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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十 原始类

今事古始

高承增有《事物纪原》一书,房德懋有《事始》一书,冯鉴之有《续事始》一书,予俱嫌其疏漏,常顺笔补之。鬻爵始于秦,榷酤始于汉,榷茶始于唐。钱上有国号,始于刘宋之孝建元年。五服制度附书律上,始于后唐天成二年。授孔子后为曲阜令,始于后周广顺二年。封孔子后为衍圣公,本刘贡父所奏,始于宋政和二年。去孔子王号称“至圣先师”,改塑像为木主,始于张孚敬,见张璁本传。烧纸钱始于开元二十六年,王玙为祠祭使者,以纸钱代帛。留养始于北魏太和十二年,诏罪人父母年老,更无成人,又无期亲者,仰案后列奏以待报。兑漕改民运为官运始于平江伯陈瑄。武官加提督始于陕西总兵李如松。

画像不始于勾践

《事物纪原》以画像始于勾践铸范蠡,不知殷高宗梦传说,已有图形以求之说矣。

立碑

刘熙《释名》以立碑始于王莽。

衙门不始于侯景

《能改斋漫录》言“衙门”二字始见于《侯景传》,不知袁绍攻公孙瓒,毁其衙门,已见《三国志》矣。

迎佛不始于汉明帝

《通鉴》以迎佛始于汉明。按《正字通》引《帝王世纪》秦时西域沙门宝利房聘秦,始皇囚之,房竟飞去;《汉书》武帝得西域祭天金人,置甘泉礼拜:皆佛之先声。又《大事记》以汉哀帝元寿元年,月氏使者伊存口授弟子秦景《浮图经》为佛入中国之始。《拾遗记》尸罗朝周穆王,左耳出青龙,右耳出白虎,则更在前矣。

用笏不始于宇文

《通考》以入朝用笏始于字文。按《玉藻》有“史进象笏,书思对命”之文,似乎其来已久。

从品官不始于宇文

《通典》以从品官始于宇文。按《汉•官志》有“二千石”、“比二千石”之文,所云“比”者,即从品之义。

郡县不始于秦

《左氏》郑伯请于楚庄王曰:“其俘诸江南,夷于九县。”赵简子曰:“上大夫受县,下大夫受郡。”薳启疆曰:“其馀四十县,长毂四十。”大抵春秋时大国灭小国,皆私置为郡县,不待始皇兼并后也。

漕粟不始于萧何

《国策》张仪说魏王“粟粮漕庾,不下十万”,为“漕”字初见。《史记》秦攻匈奴,“飞刍挽粟,起于黄、腄、琅琊,转输北河,率三十锺而致一石”,是漕粟不始于萧何也。再按“夏后氏五十而贡”,既已有贡,则荆、扬、雍、豫九州之粟应无尽行陆运之理;《禹贡》曰“达”,曰“浮”,曰“乱”,运漕之义想亦隐寓其中矣。《毛诗》“土国城漕”,又“言至于漕”,亦漕字之见端。而《左传》秦输晋粟,命曰泛舟之役,似亦漕之滥觞欤?

舆图不始于东汉

孔颖达疏《周礼》以为司空郡国地图始于东汉,按《史记正义》曰:“天为盖,地为舆,故地图曰舆图。”武帝元狩六年,御史奏舆地图,请所立国名依周大司徒建邦之土地之图,立齐、燕、广陵诸郡。淮南王谏俭伐曰“按其图不过寸许”,后光武亦披舆图指示邓禹。

青苗钱不始于王安石

《旧唐书》代宗永泰二年五月税青苗地钱,十一月诏青苗地头钱苗子多少三分取一,随处粜货,市轻货以送上都,纳青苗钱于库。《新书》大历元年诏天下苗一亩税钱十五,以国用急,不及秋收,苗青则征之,号“青苗钱”,此青苗之始也。至宋李参为淮南转运使,令民自度麦粟之赢,先贷以钱,俟谷熟还官,号“青苗钱”,经数年,廪有馀粮。王安石知鄞县,仿而行之,颇有成效。后又引《周官•泉府》输息二十而五之说,一岁之中两翰息钱,遂至流毒天下。

“十三经”之名不始于前明

顾亭林《日知录》谓“十三经”之名至明始立,此说未是。按《庄子》称孔子翻十二经以说老聃,是三代前已有“十二经”之说,而未定何书。至晁氏《郡斋读书志》则载“石室十三经”之目,疑其名固立于宋时也。

