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汇编 铨衡典 第九十四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九十五卷
经济汇编 铨衡典 第九十六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铨衡典

     第九十五卷目录

     举劾部艺文四

      弹严嵩十大罪疏     明杨继盛

      弹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    杨涟

    铨衡典第九十五卷

    举劾部艺文四

    《弹严嵩十大罪疏》
    明·杨继盛

    兵部武选清吏司署员外郎事主事臣杨继盛谨奏: 为感激天恩,舍身图报,乞赐圣断,早诛奸险巧佞专 权贼臣,以清朝政事。臣前任兵部车驾司员外郎,谏 阻马市,言不及时。本内脱字,罪应下狱,被逆鸾威属 问官,将臣手指拶折,胫骨夹出,必欲置之于死。荷蒙 皇上圣恩,薄罚降谪。不二年间,复陞今职。夫以孤直 罪臣,不死逆鸾之手,已为万幸,而又迁转如此之速, 则自今已往之年,皆皇上再生之身;自今已往之官, 皆皇上钦赐之职也。臣蒙此莫大之恩,则凡事有益 于国家,可以仰报万一者,虽死有所不顾,而日夜祇 惧,思所以舍身图报之道,又未有急于请诛贼臣者 也。臣观大学士严嵩,盗权窃柄,误国“殃民,其天下之 第一大贼乎?嵩之罪恶贯盈,神人共愤。”徐学诗、沈链、 王宗茂等尝劾之矣,然止皆言嵩贪污之小,而未尝 发嵩僭窃之罪。嵩之奸佞,又善为摭饰之巧,而足以 反诬言者之非。皇上之仁恕,又冀嵩“感容留之恩,而 图为改邪归正之道。故嵩犹得窃位至今。嵩于此时, 日夜感恩改过可也。”岂意惧言者之多,而益密其弥 缝之计。因皇上之留,而愈恣其无忌惮之为。众恶俱 备,四端已绝,虽离经畔道,取天下后世之唾骂,亦有 所不顾矣。幸赖皇上敬天之诚,格于皇天。上天恐奸 臣害皇上之治,而屡示灾变以警告。去年春,雷不发 声。《占》云:“大臣专政。”然臣莫大于嵩,而专政亦未有过 于嵩者。去年冬,日下有赤色,占云:“下有叛臣。”夫曰叛 者,非谋反之谓也。凡心不在君而背之者,皆谓之叛。 然则背君之臣,又孰有过于嵩乎?如各处地震与夫 日月交食之变,其灾皆当应于贼嵩之身者。乃日侍 君侧,而不觉上天仁爱警告之心,亦恐怠且孤矣。不 意皇上聪明刚断,乃甘受嵩欺人言既不见信,虽上 天示警,亦不省悟,以至于此也。臣敢以嵩之专政叛 君之十大罪,为皇上陈之。我太祖高皇帝亲见宰相 专权之祸,遂诏天下罢中书丞相,而立五府九卿,分 理庶政。殿阁之臣,惟备顾问,视制草,不得平章国事。 故载诸《祖训》,有曰:“以后子孙作皇帝时,臣下有建言 设立丞相者,本人凌迟,全家处死。”此其为圣子神孙 计至深远也。及嵩为辅臣,俨然以丞相自居,挟皇上 之权,侵百司之事。凡府部每事之题覆,其初惟先呈 稿而后敢行,及今则先面禀而后敢起稿。嵩之直房, 百官奔走如市,府部堂司,嵩差人络绎不绝。事无大 小,惟嵩主张。一或少违,显祸立见。及至失事,又诿罪 于人。虽有“前丞相之专恣,未有如斯之甚者。”是嵩虽 无丞相之名,而有丞相之权;有丞相之权,又无丞相 之干系。以故各官之升迁,未及谢恩,先拜谢嵩。盖惟 知事权出于嵩,惟知畏惧奉承于嵩而已。