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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 旧石器时代的人类与环境

左镇人的发现

根据地质学家的研究,在300万至1万年前的更新世冰河期间,台湾曾数度与东亚大陆相连,尤其在第4冰河期,海平面平均比现在低下约100公尺,而现在大部分的台湾海峡深度不到60公尺。这条“台湾陆桥”,一直到12000年前冰河时代末期,才因气候变迁、冰河融解、海平面逐渐上升,形成“台湾海峡”而被取代,台湾再次与大陆隔离。所以,在冰河时期,大陆上以狩猎和采集为生的古人类,便很可能追随南迁的动物群来到台湾,此项推测终于在民国60年(1971)获得证实。

该年11月,台湾大学考古人类学系教授宋文薰、地质系教授林朝棨,以及原台湾省立博物馆馆长刘衍、金良晨主任、何勋尧先生等,前往本县左镇乡探查菜寮溪新发现的犀牛化石时,无意间在台南市化石收藏家郭德铃先生所收藏的化石中,发现一片人类右顶骨化石残片。民国63年(1974),日本古生物学家鹿间时夫教授也在民间学者潘常武先的收藏品中,找到另一片采自菜寮溪的人类左顶骨化石。这两件化石经鹿间时夫教授携回日本研究后,认为属于现代人种(Homo sapiens sapiens),存在的年代经氟与锰计量的测定,推之其绝对年代为距今2万年到3万年之间。[1]这说明至少约3万年以前,台湾已有人类居住。同年潘常武先生再将第3件人类头骨化石捐赠给台湾省立博物馆。因发现地点的行政区域属于台南县左镇乡,所以学者们把它命名为“左镇人”。目前这3件在菜寮溪“臭堀”地方发现,分属不同个体的人类头骨化石,均收藏于已经改制的国立台湾博物馆。

民国66年(1977),潘常武先生再将新近搜藏的一颗人类牙齿化石,提供给台大考古人类学系研究;次年,陈春木先生邮寄陈济堂先生所收藏的另一颗人齿化石借予台大。这3件人类头骨化石残片及两颗在“臭堀”采集的人类牙齿化石,经台大考古人类学系连照美教授委托台大医学院解剖科余锦泉先生,及台大医院牙科张文魁先生鉴定比对,并参考了相关文献后,获得不少心得,现简述于后。

左镇人的特征

头骨化石分析

第1片左镇人头骨:郭德铃先生提供。为人类右顶骨残片,根据鹿间时夫等人所做的测量,标本长7.8公分,最宽幅8公分,厚度为0.41至0.56公分,骨质硬且重,密度约为2.58克 / 立方公分,形状略呈长方形,外表颜色为棕色带黑色斑点。由该矢状缝未愈合,中脑膜血管印痕浅,上颞腺不显著,以及头骨片之厚度薄等解剖学特征,鹿间等人认为该头骨片主人很年轻。又根据不显著的顶结节及顶结节至矢状缝的直线距离等现象资料,认为应该属于男性的头骨可能性比较高。

第2片左镇人的头骨:潘常武先生提供。此为人类左顶骨残片,约当顶骨后半的中央部位,颜色比第一片更为深棕色,外表轮廓近长方形,大小约4×5公分,厚度在0.49至0.65公分之间。标本外面前上半不平,带有密布的微细管印痕,后下半较平滑,其间的界线鹿间等人鉴定为上颞腺,下缘则有下颞腺;内面,有比第1件标本更深的中脑膜动脉沟之印痕,是一个发育完全的人类个体所拥有,他已经具有强壮的颞肌,只是性别尚不易判断。特殊的是,这一片头骨的内外面,出现有程度不同的细刮纹,以内面出现的多而明显,鹿间教授等人认为是人为的,但不知其目的;连照美教授则以为刮痕可能是骨片石化过程中,在河床上连续冲滚所造成。[1]

第3片左镇人的头骨:潘常武先生提供。标本为人类顶骨残片,深棕色,骨质硬而重,据肉眼观察,其石化情形与上述两件标本完全一样。这件化石比较小且呈现三角形,长3.5公分,破片的最长轴3.7公分,厚度在0.4至0.55公分之间。标本外面相当光滑,可见其残存三分之二的顶孔,由顶孔的走向来看,这一块头骨破片应该是属于右边的。很深的顶骨矢状沟应是这一标本的最大特色,但由于标本太残碎,矢状缝不完整,其年纪与性别不容易判定;不过,由头骨厚度与骨质来看,可能属于成年个体。

