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汇编 戎政典 第五十八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经济汇编 第五十九卷
经济汇编 戎政典 第六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经济汇编戎政典

     第五十九卷目录

     兵制部总论三

      大学衍义补二列屯遣戍之制 察军之情

      图书编历代兵制总论 京营兵制考 议随里甲以编民兵

    戎政典第五十九卷

    兵制部总论三

    大学衍义补二

    《列屯遣戍之制》

    《诗序》:“《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 𤞤狁之难,以天子之命,命将帅,遣戍役,以守卫中国。 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还,《杕杜》以勤归也。”

    程颐曰:“毒民而不由其上,则人怀敌忾之心矣。” 又曰:“古者戍役两期而还,今年春暮行,明年夏代者至复留备秋,至过十一月而归。又明年仲春至春暮遣次戌者,每秋与冬初两番戍者皆在疆圉,如今之防秋也。”

    《熊禾》曰:“北人畏暑耐寒,又秋气折胶则弓弩可用,故秋冬易为侵暴,每留屯以防”

    臣按:程颐前所言者万世为民用兵之大义,后所言者万世遣戍、留屯之常制。

    秦始皇既并天下,北筑长城四十馀万,南戍五岭五 十馀万,骊山、阿房之役各七十馀万。兵不足用而后 发谪矣。其后里门之左,一切发之。

    晁错曰:“秦时北攻代、貉,筑塞河上,南攻扬粤,置戍卒焉。夫代、貉之地,积阴之处也,木皮三寸,冰厚六尺,食肉而饮酪,其人密理,鸟兽毳毛,其性能寒。扬、粤之地,少阴多阳,其人疏理,鸟兽希毛,其性能暑。秦之戍卒不能其水土,戍者死于边,输者偾于道。秦民见行,如往弃市,因以谪发之,名曰谪戍。” 先发吏有谪及赘婿“贾人,后以尝有市籍者,又后以大父母父母尝有市籍者,后入闾取其左发之,不愿行者,深怨有背畔之心。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故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家室,则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 今秦之发卒也,有万死之害,而亡铢两之报;死“事之后不得一算之复,天下明知祸烈及己也。陈胜行戍至于大泽,为天下先倡,天下从之如流水者,秦以威劫而得之之弊也。” 臣按:三代之遣戍役,不得已而遣之,反复开谕,既悯其私情,复陈之以公义,盖以仁义而行之也。秦人则不然,以威劫行之而已,则行者岂能得其心而使之效其力哉?错谓凡民守战至死而不降北者,以计为之也。战胜守固,则有拜爵之赏,攻城屠邑则得其财卤以富其家室,故能使其众蒙矢石,赴汤火,视死如生,则以功利言,不如三代之使民专以道义为说也。虽然,人心不古,好义不如好利,所以勉励中人以下者,亦不得不然。

    秦用商鞅之法,“月为更卒,已复为正,一岁屯戍,一岁 力役,三十倍于古。”

    臣按:“更卒” ,谓给郡县一月而更者,正卒给中都官者也。

    汉更有三品,有卒更,有践更,有过更。古者正卒无常, 人皆迭为之,一月一更,为更卒也。贫者欲得雇更钱, 次直者出钱雇之,月二千,是为践更也。天下人皆直 戍边三日,亦名为更,《律》所谓“繇戍”也。虽丞相子亦在 戍边之调。不可人人自行三日戍,又行者当自戍三 日,不可往便还,因便往,一岁一更。诸不行者,出钱三 百入官,以给戍者,是谓“过更”也。

    臣按:汉时戍边有“过更” 之法,凡民当戍者不过三日,若不愿行则听其出钱县官以给戍者。臣愚以为此法今亦可行,内地卫所官军戍边者,每岁分两班赴边屯戍,行程往来颇为劳苦,且内地人多怯弱不耐寒苦,而其卫所轮差之际不免作弊。请准古《过更法》,每岁该戍边方卫所官旗军馀计口出钱贴助应戍“之人。其有壮健之士,愿受直代人出戍者,听官为验,其身力年齿相当,一体给与,合得粮赏,惟在得人,不必正身。” 此法今亦可行。

    高祖十一年,发巴蜀材官卫军霸上。

    景帝后二年,发车骑材官屯雁门。

    宣帝神爵元年,发“三河颍川、沛郡、淮阳汝南材官诣 金陵。”

    臣按:此汉初遣军戍边,散见于史者。

    文帝时,晁错言于文帝曰:“陛下幸忧边境,遣将吏发 卒以治塞,甚大惠也。然令远方之卒守塞,一岁而更 不知敌人之能,不如选常居者家室田作,且以备之, 以便为之高城深堑,先为屋室,具田器,予冬夏衣廪食。其亡妻者,官买予之。敌人入,驱而能止其所驱者, 以其半予之,县官为赎其民。如是则邑里相救助,赴 敌不避死,非以德上也,欲全亲戚而利其财也。此与 东方之戍卒,不习地势而心畏敌者,功相万也。”以陛 下之时,徙民实边,使远方亡屯戍之事,塞下之民父 子相保,亡系缧之患,其与秦之行怨民,相去远矣。

    “臣按今西北缘边一带辽东、宣府、宁夏、甘肃四处无有州县,而大同、延绥、凉洮等处皆有人民及番族,今亦编其丁壮与军伍相兼守御。然其民既已供赋役而又使之备战陈,有事之时暂用之可也,无事之时一体与军常操,似非人情所堪。臣请下山西、陕西二布政司,凡极边去处,如大同、延绥民有愿自投军者” ,免其户粮十二石,就以为月粮,官不复支给。其本户粮原数不及者,以同里人户粮足其数。其近边去处在千里而近者,有愿投军者亦如之。免粮之外,别免本户敷科及凡杂役,俾其供送。凡投军者,加以“义勇” 之名,俾其自备鞍马、器械、糗糒,随军征调,死不勾丁,有愿替者听。似亦良便。