此坏祖宗 之成法,一大罪也。权者,人君所以统驭天下之具,不 可一日下移,臣下亦不可毫发僭逾。皇上令嵩票本, 盖任人图政之诚心也。岂意嵩一有票本之任,遂窃 威福之权。且如皇上用一人,嵩即差人先报曰:“我票 本荐之也。”及皇上黜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此人不 亲附于我,故票本罢之。”皇上宥一人,嵩即差人先报 曰:“我票本救之也。”及皇上罚一人,嵩又扬言于众曰: “此人得罪于我,故票本报之。”凡“少有得罪于嵩者,虽 小心躲避,嵩亦寻别本带出旨意,报复陷害。是嵩窃 皇上之恩,以市己之惠,假皇上之罚,以彰己之威。所 以群臣感嵩之惠,甚于感皇上之恩,畏嵩之威,甚于 畏皇上之罚也。用舍赏罚之权既归于嵩,大小臣工 又尽附于嵩,嵩之心胆将不日大且肆乎?”臣不意皇 上之明断,乃假权于贼手如此也。此窃皇上之大权, 二大罪也。善则称君,过则归己,人臣事君之忠也。《书》 曰:“尔有嘉谟嘉猷,则入告尔后于内,尔乃顺之于外, 曰:‘斯谟斯猷,惟我后之德’。”盖人臣以己之善而归之 于君,使天下皆称颂君之德,不敢彰己之能,以与君 争功也。嵩于皇上行政之善,每事必令子世蕃传于 人曰:“皇上初无此意。此事是我议而成之。盖惟恐天 下之人不知事权之出于己也。及今则将圣谕及嵩 所进揭帖刻板刊行为书十册名曰《嘉靖疏议》。使天 下后世皆知皇上以前所行之善,尽出彼之拨置主 张。皇上若一无所能者,人臣善则称君之忠,果若此 乎?此掩皇上之治功三大罪也。皇上”令嵩票本。盖君逸臣劳之意。嵩乃令子世蕃代票。恣父逸子劳之为 世蕃。却又约诸干儿子赵文华等群会票拟结成奸 党乱政滋弊。一票屡更数手机密岂不漏泄所以旨 意未下满朝纷然已先知之。及圣旨既下。则与前所 讲若合符契。臣初见嵩时。适原任职方司郎中江冕 禀事于嵩曰:“昨御史祭朴参守备许实等失事,本部 覆本已具揭帖与东楼。闻东楼已票送入,未知如何。 东楼者,世蕃之别号也。嵩云:‘小儿已票罚俸,内分两 等,甚有分晓,皇上定是依拟。臣初甚疑。及后旨下,果 如嵩言。即臣所亲见一事,则其馀可知矣。又前经历 沈链劾嵩,皇上将本下大学士李本票拟。本又熟软 庸鄙’”,奔走嵩门下,为嵩心腹。感嵩之恩,又畏嵩之威, 怆惶落魄,莫知所措。差人问世蕃如何票,世蕃乃同 赵文华拟票停当。赵文华袖入,递与李本,李本抄票 封进,此人所共知也。即劾嵩之本,世蕃犹得票拟,则 其馀又可知矣。是嵩既以臣而窃君之权,又以子而 并己之权,百官孰敢不服,天下孰敢不畏!故今京师 有“大丞相,小丞相”之谣。又曰:“此时父子二阁老,他日 一家尽狱囚。”盖深恨嵩父子并专权柄故耳。此纵奸 子之僭窃四大罪也。边事之废坏,皆原于功罪赏罚 之不明,嵩为辅臣,宜明功罪以励人心可也。乃为垄 断之计,先自贪冒军功,将欲令孙冒功于两广。故先 布置伊表侄欧阳必进为两广总督,亲家平江伯陈 圭为两广总兵,乡亲御史黄如桂为广东巡按。朋奸 比党,朦胧凑合,先将长孙严效忠冒两广奏捷功,升 所镇抚;又冒琼州一人自斩七首级功,造册缴部。效 忠告病,乃令次孙严鹄袭替。鹄又告并前效忠七首 级功,加陞锦衣卫千户,今任职管事,有“《武选司》昃”字 十九号,堂稿可查。夫效忠、严鹄,皆世蕃子也,随任豢 养,未闻一日离家;至军门乳臭孩童,亦岂能一人自 斩七首级而假报军功,冒滥锦衣卫官爵?以故欧阳 必进得陞工部尚书;陈圭告病回京,得掌后府印信; 黄如桂得骤陞太仆寺少卿。