还魂因果不始于佛法

《前汉•五行志》女子赵秦死六日而活,见其亡父,告以二十七岁不死。其时尚无佛法,已有还魂之说。或云《左氏》晋获秦谍,杀之绛市,七日而苏,亦此类矣。至于因果报应之说,《左氏》所载尤多。

九品官不始于曹魏

《通考》以九品官始于曹魏,按《国语》曰“外官不过九品”,《周礼》有“七命”、“九命”之文,是数极于九,自古已然,官定九品,非曹魏所创也。古卿有上、中、下,大夫、士亦有上、中、下,合而计之,非九品乎?

《玉海》不始于王伯厚

王伯厚著书名《玉海》,《南史》张融集号《玉海》,曰:“玉以表德,海以崇善。”是《玉海》之名不始于王伯厚也。梁武帝撰《金海》,其书不传。

回文诗不始于苏若兰

《诗苑类格》谓回文诗始于窦滔妻苏若兰,其实非也。《文心雕龙》云:“回文所兴,则道厚为始。”傅咸有回文反复持,温太真有回文诗,俱在窦滔之前。

佩龟不始于唐

《朝野佥载》言紫金鱼袋所以置通门籍之符,武后改为龟,尊玄武之义。然考汉尹宙碑云“龟银之胄,奕世载勋”,谢康乐诗有“解龟牵丝”之语,然则金龟之佩不自有唐始矣。

用银不始于金哀宗

《日知录》言用银起于金哀宗,古惟南蛮用银,宣德前御库银止万计而已。此说殊不确。按《唐书》吕用之绐杨行密曰:“用之有银五万定,埋于所居,克城之日,愿备麾下一醉之资。”《五代史•食货志》明昌二年天下见在金千二百定,银五十五万。《吊代录》宋贡金银数目至五千万两。《北盟会编》金人括银八千万,无蜂窝者不受。《元史》完泽对仁宗云:“岁入之数银十万有奇。”《耶律楚材传》回鹘以银一百万买天下盐课,又刘笃马以银五十万买官廊房地,皆在明宣德之前,已用银如是之多矣,安有至宣德而内库转少之理?惟唐宪宗元和三年诏禁采银,《宋仁宗本纪》言交厂以银易缗钱,此则宁人先生所本也。先生又因《左氏》有“锡之牛羊鸡豕狗三百”之语,遂谓三代以前民不能杀一鸡,必自上制其死命,亦可笑矣。

起复不始于伯禽

后世服未阕而起复者,多以伯禽居周公丧征徐戎为词,盖本子夏问“金革之事无辟”,孔子答以“鲁公伯禽有为为之”之语也。按王伯厚云:“《尚书》 ‘王来自奄’,孔注云:‘周公归政之明年,淮夷奄又叛,鲁征淮夷,作《费誓》。’《鲁世家》伯禽即位之后,管、蔡反,淮夷、徐戎并兴,于是伯禽伐之于,作《誓》。据此则伯禽征淮、徐在周公未殁之前,非居丧即戎也。《左传》殽之战晋始墨,若伯禽行之,则晋不言始矣。”阎百诗云:“孔颖达疏《礼记》‘伯禽痛哭征徐,居母丧也’,其时周公尚存。”

改元不始于汉文帝

人以改元始于汉文帝,不知伪《武成》以虞、芮质成之年为文王受命改元之年,《史记》秦惠文君十四年更为元年,《竹书纪年》魏惠王有后元年。《商书》“惟元祀十有二月乙丑朔,伊尹祠于先王”,疑是汤崩不逾年而改元之证也。余按改元之制,古无一定,唐虞终三年丧,舜禹皆行之,而逾年即位者周也。然汉人亦不甚重之,故列侯皆自称元年,《功臣表》称“平阳侯曹参元年”,《诸侯王表》称“楚王戊二十一年”,是侯王亦有改元之制,不以为嫌也。后世惑长生之说,乃缩去其已往之年而为更新之号,竟有以四字改元、三字改元者,如唐之“天册万岁”、魏之“太平真君”、梁之“中大通”、“中大同”是也。

