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觉

陈觉,海陵人也,后海陵升泰州,遂为泰州人。烈祖辅吴,作礼贤院,聚图书万卷,及琴弈游戏之具,以延四方贤士,政事之暇多与讲评古今,觉亦预焉。

烈祖居金陵,以次子景迁留东都辅政,用宋齐丘荐,命觉为之佐,谓曰:“吾早暮与贤士相接,今老矣,尚未达天下事。景迁年少当国,故屈君子,无惮也。”一云:烈祖谓觉曰:“知卿可任,幸悉心辅吾子。至于禄位迁次,孤心简在卿,无庸虑也。”已而景迁寝病,徙为东南诸道副都统,寻卒,觉还朝为宣徽副使。升元四年,烈祖东巡,觉预侍从。

先是,觉有兄居故里,泰州刺史褚仁规以其犯法笞之,至是,觉挟私怨,乘间谮仁规贪残,御史王仲连主其言,亦上章劾之。烈祖薄其罪,止罢职。仁规忿,上书自诉。烈祖即命觉驰往鞫之,仁规皇恐伏罪,诏赐死。觉之窃弄威权始此。

烈祖晚年多暴怒,近臣颇获谴,觉心惧,称疾家居累月。迨宣遗诏,即以是日入朝。判大理寺萧俨露章劾觉罪,元宗不纳。迁光政院副使、太仆少卿。

觉故齐丘客也,齐丘告归九华,逾年不召,觉与李征古讽齐王景达言于元宗,齐丘乃得复起,益以腹心寄觉,欲使立功取柄任。时唐兵初得建州,诸将请乘胜取福州,齐丘独荐觉为宣谕使,俾召李宏义入朝,可不劳寸刃,尽得闽地。元宗意方向觉,遂遣之。既至,宏义倨甚,觉气折,不敢言。归至剑州,耻于无功,遣使矫诏召宏义,自称权知福州事,擅兴汀、建、抚、信州兵及戍卒,命冯延鲁将之,攻福州。败绩,众溃而归,死者万计,亡失金帛戈甲之类无算。朝论谓觉必死,元宗亦怒,欲寘军法。齐丘上表待罪,且援觉等甚力,冯延巳复助之,于是裁贬蕲州。逾年复起任事,始与李征古为死党,相倡和出一口。

淮南兵兴,元宗度不可支,遣锺谟、李德明、孙晟、王崇质使周,请献寿、濠、泗、楚、光、淮六州以罢兵。周世宗不许,乃遣德明、崇质先还。德明至金陵,盛称北兵之强,请必尽割淮南地,元宗不悦。觉与徴古素恶晟及德明,乃摘语崇质,使异其辞,觉、徴古因极言德明买国。德明褊忿,知见排,益攘袂,大言北师必克。元宗怒,斩德明于市。觉与徴古势焰益薰灼,道路以目,不复议请盟事矣。元宗乃命齐王景达率大兵拒周,而以觉为监军使。军政皆出觉,聚兵五万,无决战意。

朱元数有功,觉忌之,夺其兵,元遂叛降周,诸军悉溃。觉归,为枢密使如故。方与徴古挟齐丘为耐久计,会司天言天文变异,人主宜避位祈禳,元宗曰:“此固吾意,第不知孰可付耳。”觉与徴古以为诚言,辄曰:“天命如此,宜使宋公摄政,陛下深居禁中,臣时得入奉,从容间谭释、老,俟国事定,归政未晚。”中书舍人陈乔固谏,以为不可,元宗嘻笑而止。

周师益进,世宗驻迎銮镇,元宗遣觉奉表贡方物。觉至迎銮,见周战舰陈列江津,且南渡,大惧,请使人取本国画江为界表,世宗可之。觉顿首谢退,遣其属刘承遇南还以告,画江称藩、奉正朔之议遂决。周亦班师,遣觉还,锡赉丰渥。觉将发,献诗一章叙感别,锡金器百两。

