过宜言/04 中华文库

今天下舆地当圣天子东南臂者，无若留都与江浙，而甬上尤称要害，特假大将军重镇之。然不能戢民，究亦未尝戢暴，旦夕思良郡守为抚循，盖几疲童歌舌矣。兹何幸而获借云翁许公祖来殿此圉山！夫甬地斥卤，其土硗而民健悍，然亦知率令，故易化。特以宅处海隅，与鱼鳖为伍，往苦倭，今苦贼，数年来更苦狐虎。天幸不使腹鱼鳖，而亦无所避舞法者。于是甬志所载侯牧，凡治能惩弊者称最上焉。然用雉治而不获乳若中牟，用兔治而不获纵若京兆，用稻治而不获明若召陵，用涧治𬬻治而不获安若上地、静若淮阳，则安得望之广汉、稚圭、希文辈，以社稷才出为刺史，安枕而政自清耶？

始公成进士，为计部尚书郎，庾鼠库蚊固自远矣，岂不忠信敢，灼灼炳天壤哉？则声名先无损于治郡。而夷考先世，固太岳之后，奕著显哲。闻封公祖尝一为邑宰，不数桐乡爱民。及先生身，真两山、大小冯诸传也。先生后从春秋起，断狱以麟。自汉世业隆重之允元明保，发奸柔远，将尽十二牧五千州悉以来苏徯后焉。句甬方祝得天，而耆老士民咸曰：“天何暮我叔度哉？将谓甬不得岁而赖公之粒食我也；甬涂无瑞而赖公醇饮我也；海市不蜃而赖公之纵壑我也。假非公，而戌乌乎癸之？齿乌乎羃之？而群不逞詟伏否？□鳖其煦否？雉驯圃否？虎渡北否？凤凰集颍川否？谱著虔公食实否？”夫环五邑民祈欢好，其妇子歌呼乌乌，而反思畜租捋荼，甚拮据以瘏。我公驱马虺□，极于羽谯尾翛，百瘁至我者，而惟以荠是图，则太守真元后父母矣！

夫今日藉公若帱，不可一人无覆；顷之必藉公若离里，又惧一日去公，则泽国咸庇公若命也。今庆公下车，而耆老则胫集而迎堇。诸生为公祖门下士，若某某咸予姻族，使予得尽言如此。虽然，记称成族化民必先于学。先生从春秋起，断狱以经，汉世已隆重之。况复衙高赤仆，杜胡何必赖杨得意言，然后知人闲有长卿耶？则已置身于郑玄桥、公超市、戴凭坐重五十矣。先生又为徽国之祁门人，慕法孔子者诚无若徽国考亭。而淑考亭为宋沈端宪公焕，为胜国许文正公衡泽，何能斩？知先生教多士，必不绝孔壁声，为彬彬起鲁诸生。礼乐岂惟使重译来王以靖海燧？即大将军无所用其武哉！予又将颂于朝曰：“圣天子化自东南矣！”

宁郡学之建创兴葺，载诸先哲碑记者甚详且悉。然必经济巨公，惠忠廉敏者，乃获惟大猷而举之，故致人材蔚，而士亦多出为名臣。后人遂以郡大夫卜君圣文华之运。近因学荒而不治，颓圯于因循者多历年所。且得某林公，繇计部尚书郎出守吾郡，精炼夙著。入境视学，释奠毕，环视黉序而悯焉。因同博士弟子商所以，自捐俸外，益以赎锾，委心计直谅之耆，而复身为之鸠工审执。公馀即诣，不嫌与操人为伍。凡新者、因者、埽而更者、拔秽棘而洁且色者，务无苟且以奏功，而必永永之是图。虽百度具举，丁夫雨集，未尝议输派以起衅。仅历寒暑，而殿斋祠舍，靡不崇宏壮丽，云蒸霞变，辉煌雄古。诸多士沐作人之盛举，相率乞余旨，勒丽牲之石，以垂不朽。

余稽往志：吴公治平第一，伟兆贾生；文翁化蜀，俊挺犬子。我公嘉乃政绩，得乂安东南臂，以答明天子者，如居妖龙、怯猾贼，虽悍不灾，虽荒克济；雨雪应于祈，弁职戢于字。凡事与民休息，几于不毁一炉而淮阳政清者，及今所未见也。曾闻试校矢日，屏黜他进，使呈身营幸者趋而知耻；而博稽有道之士，必不苦舍尔灵以观我颐乎？则葺学特其一事。然前此不乏任是事者，何以多方奖劝，上自部使及寅位，以至义耆助有差，而未闻已而竣？即竣亦竟毁，有如公之忠厚简易，无扰无率，教足尊而泽可思乎？

诸多士以时习礼，顾瞻穹奕，能不替乃公鼎新翚翼之雅意？入学舍而鄙马融、王弼之为进；射圃而酢公裘、序点之觯；敦廉耻而崇节义，修身好学不倦，济济宁文，邦国用光。公固以万世作人，一朝而诸多士宁不可以饬报上罔极哉？何必如杜公碑，必俟水立然后征不朽耶？

重地必须得人，乞因才简任以安内攘外事。臣思主上御绍，面省枕宁^[1]。今虏犹踞杭，扼江遏御，则面犹彰蔽也；而避难者狡，奸者横，将悍兵思打粮^[2]者，俱破浪至宁，以弱之肉而夺之食，则枕险且重窞也。民不聊生，何可固圉？武不驯性，何可御武？自非弹压得贤，抚绥得颖，东南锁钥，实实疑惧。

今荷主上陞道臣某专任巡抚，诚用当其材，戢靖得宜矣。而加衔署宁波府事臣某，社稷大器，矜情执法，惩镇差而杜噬民之害，肃骄伍而敕从律之威，综核名实，宽恕小微，务持大体，喜崇休息。其持身御下，安边裕本，祇期明斥堠，诘奸细，而毋好事滋扰，真激浊扶危之宪臣也。加衔署宁波府同知事臣某，发奸摘伏如神，劝耕谕业如父，或曰古之遗直，或曰众人之母，威恬鲸波，法黜狐社，惟野驯禽，惟河渡虎，真冯翊京兆重臣，所谓“刺史即相，太守即将”也。

今臣某奉旨以知府摄道事，臣某以伟干列同知，不免掩能抑智，未可展骥项驺。合无^[3]竟授臣某兵巡澥道，特予敕印，解谢府事；而陞同知臣某任知府。定川旧有军门府署，原为抚臣巡边祀江之所。祖设汛地，整饬镇臣戎务，似应移抚臣某遵祖出镇，而道署又可仍居。道臣则宪章不忘，体统无紊，干城囚垒，兆民安席矣。

又，臣思昔日文强武弱，迄今武强而文不肯弱，遂致相持起衅。识时务者为俊杰，调养气质首在黉序。培风育才之化，并藉臣某协督一方，是又多人士所愿奔走者也。臣标下将卒多厉，宁人每闻讹谣，动凛顾室家。道府得贤，自足消其恐惧，而一心剿虏矣。

国制首重养士，尊隆笃挚。而今日乘舆凡有胸者，不忍以崩闻。伊属谁罪？同社蹇不获蚤遇知人，快随忠节同难；贫止可散捐结客，奔与义愤同仇。接读邸报，知吾乡陈宾日先生以台中死国，从者时氏以下妾死主。两木磊磊，一朋烈烈：臣诚垂帛，妾实可冠。逝心如焚，孤柱浊流；瞑目犹视，指发汉章；藿舌惟泣，日呼穹芥。躯独爱梓，祝节没无愧堇中；夫子生堪称王国宁人。

