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圃斋集/卷四 中华文库
疏箚
乞郡疏庚辰
伏以臣本庸陋,百无一能,滥蒙圣上拂拭之恩,早通仕籍,历扬清要,丝毫无补,愧惧徒积。及至前冬,升擢之命出于千万梦寐之外,年未强仕,居然厕迹于绯玉之列,历数在廷,未有居先。此岂微臣所敢自期于平日者哉?谬恩荐加,荣耀已极,在臣分义,惟当奔走职事,糜粉为期,以报洪造之万一者,寔臣区区日夜之所勉也。
第臣有私悃之万分切迫一日为急者。臣之偏母年今七帙,病逾三载,元气衰薾,长在床褥,有时添㞃,变证无常。臣之辄事陈吁,特许救视,非止一再。
虽荷覆焘之泽,得至今日,而病源既痼,澌败日甚,凛凛朝夕,恒有难支之虑,而亦非一时药焫所可责效者也。加以家世素贫,菽水不给,百口之累,犹关病怀。肉饱帛煖,老人恒情,而况于积年沈笃之馀,既阙甘旨之供,又添井臼之忧,人子之心,当复如何?臣于是惕然懔然,未尝不中夜自悼也。古语云“事君日长,事亲日短”,此盖情实之言。
臣虽不肖,年纪尚少,傥蒙如天之恩,少伸反哺之愿,则庶乎事君事亲,各尽其分,而从今至死之年,何莫非报效之日也?且今圣明在上,以孝为理,朝臣之哀吁蒙许者,前后相望。如使臣去留有所轻重,不必靳数年之暇,而今臣倥侗之状,无所比数于朝,而矜恻之情,实有万倍于人者哉。
噫,臣身已荣,而母忧无可纾之日;公义虽重,而私恩有可伸之地。臣若迟回岁月,恋宠而不知辞,畏威而不敢言,夕照易飞,春晖莫报,则不但为微臣终身之恨,亦岂不有歉于圣朝体下之仁哉?
伏惟天地之德,无物不遂;日月之明,无幽不烛。臣之出入近密,已多年所。肝膈之语、疾痛之号,或冀有格于盖高之听,而忘僭冒死,仰首哀鸣。伏乞圣慈俯谅血恳,特畀一县,以遂人子至情,千万幸甚。
请均蠲租之令疏忠州牧使时
伏以臣本无似,滥受刍牧之任,夙宵忧惧,图报万一,而才疏识浅,触事愦愦。至于捧籴,朝有颁令,而臣不能严督催科,旧粜之未准者,实为列邑之最。今方惶蹙自讼,以俟谴罚之不暇,固不宜妄有所陈列,而伏见备忘辞旨,有死亡人幼稚独存,还上荡涤之令。德音一布,四方耸听,奉令承教之臣,孰不欲精查明核,以副我圣上先四之仁政也哉?
第以本州事言之,自有详略之不同,轻重之相舛者。盖戊寅年间朝家为恤人民之死亡于疠疫者,令外方查出全家合没、幼稚独存之类。其后继查饥死人合没,而身役还上之减,只及于合没,而不及于幼稚矣。
今又有此饥死、幼稚之查,臣取考前日文书,则以本州二万之户,经五年无前饥疫,合没四百户,而荡涤之谷仅二百馀石,疫死幼稚四十馀户。前冬催籴之时,里任辈称以合没死亡者,其数甚多。
臣招诘其前报之少、今頉之多,则皆以为“曾前查核时,民间妄揣朝家只蠲身役,故有役者抄入,而私奴、闲散之类,多不入录”云。此言未必尽信,而亦不可尽诿虚诬也。
且本州分粜之规不一,乙亥则以八结分给,丙、丁、戊,则以统记分给。统记者,各其名下,分列谷数,文书晓然。而八结者,户首一人之下,摠录其都数而已,其人若死,则虽一二年之后,结内之人名谷数,实难考准。况乙亥距今七年之久,其何以一一核实乎?以此前日荡减之时,乙亥还上则初不敢举论,谷数之不多,理势然也。此臣所谓详略不同者也。
且伏念圣上推若保之恩,特有此非常旷荡之举,幼稚之保有其家者,尚蒙恤典。而其流离道路或徙或亡者,独不与焉,此岂独非殿下赤子?而必欲征捧,则害不得不遍及于邻族矣,其视幼稚之尚存者,尤岂不冤甚乎?此臣所谓轻重之相舛者也。
臣之愚意,勿论已查与未查,合没、幼稚之类,一从癸酉入籍者,考准于丙子、己卯两式年户籍,在彼而漏此,则可以为验。而流亡之类亦一体许录,谷物则不专以丙、丁、戊统记为限。乙亥受出者,亦凭其田结多寡,酌量许减,则勿论朝家所失之多寡,庶可均一,而无详略轻重之患矣。
噫,国家不幸,五年荐饥,振古所罕,而疠疫继作,殣瘠相望,曩日之事,言之于悒。虽经兵燹,人民之死亡未必过此。幸赖前岁稍稔,黎民小苏,而旧籴征捧,虽有多寡之不同,今此特恩之下,岂可不推一视之仁,布均施之泽,以慰我孑遗之民望哉?
伏乞圣明下臣此章于庙堂,勿计饥民口吻之毫厘,勿咎前后文簿之互异,合没之未查者、流亡之见漏者,许令入录,而乙亥八结之谷,亦使幷减。查得实状之后,其应捧之类,徐观年事,渐次充塡,则朝家之所失,未必太滥,而民蒙实惠矣。
辞吏曹参议疏辛巳
伏以臣于昨年,幸蒙鸿造,授以便近之邑,俾遂乌鸟之愿,母子相聚,感祝天恩。而臣母年过七十,宿疾沈淹,今春以后,一倍危笃,不得不就医入城。臣之情势,有不可顷刻离侧者,幸因道臣之状闻,即蒙递罢去来,莫非殊渥。而踵顶悉归造化,此岂微臣糜粉而所可仰酬者哉?
不意今者恩叙未几,天官佐贰之命,遽及于万万无似之身。臣诚惊惶震惕,实不知措躬之所,而亦不敢知圣明何取于臣,有此误授也。臣本至愚极陋,百不犹人,徒藉先荫,从前履历,罔非逾分。而至于铨衡之职,何等地望,何等责任,今乃摆脱常格,擢置人先,臣身狼狈,虽不足恤,其于轻朝廷之选而来四方之讥何哉?