是嵩既窃皇上爵赏之 权以官其子孙,又以子孙之故升迁其私党。此俑既 作,仿效成风。蒋应奎等令子冒功,打死发遣,皆嵩有 以倡之也。夫均一冒功也,在蒋应奎等贪冒,科道则 劾之。在嵩贪冒,人所共知,科道乃不敢劾,是嵩积威 足以箝天下之口可知矣。此冒朝廷之军功,五大罪 也。逆贼仇鸾,总兵甘肃,为事革任,嘉靖二十九年张 达等阵亡,正国家多难之时。使“嵩少有为国家之心, 宜选一贤将备边。”世蕃乃受鸾银三千两,威逼兵部, 荐为大将。及鸾冒哈舟儿军功,世蕃亦得以此升官 荫子。嵩父子彼时尝自夸以为有荐鸾之功矣。及鸾 权日盛,出嵩之上,反欺侮于嵩,故嵩尝自叹,以为引 虎遗患。后又知皇上有疑鸾之心,恐其败露连累,始 不相合,互相诽谤,以泯初党之迹,以眩皇上之明。然 不知始而逆鸾之所以敢肆者,恃有嵩在;终而嵩与 逆鸾之所以相反者,知皇上有疑鸾之心故耳。是勾 引背逆者鸾也。而受贿引用鸾者,则嵩与世蕃也。使 非嵩与世蕃,则鸾安得起用?虽有逆谋,亦安得施乎? 进贤受上实,进不肖受显戮,嵩之罪恶,又出鸾之上 矣。此引背逆之奸臣,六大罪也。嘉靖二十九年,边寇 犯京,深入失律,归路已绝,我军奋勇,正好与之血战, 一大机会也。兵部尚书丁汝夔问计于嵩,嵩宜力主 剿战,以伸中国之威,以纾皇上之忧可也。乃曰:“京师 与边上不同,边上战败犹可掩饰,此处战败,皇上必 知。莫若按兵不动,任贼抢足,便自退”回,以故汝夔传 令不战。及皇上拿问,汝夔求救于嵩。嵩又曰:“虽是拿 问,我具揭帖维持,可保无事。”盖恐汝夔招出真情,故 将此言掇哄,以安其心。汝夔亦恃嵩平日有回天手 段,故安心不变。及汝夔临刑,始知为嵩所误,乃大呼 曰:“严嵩误我矣!”此人所共知也。是汝夔不出战之故, 天下皆知为嵩主张,“特皇上不知之耳。此误国家之 军机,七大罪也。黜陟者,人君之大权,非臣下可得专 且私也。”刑部郎中徐学诗,以论劾嵩与世蕃革任为 民矣。嵩乃于嘉靖三十年考察京官之时,恐吓吏部, 将学诗兄中书舍人徐应丰罢黜。荷蒙圣明洞察其 奸,将应丰留用。夫应丰乃皇上供事内廷之臣,嵩犹 敢肆其报复之私,则在内之臣,遭其毒手者,又何可 胜数耶?户科都给事中厉汝进,以论劾嵩与世蕃降 为典史矣。嵩于嘉靖二十九年考察外官之时,逼吓 吏部,将汝进罢黜。夫汝进,言官也,纵言不当,皇上既 降其官矣,其为典史,则无过可指也。嵩乃以私怨罢 黜之,则在外之臣,被其中伤陷害者,又何“可胜数也。 夫嵩为小人,故善人君子多与之相反。嵩不惟罢其 官,又且加之罪,不惟罚及一身,又且延及子弟。以故 善类为之一空。此时计数正人君子能几人哉?是黜 陟之权,皇上持之以激励天下之人心,贼嵩窃之以 中伤天下之善类。此专黜陟之大柄,八大罪也。嵩既 专权,则府部之权皆挠于”嵩,而吏、兵二部大利所在 尢!其所专主者,于文武官之迁陞,不论人之贤否,惟论银之多寡。各官之任,亦通不以报效。皇上为心,惟 日以纳贿贼嵩为事。将官既纳贿于嵩,不得不剥削 乎军士,所以军士多至失所,而边方为甚。有司既纳 贿于嵩,不得不滥取于百姓。所以百姓多至流离,而 北方之民“为甚。一人专权,天下受害。怨恨满道,含冤 无伸。人人思乱,皆欲食嵩之肉。皇上虽屡加抚恤之 恩,岂足以当嵩残虐之害?若非皇上德泽之深,祖宗 立法之善,天下之激,变也久矣。军民之心,既怨恨思 乱如是,臣恐天下之患,不在遐方,而在域中。此失天 下之人心,九大罪也。”风俗之隆替,系天下之治乱。我 朝风俗,淳厚近古。