    错又言曰:“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实塞下,使屯戍之事 益省,输将之费益寡,甚大惠也。下吏诚能称厚意,奉 明法,存恤所徙之老弱,善遇其壮丁,和辑其心而勿 侵刻,使先至者安乐而不思故乡,则贫民相募而劝 往矣。臣闻古之徙远方以实广虚也,古之置边县以 备敌也,民至有所居,作有所用,民所以轻去故乡而 劝之新邑,使五家为伍而至于十连一邑,生死相恤, 室屋完安,所以使民乐其处而有长居之心。居则习 于射法,出则教于应敌。故卒伍成于内,则军政定于 外。服习收成,勿令迁徙,幼则同游,长则同事。夜战声 相知,则足以相救;昼战目相见,则足以相识;驩爱之 心足以相死。而劝以厚赏,威以重罚,则前死不还踵 矣。”所徙之民,非壮有材力,但费衣粮,不可用也。虽有 材力,不得良吏,犹亡功也。陛下绝匈奴不与和亲,臣 窃意其冬来南也,壹大治之,则终身创矣。欲立威者, 始于《折胶》,来而不能困,使得气,后未易服也。

    臣按:晁错之策欲募民相徙以实塞下,又欲置边县以备敌,然今日诸边见有列屯坐食之兵不须召募,旧有卫所营堡之制不须置县,但其所谓“五家为伍” ,合于古法,今不必以家为伍而以五人为伍,使其自相联属,或其戚属、或其交契,从其所好,官府因而什伍之,方其系籍食粮各仍其旧,惟于操练征调之际则用伍法焉。每伍同一字号,以一人为首。呼兵首则五人必与偕。所聚集之处,如错所谓。居则习为射法,出则教于应敌。起止相随而暂离者有禁,器用相共而自私者有罪。中有嫌隙者,许其明白告官而离合之。匿怨而貌从者,同伍知而不告罪。同伍中不许饮博,惟合伍校射方许饮酒。遇有寇至,则因其人之多寡而遣吾卒以应之。彼以十人来,吾以十人应之;彼以百人来,吾以百人应之。吾之所谓“十与百” ,盖以伍为卒,十人乃五十人,百人乃五百人也。寇非大至,不以大众。

    武帝时,发天下七科,谪出朔方。

    张晏曰:“吏有罪一亡命,二赘婿三,贾人四,故有市籍五,父母有市籍六,大父母有市籍七。”

    臣按:武帝发天下七科谴,一曰吏有罪,秦始皇谪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即此科也;二曰亡命,三曰赘婿,四曰贾人,即秦始皇三十三年发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击南越也;五曰故有市籍与夫父母有市籍、大父母有市籍,是三者皆贾人之类也。武帝此七科,先儒谓其因秦人之旧,盖兵出于农固有定籍,故于定籍之外立此七科。“吏有罪者席其故官,亡命者去其乡土,赘婿者托于妇家,贾人以下皆身不在农亩。” 是七者皆非调发所及,故谪之。此虽非先王令典,然亦可以制伏奸人,使皆为国御寇,而亦宽农实边之一助也。

    明帝永平八年,诏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减罪一等, 勿笞,屯朔方、五原之边县。后又诏“诣边者妻子自随。”

    臣按:此秦、汉以来谪有罪者戍边之始,盖置恶人于荒僻之地以御魑魅,古典也。秦始皇谪治狱吏不直者筑长城,汉武帝谪吏有罪者出朔方,其来远矣。但有罪系狱者人非一等,有农民、有游民与夫工商吏卒不一类焉。彼夫农工商贾平日习劳苦事役作之人用以戍边,无不可者,若夫名为士流、系宦籍者率多柔软脆弱之人,平日呻吟呫哔,不经劳役,一旦使之被坚执锐,以从事队伍之间,以御强敌,用此以儆众庶,固为可矣,其如误国计何?况边塞之地,馈饷为难,内地米一斛至边,计其费不止三斛也。乃岁苦内地良民,运三十斛米以养一无用之人,无乃非计欤?必欲重困罪人,使彼知警,岂无别策而必用此乎?

    明帝以后,又岁募郡国中都官死罪系囚出戍,听从妻子自占边县以为常。凡徙者,皆给弓弩衣粮。于是 北方有变,则置度辽营;南蛮或叛,则置上林兵;羌犯 三辅,则置长安、雍二尉;鲜卑寇居庸,则置渔阳营。

    臣按:汉人守边多是募兵,其所置兵营皆是边境有变而后增之也。今日边城之守、士卒之屯,皆是圣祖开国之初旧制,然岁久弊生,不无消乏,军伍或不能如往时之盛,欲行汉人召募之法,然承平日久,民恋乡土,必欲行国初签补之例,然版籍已定,民或起怨。臣于“制国用下尝建因荒收兵” 之策,此策似亦可行,倘不弃《刍荛》之言。斟酌行之、是亦足兵之一助也。

    东汉自光武罢都试而外兵不练,虽疆场之闲,广屯 增戍,列营置坞,而国有征伐,终籍京师之兵以出。盖 自建武迄汉衰,“匈奴之寇、鲜卑之寇,岁岁有之,或遣 将出击,或移兵留屯,连年暴露,而禁旅无复镇卫之 职矣。”

    臣按:汉人疆场之闲既已广屯增戍、列营置坞,而国有征伐又籍京师之兵,夫内地有寇,可出京师兵以平之,若夫边圉之寇必须用其边兵,何则?盖边“兵生长边陲,惯于战斗,知敌人之情状、识道路之迂直,且复屡经战陈,目熟心定,若夫京畿之兵骄奢脆懦,目所未尝见、身所未尝经,况受命而总兵者皆天子之” 勋贵报效,而从征者皆是权贵富豪子弟,欲希功以得官耳,非实有材勇,欲敌所忾以建功业也。一至边城,己既不能战,反役使边兵之善斗者,为之给薪水、供草料,及至敌退而论功,方且虚张功次,夺边兵之俘获,攘其首级以为己功,是“以边城闻京军之来,无不解体者。为今之计,缘边一带分定疆界,专责边将守御,不得已而出。京军止用以为边城之声援。如大同则于应州或浑源州立一大营,宣府则于怀来或保安立一大营,其他辽东、甘肃诸处皆然。敌少入寇,则各边自为守战,敌大入寇方许奏请京军。如敌寇大同,京军则于应州驻札,敌寇宣府,京军则于怀来驻札。” 《兵法》先声后实,每调一千,则称五千,用以为边城之声援。非其力果不能支,而京军不得贪功冒进。如此则各边将卒畏京军之扰害,且夺其功,无不奋志效死矣。