目今朝议乖裂,众目睢盱,近来居是职者,虽名重而望高,率不过数月,辄皆颠沛,前后相望。况臣陞资不久,未经诸曹,长短无称,言议素轻者,乃能一朝躐处,其可免颠踬之患,而任委寄之责哉?此臣所以宁被违慢之诛,而决不敢冒承,上以偾国事,下以误一身,直至于公私俱病而无馀地也。
且臣顷伏闻儒臣之疏,极陈近日守宰递易之弊,至有“去就任情,投绂太遽”等语。臣于湖邑,初既乞养,递未周岁,则在臣私情,俱不获已,而论斥之来,臣何以自解乎?此则在臣量分之外,又添难安之一端。
召牌之下,分义是惧,不得不趋诣阙下,而顾臣情势,实无唐突冒进之理。玆敢露章哀鸣,仰冒𫓧钺。伏乞圣慈俯谅臣肝膈之恳非出饰让,亟赐改正,以重官方,以安微分,不胜万幸。
代青松儒生屏岩书院请额疏壬午
伏以文成公臣李珥、文元公臣金长生道学之盛、传授之正,继五贤之后,为百代之师,即古人所谓“凤凰芝草,贤愚以为美瑞,青天白日,奴隶知其清明”者也。臣等俱以蒙儒,居千里之远,而生百年之后,且无知识可以窥两贤阃奥之浅深,而尊仰之诚、慕悦之心,则自谓不后于束修抠衣之徒矣。
仍窃伏念青松为邑,邈在岭外,人多椎朴,俗蔑诗礼。虽或稍存头角,有志学业者,而既无诱掖教导之人,又无观感兴起之方,泯泯泄泄,以至今日,非但为本府之所羞,抑有歉于清朝右文之治也。
谨稽邑中旧记、长老所传,则李珥尝往来讲道于陶山文纯公李滉之居,屡至本府,而又有其远世先垅展扫之地,想其遗躅,不翅三宿之恋。至于金长生,当壬辰抢攘之后,以督运官,干王事住本府最久,其遗风馀馥,到于今传诵不怠,玆岂非本府之幸,而矜式于后日者哉?
臣等于此,略与同志之士,各鸠材力,创建两贤书院于府治之南。今已妥灵设飨,寓多士尊慕之意,作后学讲读之所,以僻陋之乡为弦诵之地者,何莫非圣上尊贤教育之化,无远而不届也。
第臣等伏闻自古书院之设,虽因章甫私自营始,必待在上之人表章而崇奖之,庶可耸动一世,昭示久远。今臣等裹足远来,仰叫天阍者,只欲凭借宠灵,夸耀一邦。
而或以为朝家新颁禁令,使不得叠设书院,此盖出于虑州县之弊也。然臣等所居之邑,则无一区乡社之祀,而傍近诸郡亦无聚会藏修之处,其不可以圻、湖间一邑屡设者,比而论之也明矣。
况以两贤德业,一国之人无不尊奉,而岭之南无一俎豆之所,则诚为斯文之欠事。而两贤之迹,幷萃于本府,书院之设,适在于今时,臣等安得不有所望于崇儒尚德之日哉?
且伏闻甲戌年间,先正臣朴世采以书院重叠之弊,陈达于筵中,申明旧令,而如从祀诸贤及大名贤,则宜有别样优异,不拘于此例云。然则今臣等所敢请者,正世采所谓别样优异者也。玆敢不避僭越,仰渎宸严。伏乞圣明俯赐谅察,亟命有司,颁额致享,以慰多士之望,不胜幸甚。
代湖南儒生鹿洞书院请额疏
伏以灵岩郡南,有古名臣崔德之书院,以其孙忠成配焉,崇祯庚午乡儒之所建也。至今乙亥,又以故相臣金寿恒幷享。此三臣年代虽不同,其有功于南方人士,而为没世不忘则一也。臣等略将三臣事迹、立祠颠末,仰冀圣明之垂察焉。
盖德之仕我世宗朝,登文科,历翰苑、玉署,出为南原府使。自南原弃官居本郡,筑书楼,扁以存养。逮文庙初年,拜艺文直提学,即又乞骸归,遂终老,此其出处之大略也。
今以其遗事及诸名贤所撰述者考之,当治化方隆之日,乃能羽仪王庭,历扬华要,至蒙圣主之褒,则其人之所存,已可知矣。世衰道微,色斯退藏者,犹足称美。况上有明良之遇,下有汇征之吉,而超然远引,甘心肥遁,其高风峻节,有非俗人所可窥测者也。
东方正学,虽倡于丽末,至于国初,犹未大显。而“存养”二字,深得孟氏之心法,不事放浪,加意于进修之方,老而不倦,则其所践履,亦可想矣。是以故判书臣李植尝评“纯实之行,著于圣谕,淳德也;中岁纳履,遁迹山海,高节也;存心养性,揭扁自警,正学也。有一于此,尚可师范百世,况兼有之者乎?”此盖深得其为人,而为百世正论也。
忠成隐居读书,不出于世,而受之家庭,笃于孝友者,已不失其世守,而又能受业于文敬公金宏弼之门,究心于性情理气之蕴,其师友渊源之正,足以征信于后世也。所谓存养楼,在其世居之地,历数百年,遗像犹存,立祠于楼后,屡经兵燹,三易其处,尊祀不怠,初因子孙之奉。而今此书院之设,则实由后学之追慕兴感,愈久而愈新者也,岂可与一节之士,修姱自好,没而寝忘者,比哉?
