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之十五 立斋先生文集
卷之十六
作者:郑宗鲁
1835年
卷之十七

答南子皓戊戌

顷自达城还,则惠牍在案,披慰如对。顾缘多扰,稽复至今,得无讶郁否耶?即惟至寒,侍学珍胜,悬溯不已。

奉老粗遣,惟是人事侵寻,偸闲复几时?及此晩暮,方略窥世间有真乐界在,益知少日暴弃之可惜,与前日所谓工夫之不啻大脱空。思欲亲切下手,庶几不至无闻而死,而自量精力已消亡,徒有志勤道远之叹。年富资美如左右,幸以我为戒,及时勉励也。

承必欲相从于此间,期会何处?可见恳到之意,柰此物不是有益于人者?兼有小冗,故难摆脱。无已,则斋舍亦无不可。然政使得静界成闲讨,恐徒费往来光阴。

愿且益坚此志,益懋此业,随时、随处,不少放过,而使吾之居敬穷理,交资互进,则吃紧用工之馀,自当有得。盖此事诚不可独学无师友之益,而至自家身心,只须自家检省,难靠他人。

读书讲义亦必切己体认,方能进益,如所谓“切问近思”,如所谓“因所发而遂明之”者,盖皆谓此。虽曰“先知而后行”,然其轻重所在,亦不可不知也。如何如何?

爱望之深,聊诵所闻,以答厚意。幸不以人废言,至可至可。

答南子皓己亥

自闻美疹,忧虑日深。顷得手翰,披审肿渐才佳,旋以别症阽危获差,既惊且喜。信后多日,未委际玆,神韵渐复,无复馀惫,而侍馀做工,一味珍胜否?恋溯一念,无时不切。

侍事依昨,而新寓生受自多,固所已料,柰何奈何?示来孜孜向学之意,溢于言外。推是心也,何往不济?况左右年富而质美,觉蚤而志勤,一时虽以病故暂废,方进之业,岂可以量乎?

《小学》了后,想读《曾传》,而比恐时文分工,不得专精。此亦道理中事,但识得内外轻重分明,日用间每自有别用心处,亦何患工夫之妨夺耶?

《或问》初不敢定限奉借,何以久未还鸱为虑也?熟读成诵后,且将所疑、所得,相与论难而晓解,则此在拙者,胜似自读一番。慎勿生忙迫之心,从容翫味,期于融会如何?天下可读书虽多,亦难一口嘬炙。循序渐进,磨以岁月,自当积累而淹贯。

用工节度,恐无过于“勿忘、勿助”四字。苏湖之书“此事不可少忽而缓,亦不可以欲速而急”云者,于读书亦然也。

心田之荒,似是过语,而亦在吾友自点检、自锄治之如何。令从氏又兼一严师,日被警责而薰炙,则其于收敛存省之工,必有不期密而密者矣。顾此野鹜,何及于家鸡?而误欲相从乃尔也。只为叙离阔、慰幽寂,则在我固幸,而做工中,亦不敢准待耳。

答南子皓庚子

不见吾玉人,几日月矣?每一怀想,辄出前后手滋披翫,以当面晤,今承惠墨,又是一番良觌也。况审清和侍学连胜,尤何慰如之?

前日面论书谕,每以轻躁为患,比更如何?此固气质之病。然以吾所见,无乃主敬未至,心不能宰物之致耶?

今以一事言之。左右之于科文,其不欲专攻,固是美意,而有父兄在,则有不得自专者。又时王之制,国俗所重,而我东先辈,多由此出身,乌可已于居今之世?而亦何妨于行古之道乎?既知事理如此,则惟宜俛首下工,专精做去,是乃日用面前当行底道理,而窃瞯贤者,常若有不肯意思。只此不肯意思,不能除却,便是心不能宰物。

夫如是,其强所不肯之际,不轻躁难矣。又凡己之所欲,或长者不听,或他人不从,则辄发此症。此皆见道不精,主敬未至,不知惟义之比,而为物所宰故也。请试思之,倘以为然,只须加勉于二者之工,居常随事顺理而应之,则气像自然凝重,心地自然安静,而无复向来之患矣。如何如何?

此物万不犹人,只是百种病痛,备在一身。今此“轻躁”二字,亦其经历来者,故能略知根委之所在,而妄意贤者之亦如我也。敢以所欲吃服而未能者,为左右献,此实万金良药。以子皓之好学,想已吃服而收效。然变化气质,尽是难事,良药之进,定不厌其多也。

至于相从之不得源源势耳,此物有何分益于人,而左右恨叹乃尔耶?感愧感愧。

答南子皓别纸壬寅

《补亡章》“窃取程子之意”云者,与《序文》所谓“窃附己意”者,语意虽若相左,而程子之意,窃取以补者,已是己意也。窃取以补,而其言不尽出于程子,则所言亦己意也。再从氏所谓“其意则某窃取之意同”者固是。而传十章亦曾子之意,门人记之,则是自门人已窃取师意而成此书矣。今此《补亡》虽曰“窃取意”,而实则己意,则又不可谓之非己意。然此等处,恐不必极力究索也。