牙齿化石分析

左镇地区出现的人类牙齿化石,目前经过台大考古人类学系鉴定者有2颗,前者为潘常武先生采集并捐赠,后者则为陈济堂先生所收藏,此两件标本的出土地点相同,皆采自“臭堀”附近的菜寮溪河床。后来,关庙乡化石收藏家王良杰陆续于邦寮及龙沟两地采集到2颗左镇人的牙齿化石;余顶旗先生于“臭堀”及吴金德先生于龙沟各采集到1颗,所以,目前已知的左镇人牙齿化石应有6颗以上。本文仅对台大考古人类学系鉴定的牙齿化石加以说明:

第1颗左镇人的牙齿:由潘常武先生提供。这是一颗相当完整的上颚右侧大臼齿,冠长0.65公分,冠宽1.05公分,冠厚1.2公分,根长0.85公分,牙齿全长约1.5公分。齿冠完整,珐琅质部分于咬合面上大部分呈现黑色,舌侧边缘有一细条铁红色,其馀诸面则部分呈现橙色并有黑斑点。齿冠型态显示第一大臼齿的基本形态特征。牙齿咬合面接近菱形,由于严重磨耗,所有齿峰表面隆线完全不存在,且各于中央出现小圆形凹窝,这应是齿峰珐琅质经过度磨耗,露出质软的齿质所致,此牙并可确定没有蛀蚀现象。

至于这一颗牙齿的齿根则呈现深赤褐色,已经完全石化。由现有长度来看,齿根末端有缺损,齿根之间胶结有母岩,由于曾受压力,局部略有变形现象。齿根的数目及其分岔情形外观不明,但由X光照相结果,则可清楚看出分岔的三齿根,另由舌侧面的齿颈部以至齿根开始处宽度很窄看来,本标本却显现第二大臼齿的特征。

第2颗左镇人的牙齿:由陈济堂先生提供。此为下颚右侧第一大臼齿的齿冠部分,冠长0.6公分,冠宽1.1公分,冠厚1.02公分,齿颈以下的齿根部分完全缺失。珐琅质部分呈现汎青色且略带透明,咬合面严重磨耗,5个齿峰已经完全磨平,中央亦露出牙质的小凹窝。齿颈部的断折面,可见牙质部分因石化而呈现深棕色,齿髓腔空而不具填充物。

左镇人的头骨及牙齿化石,与其他大多数的动物化石一样,是采集于菜寮溪的河床,其出现地点主要是在三重溪流入菜寮溪的入口附近,亦即当地人所说的“臭堀”一带,这一段河床地层属于崎顶层上层的第4、5层,同一地点还出现许多属于崎顶层的动物化石。据地质学者研究,菜寮溪是曾文溪中游的支流,地层上属于新化丘陵,地质上则以更新世崎顶层为主。崎顶层的地层堆积都是属于滨海区的海相沉积;由砂岩代表开放性的滨海,似为海浸期所形成,而由泥岩代表封闭性的潟湖,似为海退期的滨海或河口。[2]所以,大致推测“左镇人”当时可能生活在滨海或河口的环境;不过,“左镇人”化石都是采自菜寮溪的河床上,而非出自于原始的地层,而左镇地区迄今尚未正式发现旧石器时代人类的遗址或遗物,所以仍需要进一步的调查与研究。

左镇人的文化

既然“左镇人”化石发现的区域,并无确实的文化遗址或遗物,那么,“左镇人”的生活面貌究竟是怎样呢?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先将“左镇人”与菜寮溪发现的“左镇动物群”化石两者间的关系,先做一个厘清。

“左镇动物群”化石的物群组合,代表的是台湾南部头嵙山期(更新世早期,距今约100万年),当时生态条件下生存的脊椎动物群,而“左镇人”却是更新世晚期(距今约2至3万年)的人类,二者之间可能相差几十万年甚至于上百万年。所以,与“左镇人”同时的必定是另一类型的动物群,而与“左镇动物群”相关的人类,至少应是直立人或更原始的,绝非只是现代人种。至于菜寮溪河床上所出现的史前时代的陶器与石器等文化遗物,大多是年代不会超过5000年以上的台湾西海岸南部地区,新石器时代盛期及其后的考古标本。[3]所以,若以目前极有限的材料来看,似乎只能证明“他们”的存在而已。那么,“左镇人”到底是如何生活的呢?台湾的考古学家们,认为在八仙洞遗址所发现的“长滨文化”,可能就是“左镇人”时代的文化。