自逆瑾用事,始为少变。皇上即位 以来,躬行古道,故风俗还古。及嵩为辅臣,谄谀以欺 乎上,贪污以率其下。通贿殷勤者,虽贪如盗跖,而亦 荐用。奔竞疏拙者,虽廉如夷、齐,而亦罢黜。一人贪戾, 天下成风。守法度者以为固滞,巧弥缝者以为有才, 励廉介者以为矫激,善奔走者以为练事,卑污成套, 牢不可破,虽英雄豪杰,亦入套中。从古风俗之坏,未 有甚于此时者。究其本源,嵩先好利,此天下所以皆 尚乎食。嵩先好谀,此天下所以皆尚乎谄。源之不洁, 流何以清?风俗不正,而欲望天下之治,得乎?此坏天 下之风俗十大罪也。嵩有十大罪,昭人耳目。以皇上 之聪明,固若不知者何哉?盖因皇上待臣下之心出 于至诚,贼嵩事皇上之奸入于至神。以至神之奸而 欺至诚之心,无怪其堕于术中而不觉也。臣再以嵩 之五奸言之,知皇上之意向者,莫过于左右侍从之 臣。嵩欲托之以伺察圣意,故先用宝贿结交情熟于 皇上宫中一言一动,一起一居,虽嬉笑欷“之声,游 观燕乐之为,无不报嵩知之,每报必酬以重赏。凡圣 意所爱憎举措,嵩皆预知,故得以遂逢迎之巧,以悦 皇上之心。皇上见嵩之所言所为,尽合圣意,盖先有 人以通之也。是皇上之左右皆贼嵩之间谍,此其奸 一也。”通政司纳言之官,嵩欲阻塞天下之言路,故令 干儿子赵文华为通政司,凡章奏到,文华必将副本 送嵩与世蕃先看三四日后,方才进呈。本内情节,嵩 皆预知,事少有干于嵩者,即先有术以为之弥缝。闻 御史王宗茂劾嵩之本,文华停止五日方上,故嵩得 以展转摭饰其罪。是皇上之纳言,乃贼嵩之拦路犬。 此其奸二也。嵩既内外弥缝周密,所畏者厂卫衙门 缉访之也。嵩则令子世蕃将“厂卫官笼络,强迫结为 儿女亲家。夫既与之亲,虽有忠直之士,孰无亲戚之 情?于贼嵩之奸恶,又岂忍缉访发露?不然嵩籍江西, 去京四千馀里,乃结亲于此,势属不便,欲何为哉?不 过假婚姻之好,以遂其掩饰之计耳。皇上试问嵩之 诸孙,所娶者谁氏之女,便可见矣。”是皇上之爪牙,乃 贼嵩之瓜葛。此其奸三也。厂卫既为之亲,所畏者科 道言之也。嵩恐其奏劾,故于科道之初选,非出自门 下者,不得与中书行人之选。知县、推官非通贿门下 者,不得与行取之列。考选之时,又择熟软圆融出自 门下者,方补科道。苟少有忠鲠节义之气者,必置之 部属南京,使知其罪而不得言,言之而亦不真。既选 之后,或入拜,则留其饮酒,或出差则为之饯赆,或心 有所爱憎,则唆之举劾。为嵩使令。至五六年,无所建 白,便陞京堂方面。夫既受嵩之恩,又附嵩且有效验, 孰肯言嵩之过乎?其虽有一二感皇上之恩而欲言 者,又畏同类泄露,孤立而不敢言。而嵩门下之人每 张大嵩之声势,阴阻其敢谏之气。“以故科道诸臣宁 忍于负皇上而不敢忤于权臣也。”是皇上之耳目皆 贼嵩之奴仆。此其奸四也。科道虽笼络停当,而部官 有如徐学诗之类者,亦可惧也。嵩又令子世蕃将各 部官之有才望者俱网罗门下。或援之乡里,或托之 亲识,或结为兄弟,或招为门客。凡部中有事欲行者, 先报世蕃知。故嵩“得预为之摆布;各官少有怨望者, 亦先报世蕃知,故嵩得早为之斥逐。连络盘结,深根 固蒂,合为一党,互相倚附。各部堂司大半皆嵩心腹 之人。皇上自思,左右心腹之人果为谁乎?”此真可为 流涕者也。是皇上之臣工多贼嵩之心腹,此其奸五 也。夫嵩之十罪,赖此五奸以弥缝之。识破嵩之五奸, 则“其十罪立见。噫嵩握重权,诸臣顺从固不足怪,而 大学士徐阶负天下之重望,荷皇上之知遇,宜深抵 力排,为天下除贼可也。