敬檄同心，于某月朔日辰刻，齐集府学明伦堂，设位瞻拜。仍议公请选地特祀。

噫！皇上十七年劳惕，神瘁民艰；亿万心拊育，报享身祸。去奸振落，从善转圜；罪己敷诏，有耳皆瑱。亦能言奉天恸奋袂之忠，慕道默思通籍颂圣？肯谁为天宝贞不舞之象^[4]？惟公得死犹归，觉己巳犹无；公等捐躯赴难，入甲申几见^[5]？伊人有母不顾，孝既仕朝；祇乐刃膏^[6]，有类不依违^[7]；即居乡宁难旗誓。天开领袖，岳降甫申^[8]。肆敢悬檄^[9]，俟摽何如^[10]？颂攀公举^[11]，请言血诚。尸告不同佞谀生祠。

天藻伟人，不律焰刘藜之火；国绵丽运，石仓长农口之孙。是以敷腹剀于伊皋，应如凤侣梧而天自与语；况当转腕舒于魏邴，乃若春生雪而国悉扬芬。故曳绂映桃花，烟霞色宰相之器；而垂绅抱桐叶，麒麟图文士之容。

园长王老公祖，下帷思神，穿床古集；位周秦汉晋而第其价，昂薄不冤；呼贾陆董扬而引作朋，否可俟宠。立论烁九流之液，摇笔秃四海之锋。博厚出自王风，富艳全无霸气。雄则崩山立浪，覆倾天地之心；怪则飞电流霞，惊眩星辰之目；闲若停云静树，去去如来；清若彩石文鱼，历历可数。人云坟可四而籍可七，遂知世应万而叶应千。岂仅赋欲同时，徒致花恒植禁？大抵理胜者文薄，薄则介贞色濯，传谟典之首功；惟夫文胜者理消，消即意巧言繁，愧燕许之大手^[12]。

嗟当世！粉泽而成黼藻，乃以风雅革浮侈；悲今日！纂镂而为象形，是独波澜广弘茂。庾中丞不坠轻清之目，卢黄门宁流重浊之风？捧腹纵横楼船汾水，三都宜伧父之辱；停毫顾阙盼猎长杨，九辨诮骚客之愚。虽隺日相寻，未敢与李杜齐名；而得读公文，九围犹如挟纩。即鸡谈满席，咸愿与札侨交贶；而必接公语，千里浑似流丹。

所以阔地曹王，拜礼乐于思孟；伫看□天贾马，想经术于契夔。六合殊材，蔚兴意匠；八方奇杰，标建文枢。幸当属钥东隅，得借练兵海上。文星见于泽国，紫气聚于句章。慈风孚解辫之夷，韶英与钲鼓相袭^[13]；壮气肃朝灵之瑞，鲸鳄尾蛟蜃共驯。曹饮方酣，二冢葬蚩尤之骨；安棋奏局，一方释李昊之惊。八极治如是枰，十万师贤一纸。虎座之神威既展，萤窗之光气聿新。

拈括而至岩廊，伟业自昭史册；勋伐而有儒术，旒扆不负车书。某摹稿有得，忧世方深；重理旧言，赞谕恐后。登不枯之岸，荣叶增繁；处无价之场，深流弥广。

始予为诸生时，与齐云先生冢君某相向慕。顾居限一衣带水，未尝登其堂。记偶于交衢，识其仪状，轩圁而奕奕光起，然亦时或见之。旋闻仙去，国中休杵呼皋，以著为佳公子。臬及予问床得持三。董子爱弟，缘知持三即其快婿也，因获闻其外母某甚悉。

溯某孺人失天之年，历今十有六祀矣。向固颂其孝淑也。偶以艰厥子为孺人虑，忽而朝夕拊诸膝者，清雅弘远，词丽器妙，使邬宗复见此宝焉。乃知孺人曾为置侧室，且安其诞育，而特珍之若所自出也。某又清白裔，未尝饶赀也。孺人矢中道志，服浣衣至敝匪勤，辛切作苦以裕。有负郭而佐嗣子读。于是烂其盈门，俾持三庆尚罃。既没，无易古藤几，而为圣小儿广褥被以与气类接，故声不坠东族，而观政应名象，母不诚称贤妇鹄哉！

予稽前志：魏任城云“当为外氏成此宅”^[14]；王太尉奇其婿；裴散骑谓“君辈勿谓尔将受困寡人婿”；武子与卫玠，明珠在侧，朗然照人；张玄之、顾敷为司空中外州，司空越席而提其耳。今孺人五十称艾，持三率其子某、其婿某，乞言于予，以佐觞。而左清通、右简要，以次献椒于孺人前。休哉！曷不令其外舅某见之？则孺人德弥劭矣。

予复谓持三：“予能言孺人甚肖。试言持三所与偕觞者。”曰：“某亦惟祈不朽吾外母耳。岂敢供馀若致愿固有之？黄蛇之卵可销疾，翔鸡之菱可生羽，马丹折虾须为杖，路公食龙肝瓜去尺而不□，瑕𠀉桂醪举体如金，薤膏^[15]一粒千岁，所不惮竭馀力以津之也。亦知西那汗国之声风木，七百岁未一损，三千岁未一折乎？其以是为孺人柏。浮忻国^[16]之兰，金泥而铄其色，变白有光如银，烛封函闸而鬼魅不敢干乎？其以是为孺人石。世界有尽，昆明水尚黑也。相传沧海不尽为，桑田□六。广洋万古如恕乎？其以是为孺人竹。孺人亦乌可朽！亦何论子姓方隆，贵甥接起。今日者，孺人持子辈之卮，动念彼天，意不能无愀然。其速持吾之所以寿孺人者以往，或亦为予言而加爵矣。”

维神生肩臣弟，没爵帝王。累锡非荣，选言莫谥。读麟坚一三之节，数欲挽于存心；乘马遇六二之屯^[17]，刚敢婚其不守。寸心永矢，合天道、地道、人道以著尊；两愿平持，统儒宗、道宗、释宗而成大义。声齐世赤，衷万年夏。等悯人心之作巧，叹古厚之莫敦。风气莫可以散怀，贤圣由今而日远。

告善胸甲，规非耳瑱。袖手败乃公旁睨，修私隙谁则复生？知不魄方且聚首兴背，言同志惟悲友声。

特戒是用：沥肝作誓，剖腹不移。以姜桂销入山，以枫葵萼用世。以挥金暮夜，握节霜晨。甘司马之四壁^[18]，信吾朋以撄鳞；衽里居扪虱^[19]，丽天日止。成都之八百桑^[20]，答予主而总以耿耿不寐。

谢皇矣上帝：以然诺不欺、出入不悖为幽赞明神^[21]。自今伊盟，虔后莫替：

毋党同伐异，迹标榜而取讥； 毋我石彼戈，窃貌交而伤类； 毋自恕而责人太难； 毋顾恩而求多无已； 毋形嫌而性昧，使盟好不终； 毋尚容而长过，便纵匪败正^[22]。 达穷靡闲，尾首咸遵皈依。

今日之帝君，忠贞重及于曹奸复慕；昔代之亭俟，仰止莫弛于国貊。有渝此盟，神人互殛！

维祖抱孙祝孙成立，孙捋祖须，求欢索食，将啼笑以当鼓吹，而言言朝夕，况顶摩凤雏，手携燕翼。晚识阿翁，实自孔饰。登堂茗战，钦翁齐稷。翁性孤高，艺苑培植：谓孙幼衰，身同栖息；谓孙俭寒，慎简出入；谓孙美秀，妙选津梁；谓孙强记，博求友匹。因父道尚严，纯用慈督。快伊子有儿，笑容时掬。