    唐方镇节度使之兵,其原皆起于边将之屯防者。唐 初,兵之戍边者,大曰军,小曰守捉,曰城,曰镇,而总之 曰道。自武德至天宝以前,边防之制,其军、城、镇、守捉 皆有使,而道有大将一人,曰“大总管”,已而更曰大都 督。至太宗时,行军征讨曰大总管,在其本道曰大都 督。自永徽后,都督带使持节者始谓之节度使,然犹 未以名官。景云二年,以贺拔延嗣为凉州都督、河西 节度使。自此而后,接乎开元。朔方、陇右、河东、河西诸 镇,皆置节度使。

    臣按:唐初“大总管” ,其后“节度使” ,即今总兵官之职名。

    德宗时,陆贽上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武欲胜 其敌,必先练其兵。练兵之中,所用复异,用之于救急 则权以纾难,用之于暂敌则缓以应机。故事有便宜 而不拘常制,谋有奇诡而不徇众情,进退死生,惟将 所命,此所谓攻讨之兵也。用之于屯戍则事资可久, 势异从权,非物理所惬不宁,非人情所欲不固。夫人” 情者,利焉则劝,习焉则安,保亲戚则乐生,顾家业则 忘死,故可以理术驭,不可以法制驱,此所谓镇守之 兵也。夫欲备封疆,御边裔,非一朝一夕之事,固当选 镇守之兵以置焉。古之善选置者,必量其性习,辨其 土宜,察其技能,知其欲恶,用其力而不违其性,齐其 俗而不易其宜,引其善而不责其所“不能,禁其非而 不处其所不欲,而又类其部伍,安其室家,然后能使 之乐其居,定其志,奋其气势,结其恩情。抚之以惠则 感而不骄,临之以威则肃而不怨。靡督课而人自为 用,弛禁防而众自不携。故出则足兵,居则足食,守则 固,战则强。其术无他,便于人情而已矣。今者散征士 卒,分戍边陲,更代往”来,以为守备,是则不量性习,不 辨土宜,邀其所不能,强其所不欲,求广其数而不考 其用,将致其力而不察其情,斯可以为羽卫之仪,而 无益于备御之实也。何者?穷边之地,千里萧条,寒风 裂肤,惊沙惨目,与豺狼为邻伍,以战斗为嬉游,昼则 荷戈而耕,夜则倚烽而觇,日有剽害之虑,永无休暇 之娱。地恶人勤,于斯为甚。自非生于其域,习于其风, 幼而睹焉,长而安焉,不见乐土而不迁焉,则罕能宁 其居而狎其敌也。关东之地,百物阜繁,从军之徒,尢 被优养,惯于温饱,狎于欢康,比诸边隅,若异天壤。闻 绝塞荒陬之苦,则辛酸动容;聆强蕃劲卤之名,则慑 骇夺气。而乃使之去亲戚,舍园庐,甘其所辛酸,抗其 所慑骇,将冀为用,不亦疏乎!矧又有休代之期,无统 帅之驭,资奉若骄子,姑息如倩人,进不邀之以成功,

    退不加之以严宪。其来也咸负德色,其止也莫有固
    考证
    心。屈指计归,张颐待饲。侥幸者犹虑还期之赊缓,恒

    念戎丑之充斥。王师挫伤,则将乘其乱离,布路东溃, 情志且尔,得之奚为?平居则殚耗资储以奉浮穴之 众;临难则拔弃城镇以摇远近之心其弊岂惟无益 哉!固亦将有所挠也。复有抵犯刑禁谪徙军城意欲 增户实边,兼令展效自赎既是无良之类,且加怀土 之情思乱幸灾,又甚戎卒适足烦于防卫,谅无望于 功庸。虽前代时或行之固非良善之可遵者也。

    臣按:陆贽此奏曲尽古今屯戍防边之利害,所谓“屯戍之兵,事资可久,势异从权,非物理所惬不宁,非人情所欲不固” ,盖处置天下之事合于人情、宜于土俗,然后可以经久而不废,事莫不然,不但屯戍一事也,其闲所论人情苦乐之实、边塞穷苦之状,与夫分番更戍之无益、缘事谪戍之非宜,皆洞烛事情,切中时弊人主宜写一通于座右,朝夕目焉,则“边塞之苦,如在目前,事机之宜,如指诸掌。” 于是揆之人情,验之时事,因其利而见于施行,究其害而痛加禁革,则边防无事而中国乂安矣。

    贽又言:“理戎之要,最在均齐。故军法无贵贱之差,军 实无多少之异,是将所以同其志而尽其力也。如或 诱其志意,勉其艺能,则当阅其才,程其勇,挍其劳逸, 度其安危,明申练核优劣之科,以为衣食等级之制。 使能者企及,否者息心,虽有厚薄之殊,而无觖望之 衅。盖所谓日省月试,饩廪称事,如权量之无情于物, 万人莫不安其分而服其平也。”今者穷边之地,长镇 之兵,皆百战伤痍之馀,终年勤苦之剧,角其所能则 练习,度其所处则孤危,考其服役则劳,察其临敌则 勇。然衣粮所给,惟止当身,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 之色。而关东戍卒,岁月践更,不居危城,不习戎备,怯 于应敌,懈于服劳。然衣粮所颁,厚逾“数等,继以茶药 之馈,益以蔬酱之资,丰约相形,隔绝斯甚。又有素非 禁旅,本是边军,将校诡为媚词,因情遥隶《神策》不离 旧所,惟改虚名,其于廪赐之饶,遂有三倍之益。此则 俦类所以忿恨,忠良所以忧嗟,疲人所以流亡,经制 所以褊匮。”夫事业未异而给养有殊,人情不能甘也。 况乎矫佞行而廪赐厚,绩艺劣而衣食优,苟未忘怀, 孰能不愠?不为戎首,则已可嘉,而欲使其协力同心, 以攘寇难,虽有韩、白、孙、吴之将臣,知其必不能焉。养 之若斯,可谓“怨生于不均”矣。