乃畏嵩之巧足以肆其谤,惧 嵩之毒足以害其身,宁郁怪终日,凡事惟听命于嵩, 不敢持正少抗。是虽为嵩积威所劫,然于皇上亦不 可谓之不负也。阶为次辅,畏嵩之威亦”不足怪。以皇 上聪明刚断,虽《逆鸾隐恶》,无不悉知。乃一向含容于 嵩之显恶,固若不能知,亦若不能去。盖不过欲全大 臣之体面。姑优容之以待彼之自坏耳。然不知国之 有嵩,犹苗之有莠、城之有虎。一日在位,则为一日之 害。皇上何不忍割爱一贼臣,顾忍百万苍生之涂炭 乎?况尔来疑皇上之见“猜,已有异离之心志。如再赐 优容姑待之恩,恐致以前宰相之祸,天下臣民皆知 其万万不可也。臣前谏阻马市,谪官边方,往返一万五千馀里,道途艰苦,妻子流离,宗族贱恶,家业零落, 幸复今职,方才一月。臣虽至愚,非不知与时浮沈,可 图报于他日;而履危冒险,攻难去之臣,徒言取祸,难 成侥幸万一之功哉!顾皇上既以再生之恩赐臣,臣 安忍不舍再生之身以报皇上?况臣狂直之性,生于 天而不可变;忠义之心,痒于中而不可忍。每恨坏天 下之事者,惟逆鸾与嵩。鸾已殛死,独嵩尚在。嵩之奸 恶又倍于鸾,将来为祸更甚。使舍此不言,再无可以 报皇上者。臣如不言,又再有谁人敢言乎?”伏“望皇上 听臣之言,察嵩之奸。群臣于嵩,畏威怀恩,固不必问 也。皇上或问二王,令其面陈嵩恶,或询诸阁臣,谕以 勿畏嵩威。如果的实,重则置以专权重罪,以正国法; 轻则谕以致仕归家,以全国体。则内贼既去,朝政可 清矣。”将见外寇前既闻逆鸾之死,今又闻贼嵩之诛, 必畏皇上之圣断,知国之有人,将不战而夺其气,闻 风而丧其胆。况贼臣既去,豪杰必出,功赏既明,军威 自振。如或再寇,用间设伏,决一死战,虽系《俺答》之颈, 枭吉囊之头,臣敢许其,特易易耳。外寇何忧其不除, 内患何忧其不绝乎?内贼既去,外寇既除,其致天下 之太平何有?故臣欲舍死图报,而必以讨贼臣为急 也。然除外贼者臣等之责,而去内贼者则皇上之事。 臣感皇上知遇之厚,不忍负荷皇上再生之恩不能 忘,感激无地,故不避万死。为此具本亲赍。谨奏。

    《弹魏忠贤二十四大罪疏》
    杨涟

    臣惟太祖高皇帝首定律令,内官不许干预外事。其 在内“祇供使令洒扫之役,违者法无赦。”故在内官 惟以循谨奉法为贤,圣子神孙相守,未敢有改。虽有 骄横恣纵王振、刘瑾其人,旋即诛戮,故国祚灵长至 今。岂意圣明在上,乃敢有“肆无忌惮,浊乱朝常,罔上 行私,倾害善类,损皇上尧舜之令名,酿宗社无穷之 隐祸。如东厂太监魏忠贤其人者,举朝尽为威劫,无 敢指名”纠参,臣实痛之。臣前以兵科给事中亲承先 帝之命,辅皇上为尧舜之君,言犹在耳。今若亦畏祸 不言,是臣自负忠直初心,并负风纪职掌,负皇上起 臣田间特恩,他日何面目以见先帝于在天?谨撮其 大罪之著者二十四款,为我皇上陈之。忠贤原一市, 并无赖人尔。中年净身,夤入内地,非能通文理,自文 《书》《诗》《礼》起家者也。皇上念其服役微劳,拔之幽贱,宠 以恩礼,原名“进忠”,改命今名,岂非欲其顾名思义,忠 不敢为奸,贤不敢为恶哉?乃初犹谬为小忠小佞以 幸恩,既乃敢为大奸大恶以乱政。祖宗之制,以票拟 托重阁臣,非但令其静心参酌,权无旁分,正使其一 力担承,责无他卸。自忠贤专擅,旨意多出传奉。“传奉 而真一字,抑扬之间,判若天渊;传奉”而伪,谁为辩之? 近乃公然三五成群,勒逼讲嚷政事之堂,几成哄市, 甚至有径自内批,不相照会者。假若夜半出片纸杀 人,皇上不得知,阁臣不及问,害岂渺小?以致阁臣郁 郁叹闷,有坚意求去者,坏祖宗二百馀年之政体。