忆晚过从，翁不扶藜，揖晚升阶，道范整肃。神健气王，迎人朝爽；表史里经，织孙锦腹。晚赖函丈之佳朋，觉形秽珠玉；伊南极之明星，犹服丽炳蔚。分含饴以润滋，不仅馀光之窃；邻壁而逊，登荣于重庆，无非世彩之传。考室故天惨凄，威相促迫。尚未及耄耋，竟不慭遗一老，而无许须臾，即震敛魂魄！孰分贤愚而天听应卑？憯不疼我胜友之向隅，即永绝大夫于夜台。或未必蒿里之阒无人，而况宽假翁以日月？何不可享厥孙之非家食食，而相与禄养于于于？

子吮檗，孙吮棘，曷不留翁而甘蜜？ 子食瞻，孙食藚，曷不留翁而虀芥？ 子茹荼，孙茹连，曷不留翁而乐鲜？ 虽子贤则孙令，而孙以悦其父者悦其祖；然子孝则孙顺，而父又以资于事父者而慈厥父之孙。则曷不留翁，而使书扇惨视手泽，惨思一旦？孙随子以恸哭于中庭！

呜呼！晚与孔饰，学则同盟，痛则分体。耳聆翁训，箴规中礼。哲人忽殒，典型谁起？莫赎百身^[23]，零涕如雨！

桃源歇春，柏房霎夜。雪海泪崩，锦山咄谢。风黑天迷，夫人莫赎。游宝瑶池，登大悲阁。齐休里臼，整辍筵歌。或泣或慰，各谚同愀。

慰夫人德允笃眷，灵作配太翁。东府蒐英，公车蚤对。台端著声，借贰西江。政声赫赫，威肃万夫。寅曹辟易。再理盐䇲，握纲持纪。墨吏风解，猾商茅靡。旋荣宪臬，目刃无全。犴鲜孥累，阓饶母钱。不为骪骳^[24]，权门杜迹。□訿交扇，尤能操饬。拂袖扁舟，杜门丸石。颂曰“有伉”，“并老燕翼”。

参伍近运，贵恒弦易。纺纫侣读，紫金^[25]萎折。夫人布衮，卺谐姞一。象服鱼轩，拾如归券。口则世恒，非惰则衒。夫人端肃，不逸不倦。韦布自如，贵莫我变。

太翁矜廉，天人是甘。太翁绩奏，夫人是将。太翁解组，夫人是箴。太翁林乐），夫人是宁。德传谱志，宠绥鼎俎。臧戴获铭，令终仙伍。

论夫人寿，仅逾六秩。芝阶兰砌，夭夭缉缉。中原凤麟，高堂熊荻。渊跃眉临，塔题指屈。倏夺太翁，含悲读礼。暂缓推轮，奉慈藤几。夫人胡恝？继尔沈湮。石烟电火，焦山竭川。德积何淑？耄耋啬年！惨及子嗣，哀彻重泉。即忝葭谊，抱痛呼天。

虽然，林泽知尽，沧波亦竭。兰萎霜雰，桂枯月缺。焜煌封语，偕老释责。群龙嶷角，累锡恩辉。夫人康哉，万福咸绥。某也无些可招，有颂是襄。暂憩仙游，来尝予觞！

嗟嗟岳生！其呱异地麟耶？其借博士魄耶？其守卧者爽七日戒而遂迫作西山起耶？岂若人言，岳生不屑屑与世竞艳利，而永乐长吉游耶？

夫岳生迈心遒志，篆肠籒胄。玉体铁肝，泉仁山义。出则使州牧之柏松咸悦，瓯脱之坟卤俱毛；处则令相励之盟诺不寒，地隔之流言莫信。以领振同社之衣，以气炼共人之骨；以识砥澜学之狂，以袖拂父涂之土。负郭无壤，而甘菽以怡亲色；砚田将获，而萧壁以弄家私。羞囊不事，资产聚国族。觞其父曰：“得此可儿，投羊未足！”制衣走邻，妪乐其闱曰：“幸哉有子，谓宜腾凤辉，凌鹄羽！”

胡为偶受知于岁校，以魁多士，而一不得志于卯闱？棘席神疲，廷趋身萎。即岳生之劲挺落磊，谓四方上下之不可归来；而予且谓积情累志，觉父母朋徒之不可顿恝！

颜生、弥子，赞孔明后身；胡信说“金粟借现供奉才”。子瞻乃同仙史寂鄙者援术家星士之言，谓“天定人莫胜”；旷者摭风下人卑之诞，谓“逝者南面乐”；陋者迂彭、颜、石、范之尽，谓“秘器不宿怨”；达者夸映雪、磨杵之志，谓“后必有恢演”。而予等独悲夫：节志许与，文章带砺，日月矢心，久要莫弃。今其已矣，何处再得一岳生、相视而肝忠气义？兴言及此，潺酒滴泪。神必有知，咸同嘘嚱。呜呼！尚享！

冰清暑烁，瑀笄霜凝。舌万脍，邕历千芗。福泣翁！

伊昔介诺烝髦。指挥石襟，大小山臆。米臼出甲，草带淫书。痛翁兹今，时艰惨目。苍生嘱起，朝野望腾。视水投钱，入楚奠鼎；捐身许国，呕血答阍。睡侧釐蓁，卧庭泪柏。天不歼蠢，人莫赎翁！

敏武岘羊，口碑寿石。式歌州鹤，心桂焚金。异邑茂桐，载涂修竹。骚些号屋，赋皋沛流。矧抱枕私，从同沥独。舅惟毁灭，母恸未亡。型身孰仪？怙室无父。视彼食宠，谁邺？谁留？视彼乘危，曷巡？曷远？瞻言尸素，垒耻增郊。更观肉谋，地荒广治。

翁著不朽，郡志旌功。翁馀未怀，嗣孳继志。喀喀泉瞑，煌煌土荣。旅榇归来，升魂降祉。与荐颙簋，涤陈洁卮。情深咨洟，闻如叹息。尚享！

始某辈登堂拜母也，母称未亡人矣。恪其遗命，暑絖冰丝，忍焚冻以益两嗣读。我盟兄硕客，时甫蓄发，锦心玉立，篆胸轩举。长公韶龄俊雅，兄轼弟辙。惨遭长公不年，母折左肘之祠，泣天之戸，泣子。复抚深闺悲恸，依倚声手轧轧，声喉喀喀。姑松媳柏，影形晨夕，而不禁。

硕兄入劬色养以为母欢，出美名高以彰母誉。善事𠀉嫂，珍惜兄裔，慰妥逝魂，不忍频陨嫂涕以滋母戚。于是里中方正有道者，借是唁母。硕兄旷奇其抱，芟腐撒朽，天者格孝，神者佑友。挈海内领蒸，国典髦，凡具千古心及能文有当世名愿，邻之面之，过而市合，寓而旅聚。出髫即与计偕，而栖枝上林，年同聘谊。于是士大夫疏戚远近，深知耳熟者，又无不庆母笃念。

女弟谢媪秦姬，慎选妹婿，峻岸柱砥，眉彩胆照，丹披腹奇，表仪万世。吷睡朝芝。于是不世俗荣亲，而贤圣奉亲者，又愿不卓母。苟岁非浆酒，硕兄近陛辅扆，颂母胎储，专城树棠，功母识虑。当日口碑，没焉鑴石。禄养百年，嗣徽宗祏。有子一人，驾彼男百。祇惧未洽硕兄之永思。

何旦丁运变，空城播迁。飓狂霾蔽，咀□失权，夺顶移踵，殃母溘仙。苦莫甦！硕兄人子之灭性，而宁不相向而痴然？况某等共辜合疚，愤泣莫言。为聚子子愧恃，便便独忆。硕兄孺慕称孤，青年通籍，陟作殷逋。倏丁哀泣，父不卒养，母因国夺。志诸年谱，悲惨交集。