笔不始于蒙恬

《毛诗•静女》篇“彤管有炜”,是三代前有笔矣,故孔子著《春秋》,笔则笔,削则削。

纸不始于蔡伦

蔡伦,东汉宦官也,《飞燕传》有“赫蹄小纸”之称。

射潮不始于钱镠

汉索劢至楼兰屯田,水漫断堤,劢怒,厉声鸣鼓,且战且射,水为之平。《水经注》载之甚详。

海运不始于元

杜诗“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又曰“吴门持粟帛,泛海凌蓬莱”,是海运唐亦有之,不始于元。

长城不始于始皇

《苏代传》燕王曰:“齐有长城钜防,足以为塞。”《竹书纪年》梁惠成王二十年,齐闵王筑防以为长城。苏秦说魏襄王曰:“魏西有长城之界。”是长城之筑不始于始皇也。

缠足不始于李后主

妇人缠足,《墨庄漫录》以为起于李后主窈娘。杨升庵《丹铅录》引古乐府之“新罗绣行缠,足趺如春妍”、杜牧诗之“钿尺裁量减四分”驳之,以为唐时已有矣。《辍耕录》亦云始于五代。余按《汉隶释》汉武梁祠画老莱之母、曾子之妻履头皆锐,是证据之最古者。然沈约《宋书•礼志》“男子履圆,女子履方”,是又非锐之说也。大抵古女子行不露足,慎夫人衣不曳地,王莽妻亦然,以为美谈,可见古妇人衣皆曳地,不露足也。若缠足之事,转在男子,《毛诗》“赤芾金舄”,卜子夏小传曰:“幅,逼也,所以自逼束也。”笺云:“如今行滕也。”行而缄足,故曰行滕;邪而缠之,故名邪幅。卫褚师声子袜而登席,出公怒其无礼,岂古人必赤足登席乃谓之有礼乎?盖虽脱履解袜,而足上自有邪幅裹之故也,想妇人亦当如男子矣。大抵妇人之步贵乎舒迟,《毛诗》“月出皎兮,佼人了兮,舒窈纠兮”,《毛传》:“舒,迟也;窈纠,舒之姿也。”张平子《南都赋》“罗袜蹑蹀而容与”,焦仲卿诗“足下蹑丝履,纤纤作细步”,既以缓行为贵,则缠束使小,在古容或有之。故《急就章》“靸鞮卬角褐袜巾”,师古注:“靸,韦履也,头深而锐,平底,俗名跣子。鞮,薄革小履也。巾者,裹足巾,若今褒足布。” 《汉书•地理志》“赵女弹弦跕躧”,师古注:“躧与屣同,小履之无跟者也。跕谓轻蹑之也。”是数说者皆渐渐有以小为贵之义。然唐白香山诗曰“小头鞋履窄衣裳,天宝末年时世妆”,韩致光诗曰“六寸肤圆光致致”,皆极言其小而终不言其弓,可见潘妃之步金莲花,亦非弓也。《北史》任城王楷刺并州,断妇人以新靴换故靴,知男子妇人同一靴也。郭若虚《图画见闻记》唐代宗令宫人穿红锦靿靴。杨妃死于马嵬,人藏其锦袜,观者人一钱。太白《越女词》:“屐上足如霜,不著鸦头袜。”皆妇人穿靴袜之明证,其非弓也明矣。《宋史》治平元年,韩维思颖王记室,侍王坐,有以弓鞋进者,维曰:“王安用舞靴?”可见当时妇人舞才著弓鞋,平时不著也。惟北宋徐积咏蔡家妇云:“但知勤四支,不知裹两足。”陆放翁《老学庵笔记》宣和末,女子鞋底尖,以二色合成,名错到底。伊世珍《郎嬛记》言徐玉英卧履以薄玉花为饰,内加龙脑,谓之玉香。此则弓鞋之明证,盛行于宋时。若《玉壶清话》载唐明皇咏锦袜云“琼钩窄窄,手中弄明月”,以为弓鞋之证,恐是小说家之附会。

妓女不始于管仲

人皆称《管子》“女闾三百,以待天下之贤者”为妓之始。余按鲁庄公时南宫万奔陈,陈使妇人饮之酒而裹之,此妇人即妓也;不然良家女岂肯侍人饮酒耶?《国语》越王罢女为士缝衽,子夏论乐称“犹杂子女”,《史记》“赵王,其母倡也”,皆妓之滥觞。薛综《西京赋》注云:“洪崖者,三皇时妓人也。”《康熙字典》引之,而又云见《万物原始》。又《汉武外传》云:“武帝置营妓,以待军士之无妻者。”《易•蒙卦》六三爻“见金夫,不有躬”,程传谓“见人多金,悦而从之,不能保有其躬”,疑即倡妓之类,而周公爻词已有其象矣。