至于寿恒,行己本末及立朝大节,圣主之所尝任使,臣等不暇一二谈,而逮乙卯编配本郡,四载之后,始乃北迁,在谪之日,虽未尝以师道自处,而缝掖之徒,莫不慕其名而爱其德。一接容仪,各满其望,袭春风者易为温,饮河水者易为饱,此其熏陶濡染之盛,不止于问字之益,而泰山乔岳之功,不自觉其及人之深也。昔唐臣韩愈在潮州,未满一岁,所教不过章句,而犹能立祠俎豆。今臣等所尊慕者,不后于赵德、区弘之徒,则设春秋之享而寄没世之思者,亦其宜也。
噫,三臣之遗风馀烈,照人耳目,如彼其卓卓,南方章甫之慕悦崇奉,必欲家尸而户祝。而书院之幷享,日月已久,则宜即登闻朝廷,请赐美号,以示来世。而顾念臣等愚蒙无似,所居僻远,不能自达于堂陛之前,此则臣等之罪也。方今圣明在上,右文为治,重儒尚德之意,迥出百王,斯文阙典,靡不毕举。臣等于此,遂敢裹足远来,仰叫象魏之下。伏乞殿下察三臣事业之优异,念多士尊享之至诚,亟命有司,颁额致享等典,照例举行,以慰一邦之望,以重士林之光,千万幸甚。
辞大司成疏
伏以臣至愚极陋,无所肖似,徒以父兄馀荫,猥通朝籍,清涂华贯,无不遍历。至于铨衡佐贰,初不能量才力辞,荏苒槃礴,殆周一岁,惶愧踧踖,久而深切。顷蒙邮罚,收资解职,中心自幸,庶安私分矣。不意旋赐牵复,班秩仍旧,师儒之命,又出于万万梦寐之外,臣诚惝恍惭恧,不知置身之所也。
夫朝廷分职,何莫不难慎其选,而至于国子之长,实掌教胄之任,以贲饰文治,其所以成菁莪之化,而致思皇之美者,惟赖此耳。若金钩等三人尚矣,至于中世,鸿儒硕德,皆可历指。虽以近日人才眇然,而必须极一时之选,而塞多士之望,岂曾有如臣倥侗,百无一能者,而苟焉冒处也。
臣之出入经幄,已至五六年,而掌撰辞命,亦非一二,而经学则犹蒙于训诂,词章则不晓其蹊迳者,非但侪友之所共知,抑亦圣鉴之已俯烛矣。此时此任,岂臣意虑之所到者哉?臣固知铨曹之例拟、圣上之误授,出于循次苟塡无甚遴简,而名器之日轻、听闻之嗤笑,其将自臣身始矣,岂不大可惧哉?
且臣以待罪下邑时,不善任事,既被降资之罚,则公朝令章,诚不可容易挠改。而今乃未满十日,特以太庙执事之苟简,即授旧秩,事体之颠倒,实未前有,私心之惶蹙,已不可言。而其在国家政法,亏损不细,初缘事势之窘迫,闷默承命,而今于职名之下,决不宜因仍幸冒,以重伤廉隅也。况此所叨之职,不似万万者乎。玆敢干冒𫓧钺,略暴危恳。
伏乞圣明俯谅臣才分之万不可堪,情势之尤有难安,亟收成命,回授可堪之人,以重名器,以励廉义,公私不胜大幸。
辞吏曹参议疏
伏以臣即伏见执义兪命弘疏本,其中一款,盛论铨曹之失,乃以“物色先定,群议沸腾”为言,而致疑于取舍低昂之未能循公。臣于是瞿然悚然,不知所以自措也。
臣之前后递仍,未间数月,而荏苒槃礴,过期有馀。大政之参,亦已至再,则凡于注拟之失宜、物议之未允,臣固无以辞其责者,而今宪臣不肯名言,以增人惑,然则内外紧漫,罔非可疑,而亦皆臣俟罪之所也。
至于承宣二望当初通拟,臣实与闻。李益泰之出入台侍,粤自先朝,厥后屡试州郡,在内日少,是以同朝之间,识面者罕。许玧有文名而无过累,仍重试而陞资级,则两人之先经诸曹,后拟银台,未见其苟且也。
向者台议之发,人多为冤,而宪臣之疏,今又持之不已,臣实未晓也。然权衡之地,责任甚重;取舍之间,意见各异。则如臣驽劣,何敢称物情而塞众望也,亦何敢贪恋迟回,而冀逭罪戾哉?其昏谬颠错,想不止一事,而亦非一日,则决难抗颜于铨席也明矣。
方构一疏,欲暴危恳,而严召之命,适及此际,分义是惧,来诣阙外,而顾臣情势,终不可晏然趋承。伏乞圣慈亟赐递改臣职,以重台议,以安私分,千万幸甚。
因尹志和疏辞职疏
伏以臣于日昨,伏见正言尹志和疏本,诋斥铨曹,语意深紧。至其引避之辞,又加一层,其“用意”、“掩遮”等语,罔非人臣极罪。操切胁勒,殆无馀地,臣读来未半,毛骨俱竦也。
臣自昨年以来,再叨铨地,虽中间乍递,而出入政席,为日最久,则其所谓昨年以后铨官者,专指臣身也。臣之罪戾,实有倍于他人,揆以公法、私义,不可晏然冒进,自速违慢之诛,而勿罢之命,出于格外,臣诚感激踧踖。而不敢径先陈吁于台议方张之日,缩伏私次,恭俟谴罚。不意今者召牌又降,分义是惧,来诣阙外,而顾臣情势,断无祗承之望,而亦何可终始泯默乎?
噫,世道日下,人心益险,今日为铨官者,处侦伺睢盱之地,虽以古君子当之,其取舍进退,实难俱允于众情。况如臣疲劣,冒居许久,则早晩颠踬,固所自料也。
然既居其职,则凡于注拟通塞之间,亦不可全然无辨别,以存政体。故其得罪于公议而见塞者,可一二数矣,若乃无故之人,则未尝不举拟也。大抵通塞失宜,则举人而论是非,指事而明得失,夫谁曰不可?而今谏臣不肯别白,只以“六七人一递一代”等语,勒成罪案,吁亦异矣。夫近日出入台阁之人,奚止于六七?而若曰皆不合于台拟则已,如其不然,而尽舍此等人,以适谏臣之意,非愚臣之所及也。
且今取舍之偏,果如谏臣之言,则台阁之上,必无异议于其间,而何前后群起而迭唱、血战而求胜者,若是其纷纭也?至于“一二靳点”云者,亦何所指斥?而设有其人,则置而不举,方可免于塞责耶?屡拟者,疑其偏护;靳点者,指谓塞责。左右举手,辄受讥议,铨注之道,不亦难乎?