大 罪一也。旧阁臣刘一燝、冢臣周嘉谟,同受顾命之大 臣也。一燝亲捧御手,首定大计。嘉谟倡率百官,于松 棚下议斥郑养性,立寝后封,以清宫禁,皇上岂遂忘 之?忠贤交通孙杰,论去急于剪己之忌,不容皇上不 改父之臣。大罪二也。先帝强年登极,一月宾天,进御、 进药之间,普天实有隐憾。执《春秋》讨贼之义者,礼“臣 孙慎行也。明万古纲常之重者,宪臣邹元标也。忠贤 一则逼之告病去,一则嗾言官论劾去,至今求南部 片席不可得,顾于护党气殴圣母者之人,曲意绸缪, 终加蟒玉以赠其行。是何亲于乱贼,何仇于忠义?”偏 不容先朝有痛念鼎鼐之老臣。大罪三也。王纪、锺羽 正,先年功在国本,及纪为司寇,执“法如山;羽正为司 空,清修如鹤。忠贤一则使人喧嚷于堂,辱而迫之去; 一则与沈㴶交构,陷之削籍去。至今请一复职起用 不可得。顾于柔媚善附之人,破格点出,骤加一品以 归,是真与我善者为善人,与我恶者为恶人,必不容 盛时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也。国家最重无如 枚卜,忠贤一手握定,力阻前推之孙慎行、盛以弘,更 为他辞,以锢其出,岂真欲门生宰相乎?妄预金瓯之 覆字,窃作貂座之私情,大罪五也。爵人于朝,莫重廷 推。去岁南太宰、北少宰推皆点陪,一以盖枚卜点陪 之案,一以伏借用为遂之奸。致一时名贤,不安俱去。 颠倒有常之铨政,掉弄不测之机权,大罪六也。圣政 初”新,正资忠直,乃满朝荐、文震孟、郑鄤能德阳、江秉 谦、徐大相、毛士龙、侯震旸、贾继春等九人,抗论稍忤 忠贤传奉,尽令降斥,屡经恩典,竟阻赐环。长安谓“皇 上之怒易解,忠贤之怒难饶。”大罪七也。然犹曰“外廷 之臣子也。”上年皇上南郊之日,传闻宫中有一贵人, 以德性贞静,荷上宠注,忠贤恐其露己骄横状,谋之 私比,托言急病,立刻掩杀。是皇上且不能保其贵幸 矣,大罪八也。犹曰“无名封也。”裕妃以有喜传封,中外 欣欣相告矣。忠贤以抗不附己,属其私比,捏倡无喜 矫旨勒令自尽,不令一见皇上之面。昔尧以十四月而生,假令当日裕妃幸存,安知不为尧母?是皇上又 不能保其妃嫔矣,大罪九也。犹曰在妃嫔也,中宫有 庆,已经成男。凡在内廷,当如何保护?乃绕电流虹之 祥,忽化为飞星堕月之惨。传闻忠贤与奉圣夫人实 有谋焉,以皇上麟趾开祥,何妨斯男则百?而忠贤包 藏祸心若此,是皇上亦不能自保其第一子矣。大罪 十也。至于先帝之在青宫四十年,操心虑患,所与护 持。孤危威劫之不动、利诱之不变者,仅王安一人尔。 登极一月之中,安不可谓无微功。皇上仓卒受命,拥 卫防护,安亦不可谓无微忠。即曰“有罪,亦当听皇上 明正其罪,与天下共见之。”而忠贤以私忿矫旨掩杀 于南海子身首异处,肉饱狗彘。是不但仇王安,而实 敢仇先帝之老奴与皇上之老犬马,而略无“顾忌也。 此后内臣谁复肯为忠义者?其馀大小内臣无罪,而 擅杀擅逐者,又不知其数千百也。”大罪十一也。因而 欲广愿奢,今日讨奖赏,明日讨祠额,要挟无穷,王言 屡亵。近又于河间府毁人居室,起建牌坊,镂凤雕龙, 干云插汉,筑愁筑怨,饮憾吞声,又不止于茔地擅用 朝官规制,僭拟陵寝而已。大“罪十二也。今日荫锦衣, 明日荫中书。金吾之堂,口皆乳臭;诰敕之馆,目不识 丁。如魏良弼、魏良材、魏良卿、魏希孔乃外甥野子。傅 应星等,五侯七贵,何以加兹?”不知忠贤有何军功,有 何相业,亦甚亵朝廷之名器矣。大罪十三也。因而手 滑胆粗,用立枷之法以示威。