初,觉等以德明请割地为卖国诛死,及是,觉自身为之。使还,以兵部尚书致仕。觉常传周世宗之语告元宗:“闻江南拒命谋出其相严续,当杀续以谢我。”元宗知觉与续有宿怨,疑之。先是,锺谟自周回,屡言觉等罪不容诛,谟因请至周覆实其事。元宗遣谟行,以手表引咎,且言非续之罪。世宗省表,大惊曰:“严续能拒命,乃忠臣。朕为天下主,其肯教人杀忠臣乎?”谟归具奏,元宗大怒。齐丘既败,觉谪授国子博士,饶州安置,遣使诛于其路。

觉妻李,以妒悍名,时觉已贵,李亲执庖爨,不置妾媵。齐丘常选三婢予之,颇有容质,李亦无难色。奉事三婢,礼如姑嫜,晨夕承侍,未尝辄离左右。或问其故,则曰:“此令公宠幸之人,见之若面令公,敢倨慢耶?”三婢不自安,求归,觉唯唯听从而已。

李征古

李徴古,袁州宜春人。升元末,举进士第。南唐近事云:徴古少时贱游,常宿同郡潘长史家。是夜,潘妻梦门前有仪注鞍马,拥剑𨪷𨦃衙队约二百人,或坐或立,且云:“太守在此”,洎见,乃寓宿秀才。觉后,言于潘曰:“此客非常人也,妾来晨略见。”饯酒一锺,赠之金扼腕,曰:“郎君他日富贵,慎勿相忘。”明年至京,成名,不二十年,自枢密副使除本州刺史。离阙日,元宗赐内库酒二百瓶。

于宋齐丘有中外戚。事齐王景达为宫官。齐丘告归九华,逾年不召,徴古使其僚谢仲宣讽景达言于元宗曰:“齐丘先帝布衣之旧,虽不用,不当弃之。”齐丘既得召,徴古遂与陈觉结为朋党。已而改枢密副使,同觉掌机密,益相与挟齐丘以自固。议事元宗前,横甚,无人臣礼。

淮甸兵败,元宗感慨泣下,徴古遽进曰:“陛下涕泣何为?饮酒过量邪?乳保不至邪?”元宗色变,左右股栗,而徴古骜然自若。又与陈觉从臾元宗国事尽付齐丘,元宗心不平,以戎事未戢,未有以发也。及画江罢兵,锺谟自周归,判尚书三省,尤切齿齐丘 党与,常曰:“人臣窥国,理不可容!”会觉矫周世宗命欲杀宰相严续事觉,齐丘党败,徴古削夺官爵,置洪州,赐死。

魏岑

魏岑,字景山,郓州须城人。笃学强识,而拙于属文。常游览四方,凡天下山川胜势,风土美恶,无所不知。避乱淮南,署郡从事,久不得志。数以计策干宋齐丘,荐授校书郎。尤工谄谀,善揣摩人意。保大中,骤进至谏议大夫。

元宗自以唐子孙,慨然有定中原、复旧都之意,有司请行南郊礼,元宗曰:“俟天下为一,然后告谢天地。”岑遂与陈觉、冯延巳、冯延鲁辈更相倡和,以斥大境土劝元宗。常侍宴,自言:“臣少游元城,乐其风物,陛下还长安日,臣独乞任魏博节度使。”元宗欣然许之,岑趋墀下再拜谢,侍卫皆窃笑。

岑初与觉善,既而不相能,乃谮觉于元宗,左迁少府监,时谓岑谋叵测。未几,觉矫命发兵攻福州,岑方安抚漳、泉,闻觉举事,恐其专有功,亦擅发兵会觉。元宗以势不可中止,遂以岑为东南应援使,与冯延鲁、王崇文及觉四面进攻,及觉四面进攻,彼此争功,进退不相应。二岑尤躁幸,辄自焚营壁,纵兵入城,为福人所歼。会吴越兵至,延鲁与战败,诸军皆溃。元宗初欲按军法诛觉、延鲁而贷岑,御史中丞江文蔚对仗弹奏,请行典法,于是贬岑太子洗马,俄复还官。