再忆某辈拜母订交，寿母扬觯，荣母章服，奠母香炷。匪今伊今，改星换序。目睨从同，赋骚触忌。敢抆血泪以寄母，乞掺入硕兄阮呕之数斗。而或则封翁再来，或则长公复起，以教陈帝京历都之昔？母亦或游蓬岛，或在祇林。呼邹衍招一行，问其立说：作乎？述乎？谁伪？谁贞？以确余辈穷经攻史之不坠！

母熊母荻，蒙分笃学；母机母杵，蒙分坚志；母几母扇，蒙惠作仪；母笞母伞，蒙鼓敌忾。幸得窃附硕兄不合时宜之腹，而柰无可赎母于斯际！薄言涧沚，和泪陈辞。烟云缥缈，魂无不之。鸣呼！尚享！

龙烛慵衔，蛇珠厌饵。^[26]翠蒙敛碧，明茎熄镫。^[27]痛裂关杨，皋呼楚屈。归来夫子，降假徐孺^[28]。

帝育一天，文衡两浙。赭绳束枉，匠葓涤污。瓟□莫囊，莞葺尽陇。变臼出甲，吐舌澄湖。何蝗不虾，易葱而{{!|□|⿱艹洍||。鲽轮光赤，雷斧云蒸。虎班碎金，龙须拨锦。叱欪芳札，起嗜良篇。通神玉壶，笑电□□。枕安无患，拊歌如何？

山竭酉藏，气逢庚害。休杵奚里？悲阁轼书。手□握兵臂，海驻节。蹶张已豆，跃治能壶。恩造幕乌，□蠢蜜乡。躬预柴毂，泽泳茨檐。

而况性奇冰操，计部乐郊。忌鼠，春野；宾鸿孕，则拊车政。成河羃，戴星戴月。尧柳舜梧，天霁天蒙。鲁梓尼检，非莱咸竹。有邵皆棠，五岳同摧，万海一泪！

某等入毂知跃，怀芹聿勤。泽动木寸，恩看草小。攀�洒雨，附翼悲风。笔舌辞肤，鬯卮血热。无贰尔情，降格宜谌。尚享！

屈指邻士之死，盖七日矣，即谚称“首七”也。富而知礼者，每举祭；不知礼者，则崇佛事；其次亦备物作饭而已耳。不佞夏祇持两行泪，惟向灵床而作孺子泣。既愧不能效古人服成，又不得若世俗修举一切。邻士当亦痛我空具此七尺躯也！噫！

原拟开灵受吊，而贫不能具巾帛以答姻友之贶赙，且旌像俱力弗有办。特黏情禀于门，以辞辱临者。文之美名，虽曰“藏头”，其实“露尾”也。谨录于左：

“夏罪过山积，不知修省，而天降之罚，殒厥拙荆之命，用惩怙恶。政当长跪专求老成贤达之警指，庶得补惕以谢谴告。特因老母爱媳殷深，重痛初殁，日挈丱女病儿哀沸殡宫。夏惧伤慈闱，心急谋厝地，肃封题凑，独身冗遽，未敢拜受吊哀。尚拟择日率齐功弟侄，进姻友于灵几前，俾夏得安受教诲，则不啻存逝惠泽甚渥也。抆泪陈情，惟祈大君子允俞，且铭且谢！”

呜呼！共十有四日矣，不获一尽哭泣之礼，哀哉！今已二十有一日矣！冥日甚多，瞻思靡尽。尚不得开灵受吊，知予穷甚矣！陈眉公^[29]云：“凡遇丧而穷者，必省去繁文，多行哭泣。”予虑以哭泣致人诮我之穷也。然而假成大笑，又非所宜，只默默终日饮孺子泣耳。先一日，始悬挂旌影，而犹未敢表球于门，以迎姻友之吊慰也。然为七计则四矣。噫！何逝者之日若斯迅也？岂生者忌故久也？噫！

延至二十有八日，而柩不发，声尸载立。皋其徒劳兮！些无益与！吾贤妻终决绝矣！噫！

吾于堇邑得仞上氏焉。迹其劲绮，殆与燕卫比烈矣！夫堇向以能文雄天下。予获游其地，所见如昌明博大、风雅典赡、磊落嵚嵜、精深悍练，俱可指屈，而不免以己之候与人之候未获相迎，因尚嗟枥下耳。

仞上以少年遒骨，酣寱^[30]于骇编怪志中，而定准画典，使气不受滔，心不他买，胫不外声，相颤一旦籁发，蕴展为能。舒徐纵敛，快行意之所至，以征吾量之满。俾天下人睢玉之贾、乘之璩、陵之亦湜、樵之，恍乎日五色也，而眼者欲眩；采五施也，而绘者取工，而无不馁！瞪虎、冰沸镬也，乃独向溪寡营，寂无行为，为之体与度，取衷焉。庶几哉方诸古，或惟圯孺子之筹，惟而刎彊项折昵戚乎？东山布衣棋墅，而催猾秦、狎鸷惇乎？亦或参政^[31]提风，学士^[32]上壁，而以平执拗者之信，无他，且并下尊学者之自谓不如乎？

宁谓八股中仅吸呼转变、实虚含吐之是精？必待异时事然后征品谊哉？江令子曾为予盛推友仁一社，错举林、卢、王、葛为昔今不再得，因以出山事业期之，末屑屑齿盛唐四才、翰林四谏已也，而元祐四贤岂当肩拟耶？然予于委季试时，若已射覆及焉，每多令子之心折为不诬。令仞上复夺纛为同社先，世必将钦予之所言仞上者，字字不可涂乙，俾予将珍千金不掷矣！

夫仞上之腹诚边也，掌膝于正邪要害、缩盈沿革、殄扶治忽闲，靡若南阳龙^[33]也，惟未遇乃便便而眠耳。得起而相助为理，宁不赴仞上之所自评论？盛朝运午，验诸随陆靡不武，验诸何参^[34]靡不文。仞上所简练为揣摩者，不仅称雉矢贽也。位置古文辞为颋说，称一代大作手，又宁不若予之为仞上许？

然则堇士诚雄：前仞上者以兹大其觉，后仞上者以兹为坚其统，而耦俱仞上者，又以兹为己之候足而人之候亦相迎也。

寝处蠧腹者，不惮挛墨十挺而看屋梁而著书，思欲作雉贽得一当司士，以同大君膳，则任诚不啻鼎矣。乃帝未必若鬼，而齿儿目短，口穿鼻，鼻穿颊，加能日荀、云、陆，一闻三都有赋，思得酒瓿以覆之，诞且至舁海济江焉。坐失驴师，而抉呜枭于东徒，不禁体弱者之滋惑。何终鲜任人识耶？

夫梦社作注，曷若蒙虱作吟？萧、贲、刘、卿，矜慎不传而甜焉，与鸡谈玄，鸟传语，非好称非是也，其任固甚卓耳。余辈把柔翰，持油素，四尺铅，摘异语，迫欲知人国家事，而状若货鬻，未免遥掷户外。虽麈尾脱满餐饭中，亦徒劳净衣之易。意者日与外事相关，而不获落眉入瓮，啮血于案头莲，以篆籒其肠胃耶？

夫会市创于环桥，宁烦伐汲，而思误有得，几至与鬼争议，则广肌愿疲也。曲折尽意，而平生乐事无逾此，则课篇不必三焚也。片石可语，坐卧不忍去；复思插身虞乐中，平分支语七百许，谢言万馀之席，而亲与洛下诸名士叙致超玄，为裴仆射，为张茂先，为安丰、夷甫，则雅会真今日事也。

虽然，人亦有言：瘦已胜肥，狂已胜痴，亚恶襄衰，上官弼诚无如下官口。即颠亦何容辨？夫知是非有任之矣！李益称：盛名之下，果有斯文？纂组经纬，得之于内，必有汉武其主，且急宰夫膳上林之挚，而宁使涤器可当，壸妇老哉？颜之任社，亦曰：“不可胜以待可胜”也。同志其谓我可？