读书之法如所示,甚善甚善。先觉点头,岂出过奖?旨诀,本自如是。但于蚕丝牛毛上,若一向寻讨太着精神,则深恐不知不觉转致枝蔓,或不免有枉费心力之时。亦恐意緖汩没,气像局趣,于疏畅明白、从容舒泰之趣,不能无所损。

此是拙者之过虑,然乐闻之地,或视为一得之见。望更留意于考亭所论读书之法,须令疏密得中,宽严相济。而时时用《夙夜箴》,节度讽诵之馀,间以游泳,则一番休养,一番收效,所谓“油然”者,当益油然;而“悦豫”者,当益悦豫矣。

盖天命之性体段,贤者则似已见得大意。工夫到此,自是住不得,而年力又富强,他日所进,将不可量。然过于刻苦,则意味反浅,而太锐之末亦不无易衰之虑。故献愚如是,谅之如何?

答南子皓

日前斋僧还,获奉手滋,就审春煦侍馀学履连胜,慰泻无已。奉老依昨。而政此三月之暮,风日暄妍,物态舒畅,满目韶光,便与无异。顾此啸咏于其间者,独未有古人胸襟,缅怀千载,徒切慨然之心也。

前惠别纸,可见析理之密、用工之深,而但于鄙意,终不晓然,故又此缕缕,还近于强辨自是。望更指示其病处如何?

别纸

《求放心斋铭》“非诚曷有”。此一句,来谕谓“以理言而工夫在其中”者固是,而抑此亦似以工夫言,何者?

夫诚若语其极,则非圣人不足以当之。然言其义,亦只是实心实理之谓,而在学者求放之时,亦舍这“诚”字不得。故子程子尝以忠信把作说“诚”字话头。其言有曰:“人道惟在忠信,不诚则无物。且出入无时,莫知其乡者,人心也,若无忠信,岂复有物乎?”又答或人“忠信可勉,致知为难”之问,亦曰“诚敬固不可不勉”云云。观是数说,亦可见求放之工,不外于诚。而今此一句,又承上文“晷刻放,千里奔”之语,则只以文势语脉推之,恐亦不当遽舍求放工夫,而只得泛论其理而已。若然则似当曰“以工夫言而理实如此”可矣。

乃若意诚之先于敬,此亦无他。窃想此铭立言之意,则于其起头,既先言“天地变化,其心孔仁”,而后方说“成之在我,则主乎身”云云。而诚者元是天之道,敬者乃是人事之本,则于此自不得不先言诚而后言敬者,亦文势语脉相承之势当然也。

且古人之说诚、敬,先诚而后敬者,非止一二。而大抵先言之诚,皆以实心而言,如程子之论格物,亦曰:“立诚意以格之。”而或问“意诚之前,先言立诚意之可疑”,朱子曰“此只是确定其志,朴实去做工夫”者是也。

然而所谓“立诚意”者,卢玉溪以为即立敬之谓,盖非立敬则亦无以立诚。故诚、敬二字,分而言之,虽若有先后,而合而言之,则是亦无先后之可论。以其始而言,谓之诚然后能敬,亦可;以其终而言,谓之敬然后能诚,亦可。但有浅深之别于其间,未知盛见以为如何?

答南子皓乙巳

曩得惠书而因循未复,今又承问字,辞意缱绻。不惟不较其疏慢,而又以“好德不诚”之语,加之于不近似之人。足下若非昧仆之实者,则恐于“德”之一字,犹有所未尽讲究者也。不然,足下妄施而仆妄受,其为犯人之笑怒,当如何哉?愧缩愧缩。

仍审色忧美疢,一向连绵,棣床婚娶,次第当前,而门外征租,又是穷家此时之通患。念来凡节,令人代悯。然人生世间,懽日常少。此等处,亦奈何不得,只须随分应接,尽其在我之道而已,则政使忧患恐惧,日至乎前,个中自有真乐,不以是而有损也。

示谕躁迫之病,前此盖尝献愚一二,以为对症之药无过是者。而旋念自未能吃服见效,方坐在里许,则其言必不足以动人。果然足下复问如此,仆尚复何言?

虽然尝试思之。夫人于日用之间,事物之来,虽有千头万緖,而吾之所以应酬之者,不过顺其理之当然而已。理如是则如是,理如彼则如彼,一循其当然之则,而吾无所容心焉,尚何躁迫之足忧乎?此所谓“物物而不物于物”者,苟非廓然大公,物来顺应地位,则固未易语此。

然用工于穷理、正心之学者,积习之久,自当如此。盖吾之于理,诚无所不明,而心体常虚,则凡遇事物之来,其先后、缓急、轻重、疾徐之分,莫不灿然于鉴空、衡平之中,照管称量,惟其所宜,而自无纷扰杂乱之患。及其应之也,又常从容而舒泰。虽或有左右交酬时节,极忙之处,自外观之,固不免动作之频繁,而其中之安闲,当自如也。吾与足下,何修而得到此地位耶?仆则已矣,愿以是为足下勉。幸望勿以人废言如何?