李守贞叛汉来乞师,岑力请出兵赴救,元宗从之,即以为沿淮巡检使,无功而还,罢为屯田使。已而入为兵部侍郎,拜枢密副使。岑自复进,奸谄弥甚。时锺谟、李德明亦用事,其趋向与岑异,而误国则均。户部员外郎范冲敏不能平,怵大将王建封上疏,请尽逐之。元宗怒,寘冲敏、建封于死。岑自谓得主眷,益无所惮。清淮节度使刘彦贞以厚赂结岑为 奥援,岑所得滋多,遂肆言彦贞御兵治民合韩、白、龚、黄为一人,其敢为欺诞,多此类也。一日,忽见冲敏为厉,请道士上章诉天,数月竟死。

冯延巳

冯延巳,一名延嗣,字正中,广陵人也。父令𫖳,事本郡为军吏,烈祖署为歙州监铁院判官。裨将樊思蕴作乱燔营,货及令𫖳第,叛卒皆释兵救火,其得人心如此。时刺史骨言病甚,或传言已死,人情詾詾。延嗣年十四,以父命入问疾,出以言命谢将吏,外赖以安。

及长,以文雅称。白衣见烈祖,授秘书郎。元宗以吴王为元帅,用延嗣掌书记。与陈觉善,因觉以附宋齐丘,同府位高者,悉以计出之,于是无居己右者。元宗亦颇悟其非端士,而不能去。马令南唐书云:元宗爱其多能,而嫌其轻脱贪求,特以旧人,不能离也。延巳负其材艺,狎侮朝士,尝谓孙晟曰:“君有何所解而为丞郎?”晟愤然答曰:“仆山东书生,鸿笔藻丽,十不及君;恢谐饮酒,百不及君;谄佞险诈,累劫不及郡。然上所以寘君于王邸者,欲君以道规益,非遣君为声色狗马之友也。仆固无所解,君之所解者,适足以败国家耳。”延巳惭,不得对。马令南唐书:孙晟面数延巳曰:“君常鄙晟,晟知之矣。晟文笔不如君也,技艺不如君也,谈谐不如君也,谀佞不如君也。然上置君于亲贤门下者,期以道艺相辅,不可误邦国大计也。”闻者韪其言。今从陆游南唐书。给事中常梦锡屡言延巳小人,不可使在王左右。烈祖感其言,将斥之,会晏驾不果。

元宗立,延巳喜形于色,未听政,屡入白事。元宗方哀慕,厌之曰:“书记自有常职,馀各有司存,何其繁也!”乃少止。

保大初,拜谏议大夫、翰林学士,迁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又进中书侍郎,复与其弟延鲁交结魏岑、陈觉、查文徽,侵损时政,时人谓之“五鬼”。

四年,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罢为太子少傅。顷之,除昭武军节度使,以母忧去,起复冠军大将军,召太弟太保,领昭义军节度使,俄以左仆射同平章事。

延巳数居柄任,揣元宗不能察其奸,遂谓己之才略,经营天下有馀,而人主躬览庶务,大臣备位,安足致理。元宗果悉委以政,凡事奏可而已。延巳初以文艺进,实无他长,纪纲颓驰,吏胥用事,军旅一切属边帅,可否,愈欲以大言压众而惑无所人主,至讥笑烈祖戢兵,以为龌龊无远略,常曰:“安陆之败,丧兵数千,辍食咨嗟者旬日,此田舍翁,安能成天下事!今上暴师数万于外,宴乐击鞠,未常少止,此真英雄主也。”