    臣按:陆贽之言虽是当时之弊,然今“世兵在外则苦、在内则乐,在外则劳、在内则逸,朝廷所以廪赐之者,在外则薄、在内则厚,无以异于唐之季也。明主鉴贽斯言,痛革其弊,使之内外均齐,悯其苦而知其劳,时加优恤,比诸内地乐而逸者有加而无不及,如此,则士卒感恩思报,人心归而气势壮、军威振矣。”

    宋制,凡上军遣戍,皆本司整比。军头司引对便殿,给 以装钱,代还亦入见,犒以饮食,采拔精锐以补之,或 退其疲老者。凡大祀有赏给,每岁寒食、端午、冬至各 有特支。戍边每季又加给银鞋。环庆缘边艰于爨给 者,又有薪水钱。其役兵劳苦者,或季给钱,或川、广代 还者,别给装钱。川、广之补卒,或给时服钱屦。凡出外 卒有口粮。

    臣按:宋朝之所以优待边戍之军者如此,其至,其出戍代还皆得引见,而所以赏给之者比诸内地之军为加优,盖宋太祖、太宗起自兵闲,深知军中利病而知边戍之兵尢为劳苦,故优待之也。如此。或者谓宋时赏给诸军如此,国力焉得不屈?臣窃以为,国家祸乱多起于盗贼,所以遏绝之者将卒也。国家诚省嬖幸之赏赐,异端之崇奉,以为军国之用,绰乎有馀裕矣。

    宋制:“蕃兵者,塞下内属诸部落团结以为藩篱之兵 也。西北边羌戎种落不相统一,保塞者谓之熟户,馀 谓之生户。其大首领为都军主,有帐以上为军主,其 次为副军主。又有以功次补者,其官职给俸有差。”

    臣按:凡今天下边防皆有外裔种类部落,驭之得其道,皆得其用,或以为捍蔽、或以为爪牙、或以为向道、或以为闲谍,顾用之何如耳。扬雄所谓“御得其道,狙诈皆作使” ,但不可偏徇专任而已。

    《察军之情》

    《诗邶风击鼓》之首章曰:“击鼓其镗,踊跃用兵。土国城 漕,我独南行。”

    朱子曰:“《春秋》隐公四年,宋、卫、陈、蔡伐郑,正州吁自立之时。卫人从军者自言其所为,因言卫国之民或役土功于国,或筑城于漕,而我独南行,有锋镝死亡之忧,危苦尢甚也。”

    臣按:本朝学士朱善曰:“役土功于国者此民也,筑城于漕者亦此民也,南行而平陈与宋者又此民也。先王之于民也,不得已而用之,则必先其所急后其所缓,未闻众役并兴、罢民之力以逞己之志若斯之甚者也” ,是亦可谓忍矣,其卒至于败亡也。

    宜哉吁!《国风》之诗皆出于闾巷之言。先王命官采《民诗》以观民风,民之言见于《诗》,为治者诚能因民之言而察民之心,所欲与聚,所恶勿施,王天下之大本在此矣。况征伐大事,又乌可咈民之情而必从己之志哉!

    《王风君子于役》首章曰:“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 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牛羊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 思!”

    《朱子》曰:“大夫久役于外,其室家思而赋之,曰:‘君子行役,不知其反还之期,且今亦何所至哉?鸡则栖于埘矣,日则夕矣,牛羊则下来矣。是则畜产出入尚有旦暮之节,而行役君子乃无休息之时,使我如何而不思也哉’?”

    臣按:《射枋得》曰:“雨雪霏霏,遣戍役而预言归期也,卉木萋萋,劳还率而详言归期也。《四牡》之使宁几何时,劳之曰:‘我心悲伤’,吉甫在镐不过千里,劳之曰:‘我行永久’,吾观先王之心,唯恐一人之劳苦,唯恐一人之怨咨,何也?不如是非所以体群臣也。本于推已及物之恕,发而为序情闵劳之仁,岂有无期度者哉?” 今君子于役至于不知其期,仁恕之意泯然矣。由是推之,暂时之役,近地之行,犹不可以无期。矧以中土之人,而为边鄙之戍,沙漠冱寒之塞,炎蒸瘴疠之乡,一籍边关,永无可归之期,则人之愁怨无聊也可知矣。居人上者恒念及此,其去也有常时,而归也有定限,知其苦而闵其情,加以恩而厚其赏,则彼虽艰苦万状,亦所甘心矣。唐末之祸,起于庞勋桂林之戍,不更后世,人主尚鉴之哉!