今谏臣新入言地,慷慨论事,而忧时之言,先及铨地,此其衔蓄愤郁,非为朝夕之发。而臣之忝叨匪据,今已经岁,则其所衅瑕,盖将指不胜屈矣。臣虽欲贪恋恩宠,淟涊于职次,决不可得也。玆敢干冒𫓧钺,略暴危恳,伏乞圣慈亟许镌罢臣职名,以安私分,以谢人言,千万幸甚。
所怀疏大司谏时
伏以臣于昨夕,伏见小报,校理李晩成、副校理权尚游当开讲之时,皆自阁门外,一时径出,致令法筵停阁云,此实前所未有之事也。臣闻来惊骇,莫测其由,继而得闻两人所争,则乃因前日疏语,而其本即一铨注间事也。臣于日昨辞疏,略暴委折,伏想圣明已赐俯烛,而玆事得失,无甚关紧,到今日久之后,犹不舍置,辗转相激,驯至此境者,抑何故欤?
夫人臣事君之道,勿论所争之大小,其是非则惟当一付公议而已。晩成之因一微细之事,过疑深责,已失和平,而尚游之轻怒未彻之疏,不参讲席,迸出阙门者,均之有失,而自不觉其同归于坏国体而亏分义,可胜惜哉!
圣明之特令禁推,诚出于责励之意,而以臣愚虑,窃有所隐度者,两臣之心,岂真有私好恶而必至于不相容哉?初出于言语之过激、举措之轻遽,而亦未必不由于朝纲之不严也。然而君臣犹父子也,父之于子,苟有过误,则谆谆教诲,开晓其愚迷者,反有益于扑楚之责。
傥殿下招致两臣于政院,晓以分义之重,勉以寅协之道,使之各祛好胜之私,务尽奉公之义,则上下之间,情志交孚,而两臣之所以衔恩畏义,悔心改图者,想必逾于𫓧钺之严诛矣。伏愿圣明留神焉。
抑臣深有所慨然者,今日国事,可谓岌岌。灾异荐叠,而天怒于上;饥馑连年,而民怨于下。当此之时,虽君臣上下一心协力,驰骛经营,犹惧其不济,而窃瞯朝廷之上,气象销沮,精神涣散,大小玩愒,无一人担当者。
虽以新录一事言之,成命已久,而举行无期。或进退自便,而视若秦瘠;或供仕他务,而病辞馆职。罔念匪躬之节,惟怀便身之计。苟简之极,终至于法筵停阁,禁直一空,岂不大可寒心哉?一事已然,则诸务之隳废,亦可推之。伏愿殿下饬励群工,明晓大义,思所以刮去前习,振励奋发,则国事幸甚。
谏院请退行嘉礼箚
伏以臣等即伏见下礼曹之教,以嘉礼吉日进定于来月初三日。臣等窃以为未安也。即今壸位久旷,臣民之望,孰不知“吉事先近日”之为合于礼意,而第念初三日之于前定十三日,不过一旬之顷,况敬宁殿禫祀在于初十日。
夫今玆丧制之有禫,不特为春宫变除之节而已。齐体之服,有练有禫,实载《礼经》,则虽从近例以十三日为服尽之期,若其礼制,固未尝降也。而今于未禫之前,先行缛仪,非但有乖于《礼经》,亦恐有嫌于吉凶之相错。伏愿圣明考诸经训,参以情文,亟令该曹嘉礼吉日,以前择日定行,不胜幸甚。
辞副提学疏
伏以官爵,人主御世之大柄也。贤否有定分,大小有定形,量能以授之,度才以处之,故上无失举之患,下无癏旷之罪,而治化可做也。如其不然,则桷之代楹,不折则仆;狗之续貂,其丑立见。不但为其身之灾而已,取四方之讥,贻朝廷之累,诚非细故也。今臣特一琐碌贱品,而全昧学识,滥窃科第,寻常子集,多未窥涉,闲漫酬应,亦且艰涩,此实侪流之所共知也。徒藉先荫,受恩最深,逾分越涯,荣耀备至。
凡世之所谓清涂华贯,人共艳称者,殆尽历遍,至于今日之除而极矣。虽使古之宏才厚望为世所推许者当之,固未必周试而无碍,左右而俱适。况臣以庸下之质,拟辄人先,蔑分寸之效,而无职不践,此其故何也?
铨曹之取舍,专由于世阀,而殿下之举措,不问其虚实,节次推排,无一毫难慎底意思,直至于名器混淆,政事隳废,而曾莫之恤焉,岂不大可惧哉?
夫经幄之职,责君德之成就,而一馆之长,地望尤重,先辈耆德之居是任者,今可历数。挽近以来,人才虽渐下,而亦必取一时之望,以备王朝之仪,未闻有如臣蔑蔑而苟然塡拟者也。臣若徒知恩宠之可感、职名之为荣,贪冒嗜进,不思回避,则其窘态之百出,固不暇论,终必辱朝绅而羞当世,奚特为忘廉丧耻之人而止哉?
臣虽至愚,自知甚明,自量亦审,此所以严命之下,甘被违慢之诛。而圣鉴犹不下烛,恩召又复辱临,感激惶蹙,逃遁不得,来伏阙下,仰首哀鸣。庶冀日月之明,天地之仁,有以曲察而垂怜也。
且臣窃有区区私嫌而不敢自隐者。臣兄观命方带馆职,馆阁之例,虽不曲避,长官与诸僚,体貌自别。伦序与职次,尊卑倒置,其不可诿以无避,晏然冒据也决矣。伏乞圣慈俯谅蝼蚁肝膈之言,非出饰让,亟赐改正,以重名器,仍令该曹禀旨定格,兼伸私义,千万幸甚。
论军制疏
伏以国之大事在戎。今此军制之变通,实出于睿断,未知庙堂将何弛张,以奉承圣意,而窃伏闻诸议,皆以变通为难。虽罢禁卫之名,而精抄则不可不仍存,训局之有阙勿补,恐失人心,亦不可轻议,不过只循前日训局之添别队,精抄之别一设而已。若然则恐非圣上轸民隐革弊政之美意也。
臣闻自古论军制者,莫善于府兵,莫不善于长征也。盖选乡兵而更番,则均劳逸而无兵农之分;聚游手而坐食,则长骄惰而无缓急之用。此不待智者而知之也。
我国训局之制,即宋之长征也。初尝为教浙兵之技,而后益张大,今则马步几五千人矣。大农之经用,半入于饩廪,此已乖舛。而此辈生长市井,长袖大笠,足不踏百里之地,手不知勤苦之事,不过一月数次江郊之教炼而已,是以数十里园陵之幸,颠踣者甚多。况利其厚廪,老弱不除。时平则竭一国而养之,有事则驱市人而战之,臣未知此何制置也。
至于御营、禁卫,即府兵之遗意也。况各有三保,使之资馈,国无所费。而外方之良丁皆争乐入者,其役比他为歇故也。民乐入则充额易,国无费则经用裕,比训局无用而有损者,利害较然矣。
今之议者以为“有阙勿补,姑未见目前利益,而先绝众望”云。昔柴世宗大阅天下兵,简汰务精,则其时未闻以此招怨。况今圣教只欲徐徐减数,则纷纭之弊,亦未可虑也。一年阙额,虽未知几何,而得尺得寸,有减则有赢。古之为国者,五年七年,皆有定算,何可咎今日之无显效,而一任其泄泄也?