余读史至僧虔^[35]年入立境，何处复得下帷？其乘时尝迅也。及观□犊各还丹，宁无因而德位相继者七叶？岂休征其祖耶？何天之昌尔炽也？然则人不可知，天固易卜也。

余鄞治东说衡先生，余弟翁王兆奇先生宗侄也。髫齓顿挫，咸谓当肩人家国事。乃不若其皇大父、大父起家弟子员，而以邑丞著。则岂金陵之贻教元泽^[36]哉？兆奇先生为余言：仰川公四子，说衡最幼。诸郎各植其私，而说衡岁舌耕佐父𫗦膳，且壮年未婚，不以伤厥考心。惟积媺行，勤苦吟以欢彊父。于是仰川公庆有子，即族闬亦无不为仰川公得子说衡庆也。未几丁外艰，家益壁立，尚然糠爇发自课至笃。子同宗起部尚书郎心斋华先生独见而怜之，时以孝廉卜邻焉。

服阕，应邑宰沈公童子试，覆拔前列，卒又不售。归见其母治饔补弊衣，遂大号曰：“古人三十登坛，戴若思^[37]何如人哉？吾不早知穷达有命，而徒苦迈母乎！”始娶栎社李令，勉力事姑，而独身仗剑之燕。遇有气力者荐为执金吾掾，说衡意不可。走商华起部公，公公勉之就。时骆大将军未之奇也。

值神宗宾天，京师讹旨藩变，潜伏奸犯御事，将不测。大将军皇遽失措，谋诸参军事经历何公，亦无以应。说衡进曰：“是不难。凡从入朝者，例有验。急檄取勋戚大臣及诸部寺驾牌、铃卫印尾，预戒司门讥之。铃则令入挠者下于理，奸且自戢。”明日光宗即位，大小臣以次成礼，而朝廷肃清。于是何公才焉，大将军大奇之。

及熹宗朝，受知于代何公之今督抚甘肃刘公念劬。凡大婚、边捷、土木、封祀，莫不与焉。因未假归，而日夜苦母以未尝君羹为念。时起部华公奉广东主考檄以行，恳欲同载归省。公辞曰：“不可。子诚孝子，有妇能善事姑嫜，宁必身膝下为？且子奉亲綦奢矣！子少时除夜遇遗金，守至丙，得失者还之。失者旦诣谢，以为伊父元日羞。畿中唐姓者窘甚，携爱女易金，子多与之镪，其女嘱令嫁良。宁不可为伊母在家寿？吾试事峻当假归，告尔母言慕望状。子后归未晚也。”不自意起部公道殒，而说衡亦遇恩署邑丞，行且受职矣。以为“吾出外久，吾母果臞腴否？忍急腐吓而绝裾也？”以故癸亥^[38]来家，至壬申^[39]母逝。其闲丧葬长兄，并殡长兄夭折之子，悉以身肩。而亲养馀年几十载。华公寿其母诗有“怀橘负粮卑禄食”之句，盖洞说衡里也。

今说衡五十矣，得入京就职。念故里浇不可以训子，计江北醇谨里暂就中表而居焉。诸亲友因绘图称祝，乞言于予。予夙知心斋华公之无溢美，兆奇先生之不佞，因序其详如此。

夫张平子^[40]为赋自慰，欧阳永叔^[41]作美刘涣，皆说衡年也。说衡后之哉！宋赵师民当仁宗朝，年五十始登第，历太平节度判官，御书宠行，则树绩方茂耳。况施牛葬邻母，与放龟江中，说衡行之素矣，不仅若孔愉、赵狄至中年幸一遇也。韩退之^[42]《县丞厅壁记》，愤其职噤不得尽用，谓力势反出簿尉下。夫丞诚贰令于一邑，亦孰不当问？从此佐大吏，毋与利，毋长弊，协和乃心，以用吾幼学。于公高大^[43]，诚可拭目俟也！

萼合以裕共母，而蒂者膏焉，附者滋焉。故历殷生商，著《路史》犹齿耳；必叶周诞昌，而麟乎！螽乎！赓关关韵，为国系鹄。迺嗣徽于家，而饲雀、卧鲤，为家姓鹄。人脍或爽趾，则颠矣！赞晟美愬，肩不寒欤？

四明唯林氏为首望，枝繁裔衍，而风播□□。特封翁玉翁林太老先生是式。及某诣堇，值封夫人诞辰。同盟谋侑卮，不律相属，而愈知我封翁且跨荀、逾李也。

始封翁一娶，举巨公子三。封翁固贤豪长者，久有声黉序，而受世狷白，惟赐书外室，不挂纤尘，赖夫人辛苦佐读。未几得长公霞举，耽异藏，矢口令能文。“大人愿周”时，雝耶？面之粲耶？邻之？而霞举择交最谨审，故交不必博，所与游皆当世知名士。予尝闻夫人乐翦发、锉草以匡益嗣子也。凡问客通名，必速之殷勤，驩接而未尝不躬到屏风后侧耳听。

时而谒长公而劲挺洁介、性严正不移、纯粹易醇度、浑厚不刻，夫人色怡甚。时而谒大行公殿飏先生，人钦先生“小韩子”，取高第最早，闲己饬人，不苟同时好。适归里服方阕，绅而进者品品，视其泉石；衿而进者骨骨，齿其邃穆；胄而进者气气，砺其赤丹，夫人色怡甚。其与次公谷男相周旋乎？淹瞻孤冷者，武若接也，则曰：“惟公质秀”；典雅庄悫者，戸可编也，则曰：“惟公谊笃”，夫人色怡甚。

他日或拂然，意似有不得，诸贤嗣各长跽请所咎，而夫人又怡甚。盖诸嗣真率恒衷，各引分澹如，而归于式先轨、报国恩、提推后举、若渴、文正已任。天下令公再造社稷，即遇未即遇，而悉符合也，殆夫人胎训培其天，而储教铸其人欤？

夫发封翁之祥，不于身，于之人；大封翁之报，愿为忠，更愿为良。夫人盖以万世相夫子，而以自古在昔经选之事业期后胤。夫人殆不凡矣！

隺山同盟而揖予曰：“登堂而拜林母，咄咄逼人，敢云他耀？归而各侍其母，淡焉茅褐，亦自可心。在母在，身许虽千金不夺；今山卧非义矣！重剿复，则恋私亲为鄙；念凶耻，则勤旨甘亦末。母不识大，迺以绝裾累子。彼闾门母倚何加哉？林母当悦辰，惟颜解，勉正告以出图吾君，急为之，毋我虑，则未必不手诸嗣卮卮地曰：‘所不同仇戮力，以献馘执丑，告归省，乐三日酺者，有如此酒！’宁渠夫人得算，实大繁衍，众不祷而夫人多福矣！”

余曰：“信！”俾授简焉。于家妇鹄，于国母鹄，敢并志同盟庄言，补《路史》所未逮，以为后券。时弘光乙酉岁之菊月^[44]也。

浩浩者敷疾威于下土，而野草尽赤，几使牧无鱼梦，民尽鸠形，不啻磬嗟瓶耻，而犹若有恃无恐，则赖道尊许徙薪之救。议粜议振，署府事林、署县事李，曲体上意以恤民呼，而后枵丁馁妇爰知甸贪护，居几于色菜，而涂尚无殍。

予辈念重维桑，目惨半菽。既不获效敬叔榜门得米二千八百石以代输租，亦不能如令狐屈指平诸仓米价若干以发富蓄。使文举不爱釜以馈子然，子敬指囷拯贫。坐视今疚，徒令长有此土者，犬羊不坐、驰道不除，虑无不轸隐而瘝体是痛。为众父父者，复及众子子，而曷不分痛以善处人父子乎？