    《小雅·采薇》首章曰:“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 亦莫止。靡室靡家,𤞤狁之故。不遑启居,𤞤狁之故。其 卒章曰:“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 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朱子曰:“‘此遣戍役之诗。以其出戍之时,采薇以食,而念归期之远也,故为其自言,而以《采薇》起兴。曰‘《采薇》采薇’,则薇亦作止矣;曰归、曰归’,则岁亦莫止矣。然凡此所以使我舍其室家而不暇启居者,非上之人故为是以苦我也。直以𤞤狁侵陵之故,有所不得已而然耳。盖叙其勤苦悲伤之情,而又风以义也。” 程子曰:“毒民不由其上。则人怀敌忾之心矣。”

    又曰:“卒章又设为役人预自道其归时之事,以见其勤劳之甚也。” 程子曰:“此皆极道其劳苦忧伤之情也。上能察其情,则虽劳而不怨,虽忧而能励矣。” 范氏曰:“予于《采薇》见先王以人道使人,后世则牛羊而已。”

    臣按:《采薇》之诗,真氏已载其全篇,于格物致知之要下察民情条。其言,谓“此戍者之情郁结于中不能以自诉者,先王乃先其未发歌咏以劳之,如其身之疾疚焉者。” 而臣于此不复详载,惟摘取其首、末二章而备详程、朱之言,程氏所谓“毒民不由其上则人怀敌忾之心,上察民情则虽劳而不怨、虽忧而能励” ,斯二言也,真得斯民之情。在上者诚知军旅为毒民之具,凡有兴举,皆为乎民,非不得已而不为。及其役之也,又能深察其情,知其劳苦之状,恤其饥寒之苦,怜其室家之离旷,念其生业之废坠,有所用心则为上所知,有所效力则不为人所掩。如此,则彼虽劳也而忘其为劳,虽忧也而忘其为忧;而一于“敌” “君王之忾” ,而功无不成矣。

    《诗序》:《苕之华》,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戎狄交侵,师旅 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之将亡,伤己逢之,故 作是诗也。其首章曰:《苕之华》,芸其黄矣。心之忧矣,维 其伤矣。

    朱子曰:“诗人自以身逢周室之衰,如苕附物而生,虽荣不久,故以为比,而自言其心之忧伤也。”

    《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戎狄交侵,中国背叛,兵革 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其首章曰: “何草不黄,何日不行?何人不将,经营四方。”二章曰:“何 草不元,何人不矜?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朱子曰:“周室将亡,征役不息,行者苦之,故作此诗。言何草而不黄,何日而不行,何人而不将,以经营于四方也哉。”

    李樗曰:“文王之民无不得其所矣,而犹视之如伤,此周之所以兴也。幽王之民愁苦甚矣,而幽王曾不之恤,视民如禽兽,此周之所以亡也。兴亡之鉴,岂远乎哉?”

    谢枋得曰:“《东山》《采薇》《出车》《杕杜》诸诗,序情闵劳,皆以室家之望者为说,同为天民,血气嗜欲岂有异哉?先王以民待民,幽王之待民如犬马耳,故曰:‘哀我征夫,独为匪民’。”

    臣按:先儒谓《苕之华》,言国家之衰微、时物之凋耗,人民不聊其生,天运穷矣。“何草不黄” ,言士民役使。

    之烦数,征行之劳苦,上之人视之与禽兽无异,人事极矣,周室至是无可为矣,此《黍离》所以降而为国风也噫!人君当四方无虞之时,九重清闲之燕,试以二诗与先儒所论者而讽咏焉,其尚日思所以爱惜民力而培养元气。凡有兴师动众,揆之于天道、人情,物理事势,苟可以已者,无不已之非,甚至于不得已,无不已焉者。以民待民,而不至以犬马待其民;必毋使天运至此而穷,人事至此而极。如二《诗》所云者,天下岂有乱亡之祸哉!

    《桑柔》,芮伯刺厉王也。其二章曰:“四牡骙骙,旟旐有翩。 乱生不夷,靡国不泯。民靡有黎,具祸以烬。於乎有哀, 国步斯频。”

    朱子曰:“厉王之乱,天下征役不息,故其民见其车马、旌旗而厌苦之。自此至第四章,皆征役者之怨辞也。”

    辅广曰:“王者岂能无所征役,但出于不得已,则民将悦而从之以忘其劳,今也使人见其车马、旌旗而厌苦,是则民不可得而用矣。乱生不夷,乱日生而无平定之期也。无国不灭,无民不烬,则甚言之耳。君子之哀,则哀其国家运祚之急蹙也。”

    其三章曰:“国步蔑资,天不我将,靡所止疑,云徂何往? 君子实维,秉心无竞,谁生厉阶,至今为梗。”

    朱子曰:“言国将危亡,天不我养,居无所定,徂无所往,然非君子之有争心也,谁实为此祸阶,使至今为病乎?盖曰祸有根原,其所从来也远矣。”

    辅广曰:“居无所定则无以自安也,徂无所往则无以避患也。凡为君子,则其心无所争耳,然不知谁为此厉阶而使至今为病乎!”

    其《四章》曰:“忧心殷殷,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𫢸怒。 自西徂东,靡所定处。多我觏痻,孔棘我圉。”

    辅广曰:“土宇谓乡里与室家也。周在西,故曰‘自西徂东。前三章虽皆是征役者怨词,然二章则言乱生不已而要其祸乱之终;三章则言行止无定而原其祸乱之始。四章则言多矣。我之见病也急矣,我之在边也情益切而辞益哀矣’。”

    臣按:《桑柔》之诗凡十六章,此四章皆士卒遭乱离而厌苦自伤之辞,人君当承平无事之时而能时时讽之于口、察之于心,必先有以调息而消弭之,使其厉阶不生、国步不频,民之居者皆有定所,民之出也皆有定向,不至于多矣,其见病也急矣,其在边也则夫横目而黎首者见其车马之盛、旌旗之美则欣欣有喜色,而不疾首蹙頞,以相哀相怨矣。

    汉高祖四年,下令“军士不幸死者,吏为衣衾棺敛,转 送其家。”六年,令吏卒从军至平城及守城邑者,皆复 终身勿事。八年,又令“士卒从军死者,为槥归其县,县 给衣衾棺葬具,祠以少牢,长吏视葬。”

    臣按:“复” ,谓除其赋役也。

    光武建武元年从蓟还范阳命收葬吏士。

    臣按:高光皆起自兵闲,目见军士之劳苦,故“其于死者眷眷如此也,死者感恩于地下,则未死者安得不大有所感乎?” 古人于犬马之死犹必葬之以帷盖,况兵士有功于我乎?