臣闻训局军兵老弱之不除者,在法宜汰,升户炮手之未过数年者,许其归农,则此类亦不鲜矣。抑又有一说,训局五千,皆已革罢,则禁卫、御营上番者,不过通为二千,宿卫之地、行幸之陪,无以备数,而今不可加定其军额云。
臣意京兵之制,制固不善,而如魏之选武卒,取其材力,不计京外,训局之步卒四千,减至二千而止,择骁健,如禁军入格者,各以一千,分隶禁卫、御营两军门,通京乡为四千。而训局马兵,亦减其半,以三百,分隶两营与禁军,通为一千骑矣。如此则宿卫、陪幸,可无不足之患,而国家经费,已馀其半矣。虽未尽复府兵之制,而其视今日养五千之冗兵者,岂不相悬乎?此则只在庙堂商议节定,以为遵久之道也。
臣本疏迂,妄论兵事,极知僭越,而窃伏念方今民穷财竭,积弊如毛,而其中军制,尤极错戾。数十年间,游谈聚议之士、𬣙谟庙堂之臣,每以此为言,而前后章牍,几至充宇,尚不得措手。何幸明断赫然,欲袪百年之弊,以新一代之制?此实大振作大变通之一机会也。然而人情狃于见闻,惮于改作,务为姑息之计,不思经远之谟,使殿下图治之心,终未免沮抑,略此冒陈。伏乞圣明坚定圣志,更加博询,务归善变,毋贻销刻之讥,千万幸甚。
辞大司谏疏
伏以臣见识迷钝,临事疏漏,寻常一启之停,仍亦未审处,见非物议,据实自列,而处置请出,实是意外。召牌之下,不敢不祗诣,而臣之情势,有不可因仍蹲冒者。
今玆流丐领送之事,实从前议赈之岁所未闻也。本院之启,略陈不便之意,而主事之臣,乃以“从其自愿,观其去留”为言,则臣于前席,亦不敢固争矣。今闻伊后自赈厅招集饥民,抄出愿归者,则以过千之人,应之者未满什之一,而翌日领将率往之时,则其病留逃散之数,又过三之一矣,未知得达本土者果几何?而设令略干人更无病逃之患,既无大段利益。而颠连流离,仰哺而远来者,未必深知劝送之本意,或疑朝家难于接济,强其不欲云尔,则声闻所及,其绝民望而招众怨,为如何哉?今则领送得失,已自槪见。窃想该厅必不继此为,而臣之初不连启争执,实难免尸职之罪。伏乞圣慈亟赐斥退,以为疲软者之戒幸甚。
且臣伏见司直李寅烨疏本,远近流丐之转往三南者,请令该道设赈济活云,此固美意。而仍念京师者,四方之表准也。即今春序垂尽,而赈事犹未始手,将何以责州县之怠忽也?况此流丐,皆自东西迤过京路,而京师之赈寂然,则其转而之四,固无足怪也。
臣闻昔在辛亥大侵,先王大加警动,减膳损廪,大济贫民,而任事之臣,扶病亲监,不遑暇食。是以先王之深仁厚泽,民到于今不忘,以今况古,其可谓仿佛于万一耶?臣窃为执事者惜之。臣于待罪之中,不胜区区之忱,略此附陈,惟圣明留意焉。
辞江华留守疏
伏以臣庸陋谫劣,最居人下,滥蒙洪造,早通仕籍,历扬华要,涯分已逾,丝毫无补,愧惧徒积。不意玆者,居留宠擢之命,遽下于千万梦寐之外,臣诚惊惶震惕,不知所以得此于圣朝也。
夫亚卿之秩,即古人所谓命德之器,而居留之重,今兼保障之责,苟非长材隽望为一世所推服者,莫宜人人轻授也。若先辈名德之士,固非臣之所可拟,而历数挽近膺是选者,亦岂有如臣空疏,百无一取,一朝而躐处者乎?
况今南北虽无朝夕之警,异日缓急,必以为归者,不在于他,则其绸缪设施,因天险而保民和者,诚不可一日废弛也。如或玩愒于苟安,不戒乎负乘,策驽马而驾千里,强僬侥而担丘山,则其身之颠踣,已不暇言,而招讥于四方,贻害于圣朝者,亦复如何哉?