与南子皓庚戌

曏得足下书,慰浣之心,迨犹未已。即日寒令,谨问侍馀学履,果甚似?仆近来摧颓益甚,体死用乱,作一无形之人久矣。今得再从氏箴砭之语,不觉惕然而有警发者存焉。夫以子夏之贤,而离群索居,犹不免于有过,则如仆之愚,长此岑寂,又安得不如是耶?

昏弱之质,善于流循,苟无畏友彊辅寻常忌惮之人,为之朝夕规诲,则不知不觉地,遂到于难收拾之境。所谓“检身不足而酬世有馀,务积则蔑而受用是事”者,真是切中之语。倘微道眼如宗伯,固未易觑破及此。而窃料足下亦应知我之如是,何独无一言以示责善之意耶?

仆虽无似,犹不忍自归于一向暴弃之科。玆将宗伯书作为药石,思欲少策疲驽,改图易辙,庶于未死之前,或有补黥息劓之日。而桑楡景短,山迳茅深,恐无以报答知己之望,如之何如之何?切乞自今以往,毋谓我一日之长而难言之,以子皓所见,随事辄语。俾此昏惰之质,得复振发惕厉,而终得免于小人之归,至祝至祝。

答南子皓

顷书迨今披翫,不觉纸生毛。即于儿还,又得珍墨,心开目明,每番辄加。且审侍学益胜,何慰如之?但如左右盛年,遽以二毛为叹,人之蚤衰者,例如是。然学力苟到,亦岂不渐见充完耶?若仆者韶光虽不甚落,眼昏神索,无复可为,何足下之称道乃尔也?平生不无摄养,只是禀气素弱。自量七情无太过处,或者少赖于此。然亦非有工夫于其间者,无足为吾友言之耳。

立与不惑等说,只为贤者于此边,每每直前担当而无所回挠,寻常穷、格之工,又似精到。故爱望之馀,自不觉以是期许,而乃谦逊若此,顿与前日有异何也?拙虽无似,未尝为面谀之言。愿勿以此见疑,而益勉于二者之名目,副此区区千万。

与南子皓

即于儿还,细叩孝履有相,晨夕奉奠之馀,惟以《戴记》一部为着心之地。古人居丧,亦惟读礼是事,有志此学者,往往得力,多在于这里,闻来甚庸慰满。但此书卷帙浩穰,许多仪节碎碎零零处,实亦有未易包括者。兼古今异宜,疑晦不一,如我昏忘之物,尤患其如此。固知哀聪明精力,本自过人,然果能触处洞然,记得亦牢固否?

曏见柳象远于忧中,亦方读此,而其一二所质问,尽能详细,字字句句,皆似不放过。吾意待两家卒业,而相会一处,大开口论讨,究竟则其去取从违之间,必有极端的见解,可发人蒙蔀者矣。昧陋于是,倘得厕座后与闻,又岂非一遭大快活事耶?

大抵三千、三百,无一事之非仁,而此道之入于至小无间可破者,即不外是。故君子之欲复天理者,必先讲明乎此,以之立天下之正位,而本心之德,于是乎得全。以此言之,则古人所谓“礼其人之急”者,诚是切至之语,而张子之必以是教学者,真不易之正法。

但以浅见恐哀于此,政须看取正当大义,以知先王所以制礼之本意,至于仪章度数之末,似不必一向勤苦,以弊吾精神于繁乱之中。此个活法,想不待愚言而已知。然更愿俯谅而曲采之如何?

答南子皓

近因儿子在那边,得闻动静颇详。顾以避疾之无暇,不得致一书奉问,茹恨政深。即承哀翰,审孝履支安为慰。

书末缕缕,备悉雅意。以哀向我之心,为渠之诚,于凡教诲一款,宁有毫末未尽之理也?然接引后学,尊严师道,要须两尽而不相悖,然后方能成就人材,而亦无所贬损于己。不愤悱不启发,固是教人之常法。然时于进见之际,曲与之从容诱掖,使得感发于谆谆开导之下,斯亦活法之一端,未知如何?

所示不收敛、好戏谑数件事,说得正中其病。此实渠自疏外于贤者之根,而习成已久,卒难使之改革。他日复进,幸望痛下顶针,期于打叠,千万千万。

答南子皓乙卯

日昨承珍墨,概审动静,慰泻难量。侍事依昨,馀何足奉闻?

昨得李时应书,则渠于入侍殿讲时,以经义颇详,获蒙天褒。且与叔明共读《近思录》及《思传》,看其志气,似不以仕宦扰夺,而益自淬励,甚慰人意也。

与南子皓丙辰

别来已久,即玆花煦,侍馀学履如何?顷于乡饮时,猥当宾席,而胶扰中末由整顿仪节。只从一处所写笏记而行之,故其间不无零琐谬误之端。如使左右来相,则岂有此患?尚赖柳敬甫从傍提醒于前夕,为益不少,终是礼席上,生疏者多,而闲习者少。又缘唱礼急遽呼之,使不得从容尽其节次。

旷百年未举之盛礼,幸而得行于今日,而犹复如此者,诚可恨恨。然却念自家见解,未能分晓,致得扰夺于忙乱中,是愧如何?