    唐陆贽《言于德宗》曰:“旷岁持久,师老费财,加算不止 于舟车,征卒殆穷于闽濮,笞肉捶骨,呻吟里闾,送父 别夫,号呼道路,杼轴已甚,兴发已殚,而将帅犹曰财 不足,兵不多。”又曰:“兴师四方,无远不暨,父子诀别,夫 妇分离,一人征行,十室资奉,居者有馈送之苦,行者 有锋刃之忧,去留骚然,而闾里不宁矣。”

    贽又言曰:“古之善选置者,必量其性习,辨其土宜,察 其技能,知其欲恶,用其力而不违其性,齐其俗而不 易其宜,引其善而不责其所不能,禁其非而不处其 所不欲,而又类其部伍,安其室家,然后使之乐其居, 定其志,奋其气势,结其恩情。抚之以惠则感而不骄, 临之以威则肃而不怨。靡督课而人自为用,弛禁防 而众自不携,故出则足兵,居则足食,守则固,战则强”, 其术无他,便于人情而已矣。今则散征士卒,分戍边 陲,更代往来,以为守备,是则不量性习,不辨土宜,邀 其所不能,强其所不欲,求广其数而不考其用,将致 其力而不察其情,斯可以为羽卫之仪,而无益备御 之实也。何者?穷边之地,千里萧条,寒“风裂肤,惊沙惨 目,与豺狼为邻伍,以战斗为嬉游。昼则荷戈而耕,夜 则倚烽而觇,日有剽害之虑,永无休暇之娱。地恶人 勤,于斯为甚。自非生于其域,习于其风,幼而睹焉,长 而安焉,不见乐土而不迁焉”,则罕能宁其居而狎其 敌也。

    又曰:“今者穷边之地,长镇之兵,皆百战伤痍之馀,终 年勤苦之剧,角其所能则练习,度其所处则孤危,考 其服役则劳,察其临敌则勇。然衣粮所给,惟止当身, 例为妻子所分,常有冻馁之色。而关东戍卒,岁月践 更,不居危城,不习戎备,怯于应敌,懈于服劳。然衣粮所颁,厚逾数等,丰约相形,隔绝斯甚。”

    臣按:“陆贽之言灼见人情事弊,而于征行之劳扰、边塞之苦楚、人情之哀怨、军伍之事宜忽忽如昨日事,如身亲履其地而目亲见其人,辛苦劳顿、悲啼怨恨” ,阽于死亡,欲求须臾之生而不可得也。其所以为之处置者则又如亲见其人、亲理其事,必如此而后可,不如此则决然有不可者,非泛泛然而虚为之言也。“后世圣君贤辅,凡《贽》所言,皆当恒写一通,置之座隅,使边塞寒苦之状,士卒哀怨之情,恒接乎目,每动于心。”

    宋太祖建隆元年,给攻城役夫死者,人绢三匹,复三 年。三年,又诏瘗“征蜀战死士卒被伤者给缯帛。”

    臣按:创业之君,一戎衣而有天下,虽曰天命,然非人力亦不能以成也。同时将士与我百战以争天下,致我贵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大而又传于子孙世世享其富贵而无穷,其一时攀鳞附翼之人幸而生者固与我共享之矣,而其子孙亦与有焉,若夫不幸而死者则是徒以一命而膏草野,何为也哉?此古之帝王所以既用人之力,必恤人之身,非徒恤其生,而必恤其死也。继世之君坐享富贵者,尚体祖考之心,而毋亡其富贵之所自哉。

    张方平言于仁宗曰:“战胜之后,陛下可得而知者,凯 旋捷奏,拜表称贺,赫然耳目之观。至于远方之民,肝 脑屠于白刃,筋骨绝于馈饷,流离破产,鬻卖男女,薰 眼折臂,自经之状,陛下必不得而见也,慈父孝子、孤 臣寡妇之哭声,陛下必不得而闻也。譬犹屠杀牛、羊、 刳脔、鱼鳖以为膳羞,食者甚美,死者甚苦,使陛下见” 其号呼于梃刃之下,宛转于刀几之闲,虽八珍之美, 必将投箸而不忍食,而况用人之命以为耳目之观 乎?

    臣按:此苏轼代方平所草之奏也。人君有欲用兵以广地而雪愤者,观此亦可以惕然于心矣。

    或言:“古人之兵,当如子弟之卫父兄,而孙、吴之徒必 曰与士卒同甘苦而后可,是子弟必待父兄施恩而 后报也。”朱熹曰:“巡三军,拊而勉之,三军之士皆如挟 纩,此意也少不得。”

    臣按:孔子曰“体群臣则士之报礼重” ,解者曰:“体者,设以身处其地而察其心也” ,此言最善形容,夫人君之于士卒虽曰势分悬绝,然其好恶则初无以异,人君诚能设以九重之身而处夫四塞之地而察其好恶之情,切切然形之于言,孜孜然念之于心,恒使万里之外如在咫尺之闲,边塞之境恒在殿陛之下,有情而无不达,有功而无不知,有屈而无不伸,则凡为吾御边而敌忾者,岂有不尽其心也哉!或者之言所为,古人之兵,当如子弟之卫父兄,此就下人而言,大义固当如是也。若夫居人上者,不能体情以尽下,而惟责下之尽义,非所谓以人望人也。朱子所谓“巡而拊之,三军之士皆如挟纩” ,此意也少不得非但为将者少不得也,而为君者亦岂可少哉!