九年,湖南平,而朗州刘言叛,势张甚。元宗亦知用兵之难,谓延巳与孙晟曰:“湖湘之役,楚人求息肩,吾之出师,不得已耳。今若授刘言旄节,使和其民,吾亦得休养衡湘之民,国其庶几乎?”晟即欲奉行,延巳方以克楚为功,乃曰:“本朝出偏师平一国,宇县震动。今一旦三分弃其二,伤威损重,非所以示天下。且诸将行奏功矣。”持不下。又不欲缘军兴取资内帑,乃遣使于长沙调兵赋。由是,重失民心,言遂取长沙,尽据故楚地。

周人亦伺衅而动,朝论籍籍,延巳力求去,元宗待之如初。及周师大入,尽失江北地,始罢延巳相位,犹为太子少傅。数月复相,会疾,改太子太傅。建隆元年五月乙丑卒,年五十八,一作五十七。谥忠肃。

延巳工诗,虽贵且老不废,如“宫瓦数行晓日,龙旗百尺春风”,识者谓有元和词人气格。尤喜为乐府词。延巳著乐章百馀阕,其鹤冲天词云:“晓月坠,宿云披,银烛锦屏围建章。钟动绳低,宫漏出花迟。”又归国谣词云:“江水碧,江上何人吹玉笛。扁舟远送潇湘客,芦花千里山月白。伤行色,明朝便是关山隔。”见称于世。元宗常因曲宴内殿,从容谓:“‘吹皱一池春水’,何干卿事?”延巳对曰:“安得如陛下‘小楼吹彻玉笛寒’,特高妙也。”时丧败不支,稽首称臣于敌,以苟安岁月,而君臣相谑乃如此。

延巳自为相后,动多徇私,故人亲戚,殆于谢绝。与弟延鲁虽同党齐丘,而内忌实如仇雠。延鲁所生故延巳后母也,亦至疏隔。晚年稍自厉为平怒。萧俨常斥其罪,及为大理寺卿,断军吏李甲妻狱,失入坐死,议者皆以为当死,延巳独扬言曰:“俨为正卿,误杀一妇人,即当以死,君等今议杀正卿,他日孰任其责?”因建议俨素有直声,今所坐已更赦宥,宜加宏贷,俨遂免。人皆韪之,以谓裴冕损怨,无以加此。

冯延鲁

冯延鲁字叔文,一名谧,延巳异母弟也。少负才名,烈祖时与延巳俱事元帅府。元宗立,自礼部员外郎为中书舍人、勤政殿学士。时江州观察使杜昌业闻之,叹曰:“封疆多难,驾御贤才,必以爵禄。延鲁一言合指,遽寘高位,后有立大功者,当以何官赏之?”然元宗爱其才,不以为躐进。辄曰:“敕赐录事冯延鲁。”拜舞怀之,元宗为欢笑而罢。

延鲁锐进取,常欲用事四方,以要功名。延巳诘曰:“勤恪居职,则宠光至矣,何用行险而图禄利?”延鲁曰:“弟不能愔愔循资为宰相也!”保大中,师出平建州,以延鲁为监军使。诸将欲乘胜遂去福州,枢密使陈觉将自为功,请衔命宣慰召李宏义入朝,既见宏义,不敢发,还至剑州,矫诏起边兵,命延鲁将之。元宗虽怒觉专兵,业已行,因命延鲁为南面监军使。与觉及王崇文、魏岑会攻福州,取其外郛。马令南唐书云:延巳、魏岑、王崇文等各领兵万数,四面俱至,围城数匝,声动天地。有国以来,出师之盛,未之有也。