庆生日不始于唐明皇

古无庆生日之文,《容斋五笔》及本朝毛西河皆以为起于唐玄宗之千秋节。惟《能改斋漫录》引梁简文帝之生日为太妃持斋,唐太宗之生日辞郡臣朝贺,诵 “哀哀父母,生我劬劳”之语,是在玄宗之前。余按《颜氏家训》笑孤露之人此日为供顿而不知悲,则更在简文、唐太宗之前矣。《战国策》犀首跪前为张仪千秋之祝,燕王喜使栗腹以百金为赵孝王寿酒,《东汉书》王望为太守,举万年之觞,此皆介寿所由始,而俱不必在生日也。大抵《诗》之“介眉寿”,汉之为某寿,皆以宴饮为本,而以介寿为节文;今以介寿为本,而反以宴饮为节文也。

庙像不始于佛家

《三国志》窄融为广陵都督,起浮图,以铜为人,黄金涂身,衣以锦彩,疑为佛像之始。然《华阳国志》文翁守蜀,造讲堂,作石室。安帝时烈火为灾,献帝兴平元年太守高联复造周公礼殿,《全蜀•艺文志》云:“二人皆有石像,石室中有孔子坐像,其坐敛跖向后,屈膝当前,七十二弟子侍于两旁。”此后世庙像之始也。《隶续》载孔子见老聃画像,弟子侍者一人,车上一人。又金乡山司隶校尉鲁君家有石祠,四壁青石隐起,皆刻古忠臣、孝子、烈女之像,载《水经注》。颜鲁公书《东方朔画像记》后跋云:“捏素为之。”霍去病得休屠祭天金人以归,则是外国所为,非中国也。

刻板书不始于冯道

俗传刻板书始于冯道,唐柳比《家训序》言在蜀时尝阅书肆,见字书小学率雕本印纸,似在道前。若《五代史》“《和凝文集》百卷,自镂板以行世”,凝与道同时人也。《宋史•艺文志》曰:“周显德时始有经籍刻板,学者无笔写之劳。”朱昭芑《史纠》驳之,以为“刻板当始于唐武宣之世”云云,然亦无所考也。后汉乾祐时聂崇义为国子博士,校定《公羊》,刊板国学。宋真宗幸国子监,问邢昺“经板几何”,昺曰:“十馀万。臣少从师授经,经存疏者百无一二,力不能传抄。今板本大备,士庶家皆有之。”东坡《李氏山房藏书记》言见老儒先生,自言少时求《史记》、《汉书》不可得,幸得皆手抄读之。近年市人转相摹刻,抄写之言,日传万纸。古无刻本,大率传抄,故《南史》沈𬴊士年过八十,犹抄细字书效十箧;梁袁峻自写书,日课五十纸。其后刻书之事至北宋而始盛。余按陆深《河汾燕闲录》云“开皇十三年十二月八日上敕佛经雕板行世”,是刻板书隋已有之,更在柳氏所言之前矣。

元宝不始于金章宗

今元宝每定五十两,多言《金史•食货志》“章宗命银每定五十两,值百贯,名承安宝货”,此元宝之始也。按《唐书》高祖武德二年铸钱,有“开元通宝”之称,疑金人误读为“开通元宝”,故以名其银。《西溪丛语》引李审言《记闻》极驳干重元宝、开通元宝之误,云:“重宝、通宝,钱名也。《唐•食货志》云:‘钱径八分,重二铢,其文用八分,隶、篆三体。开化二十六年以后钱甚恶,诏所在铸开元通宝钱,其文为欧阳询所撰,回环可诵。’薛珰《唐圣运图》云: ‘初进蜡样,文德皇后掐一角,故钱上有指甲痕。’然则开元者,非明皇国号之开元也。”余按明皇时长安富人姓王名元宝,明皇问其富,因奏“愿以绢绕南山之树”云云,似“元宝”二字由来旧矣。