敢为吾里先：无论绅衿、义侠，凡慷慨若子敬、高雅若文举，或展铛焦、或推啖粥，咸付寿昌寺，使得为糜食饥。非敢曰作第一功德，亦聊慕沿市买饭、效济变之吉宰，以释蝼姑为私之鸣也。

谨因寺僧大慈执募簿来而义之，特为弁其言于首。

只拓落侍郎到得腐司马，而世或浅之，谓字特千锤耳。夫深而芜何？浅而净举？案莲以益苦思，秃眉入瓮，不啻自课三焚。的于濯则色，介则严，惧则醇。参军疏其壅，关辟其茀芜，尚已然。

予思句意神骨，处处著炼，莫若西汉贾太傅。而贾文从仪礼来，如子长述虞夏以来，必言孔子。洵非崇经不足重矣！嗜古者未能高据上游，乐于赵之便易，而名亦易猎。率一时轻巧佻𠉂之资以赴，遂薄视临川^[45]、子固^[46]，谬称儋耳饱腐朽，而不自知其手之秽蓁。则柰何不瓿覆太玄耶？

予与卣一每言及此，未尝不痛。文章视世为高下，一语并讶经生藐不可以古文辞词者。卣一甫周即解书《易》，稍长乃旁通诸经史。当就舍之年，而《汲冢》、《尔雅》、裨官野乘，已无不精取。驾以练材、穆气，走笔都城，谟典千古，唯石鼓、峄山刻或几焉。迁^[47]、雄^[48]逊莫及也！而独啧啧向予多擅白氏。骨识遒上，心手险奇，不数次山^[49]、子厚^[50]。予雅知擅白燥发耽异，尤酷恋藏焚两集，其性植固灵迥矣。

元美^[51]序宗子相公，相合而不相下，气有所不相入而相为用。予因识豪杰于辞者，其传原以类。当今质肫朴而声戛击，溟溟乎太古自然；辉煌若周公制度，后世莫及者，真时雍主圣，洋洋盛朝典也。卣一足称矣！

捕龙蛇、搏虎豹，急兴之角，而力不敢暇。其惊起为背水，冷浇空灵为玉碾玲珑，变幻为看成峯岭。天下不免始怪，中排，而后翕然定真。吾擅白氏也，今喜与卣一颉顽矣！擅白才大如海，如彼向日，自无不博；矧更食经入化耶？

至辟神通以合变，众色俱演，若上处者覆寅合所有而幻结清虚，不烦烘墨，光怪闪铄，为从昔从今第一乘，则现身海岸师是已。海岸师善铸人，不拘一格，要在毋芝菌自媚，毋涪醴味谄。而尤不忍蛮素天下，动效迎妪言以志售。擅白窥见独深，故每动色戒予。卣一又为予言：“轻谀人者，其文必恶。西汉体裁极备，史才更著。后惟清节孟嘉传，称引俱见妍媸。退之^[52]传宗元^[53]与《顺宗日录》，虽知契不妄私。获吾辈斟酌六经，不待面形而肤当。以万世换人一朝，岂但驰三十里闲^[54]，形容未败哉？孙可之^[55]云：‘文章如面。’又云：‘说要害，宜一二百言者，数十字辄尽情状。及意穷事际，反若有千百言在笔下。’夫简练于学，捐弃故伎，至于不赘不鄙，则峻洁截止，腐司马效法矣。何必拓落侍郎然后沈博绝丽？参军岂欺我哉？”此又卣一药石之论。予以蓍于衷，而擅白谓卣一贾太傅^[56]不是过！夫有奇文乃有奇识。擅白识卣一也！

南北不相及，一旦称知己而事之、而淑之、而勋业期之，则表著不在立言乎？乃循周迄汉以稽今，代有所尚，即代传不朽。错举顾陆、眉苏、启之继，禹也；郑马、濂洛、孟之宗，孔也。而以遇论，使孔子生今，应从制科起；四皓虽高，亦出留侯门下矣。

沈端宪公得徽国正传，而庭趋相接。奕叶以古文词起，故相业称文恭，高节称嘉则，而方伯、学宪如三嘏、五刘，悉萃一门，不啻宣帝所赞珠弟玉昆也。今上特重显申夫子，居翰苑矣，非以其仪身轨物、仪世典谟也哉？然而文成字落，海内不吝千金易之；又再睹当年课艺，虑无不颂祝而愿出门下。是惊天下人而编其戸以相弦也。

某幸早膺末座之齿，并得惠教诸难。勷明宪、孺两叔氏文，使快意而读之：潋滟者、喷薄者、天朗气清者、崩风屑雨者，发其心而石出肤、合铁其骨而凿蜀代山者；捕龙蛇、搏虎豹，与之角而力不敢暇者；音而流风回云、落花依草者；意激而言不质、思澹而辞不迂者；天拔出于自然，骨气奇高、词彩华茂者：各树帜于八柱中，使世不敢夺其纛而舞，直压倒新书新语，非特奴隶卿云、衙官屈宋也！

夫世之为靡靡也，其病在趋时。然趋时亦何病？当今崇重经传，挥斥道释，禁不许申商管晏混诠孔孟，而一惟疏注之是式。他如羲易之不以焦京蠹也，《书》《诗》之不以内外传贼也。尊一统而大居正，可再见成周宇宙。特虞任资则薄，怙学则愎，摹古则迂，恃悟则谲，以致气习坏而风虞不竞。于此有惧心焉，用单心于读古经、翼诸选而示之律，以挽颓耳。

两先生文，厘革难清之弊甚尽，是以文悬国门，国以式里，里以式家，使长安纸贵，而暂尔抱膝者，特需时而起耳。行与吾师接武而作圣朝柱石，舍两先生其谁？

且闻两先生翩翩英俊，坐拥书城。其王大父方伯公，自赐书而外，萧然四壁；而王父承焉以传。闻有道著，两先生复身为太史公介弟，足不出户外，性复好施。凡里中能文而贫者，力为周急。禀性孝友，为通都最。则其器不可多得矣！

夫当事者孰不欲其弟之为文忠，而亦欲受文忠之目于其弟？围役至矣！乘运奋飞，则知两先生不仅如夫子之知予。某乐而淑之、事之，以勋业期之，是从其文、其学、其品，可一一卜之不爽也。敬弁其言于前，而风之十五国^[57]，以为他日券！

夫慈以铸心，则□憾忽怡于想雾；情能闵目，斯圣忧顿释于言膏。是以卿云晨露之词虽丽，开目矅而表光犹夜；梅装柏酒之韵即籁发山于，而隅泣不春。故惟邱壑夔龙曲曲轮鞅，国典而视；几庭禽伋丝丝，缔结民纶。此非情浊制深，世纷体解，因与图揆兴利，造物施侔者具，孰能横襟而披日中之照，扪虫以泽万世之枯如斯乎？

某公，某鄞邑人也。四七^[58]之宿胎，凡昴角吐璀于堇野；十五之风纳国，机杼成织于沈心。德则广渊，学非章句。敷音温雅，平人短并失己长；饮世恬醇，冰利衿且推义。抱纯孝立巅于贵胄，燠寒不简；至三敦雍，留构于厥疆。花萼安，非起十破产而他人父；怛若不代之字，拂榻而迎孺子宾，独愿为之童。人思起安石^[59]以为苍生，国望重潞公^[60]而弭边隙。

乃嗣龙骧首庸，广师臣因；雏凤捧恩，勋移布素。笙合缑峰之舄，锦开蜀水之机。萤飞下帷之书，鹤笼小山之桂。莫不怀邦养道，厚志薄身；安土贞心，流波砥石。

夫何梁崩洛竭，星陨枥骛不孤；帝释和羹顿尘，天王辍食。长公奔讣归庐，披麻驻节；饯竹停杵，声悲歌蹈。于是抚柩欲绝，惧伤慈母之颜；出与介弟挥泪饮泣曰：“音容不再，手泽何存？”首得其箧中存稿，如《义田记》再见希文^[61]，《放生文》希踪居易^[62]；《五歌》弘释者之旨，《六议》作于徐之师。再攫点额之珠，□□□□□，统刻行世以不朽先生，而嘱予某为之序。