答南子皓

比来音问更阻,即玆阴雨,侍馀学履如何?亲候幸免外添耳。

辞职一款,以此悚懔之心,如遇更疏之端,岂容复为延稽?而向也始见李贞运应旨疏,则以为虚縻台衔,不如趣召以备咨问,因授中外合试之职云。举论如彼,则在我似不容泯默。故初欲因此为陈章之举,而旋念自上若采用其言,似当于蚤晏间必有处分,而于时沥恳未晩,遂不果焉。到今思之,却甚可悔。吾侪诸论,皆以为虽十疏,期于必递,然后方无未安于心。盖以屡渎之未安少,虚带之未安大,故其言如是。然疏见后,既不能即为封章,到今过时之后,趁大政始为之,匹似无端而有嫌。宁受朋友四面之谯,而姑且泯默为可耶?未知那边佥议果如何?玆以详报,望须烂商回示,俾免失着,大善大善。

答柳敬甫、南子皓戊午

曏得佥复书,一时俱到,披读以还,迨今慰泻,而忽复阻音多日。即玆庚炎,佥侍履更何似?悬溯旋切。拙侍事粗保,而近来过从绝无,寂坐空斋,消遣长日,此时怀人之思,尤何可胜言耶?

《启蒙》及《总目》,三人聚首讲究,其所悟解,与独看必悬胜。想见无穷意趣,在于其中,自有住不得处。而子皓之言,乃以为益于身心,似不如他书,欲以馀力徐徐理会。

大抵洁净、精微之旨,领略甚难。既未能深得其味于一再见之间,而象数变易,愈探愈赜。目下徒有苦心极力之劳,而别无闲暇来往之乐,则倦怠而欲罢休者,固无所怪。但念穷、格之工,无论某事,既已着手之后,则惟当耐烦吃辛,专心致志。必得十分透彻而后已,方是究竟法,岂可便生厌恶,半途而废,以待他日无甚用力,而自底于晓然之境耶?

况且《易》之为书,广大悉备,自非下得个岁月工夫,有未易卒语者?而今于旬日之顷,已欲责效,遽以为迟者,实非优游涵泳、先难后获之意。于此亦可见用心未免躁迫,推是以往,其有害于凡事,将不一而足,可不惧哉?

然而在左右则不可无活法。苟其支离而没意味,姑且权行倚阁,温理得常所喜读底义理书,间遇心界虚闲、神气清快之际,试复取看而沈潜翫绎,则不但于前所未悟处,忽然有悟,于其所已悟处,亦当愈悟其妙,而所谓“无穷意趣”,于是乎始得之矣。如何如何?

仆于此实所昧然,而第以读书之法言之,则似当如此。故信笔奉及,未知佥见果不以为不可耶?

答南子皓

鲜民之生行逢是年,又当是月之是日,明发不寐,正不禁昊天之泪。蒙足下曲念私情,专伻垂问,兼有助需之惠,仰认厚意,感戢无已。

因审冬暄,侍馀学履珍重,尤何等奉慰?老亲保无愆节是幸,而默计生平,子职全亏,至于今日而极矣,尚复有可言者耶?

《小学》知课程甚笃,已到《嘉言篇》,深以为喜。乃若应接之烦,系是日用不可废者,程子所谓“人事不教人做,更教谁做”者,其言甚有味。吾儒之学与禅教有异,正在于此,亦何必一向读书然后为尽耶?无论读书应事,随分下工,一循天理,而不容私意,有所去取,则自然心气和平,意像从容,无复躁迫之患矣。以左右学力之深,何患其不能也?

与柳敬甫、南子皓己未

即玆旱炎,佥候更如何?旋庸哀郁。顽状依昨,他何足浼?

《太极图辨说》,今此所示,更似分明。但盛意于显然明白处,犹未免拘泥于言句之间。若以“不杂”为说,则恐其有违于“不离”之意;若以“不离”为说,则恐其有违于“不杂”之意。遂欲于一言之内,说尽无馀,此其意非不美矣。然元来这物事,不离于阴阳,亦不杂于阴阳,而自含得两意。言不杂者,非谓其离乎阴阳也,则不离,在其中;言不离者,非谓其杂乎阴阳也,则不杂,在其中。

若使洞见者观之,单说并说,俱无不可。故《启蒙》中朱子解《易》,有太极下胡玉斋以象数未形而其理已具,为不杂之太极;形器已具而其理无朕,为不离之太极。而其为太极,则一而已矣,岂可以分说如此?疑其有两太极于其间,以为不杂之太极,异于不离之太极;不离之太极,又异于不杂之太极耶?

望须宽着心胸,随处活看,无论己说与人言,除非大段生病者,则无太执滞之地,如何?义理精微,固不可不仔细分析,而苟于不大段易会之言句上,一向用此法看去,则窃恐深有害于洒落光明之像,而或不免于局趣窒碍之患矣,非细故也。

答柳敬甫、南子皓

俯询太极说,荒迷之见,尤不能了了,只是略通大义而已。然常谓今人苟于此,既有分明见得,则无论谁某之说,纵有可疑,惟当原其本意,随处活看,则彼其所言,亦自有是当处。岂应吾见为独到,而他见皆为未到,必攻破无馀地,然后始快于心耶?