仍窃伏念先臣曾在癸亥,受是任仅期月矣。其建请布置,想或记存于渊衷,而遗爱之入人者,俎豆有所,以臣之不肖无状,无能为役,而于今二十年之间,继莅此地,荣耀虽极,而忝辱之惧,反有切焉。臣若不自揣量,仰恃恩宠,唐突而承命,则其偾国事而隳前休,不但为得罪公家而止矣。此臣所以自闻是命,夙宵忧惧,自不觉其感泪之流颐,而冰炭之交中也。伏惟圣明在上,天鉴孔昭,微臣之长短伎俩,宜莫有一毫可逃者。以臣才分,虽欲竭精殚力,下以思克负荷,上以图报殊遇,决不可得也。
且臣待罪春曹,因圃署、冰库之请报,连署于粘启中矣。伏承备忘,辞旨严峻,该司多员,一时就囚,本曹郞厅,亦罢其职。臣以其时堂上,凡有罪责,理难异同,而圣恩曲贷,只降问备,升秩之命,又及此际,臣之廉义,已难晏然,其在事体,亦不宜如是舛错。而缩伏屡日,未蒙处分,玆敢仰冒𫓧钺,略暴危恳。伏乞圣慈俯察臣才分之难堪、情势之难安,亟赐改正新授职名,仍勘臣罪,公私不胜万幸。
辞吏曹参判疏甲申
伏以庸陋如臣,偏蒙鸿造,华贯要涂,无不历扬,尘露未效,涯分已逾,寻常愧蹙,如负重戾。不意今者,天官亚席之命,又下于千万梦寐之外,臣诚惊惶震骇,直欲逃遁而不可得也。
臣之不肖无状,百无可取,徒藉先荫,夤缘幸会,致位宰班,名实之相舛,公器之不重,为识者所窃叹久矣。况此铨衡之地,国政之所重也。其进退抑扬,陶甄庶品,乃其职责,虽在治古俗隆之日,政宜难慎其人。目今朝著溃裂,党议肆行,是非不白,好恶随人,摇手投足,动被猜疑,甚至丑秽之说,发于章奏。世道至此,可谓无馀地矣。是以铨职之难,比数年益甚,无一月安于职任,无一政不请牌招,人之视铨地,比之籧篨。当此时也,必择性刚而鉴明,望重于一世者处之,犹惧其不能称塞,岂可使如臣资浅地轻,试佐贰而颠跌者,苟然当之,以望其允物情而镇众心哉?
臣之曾前忝窃,非止一再,而辄遭狼狈,上以致严教,下以速台劾,思之至今,寝梦犹惊。今也班秩渐进,责任尤加于曩日,时势捏扤,睢盱益多于同室。臣若不自揣量,徒以承命为恭,则其偾国事而累清朝者,奚但为一身之灾哉。且伏念铨职异于他僚,其拟望先后,自有次第,苟或逾越,辄招讥议。年前亦有以此为嫌,终为力辞者,其在政规,便成令甲。而今此注拟,大违常格,不待人言,而物情之不平,从可知矣。
夫人心之所不安,即义之所不可也。臣虽欲贪恩忘耻,冒据而不避,亦不可得也。玆敢干冒𫓧钺,仰暴危悃。伏乞圣慈俯谅臣言之非出饰让,政规之不可放倒,亟赐递改臣新授职名,以重官方,以安私分,千万幸甚。
请变通政例疏
伏以臣于铨职,决无堪承之望,而迫于严命,黾勉冒出,而既居其职,欲将愚浅之见,仰禀明旨。
亲民之官,莫如守令,守令之贤否,生民之休戚系焉。前后遴选之教,非止一再,在铨之臣,亦岂不欲慎简?而至于大政之时,计仕待迁之类,自卑而陞右,由内而迁外者,不得不按簿循次,俾勿积滞,何暇论人之长短乎?此诚近日政弊。而若乃武倅,多出于殿中,所谓殿中,乃内三厅武兼之末仕陞六者也。当初本职荐拟之时,已多淆杂,而其中年老不射之类,惮于试射,则例多图出东铨。既由东铨,则自各司而补殿中,自殿中而差守令,便成令甲,不可违越。如是而欲望守宰之择差,不其左乎?
臣意则大政时,末仕及训炼去官之应迁东铨者,其数为五,而西铨固难尽差也。若于东铨之窠,必以都摠府、训炼院及他西班实职中择差五人,而末仕去官者,使西铨随才调用,则窠阙得当,彼此俱便,在渠可无积滞之患,在铨亦有抡选之道矣。近来闲散沈屈之弊久矣。勿论文、南、武,岐路甚多,而窠阙不增,虽有治绩表著之人,一罢之后,屡年而不复。向者参下窠之略加变通,欲救此弊,而数亦不多。
察访之职,虽与守令有异,比诸京司,职掌较重,筮仕之人,直为差送,未必得宜。自今以后,参下察访文、南之窠,尽作参上,则陞六后,沈屈之类,亦可有疏通之路,而文官新第者,各有所属,不患陞六之无路也。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各陵四名节、忌辰、告由祭,极其浩频,文、南及宗班堂上员数不多,至于末裔宗班,无鞍马傔从,不能自振者,诚可闷然。势不得不及于武臣,所谓武臣,不过五卫将、巡将之类。此辈全无履历,且多老残,言貌举止,不能成样,其为不敬,为如何哉?武臣之稍有名称者,皆属内禁将、各军门将官,而差祭之时,曾无举论之事,未知创自何时。而或谓身系兵任,不可出外,此有不然者。各陵道里远不过数三息,而军门将校之私自受由者,曾无远近防限,何可以此为拘?而况一军门之中,未必尽数差送,轮回参半,则不旷于宿卫,而有便于享仪。
此三条宜系变通,而无由面奏,敢此疏陈。伏乞圣明下询庙堂,划令许施,则其于铨选之方、祀典之重,庶有小补矣。
与判义禁联名辞职疏同义禁时
伏以臣等伏见修撰朴弼明疏本,以宋墁议谳,金吾只据自明之说为非,臣等不胜瞿然也。御史状闻中胪列宋墁之罪状,前后二段,而前状已经赦宥,无容更议,若其后状还上加捧、仓谷剩数、罗卒帖给等事也。墁之供辞,初不欺讳,而仓谷剩数,盖由文书之差误,罗卒帖给,不过谬例之因循也。至于还上加捧,诚为可骇然,而都会官磨勘之后,无他私用之迹,故以此勘律矣。
今者非斥之言如此,臣等何敢自谓无失,而晏然于职次乎?且其原疏有禀处之教,而臣等以被斥之人,亦难循例覆奏。伏乞圣明亟递臣等金吾兼任,以谢人言,以安微分,不胜幸甚。
因李彦经疏,辞同义禁疏乙酉
伏以臣于日昨,伏见前献纳李彦经疏本,以三臣查事之得脱,论斥金吾不遗馀力,至以宜加责罚为言。臣亦在其时议谳之列,惶陨缩伏,恭俟继发之论,而尚今寂然,亦何敢终始泯默,不一陈暴于黈纩之下哉。
当初诸道之按查、近来右席之疏陈,业已圣鉴之所俯烛,臣不欲更为𫌨缕。而金德基之为亲捐俸,不宜罪于孝理之下,则观过之论,未见其不可也。韩永徽之漏结,非始发于今日也。其时道臣状闻,盖论监色辈乘判官遭丧而弄奸,故朝家只罪监色,而不问永徽,则到今追罪于年久之后者,果合于法例耶?