夫恕己而行，换子而抚卑；乞我庾护雀鼠，赫焰人珍视雨风：则公之襟量也。坐重五十而不蓝恃于璠，眉化百千而忽黍游于海；毋容蛙紫窃润，闽濂^[63]独辨；犂骍正名，荀孟目聪不蔽其垌，体弱独起其文：则公之学术也。勖丹霄之价，鱼愕鸡睨；纂青冥之矰，禽驯鸟视，呼就掌食，宁惊远而息牙；点折壁珠，岂狎骑而堕髯：则公之忘机也。摇墨而砚作鱼龙之衽，发言而管谐律吕之铿；思报太平，冠冕英俊：则公之文章也。家有赐书，居无完屋；肇丧而□八百之桑，著训而陈三十之腋；风远流高，物疏道亲：则公之家乘也。

某幸见知，宁辞缕述？缉其种类，昭山中宰相^[64]之才；概其生平，峻云路羽仪之色。使后之闻绍武而思慕者，读书知要；抚康熙而悼恩者，尚论不诬。云尔！

先生讳天翼，字眉翰，甬上堇邑人也。本定海人，郑姓。母朱氏甫育眉翰而失所天，更适陈某。先是，陈某亦从其母长于范，因冒范姓，眉翰遂哺焉，故亦称范天翼。居甬浒，为堇邑人。

未蓄发，腹腑斩斩。善读先秦、西汉及历代史，过目辄弃去。非当今真实知名士，气骨的驾古人，而为能文有血性之巨公大人，心熟目竭者，决不与面。或果然强项方行，卓烁乎磊落不群，甘困厄以膝时。闲亦过从之，以故学愈峻洁，品便招忌。尤痛摈软美^[65]及夜行篱嗥而窃时声之辈。而世得望瞻眉翰颜色，又不啻醇醪饫焉。故一时畏之、慕之，喜出眉翰座右，以为眉翰御。

眉翰初名飞鹏，字仲鹍。与袁季穆宗文髫年时，俱深沈寡嗜，刻苦务记览，受有唐员、李之目。而一纸成，举国辟易走。季穆自以为不及仲鹍也。癖好《春秋》，有创解，不守师说，人亦莫加。眉翰所自，而时以己意登麟坛发难，识与不识，咸拊腹大快。海内互相驾说，即素号子慎，亦逊心焉，而竞不欲显言眉翰以掩身誉。是以著作可侔天壤，而名不逾甬。

蛟川有气力者尝言之邑令公，偶一受知，而卒亦不售。日事聊落，聚同志商订古今。集数十里卤夫厮养，使与知忠义事。而同居诸范，乃自务服美斩。眉翰出入户，眉翰因含忿多避之高家长啸阁，静坐侧首，凭几不语。夫长啸阁，百岁高翁寄傲处也。缭以山，接山有池，而阁独翼其北，若亭然。朝夕坐周穆公（汝昌）、百岁翁令孙高鲁直（斗标）及龚天枢（金宸）。天枢亦文雄，惜赍志夭没。而穆公负侠骨，重然诺，胸街天地，与眉翰深相结。郡中老成，每喜眉翰为穆公所友，并喜穆公之友眉翰，则两人欲不朽矣。

崇祯己巳岁，江右海岸师以迦叶再世，孟侯甬上，因阿难天翼。与周汝昌、宋高及徐嘉麟、张浴日、某某齿。眉翰益自奋一日，争雄飞觥，慷慨谈忠孝节义，娓娓张目不倦。持觞觞王生隆勋等，曰：“人生肝胆有数，毋轻之，俾中道浩叹也。”悲夫！今人闾里嬉戏相征逐，出入动肝胆，矢誓若要离、文季，吾优为之。而毛发有涉理势必可为者，力思避诿，毋敢面焉。况功名高，已分利多自与，不念挤陷阱哉？即一二千古自期，亦喜待下石而一引手救以为已功，卒未尝恤其身心时位。或好恶弗与谐合，万或一乖隐愿，而醉舞谐笑，公聚私评，靡所不忍，反眼矣。此今日圣贤闻眉翰，不涌汗乎？

王家勤（卣一）读㧛纠社艺，为夏言眉翰。温克可亲，照见肝胆。卣一智若郭嘉，齐物甚奇，每每独出心眼，赏罚断不能易，而推许眉翰。眉翰憾不从事焉。异日，中土蛮貊，不吝镒金易卣一一字，必得卣一所言。眉翰以“思眉翰肝胆有数”之语，眉翰当与上处同坠。虽落寞一时，实人薰灼一世矣。

寿夭，天也；遇不遇，时也。功业文章，惟吾所树。假便眉翰不自持品而好与俗丑䜣洽，尚觉小人愿欲难弥，况大君子正视？即眉翰处地不奇不比，孤孽特甚，数尽没没，亦朝露桂草耳。安得国人愿然曰：“幸哉！范氏有子。”而郑聚族谋之，而陈聚族谋之？若眉翰，惟不远其年。眉翰远其年，居郑郑重，居陈陈重，居范范重。虑不获人，有眉翰而惟恐一不当以失眉翰欢，徒令二十八载奄忽春秋。

甬上咸诵范天翼以阴利万，而万未之福也。孰知异时事披眉翰肝胆，隆崇其品格，焕然光气大显，必有恨不及见，以为生辰恨，以为眉翰悲，以为念日之甬浒惜。则视彼寿而遇，与孤孽之始不遇而终遇，孰垂孰朽？遇不极，品不著；夭固不足恸眉翰也。

眉翰既厄，见嫉者益讥议之。范族之悍，指眉翰先世以虐侮。忿及旁视，眉翰虽知为郑出，然时尚未遇。即其母朱不忍告以父葬处，益不胜侮。双眉直起，晴突露，气滚滚上出，引刀大呼，自截其发，伤左手，鲜血迸地。自是奴视流辈，锥股忘睡。下一字非压折众心不轻笔。歌诗慕长吉，然决无泣诉声。神用成疲。范氏之鲠直而孤子，频惨痛焉，究亦无可柰何。

嗣母朱氏一旦以无疾终。眉翰失含殓地，志大挫，灭性失声，怒目而逝。时崇祯五年仲春四日矣。贫不能殓，殓皆出周穆公汝昌。先一日，眉翰自定死期，简生平著作及箱帙手录，尽付穆公。

眉翰又不特郑去居已矣！夏，定海人也，识眉翰最后。居堇，与禹服交。禹服尽悉其详，因四明大社获亲眉翰，屡闻见规谠论。其座过车之痛，曷其有极？谨采考迹意，综缉终始，惧久而乖谬。至拱木巳积，使后之思眉翰者，不无傅会，以重伤眉翰之心。