长滨文化的发现

自从民国57年(1968)开始,台大考古学系宋文薰教授及地质系林朝棨教授便带领台湾大学考古队,开始在台东县长滨乡八仙洞的海蚀洞穴进行发掘,民国58年(1969)1月4日,终于在几个洞穴的底层发现了旧石器文化。因地属台东县的长滨乡,著名的考古学家李济博士乃将这些器物所代表的文化命名为“长滨文化”。[4]

八仙洞在台东海岸山脉的东侧,有大小洞穴12处。其海拔高度,由15至100公尺不等,现在距海最远者为乾元洞,约250公尺。该次发掘,仅限乾元、海雷、潮音等3洞。宋文薰教授认为,乾元洞的旧石器文化较古老,海雷洞次之,而潮音洞最晚,所获得史前器物共有打制石器及骨角器两大类,皆系“同一文化传统”。[5]这一文化的年代依据碳14定年法测定与学者估计,最早可能到5万年以前。但由于自然资源丰富,继续保持狩猎及采集的生活形态未曾改变,或者因长期孤立造成文化发展迟滞,因此一直持续到距今5000多年前才消失。[6]是迄今在台湾所发现最古老的人类文化遗存。之后,在垦丁国家公园内的鹅銮鼻第二、龙坑、台东成功小马等遗址,也发现类似“长滨文化”的遗物。[4]但由于测定的年代已进入全新世(约4500至6500年前)范围内,则属于“旧石器时代晚期持续型文化”。[7]

长滨文化人的生活型式

长滨文化在当时人口并不多,以海边天然的海蚀洞穴或近海低地背风处为主要栖息地,形成游团式(band)的小型社会。他们以渔猎和采集为生,并利用打剥法制成的偏锋砍伐器和石片器为工具,不会种植农作物,也不知道制作陶器。由于“长滨文化”的石器,与华南地区若干旧石器遗址所出土的石器,有相当程度的相似性,考古学家推测“长滨文化”的人类,可能在台湾与大陆以陆桥相连的时期,来自华南地区,首先到达台湾西部地方,然后才到东部。所以,“左镇人”很早便被当做是西部“长滨文化”的主人。[3]

进一步探索

另外,从菜寮溪河床所采集的崎顶层所属的动物化石中,有许多标本具有疑似人类敲击加工的痕迹,学者认为可能是当地古老人类的工具。[8]因为,我们从考古资料得知,嘉南冲积平原本身缺少坚硬的石材,所以左镇地区在新石器时代使用的工具材料是远从澎湖运来的橄榄石玄武岩,或者是到遥远的中央山脉所采集的板岩,那么就地取材,利用石化的兽骨加工成工具使用,便相当符合经济效益。不过,其确实性尚有待正式的鉴定。

最后,我们仍需为澎湖海沟发现的“台湾陆桥动物群”留下一笔。因为在过去2、30年,渔民在此区域进行底拖作业时,经常捞起大型的脊椎动物化石,国立自然科学博物馆加以计划性搜集,正进行一系列的分类鉴定与演化亲缘关系的研究。在这些化石中,以古菱齿象与水牛的头骨和肢骨占绝大部分。12同时也发现人类化石及人类加工过的动物化石,经研究该批动物化石,都是更新世晚期华北和淮河流域常见的哺乳动物化石。而以带人工砍痕的四不像鹿角进行铀系法年代测年,测定结果为距今4万4000年,如果该测定无误,将为台湾考古旧石器时代的研究带来新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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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料来源

  1. ^ 1.0 1.1 连照美,〈台南县菜寮溪的人类化石〉,《国立台湾大学考古人类学刊》42期抽印本,1981,页58。
  2. 锺广吉,〈台南县境内新化丘陵区之化石地质及基础地质调查〉,《菜寮溪化石研究专辑》,新营:台南县立文化中心,1991,页45。
  3. ^ 3.0 3.1 连照美,〈台南县菜寮溪的人类化石〉,《国立台湾大学考古人类学刊》42期抽印本,1981,页63。
  4. ^ 4.0 4.1 臧振华,《台湾考古》,台北市:文建会,1999,页42。
  5. 林胜义、何显荣,《台湾—人类文明的原乡》,台北市:台湾飞碟学研究会,2001,页19。
  6. 刘益昌,〈台湾的史前文化与遗址〉,《九十年暑期台湾史迹研习会讲义汇编》,台北市:台北市文献委员会,1996a,页14。
  7. 李光周,《垦丁国家公园史前文化》,台北市:文建会,1999,页28。
  8. 陈光祖,〈试论台湾各时代的哺乳动物群及其相关问题---台湾地区动物考古学的基础资料之一(上、下篇)〉,《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集刊》71(1)(2),台北市: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2000,页162~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