至于抱川查官之不用台启,以原情为问目者,盖台启只曰“不能无憾于所自尽之地”,而厥后饭含等说,出于避辞。李东彦之原情,幷与避辞而辨之,则查官之舍台启泛论之言,取原情条列而推问者,意在详悉,亦其势然也。以此为咎,请推更查,非臣愚迷之见所能及也。然谏臣既以营护弥缝,为臣之罪,则论以王法,合被重诛,何可一刻自安于官次乎?且臣方带金吾之任,尤不可淟涊蹲冒。伏乞圣慈将臣本职及兼任,亟赐镌削,仍治臣怀私蔑法之罪,以警具僚,以谢台议,千万幸甚。
因赵泰亿疏,辞同义禁,兼陈私恳疏
伏以臣伏见正言赵泰亿疏本,复提前日论劾三臣事,张皇胪列,持之尤力,乃以为诸道按查,举非实状,金吾议谳,专出私意,臣不胜危怖失措,继之以讶惑也。如臣无状,滥忝金吾之任,一参奏谳之列,而向因李彦经之疏斥,再上请辜之章,略暴伊时事实,伏想圣鉴已赐俯烛。而今泰亿之言与彦经之疏,详略虽不同,其旨意出一关捩,臣何敢更为叠床之语,以犯烦渎之诛哉?
第臣所讶惑者,三臣之所被论,罔非贪秽之极罪、伦常之大变也,其言是实则诚覆载之所不容,人情之所共嫉。诸道按查之臣,岂皆溺于私好,汩是非之心而然哉?如其不然则金吾之臣,惟当据其所奏,以请裁可而已。何可逆探诸供之饰诬,而倚阁不信,一如台臣之言而后,方可合于按事之体耶?当初朝家如以三臣罪状显著,不必行查则已,既查之后,乃曰是查不实,皆不可信云尔,则臣虽欲更申前说,苦口力辨,以破其惑,其道末由也。
且臣窃有区区私恳,兼此附陈。臣兄观命乞养得南邑,臣母年老病深,不能冒寒作行。今则日气稍暖,庶几登道,而臣职名在身,不敢越例请由。无他兄弟可以将往半千里之程,扶护无人,情理之闷迫,当复如何?玆敢不避僭越,冒死仰吁。伏乞圣慈曲赐谅察,亟递臣职,仍勘臣罪,以谢人言。且令臣将母就养,以遂生成之泽,不胜大愿。
因赵泰亿书启,辞吏曹参判疏
伏以臣于入城之日,伏闻国家有非常之举,即诣天阍,仍参庭班,而行役撼顿之馀,贱疾猝剧,兼有意外跌伤,添加于累日奔走,还家之后,负席呻苦,无望起动。
且于赵泰亿书启,实有所惶蹙者。昨年金吾之覆奏,向日政席之注拟,臣皆当之,何可厌然掩覆,以苟逭为幸乎?金吾事,臣于春间屡陈请罪之章,伏想圣明已赐俯烛。若其请查之人,举拟秋曹,臣未知其必害于政体。而况其按查之日,终不参涉,则初不用意,自可推知。至于参判之移差,自有委折,其时司寇之长在外,参判南致熏以其弟至熏曾被重劾于李东彦,势难行查云。故朝议皆以成命之久稽为未安,适于其时他曹有窠,果即移拟矣。
夫朝臣之因嫌碍移职者,前后相望,则岂料吹觅之论,亦及于此哉?只缘臣之庸愚,不能顺适台议,触处生谤,前陷玩法欺聪之科,后被费用心机之斥,构捏备至,罪名狼藉,今虽欲冒没蹲据,有不可得也。当此玉候静摄之中,渎冒是惧,闷默累日,今始自列,臣罪尤大。伏乞圣慈俯察臣情势之万分难安,亟赐递改臣职,仍令攸司勘臣罪名,以严国法,以谢人言,不胜大幸。
因柳凤辉疏,辞大司成疏丙戌
伏以臣顷忝铨席,负犯甚重,幸蒙天地父母曲加容贷,不赐谴罚,只许恩免。地部、国子除命联翩,臣诚感泣不知死所,而愧惧一念,深切于中矣。
伏见修撰柳凤辉疏本,力言前左参赞洪受瀗循私蔑公之罪,至拟以浊乱,继而台章峻发,罪名狼藉。臣与受瀗久在铨席,凡有咎责,理难独免,而其中郞官已塞复通一款,实臣所与闻者,尤不胜骇怖,而亦甚讶惑也。所指郞官,臣有姻嫌,固不可可否其间。而盖其枳塞虽在铨秉笔时事,不当以一人之见,锢废诸人。况其未及入铨,因一时疏斥而永弃之者,宁有是理哉?
自夫论议日岐,好恶相反,或此非而彼是,彼臧而此否。通塞取舍,势难两可,则其所谓善类者,岂尽无疵;而所谓阘茸者,岂尽不可用耶?况今曾塞而复通者亦多,而未见其一一质问于初塞之人。若以此为案,则居铨之人,孰能免浊乱之罪哉?