以此顷不无献愚,而足下不以为然。今又见责以从速奉复,愚复何说?但念胡玉斋之用工于此,必不下于今日佥史。而其言之载于《启蒙》,又不知几百年矣,前辈之论,未闻有非之者,则是其不悖于朱子之意,推此而可知矣。虽于立言之际,欲其明白,不免有所分说,而其不以太极为两样物事,则想亦与佥见无异矣。何故至于佥史,而必以为疑,谓其分而二之而失考亭本旨耶?

若如佥论则程林隐《心学图》,“求放心”之在于“心在”之后,老先生不当取,而栗谷见攻反为是。《大学》之为终身事业,而程子以为初学入德之门者,亦可疑也。用是不揆僭率,辄以“活看”二字奉劝,而今看佥史之意,如水投石,略不采纳。不宁惟是?前此鄙说,固皆谬妄,而其中虽或有一二可者,苟不合于盛见,则率皆听之以耳外。亦复何说之敢陈耶?俟蚤晏次野来后,佥贤若与之讲论,则或从下风而窃听緖馀,以自开益地。万万非面难罄。

答南子皓

前便足下书,昨始得披翫,何叹如之?仍审彼时连以色忧度了,兼有下堂之厄,不免吟惫乃尔,殊为奉悯。然近与令族哀稳讨《启蒙》,得新知不少,又与柳上舍日有讲究之乐,其慰此心,孰有加于此者耶?

顽然如木石,而悄坐空堂,终日如木偶、泥塑。纵得寓目于书册,有疑谁问?有得谁语?到此益以思亡从哲卿,恨九原之不可作也。渠若不死,必有征迈相长之可言,而悼惜无及。

儿侄辈其稍有才者,又向科臼中去。也之前后在那边,凡几度?而终不肯亲近足下,以受资益,虽不能不犹有馀望于异日,然目下便无倚仗之势。其伯近颇留意于读书,而终是世念已深,懒习已痼,全然未能专一。

盖孤单之甚,未有如此物者。每想吾足下有如损翁为先进,敬甫元大二斯文为彊辅,而皆在邻比,日夕团圝,相与切磋之乃尔,此实天下大懽喜事也。引领驰神,岂胜健羡之至耶?

与南子皓

别来有日,雪寒颇紧,际玆侍馀学履更何似?哀溯切切。顽状依旧,流光忽忽,居然祥月迫矣,霣痛之私,曷可胜喩?近觉昏忘转甚,虽有思索,苦无头緖之可了了寻觅。自量遂如此已矣,亦且奈何?

窃见足下则异于是。凡有所讲究,必欲直穷到底,及其既得之后,则又思与人而同之,以求澜漫之归。此其立心与用意,尽为忠且厚矣。

但格、致到十分,既是不容易事。人之所见各异,浅者,不可强使之深;卑者,亦不可强使之高,则惟当宽以自居,宽以待之。在我益进于高明之日,彼亦随分有所进,而其能言下领会,庶可望矣。设令终始不合,吾特尽吾之心而无如之何,岂可以此切切然关着心头,以为慨然而不能已乎?若尔则其于广大和平底气像,反有所损,胡不观于古人之“执德弘”而“敷教在宽”之意乎?

且如所当然、所以然此二者,但是理上面本自具者,而知其所当然后,又积十许年工夫,方可知其所以然,而此则曾夫子“一唯”境界,又何能人人而望其会听于即地乎?如是则却是自家造诣,有未尽故耳。未知高明或已觉此乎否耶?近于闲坐中所解适如此,漫以奉告,回示可否为望耳。

答南子皓辛酉

别纸所示,吾亦非不知朱子之有是说,及退翁之有许多明训,而《十图》中本然性情下,系以七情,既如是。先祖《答曺颐斋书》,亦以孟子之喜、文王之怒,为发于理。故尝试反复而䌷绎之,实见得七情亦有自性命而发者,不啻分明,要须深体味之,方识其然。

然足下既以愚言为刱说而骇异之如是,设令此物有精神能言辨,亦岂于一朝易以口舌争耶?姑且各尊所闻,待他日彼此见识俱进后,看如何为得。而如老生者,自恐无转步势,安望其垂谅而肯信之也?

与柳敬甫、南子皓壬戌

即候新年,佥侍馀学履增祉否?悬溯不可言。又添一齿,徒有百感交中而已奈何?

体用说,更见子皓书,则所谓“吾言与吾所言不同”,无乃记得错耶?愚则本谓“体该用而全,用本体而大”,更将此二句思之。如其不可,须即辨破之好矣。用之所行,不得其正,乃一有之而不能察故也。盖虽所应得当,而既应之后,若复留滞,则只此便是欲动情胜,只此便是所行不得其正,而无以为将来酬酢之地矣。第观大文与章句所言,此意岂不甚分晓易知耶?