前岁枷死皇亲家人数 命矣。其枷号家人者,欲扳陷皇亲也。其扳陷皇亲者, 欲动摇三宫也。当时若非阁臣力有护持,言官极为 纠正,椒房之戚,久兴大狱矣。大罪十四也,犹借曰禁 平人开税也。良乡生员张士魁,即有他罪,自有提学, 乃以争煤窑伤其坟脉,托言开矿而死矣。假令盗长 陵一坏土,何以处之?赵高鹿可为马,忠贤煤可为矿。 大罪十五也。王思敬、胡遵道侵占牧地,果真小则付 之有司,大则付之抚按学院足矣。而径拿黑狱,三次 拷掠,身无完肤。以皇上右文重道,秋爽幸学,而忠贤 草菅士命,使青磷赤碧之气,先结于璧宫泮藻之间, 孔子之神,将无怨恫。大罪十六也。未也。而且明悬监 谤之令于台省矣。科臣周士朴执纠织监一事,原是 在工言工。忠贤径停其升迁,使吏部不得守其铨除, 言官不敢司其封驳,险邪因之以偷换手眼,那移陞 叙,致士朴卒困顿以去,于以成中官之尊大得矣。而 圣朝则何可有此名色?大罪十七也,未也,而且将开 罗织之毒于冠绅矣。北镇抚臣刘侨,不肯杀人媚人, 自是在刑慎刑。忠贤以其不善锻链,竟令削籍。明示 大明之律令可以不守,而忠贤之旨意不可不遵,将 使罗钳吉网,然后快心于以彰忠贤之威焰得矣。而 国脉则何可崇此蕴毒大罪十八也,未也,而且示移 天翳日之手于丝纶矣。科臣魏大中到任,已奉明旨, 鸿胪报单,忽传诘责。及科臣回话,台省交论,又再亵 王言,几成解训。无论玩弄言官于股掌,而皇皇天语 提起放倒,信手任心,令天下后世视皇上为何如主, 大罪十九也。最可异者,东厂原以察奸细、缉非常,非 扰平民也。自忠贤受事,鸡犬不宁,而且直以快恩仇 行,倾陷野子。傅应星为之招摇引纳,陈居恭为之鼓 舌摇唇,傅继教为之投匦打网。片语违欢,则驾帖立 下。如近日之拿中书,汪文言不从阁票,不会阁知,不 理阁救,而应星等造谋告密,犹日夜未已,势不至兴 同文之狱,刊党锢之碑不已者。当年西厂汪直之横, 恐未足语。此大罪二十也。尤可骇者,东方未靖,内外 戒严,东厂访缉何事?前韩宗功潜入长安打点,实往 来忠贤司房之家,事露始令避去。假令天不悔祸,宗 功奸细事成,一旦兵逼城下,忠贤固为首功之主人 矣。其发银七万两,更创肃宁县新城,诚可作郿坞深 藏。不知九门内外生灵安顿何地?大罪二十一也。更 可憾者,王者守在四域,《祖制》不蓄内兵,即四卫之设, 备而不操,原有深意。忠贤谋同奸相沈㴶,创立内操, 不但使“亲戚羽党交互盘踞其中,且安知其无大盗 刺客?东南西北之人,寄名内相家丁。倘或伺隙谋乱, 发于肘腋,智者不及谋,勇者不及拒,识者每为寒心。 忠贤复倾财厚与之交结。昔刘瑾招纳亡命,曹吉祥 弟侄倾结将官,忠贤盖已兼之。不知意欲何为?大罪 二十二也。且皇上亦见近日忠贤进香涿州之景象 乎?铁骑之拥簇如云,蟒玉之追随耀日,警跸传呼,清 尘垫道,人人以为驾幸涿州。及其归也,以舆夫为迟, 改驾四马,羽幢青盖,夹护双遮,则已俨然乘舆矣。其 间入幕密谋,叩马献策,实繁有徒。忠贤此时自视为 何如人,想只憾在一人下尔。不知更作何转念,恐泰 山之神,必阴殛之矣。大罪二十三也。”皇上更不计前 日忠贤走马大内之气象乎?宠极则骄,恩多成怨。今 春忠贤驰马御前,皇上曾射杀其马,贷忠贤以不死, 圣恩已厚,忠贤不自伏罪请死,且闻进有傲色,退有 怨言,朝夕堤防,介介不释。心腹之人,时时打点。古来 乱臣贼子,只争一念放肆,遂至收拾不住。皇上果真有此事,奈何“养虎兕于肘腋间乎?”此又寸脔忠贤不 足尽其辜者,大罪二十四也。凡此逆迹,皆得之邸报 招案,长安之共传共见,非出于风影意度者。