瓷器不始于后周

相传瓷器始于柴世宗,然潘岳《笙赋》“披黄包以授甘,倾碧瓷以酌醽”,柳子厚有《代人进瓷器表》,陆鲁望诗“九天风露越窑开,夺得千峰翠色来”,是瓷器不始于后周。

灵台不始于文王

《隶释》“尧葬庆都,名曰灵台”,是在文王灵台之先。或曰是后人摘取东汉尧庙碑阴之语,非尧时先有此名也。

太极说不始于周元公

东汉张遐字子远,江西馀干人,侍徐稚过陈蕃,稚指之曰:“此张遐也,通《易》理,所著有《太极说》。”见《饶州府志》。

“强项”二字不始于《汉书

光武称董宣为强项令,以不肯拜公主故也。按《素问》岐伯曰“诸颈项强皆属湿”,是汉前早有此语。

会通河运漕

会通河,今之运河也。元至元中以仲晖言,自东平安民山凿至临清,引汶绝济,属之卫河,为转漕道,名曰“会通”。然岸狭水浅,不任重载,终元之世,海运为多。永乐间命尚书宋礼等治之,然后分河置闸,而漕运大通,事截礼体传中。至逐地置仓,改民运为兑运,则自平江伯陈瑄始,其部署亦载瑄本传中。

殿试不始于武后

《汉书•晁错传》:“有司举贤良文学之士,错在选中,上亲策之。”按诏有“有司各帅其志,选有人数”及“登大夫于朝,亲谕朕志”等语,盖时所同举皆获登于殿庭,与《董仲舒传》只策首选不同。后世殿试之制盖仿于此,以为始于武后者非也。

文字不始于苍颉

《易•系词》曰:“河出图,洛出书。”是伏羲时事,苍颉乃黄帝臣也。《易纬》云:“燧人刻石云:‘苍牙通灵昌之成。’”郑注“燧人在伏羲前”,是其前已有文字矣。

牛耕不始于赵过

贾公彦以为古无牛耕,牛耕始于汉赵过,故《周礼》牛人之职不言耕事。然《山海经》曰“后稷之孙叔均作牛耕”,孔子弟子冉耕字伯牛,似乎三代时已有牛耕矣。严冬友曰:平原君云“秦以牛田之水通粮”,当为牛耕之始。故《吕氏春秋》季春出土牛,示农耕早晚,此其国俗也。又《史记•律书》言“牵牛”云: “牛者,耕种万物也。”

盐官始于汉

《管子》官山府海,煮海为盐,吾子女子食盐若干,未闻有商运之说。《吕后纪》“后贫时政苦食淡”,是贫人不得食盐也。《贾复传》“迎盐河东”,《第五伦传》“载盐太原”,始有商运之意。《汉•百官志》有盐官,盖商运而监之以官也。张林欲官自鬻之而尚书朱晖自系于狱,此与韩愈驳张平叔条奏相同。刘禹锡诗序云“五方之贾,豪侈相尚,而盐贾尤炽”,则盐商之横久矣。《魏书•食货志》孝文弛盐禁,与民共之,而豪占者多,乃仍立灶置官。宋庆历时欲弛盐禁,而范文正公不可,则私盐之禁旧矣。本朝尹文端公常云:“盐政不必设商置引,但听民自煮自鬻而官抽其税,则省却商人中间之剥取豪费,而国课更充。”予偶阅王大考《国宪家猷》,嘉靖时岁办二十二万四千引,一引纳税八分。御史汪𬭎奏不必禁私盐,但请官抽其税而给照加赏,则公私盐利皆归国用。松江李雯之论曰:“盐产于场,犹五谷之生于地,宜就场定额,一税之后,不可问其所之,则国与民两利。”又曰:“天下皆私盐,则天下皆官盐矣。”此二说正与尹公之说相符。

访拿讼师始于子产

访拿讼师始于子产治郑,邓析务难之,与民之有狱者约,大狱一衣,小狱襦袴。民之献衣袴而学讼者,不可胜数。子产患而杀之,见《吕览》。

抄家不实始见《汉书

抄家不实获罪始于许广汉搜上官桀家,遗失绳索千枚得罪,见本传。

印小书始于南齐

印小书始于南齐衡阳王钧,写“五经”置巾箱中。

乞巧始于成武丁

乞巧始于桂阳成武丁,见吴均《续齐谐记》。

儿生三日之贺始见于《北史》

儿生三日之贺,始《北史》高澄尚冯翊公主,生儿,为汤饼之会。《唐书》高宗龙朔三年子旭输生,大赦天下;王毛仲产子三日,明皇遣高力士赐物云云:皆其证也。满月为弥月,见《毛诗》。