今之言者,必欲以党伐之目,加之于人。如臣偾败之踪,惟当缩伏俟谴,不敢强辨求明,而彼所自处以公正者,果不出于同异耶?且臣所未晓者,儒臣宪臣之出入是职,俱非一再,何不刺举于重臣秉铨之日,乃反闯发于圣教厌薄之后,乘机狙击,犹恐不及,良可异也。然臣以前后同事之人,不可以漏逭为幸,晏然于官次,玆敢冒死仰吁于宸严之下。伏乞圣慈亟递臣职,仍勘臣罪,以谢人言,以安私分,千万幸甚。
辞筹司堂上兼附私恳疏
伏以臣于顷日猥陈请谴之章,重陷罔赦之科,圣旨严峻,诲责切至,铨疏台避,诟骂纷集,而赖天地父母曲加容贷,不赐重诛,只许递职,臣于是循省惕栗,感祝洪私。自惟过大衅深,幸逭刑章,分甘弃捐,望绝当世。
不意玆者,筹司之命遽及于千万无似之身,臣又惝恍不知圣朝何由而有此误授也。如使臣无他疵咎,要其伎俩,特一空疏庸暗人而止耳。历试内外,无一寸长,岂可使与闻军国之重,而取四方之讥议乎?况臣性狷而不能容忍,福溢而自速颠踬,上以不孚于君父,下以取侮于同朝,正宜敛避荣路,痛镌旧愆,庶补万一之效。而若复扬扬道路,苟忝周行,顽然不省,恬然自安,则朝廷将焉用此无耻之人哉?
臣之向日所遭人言,莫非搢绅之所羞。虽不可一一论辨,而至于李夏源之避,则终有所不可泯默者。夫人臣事君,分义固重,而士夫行己,廉隅亦大,有可幷行而不容偏废也。盖前冬筵席,圣教出于敕励之盛意,苟有一分知识,何敢自外于陶甄之下?而臣既奉职无状,致勤此教,则惟当引咎祈免而已。故臣之伊时两疏,只陈惶惧之意者,诚以分义之所当然也。若乃厥后论思之疏、惠文之章,相继迭出,其构罪铨长者,辗转层加,极力挤排,臣以同事之人,固难晏然。况其胪列中一款,即臣所尝与闻者。
臣虽不肖,诚不忍厌然掩匿,不尽自处之道。故一疏略辨,实是廉隅之所不可已也。然则臣前后之疏,条贯各异,道理自别。而夏源乃反藉引胁持,谓臣后疏之发,直缘前日之筵教,至以分义之说,操切甚急,此其意不专在于所争之是非而已。人言此极,则臣之苟逭重戮,得保今日者,何莫非覆焘之恩,而每一念至,未尝不惶汗浃肌也。束带彯缨,尚非所望,尤何可厕迹于庙堂𬣙谟之地哉?
且臣窃有区区私恳,臣兄观命昨年恩补西邑,臣母不忍远离,今欲下去,而无人将往,情理闷迫。臣于前春下南时,亦尝陈情请暇矣。玆敢干冒𫓧钺,兼附血悃。伏乞圣慈俯谅臣才具之蔑裂、情地之穷隘,亟收新授筹司之命,俾得随分处闲,唶舌追愆,且令将母就道,以伸至情,不胜幸甚。
辞右尹疏
伏以臣得伏见前司谏李夏源避辞,以臣前日疏语,更提于数朔之后,其所构讦,视前尤加。臣之忝铨偾事,与长僚无异,则独免邮罚,已极可愧,而因一时请谴之疏,受人拳踢,指不胜屈。
顾臣疲劣无气力可以相抗,惟宜低首敛迹,以守古人无辨之戒。而龂龂之语,迄今未已,若其处置之辞,亦一弹文,所谓“非出公心”云者,未知指何为案。而信笔句断,略不持疑,此莫非臣平素言行,有以取侮于同朝,则臣又自讼之不暇,何敢尤人?然而廉耻一端,贤愚同赋,以臣前后所遭,虽欲贪恋恩遇,强颜趋进,其辱搢绅而羞当世,当复如何哉?此臣所以迟回岐路,不敢径入,而仰首哀吁者也。
至于筹司之任,本非臣才分之所可堪当。初启差之日,急于西行,不获屡控,因仍虚带,日月渐久,上有虚授之讥,下有冒处之罪。而朝廷遴选之意、军国𬣙谟之重,决不可一任其虚旷也。玆敢不避僭越,仰申血恳,伏乞圣慈谅臣情势之难强,察臣才分之不逮,亟赐递改臣本职及筹司之任,得以随分处散,以谢人言,以重国体,千万幸甚。
辞右副宾客疏丁亥
伏以臣之庸陋,最居人下,幸际明时,滥跻华要,从前履历,罔非逾分,寻常懔惕,若陨渊谷。不意今者春宫宾客之任,又下于万万无似之身,臣闻命惊惶,实未知措躬之所也。
夫朝廷命爵,何莫不难且慎,而至于宾客之职,责任尤重,地望自别。虽以近日言之,皆以列卿中择拟,而姑未有降及于次秩者,诚以其选其职亦不可按资例拟而与他等故也。况今王世子邸下玉质夙茂,学问日就,讲论资灌之功,大非冲年时句读之比。臣于顷年亦尝屡忝宫僚,出入筵席,所讲进者,不越乎章句之末,而犹恨其不能明辨推广,以补万一。而屈指计今已过九年有馀,虽欲强策驽钝,仰裨萤爝,其道末由,而亦岂不贻讥于听闻,玷辱于名器哉?
且臣家有儿息,重得奇疾,累朔沈笃。臣至情所在,躬自将护,寝食失宜,贱疾又苦,委顿床席,无计起动。见带本职,例当进参于王子嘉礼之日,而断无入谢天陛奔走职事之望,玆敢疾声陈吁于黈纩之下。伏乞圣慈察臣至恳,非出饰让,亟赐递改臣本职及兼带宾客之任,以重名器,以安私分,不胜大幸。
辞京畿监司疏
伏以今之巡宣,即古方岳,而八路之中,畿辅为先,虽在平常无事之时,固宜慎简。而况今穑事告凶,民将阻饥,此时此任,岂臣庸陋空疏所可堪胜?而昨奉除旨,实增惶陨。
臣之通籍,今几年所?历试前后,涯分已极,而涓埃未报,罪戾徒积,臣之长短伎俩,宜莫逃于圣鉴之下。而虽以近日言之,内而筹司之重,外而藩臬之寄,雍容周游,无所阻碍,有若通才利器,无施不可者然。此不但臣心之愧恧,其在圣朝器使之道,果如何哉?
且臣丧戚忧疾,半岁焦恼,躯壳虽存,精力销亡,文簿之裁决、原隰之谘询,必不免丛脞而颠顿者,亦岂细虑也哉?玆敢仰渎宸严,略暴微悃。伏乞圣慈俯赐矜谅,递臣新授职名,以安私分,不胜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