且闻眉翰室人纪氏，闲静巽穆，痛夫子甦而复绝者三。所生祯官，方五岁，颖异绝伦。又得死者复生、生者不悖之穆公为友。君子欲以知眉翰之善后也。

时大明崇祯壬申岁二月上戊日。

穷苦不肖之人，天降之罚，实亦自作自受。承尊谕恳恳，直是念及蝼蚁矣。扁舟往来三吴，胜概日豁胸襟。贤友知心，聚谈晨夕，翻古谕今，走笔悬河，直大福利也。

旧年所恳，亦是一时无聊，幸勿在怀。譬如如期到手，惠我今日，即五谷轮回之所，亦无从觅矣。弟久久忘此盟诺，何旷达胸次，反犹挂抱也？愈重弟罪矣。

妻母高年不耐，怜女三旬九食^[66]，时数致愁。乞劝慰为嘱。杨大介倩君久无音信，近况如何？令岳大人万福。

冬末之廾九日，为家慈陡病，半夜延医，弟魂不附体，直至今初五日才有起色。急切于十二日修斋禳祝，那当措置？百苦交心！所以林友来书，无头无绪，想老舅定已知之悉矣。

馆在江井巷，胜于空过日子。看家慈一则以惧之年，出路不成，益发淡薄，柰何？

批事求路公批折到府。不若恳嘱陆粮道批：“银巳解司。批回既失，该府不便补印。仰^[67]官吏存案此照。”数字写聂君一张钞呈，托路公嘱批行府，此最上一乘也。批折似为不必，惟老舅裁酌。

闻年事廾一二宵，虹出来，当有的报也。草布不书。

某归，知宅上一路福星，恭喜贺喜！岳母因忆令郎染郁伏床，各药鲜效。目今服家弟之方，稍有起色，尚未脱然可行坐耳。

家下为人逼移。初意欲借大舅一眉，粗卜数椽苟安。所以一家分寄。只昙儿出家一节，令妹不肯，今亦带至宅上。前某归，知老舅尚在可否？则家产未可轻搬。单留弟一人宿家躬爨^[68]，以不能善煮，学范文正公划粥^[69]故事，茍且度日。

徐美缘其叔死，前往承继，陡得田产，可四百金，不能再来作仆。是以弟独自管家。诚恐盗贼正多，万有疏虞，丝毫皆老舅所惠之脂膏也，何忍轻弃？意欲接令妹暂归，柰宅上今日似不可少此一人，况岳母又在床褥。弟安能使老舅母即归？仍返令妹寒舍也？语云：“富贵不离故乡。”又云：“锦衣归故里。”老舅高明，自然念及。只可怜弟若丧家之狗，柰何！柰何！

弟自正月闲以令妹之病过苦过劳；二月又为舍侄考试，东奔西走，费尽心计。目下上病胃腕^[70]，下病浊淋^[71]，一字不可入目。昨廾八日应本府考试，倩友帮扶，自己竟不能成篇，不知与选不与选？傥侥幸得一名，又调往绍兴，在三月半会齐。此身此心，岂能夺得大物？忧苦亦自知耳。

宁波米甚贵，而喜有雨，只苦太多。府考童生压死十馀人。弟因病不能挨挤，随势跌倒，失去木屐红鞋，苦可知矣。

陈处旧年赁价尚少一两，向以借老舅之说权词应之。今逼迫甚紧，且身到湖州水次，万一相晤，乞挪与之。弟蒙惠其四金，岂敢得陇望蜀？然事出无柰，时尝破格相亮，故敢尔尔。

考卷无一篇在家，容印来。四舅诞辰，初拟寄诗扇一柄奉祝，柰贱体不堪构思，统容驾旋面罄，并将花红取去。弟到绍兴，或候案多日，遇老舅水次已归驾，一叶舟过省问候，亦未可知也。

大舅不知何日归省？一番虚惊，即时超散，真岳父母阖门洪福也！

弟在绍兴时，为四舅令爱完姑卜一真婿，不虞其竟为入学首名！此虽完姑自己命运，亦二位老舅天作之好也。坦郎姓闻，名珙，字年玉。其尊翁讳弦，字恭武。坦郎温柔朴让，恂恂君子。与完姑女貌郎才，天生一对；与四舅真真翁婿也。

弟初意欲请大舅之命而为之，柰令妹再三作主摧速，遂奉岳母许可，才敢斗胆做媒者。乃敝盟弟名闻玮者，又与坦君同祖兄弟也。弟再三议定：四舅不责聘；亲翁同令坦不敢望装资；实素风一团意气相与处。

所以十六日过约，而襕衫^[72]等项，仲秋二位老舅色色美且送去矣。所少者黄罗道袍一件及纱鞋袜耳。弟已订四舅补来。虽然多费，是亦欢喜破财，又兼成全婚姻大事，亮不罪弟轻举妄动也。

首名入场七月闲，弟陪坦君拜见岳翁伯翁。翩翩廾一岁之美少年，万口称贤。不知四舅如何作东，使弟大嚼也？令妹自称大媒，又到宅思量白得媒钱，柰何！柰何！

馀不尽，便达^[73]。

以端木而居奇^[74]，殆先为楚国陶朱^[75]，而后为霸越少伯^[76]也。且《吕氏春秋》一部，真阳翟^[77]不朽事业！社翁返棹时，淫淫书带草^[78]，弟早涤肺候读矣。

弟守困到今，岂尚幸逢年？而荒陋猥鄙，又不能穷愁著书以自见。耿耿不寐，草木齐腐，亦惟社兄以法收拾，俾弗终粪壤也。

初拟送某入壤，适当内兄行日，则弟抱难处之怀，兼有一难合人在寓，又无颜共朝夕；而某方扬鞭看花，更不可以弟没时运者在傍。因此迟迟解维^[79]耳。当同吾兄看新贵榜也。

旧诌^[80]〈山中一百五韵〉，政避难时居乡所撰者。夙拟请教，实不敢大匠前弄斧凿，几番欲出而中止。今弟到省中贺某战胜后，即过苕禾，上金陵谋作富贵家佣奴，而手无可藉，特先附订削。

此时刊工应闲甚，况正谋朱卷窗稿^[81]。是某撚指下，无敢不恪恭慎勤者。敢烦社兄为弟从臾^[82]，即问刊家择善书者，用横九行、直下二十六字精写，照原圈评。贱名即刻题下著底^[83]，应空二字，不令齐地^[84]。刊板数字，或四块或三块单面刻，弗用筐格中缝^[85]。盖欲分印则可成本，而合印则可成幅。目下当用成幅送人，而所刻之背俟绩补，然后订本。其字眼圈评，统祈为弟考订，使无差谬。

至于工价，宜先付者，烦转达某挪放些更妙。傥其不便，乞转肩之岳老，统容弟补偿。其价多不过五钱。焉知不可作令兄鹿鸣宴^[86]中讨喜之惠？则弟仍无容出自已也。

馀不尽悉。

三江息烽，自蛟海至燕矶者，轧鸦如织。弟独不能问滨船伸忱记室^[87]！去冬曾借手敝研友王天棐兄通数行恭候，而天棐兄又自武林返棹，转托便羽^[88]，未识果不致浮沈否也？

春仲，偶乘便过访闵兄达生。癸未之秋，与台翁周旋日下^[89]时，盟台方坐礼庐^[90]，高居非旧^[91]。弟一一抱惭，弗遑庆吊，然如面侍左右矣。读闵兄课试两刻^[92]，多出大手笔，典雅穆艳，灵爽层接^[93]。有才加此，而不即联跃，并使人谋否臧，则知天诚有以大任兄翁矣！捷秋拾唾^[94]，特后胥、许两贵人一比耳。

舍亲王卣一以拔贡赴京。伟人奇彦，当使牛首、鸡鸣生色^[95]。胸罗天地，襟织古今，而坦衷惠容，游其门者不啻饮醇自醉，且使瓦砾尽为珠玉。海内咸奔走愿称弟子恨晚。兄翁慧目见之，自缕缕识弟言非诬。

目下乞为之谋一寓所，悦其即次。至过廷试，遇能文弘谊如午社盛雅者，不妨留之翻阅异秘，以其秋闱。是亦兄翁为有心上进人造福也。否则，卣一必东归就试本省矣。虚观紫气出关^[96]，想我辈决不愧让令尹喜^[97]也。

新刻巳有几种，乞赐教以药狂瞽^[98]。仍望纶音慰弟枯目。空缄乏忱^[99]，无任战栗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