答柳敬甫、南子皓

曏闻佥史与子希象远,团会一处,讨论多少义理,深以为喜。今承佥翰,知所讲者《心经》,而留连旬日。想资益不少,尤以为喜。

太极图统各说及总名件数之说,知皆吻然归一,而损翁之见,终不肯印可,则姑未可谓澜漫同归。当俟后日,一番合席,大家辨论而后,方决其孰是、孰非,而为从违地耳。

末儿许勉戒之语,在渠真是药石,而但其着味处,方有所在。看其意思,欲于数年后,始为舍却,故姑此任之,损翁之意,亦似如此。然荏苒之间,又岂无左右者所虑而有难入之患耶?

答南子皓别纸

“‘仁’字中只有爱人之道理而无爱己之道理”云者,不知损翁之见,何所据而乃尔耶?朱子曰:“满腔子皆是恻隐之心,故刀割着亦痛,针箚着亦痛。”夫惟刀割着亦痛,故爱己者,必使不见割于刀;针箚着亦痛,故爱己者,必使不见箚于针。其所以必使不见伤者,非爱己之道理,而在仁字者中耶?惟其爱己之道理,有如是焉。故其于人也,或见其刀割针箚,则其痛不啻若在己,亦必使之不见伤而后已。是则所谓“爱人之道理”,而向微爱己也如彼,又安能爱人也如此?

虽然,此犹以形气言耳。今夫满腔恻隐之心,即天地生生之理,而是理也,极纯、极粹,至善且善。存于中,则不忍其一念之不善,而克之惟恐不尽;发于外,则不忍其一事之不善,而去之惟恐不及者,无非所以爱己之道理也。惟其如是,故见人之不善,而其为之不忍,不啻若在己,亦必使之克、去而后已。是即所谓“爱人之道理”,而向微爱己也如彼,又安能爱人也如此?

以是观之,“仁”字中,果只有爱人之道理,而无爱己之道理乎?若然则夫子所谓“己欲立、欲达”,是爱己之道理也;其“立人、达人”者,是爱人之道理,而己才欲立,便已立人;己才欲达,便已达人者。由其无私欲以间之,故道理之周流而无间,贯彻而无碍,有如是焉。

今若曰“无爱己之道理”,则是己欲立达处,元无道理,到得立达人处,方有道理,便如无源之流、无根之枝,而全不成造化矣。幸以此意,更质于损翁,而听其所论,以示如何?

损翁又言“饥欲食、寒欲衣等,在我则是发于形气者,至于见人之饥而欲食之;见人之寒而欲衣之,则是乃发于性命”者。此其说,亦与“仁字中无爱我道理,而只有爱人道理”之语,互相表里。然在我而饥欲食、寒欲衣者,虽是发于形气,而必其所当食者,然后食之;所当衣者,然后衣之,则此便是发于性命,而为爱己之道理。故其于见人之饥,亦必食之以所当食,而所不当食者则不食之;见人之寒,亦必衣之以所当衣,而所不当衣者则不衣之。未尝以己之所不欲者,加之于彼。

以此观之,非但欲之于人者,是性命之发而为爱人之道理,其实先此欲之于己者,已是性命之发而为爱己之道理。故到此,亦以爱己之道理,为爱人之道理,而其发于性命者,元无异同,只是一个道理而已矣。天下岂有不先有爱己之道理,而只有爱人之道理耶?

损翁以饥欲食、寒欲衣者,是形气之发,而非所以为爱己之道理,则未可谓“仁”字中有是,故云云乃尔。然殊不知欲食、欲衣,虽是形气之发,而食所当食、衣所当衣,实为性命之发,而为爱己之道理也明矣。幸更以愚言质之,听其所论,而回示如何?

与南子皓己巳

嗟乎,吾损翁今忽至此耶!虽其所患已宿,不能无隐虑,而初夏讲会时,得见其神观,则睟盎依旧,酬酢如常。故意谓调将之久,自当勿药而有瘳矣,何图一夕之间,风烛奄及?自家心里所欲言,亦未克宣之于外,遂与世长辞也。此实吾党运气之所关,而彼苍者,又何不念斯文之孤,夺之斯亟耶?

丧出意外,想无留念之物,初终经纪,未知何以为之?自闻此报,气短心死,一恸之外,不知所言。从今万事已矣,孑立人世,馀景能复几何?泉路相从,直蚤晩事耳,亦不必深悲,而未死之前,似无以耐过。

今又被老炎逼人,未能强扶衰病,驰往以诀于就木之前,此恨又终古也。玆令儿辈奔问,略付数字,万万馀怀,书何能悉?