会吴越将余安援兵自海道至白虾浦,将舍舟,而泞淖不可行,方布竹箦登岸,延鲁军中集射之,舟人戢矢如猬。延鲁曰:“宏义不降,恃此援耳。若麾我军稍退,使吴越兵至平地,尽剿之,城立降矣。”裨将孟坚曰:“援兵已陷死地,将尽力与我战,胜负未可知。”延鲁不听。顷之,吴越兵至岸,鼓噪奋跃而前,与城中夹击延鲁兵。延鲁败走,坚战死,诸军大溃,死者万计,委军实戎器数十万,国帑为之虚耗。延鲁引佩刀自刺,人救之免。朝廷议即军中斩延鲁及觉,既有命矣,会宋齐丘以常荐觉使福州,因引咎力解,乃诏械延鲁、觉还金陵属吏皆止流窜,延鲁流舒州。

延鲁初至自福州,身被五木锁𬬭甚固,延巳叹曰:“弟不肯为循资宰相,一至于此!”兄弟由是有隙。

遇赦,复少府监。元宗择廷臣为巡抚使分按诸州,延鲁在焉。右拾遗徐锴上疏论其多罪无才,不足辱临遣,不听。使还,迁中书舍人,以工部侍郎出为东都副留守。周师南侵,分兵下东都,延鲁窘蹙,自髡衣僧服而逃。被执时,诮之曰:“执节分符,始作大军之帅;被缁削发,潜为行脚之僧。”南唐近事又云:或讥之曰:“昔日旌旗,拥出坐筹之将;今朝毛发,化为行脚之僧。”周世宗释之,赐衣冠,授给事中,宋史作太常卿。问江南事,占奏详明,赐予加厚。留大梁累年,迁刑部侍郎,放还,为户部尚书。

宋兴,周淮南节度使李重进举兵,宋太祖亲平之。元宗遣延鲁朝于行在,太祖将乘兵锋南渡,旌旗戈甲皆列江津,厉色诘鲁曰:“尔国何为敢通吾叛臣?”延鲁色不变,徐曰:“陛下徒知其通谋,未知其事之详也。重进之使馆于臣家,国主令臣诘之曰:‘大兵北征,君不以此时反,今内外无事,乃欲以数千乌合之众,抗天下精兵,吾能助乎?’”太祖初意延鲁必恐惧失次,及闻其言,乃大喜,因复闻曰:“诸将力请渡江,卿以为何如?”延鲁曰“重进自谓雄杰,无与敌者,神武已临,败不旋踵,况小国其能抗天威乎?然而亦有虑者,本国侍卫数万,皆先王亲兵,誓同死生,固无降理,大国必捐数万人乃可。况大江天堑,风涛无常,若攻城未下,饷道不继,事诚可虞。”太祖大笑曰:“朕本与卿戏耳,岂听卿游说哉!”陈彭年江南别录又云:太祖笑曰:“聊戏卿耳,吾与江南大义已明,何至于此。”会捕重进叛卒,日戮十人,延鲁因奏事次,言曰:“叛者独一重 进乎,亦众人乎?谓众人,则陛下应天顺人,乌有此理;独一重进,则胁从者何罪!”太祖感悟,后贷不诛,厚赐遣延鲁归;南渡之议,由是亦寝。

后主嗣位,延鲁颇自伐奉使功,内殿曲宴,后主亲酌酒赐之,饮固不尽,诵诗及索琴自鼓以侑之,延鲁犹自若,后主优容不责也。建隆三年,入贡于宋,因表求舒州田宅,诏赐之。

后楚国公从善朝宋,太祖授旄节,留之阙下,后主复遣延鲁入谢,疾作,不能朝。太祖待之素厚,至是尤怜之,遣使挟太医护视,命放还金陵。卒于家。宋史云:后改常州观察使而卒。

子僎,韩熙载知贡举,放及第,覆试被黜。后与其弟侃、仪、价、伉入宋,继取名第,南唐公卿家莫有及者。 延鲁内躁竞而喜外言高退事,常早朝,集漏舍,叹曰:“元宗赐驾监镜湖三百里,非仆敢望,今但赐后湖数曲,亦遂素志。”徐铉笑答曰:“上于近臣,岂惜一玄武湖,恨无知章尔!”延鲁默然。