    章潢图书编

    《历代兵制总论》

    古者,天子六军,诸侯大国三军,次国二军,小国一军。 夏商而上,制度无载,不可得而纪也。《周官》以一卿为 大司马,掌制军诰禁。又有小司马、军司马,官皆用大 夫。又有舆司马、行司马,官皆用士。是谓建其正,立其 二,设其制,陈其众,以相督摄,以相辅承,而武官之例 备矣。凡制军,国中自六尺至六十,野自六尺及六十 有五,皆征之乡,万有二千五百家,家出一人。故五人 为伍,而属之比长;“五伍为两,而属之闾胥;四两为卒, 而属之族帅;五卒为旅,而属之党长;五旅为师,而属 之州长;五师为军”,而属之命卿。是谓伍有长,两有司 马,卒有长,师有帅,军有将焉。居守征行,以相部曲,而 帅营之法备矣。齐威公用管夷吾之说制国。“五家为 轨,则五人为伍,有轨长以帅之;‘十轨为里,则五十人 为小戎,里有司以帅之;‘四里为连,则二百人为卒,有 连长以帅之;十连为乡,则二千人为旅,有乡长人以 帅之;五乡为一帅,则万人为军,有五乡之帅以帅之。 故有中军之军、高子之军、国子之军’’”焉。蒐旅狝治,略 本《周法》,亦大国三军之制也。战国以前,军士在于闾 里,有事焉而简稽,有时焉而教习于功,暇日农作而 居家,未有留屯坐食、番上长征之法。是以其所处军 置吏之名,一随于乡党,唯出师行营,则以部队裨校 之号,一切为殊。汉以后,大改三代之军,始有州郡材 官、京都校卒而掌兴众,不任乡党之吏矣。初诏郡国 选有“材力之民,籍为材官、骑士,使守、尉、令、丞典领课 试,以备征讨。”京师则有虎贲、羽林之士,多者千人,就 选材高者选为将、监,而属光禄。又有南宫、北宫卫士, 有令、丞一人掌之;左右剑戟士,有都候、丞一人掌之, 属在卫尉。又有越骑、屯骑、步兵、长水、射声五校,士各 七百人,设置员吏。稍尊有司马,稍尊有校尉而属在北军中候,皆闲时宿卫,有征则行。自高帝至建安,虽 士员官号更易,废置不常,而汉之营法具此也。魏晋 以降,号尢繁多,处置统隶,大约如汉。逮于西魏,始立 诸府,不满百人,有郎将主之,隶在二十四军。军一开 府将之,每二开府属一大将军,凡十二大将军,分属 六柱国。隋则每府有队副、旅帅校尉、鹰扬郎将,步卒 有步兵校尉,骑士有越骑校尉,杂典兵马,而征防上 免,内听命于十二卫,“卫二将军、一大将军判之。”唐贞 观以后,上府至千二百人,中府至千人,下府八百人。 十人为火,火有长,备六驮马。五十人为一队,立队正; 三百人为一团,置团校尉。而府有折冲、左右果毅知 府,并判府事。内属诸卫,则如隋制。凡武士成丁入军, 六十而免,应宿卫者分为三番。其征人、防人,亦有迭 次。起西魏大统至唐天宝,凡名军防、乡团、卫士、武士, 皆谓此也。宋朝沿唐末、五代之制,并号“禁军”,黥面营 处,衣食公上,无得番休。大凡百人为都,五都为营,五 营为军,十军为厢,或隶殿前,或隶两侍卫司。自“厢都 指挥而下,皆节级,有员品。每都立军使、都头、兵马使, 则古之队正之任也;每营立指挥使,则古之旅帅之 任也;每军立都指挥使、都虞候,则古之师帅之任也; 每军每厢立都指挥使,则古之军将之任也;各有副 簉,以贰其政。其两河、关西诸州,则别募蕃汉丁壮,差 置将职,以效内军。至其戍守征”伐,则古有大将、元帅、 大总管,今谓招讨使、都部署是也;古有副将、副元帅、 副总管,今谓招讨副使、副部署、钤辖是也;古者跳荡, 左右虞候,今谓之“先锋、策先锋”、“后殿策殿后”是也;古 有校尉已下兵职,今谓“都监、队将”之类是也。立军制 吏,古今率同,其名虽殊,其任则一,凡莅师者,亦富参 考前制,以为今事之式法焉。

    《京营兵制考》

    国家兵制,初盖视汉代云。汉有南北军,卫尉主南军, 中尉主北军。其后南军增期门羽林,北军增八校,秩 与执金吾皆二千石。说者曰:“分其权也。”我国家所设 锦衣等十二卫以卫宫禁,拟南军;留守等四十八卫 以卫京师,拟北军。而分隶五府,与八校意同。有事则 将握兵,兵随将,事已则兵归于府,将归于朝,卒有意 “外之虞,生于一军,而四军足以制其死命。”盖高皇帝 以神武久处行闲,洞悉戎机,虽当櫜弓戢矢之时,而 所为善藏利器,强干固本,执长䇲而御宇内者,渊乎 微矣。成祖祚燕,仍立五府,增七十二卫,而设五军神 机、三千三大营。五军营有步兵,有骑兵。《教阵法》。神机 营皆步兵习火器,三千营皆骑兵专扈从。而岁令河 南、山东、中都、大宁四都司军番上练阅于京师营,各 用勋臣二人为提督,自是因而不改。而承平日久,兵 政弛废。迨己巳之变,国统几危。景泰初,于肃愍公始 刱议,于三大营中简厥骁锐,分为十营,还其老弱,谓 之“老家营。”即于故三营提督六人中,推举其二为总 兵,而以本兵董之。营各行以都督一人。有如遇警,檄 其营,则都督以所部出,名为“头拨。”盖三大营至团营, 一变已。天顺初年罢之,八年复置。成化初年罢之,三 年复置。当是时,团营凡有十二,行之既久,操练寖怠, 兵多阘茸。于是乃立东西官厅,号曰“听征”,又一变也。 嘉靖庚戌罢团营,复三大营,而改三千之名为神枢 督。总则勋臣,协理则少司马,弹压则台省。而五军营 之为副将者二,左、右、前、后参将者四,游击将军者四, 枢机二营之为副将者一,参将者二,佐击将军者六。 自嘉、隆至于今闲,微有增损,而制固不变。今三大营 将领、副、参佐、游、坐营号头、中军、千、把总见为官者五 百二十有奇,而为军者十二万;为备兵者“十万有奇。 一大营中有战兵,有车兵,有城守,有备兵。盖分为二 十小营,合为三大营,又合为戎政府”云。“国初制兵,患 其聚而难制,故主于分。既分之后,患其散而无纪,故 主于合。分合之闲,失在政不在制也。夫兵犹水也,汇 为巨浸,溢为洪流,则且有溃决冲啮、不可捍御之患。 疏之别之,以杀其势,则汩”然赴海而趋。《老子》有言:“鱼 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假人。”盖高皇之虑远矣。 夫收太阿之权,役臂指之势,其惟初制哉!