答南子皓别纸壬申

书末俯询,高明之所疑,愚亦何足以知之耶?但此第三节云云,是为下文将说“五行一阴阳,阴阳一太极”,故预于此言之,则此方说五行一阴阳,而遽以此“道”字作太极看,似未免径说。其曰“不必深看,而主阴阳看”者,为合本义。且若以此“道”字作太极看,则下文所谓“至其所以为阴阳者,又无适而非太极之本然”者,是即指阴阳一太极而言,而亦未免为重叠说之归矣。如何如何?盖所谓“道”者,虽非太极外别有之物,而此段是主阴阳而言故也。

“道体之全,浑然一致,而精粗ㆍ本末、内外ㆍ宾主之分,灿然于其中”,此精粗、本末,以太极、阴阳看为是。然孔子不云乎?“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既分开说如是。程子系之曰“器亦道,道亦器”,又混沦说如是。故《图说解》亦本此意。其以太极、阴阳,分精粗、本末,是分开说,又谓精粗、本末无彼此,是混沦说。而后论此段亦然。

“道体之全,浑然一致”,是混沦说,“精粗ㆍ本末、内外ㆍ宾主之分,灿然于其中”,是又就上面分开说者也。所谓“太极”者,自其不离乎阴阳而观之,则谓之浑然一致,可也。自其不杂乎阴阳而观之,则谓太极为精、为本;谓阴阳为粗、为末,可也。然终是一太极而已矣。今分不离底太极、不杂底太极,有若两太极者,亦未见其是当。如何如何?

太极、阴阳,不可谓有二理者,亦以道体之全,浑然一致,而精粗、本末,无彼此之故也。第观“阴阳一太极”之句,则可知其如此矣。彼谓“太极是剔发理说,阴阳是气包理说”者,亦似有见。然其谓“剔发理说”,是与挑出意同,固未为不是,其曰“气包理说”,则有若气包乎理之外,似不无语病。若曰“气之如此,是理之所为”,则庶乎其可也。此皆出于摸索之见,安知其果是耶?如不中理,幸为示破如何?

答南子皓别纸癸酉

智与知觉有理气之分者,不啻明白,而天下之理,亦未有分而不合者。朱子尝曰:“孟子之言知觉,谓‘知此事、觉此理’,乃学之至而知之尽也;上蔡之言知觉,谓‘识痛痒、能酬酢’者,乃心之用而知之端也。”此皆以心言,而其下即曰:“其大体皆智之事也。”朱子又曰:“知觉不专是气,先有知觉之理。理未知觉,气聚成形,理与气合,便能知觉。”据此,则知觉固是气,而知觉之理,毕竟是智也。

盖知觉固是心之德,而智亦能专一心之德。故未发而知觉不昧者心也,而其理专言之则智也。已发而知觉运用者心也,而其理之发见在知觉上者,亦智之发也。是以知觉从心言则属之心,从性言则属之性,未尝有两个知觉也。

然则门下之教,固是分言者,而或者未及乎其合言乎。盖性、理本无形,而未发尤无兆朕。故古圣贤之论性、理者,多就气上,又于发处言之,似不可以此而皆属之气,而不属之理也。是以《孟子ㆍ尽心章下》,朱子初以知行言,末乃直归之于仁智者,其非以此乎?伏乞详教。

心与性之分,如理与气之分。理与气虽不相杂,而亦未尝各离,故既已分看之后,则必合而看之,然后方得无间之实。故于心与性,亦如是看之,虽不可以心为性,以性为心,然性非心外之物,而心又非性外之物。则既以分看之后,又必合而看之,然后方得妙合之实。

来谕所谓“天下之理,未有分而不合”者,固说得是矣。但心之所该者,有五性,而智居其一,则心大而智小,已分明。心之知觉,体用兼有之,而智之知觉,于用独有之。则心之知觉之大,与智之知觉之小,又不啻分明。今谓心该五性,则可也,谓智该五性,其可乎?其谓心之知觉,体用兼有之,则可也,谓智之知觉,体用俱有之,则其可乎?

人徒见所谓“智之知觉”者,与心之知觉无别,以为智亦可以专一心之德。然智之知觉,只是分别是非而已,心之知觉,于恻隐、羞恶、辞让、是非,无不有以先之。且道恻隐之发也,奚暇于分别是非而后发耶?此既然矣,则羞恶、辞让之发,从可知矣。虽是非之发,方其事物之来也,非心之知觉,先有以照烛之,亦安得以遽发乎?

又所谓“心之知觉”,方其存于体也。但有能知觉者,而未有所知觉者,则是固以知觉之理言之,而智之为知觉之理,为若无别。故于是焉,混同看之,以为智之知觉,即心之知觉,然智之知觉之理,不过包在于心之知觉之理之中者也,又安可谓之专一心之德哉?

今无用他求,但观退陶《心统性情图》,既以虚灵、知觉,书之于心圈,圈中又列书仁、义、礼、智,以明其为心之所统。则愚未知这虚灵、知觉,是以心言者耶?是以智言者耶?又未知统五性而兼有之者,为大耶?见统于心而为五性之一者,为大耶?

且“知”字与“智”字有别。故《大学》致知之知,《章句》释之曰“知犹识也”,盖恐人错认“知”字为“智”字,故如是释之。《或问》又曰“知者心之神明,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此皆以心之知言之,而非以性之智言之。《孟子》知性、知天之知,朱子又释之曰:“知者心之神明,所以妙众理而宰万物者也。”如使此知字,非心之知而为性之智,则何不曰“是性之知”,而必以心之知释之也?知与智之别,于此又可以见矣。

高明又以孟子之言“知”字,谓此知便是智。然必也下得尽心之工,至于知性、知天,然后方可以智者言。亦如必下得存心、养性之工,至于心与性为一,然后方可以仁者言一般,岂可以心具仁智之性,而便指这“知”字为智者,这“仁”字为仁者乎?