查文徽

查文徽字光慎,歙州休宁人。幼好学,能自刻苦,手写经史数百卷。稍长,任气好侠,闻人困乏,虽不识,必济之。家本富,坐是躬空,不悔也。或遗以金帛,一夕,盗入其家,尽取去,文徽不言,虽邻里莫知者。久之,盗败于旁邑,移文讯验,人始知之,咸推其量。

烈祖辅政,初入谒,烈祖召与语,伟其论,宋齐丘亦称荐之。徐知谔领浙西节镇,以文徽为判官。或献玉杯,知谔喜,酬以钱百万,趣开宴,出杯行酒,至文徽,偶堕地碎,一坐皆惊,而文徽自若。烈祖受禅,入为监察御史。元宗立,改谏议大夫、中书舍人,迁枢密副使。

闽主延羲与其兄延政相攻,延政以建州建国,称殷,而延羲为其将朱文进所杀。元宗欲讨文进,文徽以为延政首乱,当先致讨。有翰林待诏臧循者,与文徽同里巷,少常为贾入闽,习知其山川险易,为陈进兵之策。文徽本好言兵,遂请行,元宗乃以为江西安抚使,令至境上审观可否。文徽锐于成功,至上饶复命,盛言必克。诏发洪州屯兵,以边镐为将,从文徽攻建州。建人 王氏之乱,伐木开道以迎师。行次盖竹,遇建州兵至,又闻泉州、漳、汀州皆归延政,恐惧,退保建阳。时臧循亦为别将,屯邵武,延政袭破之,获循,斩于建州,军声大锉。元宗遣何敬洙等来援。敬洙、镐与建州兵相持,文徽得建之降将孟坚,使潜师出其后击之,建州兵大败溃去,遂傅其城。建州虽下,然诸军无纪律,杀掠不禁,民始失望,有叛志矣。元宗知而不问,策功迁抚州观察使,又拜永安军留后,由是文徽益自用。

保大八年,吴越伪遣谍来告福州乱,文徽喜,遣剑州刺史陈诲赴之。诲将舟师至福州城下,击败其兵,执吴越将马先进等三人。久之文徽以步骑至,吴越知威武军吴程阳令数百人出迎,而设伏西门以待。诲以为未可速进,文徽曰“疑者生变。”传令径入其城。陷伏中,大败坠马,被执送杭州,将士死者万人。元宗遣使归先进于吴越,而求文徽。吴越忠懿王遣还,将发,为举酒,寘毒;归至金陵,毒始作。元宗使医视之,医以珠置口中,有顷珠色变黑。医曰:“疾不可为,然犹十年乃死。”文徽遂病喑,以工部尚书致仕。朱元北降,坐亲党,安置宣州,卒,年七十,距遇毒之岁正五十年云。谥曰宣。

文徽初善陈觉,因觉以附宋齐丘,辅相汲引,遂习为柔媚便辟,取人主委信,与齐丘辈结死党。元宗嗣位初,诏齐王总庶政,惟文徽与魏岑得言事,举朝骇愕,而文徽宴然当之,不乱也,其恣肆如此。

子五人:元方、元规、元素、元范、元赏。元方事后主为水部员外郎,吉王从谦辟掌书记。从谦朝宋,宋太祖命知制诰卢多逊燕从谦于馆。多逊弈棋次,顾元方曰:“江南竟何如?”元方敛衽曰:“江南事大朝十馀年,极君臣之礼,不知其他。”多逊推枰愧谢曰:“勿谓江南无人。”使还,通判建州。卢绛据歙州,传檄至建,元方立斩其使。及绛平,宋太祖闻元方所为,大悦,擢殿中侍御史,知泉州,卒官。

论曰:陈觉等六人,皆宋齐丘党也。蟠据中外,递相柄任,卒与正人为雠,兵连祸结。故唐时牛、李两党动摇国是,区区江南,不务远略,而仍寻往辙,国随以亡。呜呼,岂不悲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