    《议随里甲以编民兵》

    “国初,卫军籍充垛集,大县至数千名,分发天下卫所, 多至百馀卫,数千里之远者。近来东南充军,亦多发 西北;西北充军,亦多发东南。然四方风土不同,南人 病北方之苦寒,北人病南方之暑湿,逃亡故绝,莫不 由斯。道里既远,勾解遂难。谓宜更制,各归土著。除国 初编发子孙已数世惯彼风土、不愿回原籍者听,中 闲有愿回者,官司给文发回原籍卫所补伍,以后充 军,俱即编本省附近卫所,庶鲜逃亡,易为勾解。”虽然, 此法虽善,要不过补偏救弊,一时权宜之政而已。终 不若随图里编民兵之为经久无弊。何也?盖军随土 著,祇省清理勾解之烦,小利而已,他弊固自若也。若 兵随里甲,则可省养兵之费,可省募兵之害,可无逃 亡缺伍之虞,可无孱弱充数,与夫骄兵悍肆之患。凡昔之所谓弊者,一扫而空之,而所谓利者,悉兼而有 之矣。不井田,不府兵,而自得寓兵于农之利。嘉靖初, 杨一清疏曰:“太祖设五府,四十八卫。太宗建都燕京, 仍立五府,增七十二卫,设五军神机三千大营。都城 之外,设大教场,操演武备。又以河南、山东、大宁、中都 四都司官军,轮聚京师,岁教月练,无事足以壮国威, 有警足以御外侮”,真得居重驭轻之宜矣。厥后天下 承平,兵务渐弛。至正统己巳之秋,北狄侵侮,几危宗 社。景泰初,兵部尚书于谦乃于三大营中挑选精锐 者,分立十营团操,是为“团营。”体统尊严,条教明肃。四 方有警,或用一营、二营、三营,以次挨拨而行,不用临 期挑选。其选剩不堪者,退回原营,谓之“老家。”天顺初 年罢之,成化初年复置,后增为十二团营。布分益严, 我武益张。于时一有警报,大军一出,四方慑服。嗣后 因陋就简,垂四十年而戎马日耗。士卒之殷实者出 钱包班而其名徒存,贫难者饥寒困苦而其形徒在, 衣裳褴褛,气息奄奄,平居且不能自存,安能为国以 捍御百战之敌哉?每遇有警,欲拨一二万之兵,未免 各营通行挑选;再欲选拨一二万,恒以不足数为虑, 是团营与老家无异矣。夫军以卫民,民以养军。今各 营官军月支米八万一千五百有馀石,以一岁计之, 该食米九十七万八千馀石,是皆百姓膏血之馀也。 及选用战兵,求一二万而不足,当事者岂不为之寒 心哉!至于统兵将军,亦皆临期选用,将不知兵,兵不 知将,迟缓日月旋置军装,将官已至关口,士卒尚在 京城,都人相传为笑,曰:“是不堪用,徒费刍粮也。”中外 皆知京军为不足用。正德年闲,山东、北直隶群盗纵 横,乃调宣、“大、陕西、辽东边军征之,逾年始得平定。是 岂强干弱枝之意耶?幸而其时三边无警,假使边境 内侵,边兵不可掣调,则内盗将置之不问乎?启边人 轻视中原之心,不可闻于四境,不可训于后世矣。失 今不为,后益难图。乞敕提督官申教练之法,溥优恤 之恩,禁侵削之害,严役占之条。痛革宿弊,修复旧规, 使耳目一新,精彩一变,所以壮国家之元气而延生 民之命脉者,庶其在此也。”按此《疏》言一代京营沿革 利病晓然,岁费百万粮刍而缓急一无所用,言京营 而天下可知矣。愚尝谓有兵若此,不如无之兵而无 用,曷若已之,而议者犹忧军伍之不充,每司府州县 各置清军官,而岁差御史督之,亦弗思甚矣。观近时 事益可征。近浙西寇作,朝廷征七省兵讨之,而置中 外数十万卫兵于不齿,惟议调湖广之苗兵、广西之 狼兵,与夫召募山东之枪手、河南、广东之新兵而已。 呜呼!卫军无用,曷若去之奈何?犹朘民膏血以养此 无用之物为耶?故愚以为不若罢军勿清,停清军官, 勿置勿差,任其“消耗,而从事于随图里编民壮”之制, 以仿寓兵于农,斯为更化善治,可久可继。夫治国犹 治家也,治家者必畜猫以捕鼠、畜犬以吠盗,常也。今 人家苟畜猫不捕鼠,犬不吠盗,则汲汲然思易之矣。 呜呼!谋国者察此,思过半矣。昔汉之制,有践更之卒, 而无营田之兵,虽皆出于农夫,而方其为兵也,不知 “农夫之事”,是故郡县无常屯之兵,而京师亦不过有 南北军、期门、羽林而已。有事皆以虎符调发郡国之 兵,至于事已而休,兵则涣然各复其故。是以其兵虽 不知农,而天下不至于弊者,未尝聚也。唐置十六卫 府兵,天下之府八百馀所,而屯于关中者至有五百, 然皆无事则力耕而积谷,不惟以自“赡养,而又足以 广县官之储。是以兵聚京师而天下亦不至于弊者, 未尝无事而食也。”今天下之兵,不耕而聚于畿辅者 以数十万计,皆仰给于县官,有汉、唐之患,而无汉、唐 之利。天下之财,近自淮甸而远至吴、楚,莫不尽取以 归于京师,而三司之用犹恐其不给,其弊皆起于不 耕之兵聚于内。非特“如此而已,又有循环往来,屯戍 于郡县者,皆出自禁兵。”由是观之,则是天下之地,一 尺一寸皆天子自为守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