忠贤负 此二十四大罪,惧内廷之发其奸,杀者杀,换者换,左 右既畏而不敢言;惧外廷之发其奸,逐者逐,锢者锢, 外廷又皆观望而不敢言。更有一二无识无骨、苟“图 富贵之徒,或攀附枝叶,或依托门墙,或密结居停,或 投诚门客,逢其所喜,挑其所怒,无所不至。内有授而 外发之,外有呼而内应之,向背忽移,祸福立见。间或 内廷奸状败露,又有奉圣客氏为之弥缝其罪戾,而 遮饰其回邪。故掖庭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都 城之内,知有忠贤,不知有皇上。即”大小臣工积重之 所移,积势之所趋,亦不觉其不知有皇上,而只知有 忠贤。每见中外有紧切当做之事,当起用之人,必曰 “要与内边说说。”或人不得用,事不得行,亦只说内边 不肯。宫中府中大事小事,无一不是忠贤专擅,即章 奏之上,反觉皇上为名,忠贤为实。且如前日忠贤已 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驰请,一切票拟,必忠贤 既到,始敢批发。嗟嗟,天颜咫尺之间,不请圣裁,而驰 候忠贤旨意于百里之外。事势至此,尚知有皇上耶? 无皇上耶?有天日耶?无大日耶?天祚圣明,屡行谴告。 去年以荧惑守斗告,今年以长日风霾告,又以一日 三地震告,而乾清之震尢甚,皆忠贤积阴蔽阳之象。 圣明偶不及觉察,反加之恩,而忠贤益愍不畏死。更 甚之恶,羽翼已成,骑虎难下,太阿倒授,主势益孤,及 今不为早治。臣不知皇上之宗社何所托,圣躬之安 危何所托,三宫九嫔之安危何所托,而如此毒心辣 手胆横,己不能为下意,棘必不肯容人,即普天共戴 之皇子,元良托重之贵妃,能保时得其“欢心,而不犯 其所忌,臣又不知贵妃、皇子之安危何所托,万一少 有差池,臣即欲死报皇上,亦复何及。”伏念皇上天纵 聪明,春秋鼎盛,生杀予夺,岂不可以自主?何为受制 幺么小竖,令内外大小俱坐针毡之上,而惴惴莫必 其命耶?臣在兵科时,曾参及进忠,名在御前,盖实有 见于忠贤。狼子野心,不“可向迩,不意圣明断之,不蚤 养成今日,倘复优游姑息,再念其随侍旧人,客氏又 从旁巧为营解,不即加处治小不忍则乱大谋,臣不 能为皇上策矣。”高皇帝洪武十年,有内侍以久侍内 廷,从容言及政事,上即日斥遣,随谕群臣曰:“汉唐之 祸,虽曰宦官之罪,亦人主信爱之过使然向使宦者 不得典兵预政,虽欲为恶,其可得乎?今后宦者虽事 朕日久,不可姑息,决然去之,所以惩将来也。洋洋圣 谟,中官言及政事,且惩将来。况忠贤欺君无上,恶积 罪盈,岂容当断不断?伏乞皇上大奋雷霆,将忠贤面 缚至九庙之前,集大小文武勋戚,敕法司逐款严鞫。 考历朝中官交通内外,擅作威福,违祖宗法,坏朝廷 事,失天下心,欺君负恩。事例正法,以快神人公愤。其 奉圣夫人客氏,亦并敕令居外,以全恩宠,无复令其 厚毒宫中。其傅应星、陈君恭、傅继教并下法司责问。 然后布告天下,暴其罪状,示君侧之恶已除,交结之 径已塞。如此而天意弗回,人心弗悦,内治外安,不新 开太平气象者!请斩臣以谢”忠贤。臣知此言一出,忠 贤之党断不能容臣,然臣不惧也。但得去一忠贤,以 不误皇上尧舜之令名,即可以报命先帝,可以见二 祖十宗之灵,一生忠义之心,事两朝特达之恩,知于 愿少酬,死且不憾。惟皇上鉴臣一点血诚,即赐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