盖心与性,自是一而二,二而一者也。自天之所赋而言,则其不可不分,而又不可不合,诚如来谕。然自人之所禀而言,则心与性,不待一之而一者,圣人也;必待一之而几于一者,贤人也,虽欲一之,而终不能一者,学者之未知其方,未尽其力者也,初不知可以一,而不思所以一之,惟二之是甘者,下愚之自暴、自弃者也。奈之何以心与性之本是一而二,二而一,而遽谓性为心,又谓智之知觉,便是心之知觉乎?

且所谓“智者、仁者”,是据其生质及学,而至于成德之后,即其意像之所重,或是智、或是仁而言之者也。除了生质之本是圣人外,则学而至于成德后,以其明足以烛理而谓之曰智者;以其理足以胜私而谓之曰仁者,固无不可。

窃意番易沈氏所谓“智者涵天理动静之机、具人事是非之鉴”者,是谓成德之智者之心,如此则可也,若以解五性之智如此则不可。五性之智,只是分别是非底道理而已,岂有本自是道理而已者,乃复有涵天理动静之机之理乎?若尔则是为以理涵理,而殆不成说话。胡云峯乃引此语,以释五常之“智”字。故愚尝以为未安,不谓高明之见,乃复与说同,可叹可叹。

大抵智之知觉,既发之后,则与心之知觉,吻然为一,而别无异同之可言。故于其有大小、先后之别者,亦不为之详辨,而云云乃尔。然仔细推究,密切体认,则实是如此,有不容毫厘差者,更加思量如何?

朱子之训,既有初晩之异,又其向人言、答人问者,各有所以言之故。要须因其明白定论及退陶揭示之图,以是为主,而律之于其他,合则从之,否则违之,可矣。迷见如此,若未中理,切望驳示幸甚。

与南元大汉普○戊午

仆前后见足下屡矣。虽于仪观緖论之间,窃有所称许者,而犹未知从来志尚之果如何。顷到损斋家,见足下与敬甫子皓,共究《启蒙》,始知足下从事于此学,而大以为喜。因从子皓问足下平日言行,则其过人远甚,盖留意已久云。吾党中得有如足下者出,是何等奇特事哉?

近来人物渺然,类多衰飒低残。重任远道,鲜有能十分担荷而十分迈往者,即无似亦其一也。以此寻常叹咄久矣。今观足下精神气魄,既足有为。而又以损翁为先进,敬甫子皓为强辅,相与质问讲讨,又非各在远地之比,则他日成就,有不可量矣。惟足下勉之勉之。

即日冬令,学履果何似?仆省事粗遣,馀无足言者。

答南元大

曏因子皓闻有左顾之意。即承耑翰,概审色忧暨惟忧鳞叠乃尔,未果惠然。仰虑之馀,怅然尤深矣。

俯询礼疑,方苦风眩,尤无以收拾精神,岂能奉复?然既以每岁两丁祭于别庙,则与常行于墓所者,事体自别。且闻书院享礼,以院村不净废之者,亦有其例云。无宁依“过时不祭”之文废之,未为不可耶?至于或说,盖以阙享为切迫情理似然。然两丁之祭,以纸榜行之,从来祭于庙者,忽复墓所行之,俱涉如何?惟在广询审处之为得耳。

答南元礼汉模

即因令再从来访,闻哀履支安,此则可慰,而尊府垂老居鳏之容,常在心目。又闻哀方欲移居城底云,念来事势,似不得不然。而果尔,则从此声尘,当益杳然,岂胜怅缺之至耶?

近于读礼之暇,所看何书,所得几许?计于忧中别无出入,进修之工,似更专一,望须寄示一二,以慰此心如何?虽以古君子言之,业之精进,多在于持服之日,故奉勉如是,抑哀之所患,似以一小成为毕能事,而遂无发愤勇迈底意象,岂非悯然之甚耶?爱望之至,还不免过虑至此,并可垂谅而惕念之,无负期待之心,至可。

答权周琢

一别经年,恋想长勤。日前获承递来珍翰,惊喜披翫,如复对晤。且审学履清裕,尤庸慰泻。第以扰恼多端,有工夫不专之叹,人生世间,乌得免此患?

但满纸辞意,无非感慨奋励之发。推是心以往,其笃实迈往,自当无间断时节,亦将何业之不可修?何理之不可穷耶?诚如是也,虽不能源源相从,便与合堂同席而处者无异。望须益加之意,期于成就后已,甚善甚善。

答权周琢

书中所示,足见反省之切。然学问之道,不专在于读书,日用之间,致尽人事,自是本分上道理。但令存省之工,无少间断,则即此是学。望勿以扰夺为忧,随处加勉,以副此期待之心,如何如何?

肃汝一宿即归,甚怅然耳。《思传》疑义,知有箚录,早晩可面商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