厕筹、厕纸一见《北齐书》,一见《元史•后妃传》

厕中用纸见《元史•后妃传》裕宗徽仁皇后事太后孝,至溷厕所用纸,亦以面擦令软以进。厕筹见《北齐书》文宣帝令杨愔进厕筹。

国子监起于隋

《唐书•马总传》云:古有学之名,无监之名,国子监之名起于隋大业年间。

羡馀始见于《周礼》

《周礼》凡起徒役,毋过家一人,以其馀为羡,此后世“羡馀”二字之所由始。然汉以前《平准书》中无此名色。唐开元八年宇文融括籍外羡田,张虚数,以正田为羡,编户为客,岁终,籍钱百万缗。德宗时剑南韦皋有日进,江西李蒹有月进,杜亚、李绮等俱以常赋入贡,名为羡馀。宋仁宗、孝宗有属下却进羡馀之诏。《后妃传》刘太后时漕臣刘绰自京西还,进剩粮千馀斛,乞付三司,后曰:“卿识王曾、张知白、吕夷简、鲁宗道乎?此四人岂因纳羡馀进哉!”

物以九计始于元

今贡物以九计,取九五之义。然《元史》君赐臣亦以九为数,《耶律留哥传》世祖赐其妻姚里世人九口、马九匹、白金九定。

印契始于宋高宗

《宋史•食货志》元绛知永新县,豪子龙聿诱少年周整博而取其田,周母告官,官验有母手印存,弗受。及绛至,母又来诉,绛视券,呼聿曰:“券年月居印上,是必得周母他牍尾印而撰伪契续之耳。”聿骇伏。高宗建炎五年,始令诸州印卖田宅契纸,自今民间争田,执白契者勿用。

缺襟袍始于隋文帝

今之武官多服缺襟袍子,起于隋文帝征辽,诏武官服缺胯袄子。唐侍中马周请于汗衫上加服小缺襟袄子,诏从之。马缟《中华古今注》言之甚详。

缎始于元

“缎”字不见经传,《辽史》道宗清宁十年诏“南京不得私造御用采缎”,此“缎”字之初见史书者,从鞋不从缎。缎音遐,《急就篇》注云:“履跟之帖也。”《魏书•释老志》兴光元年敕有司于五鞋大寺内为大祖铸佛像云云,此“鞋”字不作今“缎”字之解。至于《四愁诗》之“赠我锦绣缎”杜诗之“张舍人遗织成褥缎”,此乃段匹之称,非今之缎也。

钉鞋始见于唐德宗

唐德宗避朱泚之乱,出幸奉天,天大雨,从者皆著钉鞋。见《通鉴》。

==叶子戏始于李郃

《咸定录》唐李郃为贺州刺史,与伎叶茂连江行无事,乃撰骰子选,号“叶子戏”。咸通以来,天下尚之。郑氏《经籍编》有《叶子格》三卷,宋钱希公家有《叶子戏谱》。

雨衣始于陈成子

《左氏》陈成子遇雨,衣制杖戈。注:“制,雨衣也。”制读与草声相近,徐锴《说文系传》以为蓑也。

闹装带始于唐

余每见骨董家持玉结子,雕刻玲珑者号“闹装带”。后读香山诗曰“贵主冠浮动,亲王带闹装”,才知故是唐时物。薛田亦有诗曰:“九苞绾尽佳人髻,三闹装成子弟鞯。”

短串始见《抱朴子》

古用钱数不足,不知起于何时。《抱朴子》曰“取人长钱,还人短陌”,晋时已有此此说。梁武时以铁钱之故,商贾多奸,有东钱、西钱、长钱之分;以七八十为一百,末年竟以三十五为一百。后五代以七十七为一百。今所谓短串者,每百文仅一二文耳,是钱法今善于古也。梁时铜贵,故有鹅眼、线环等名。今天界寺所存铜佛,相传梁时所铸,费铜百万斤,则无怪乎当时之铜贵矣。唐元和中京师用钱每贯头除二十文,今市井间亦有此说。

汉军始见于《宋史》

汉军之名始见于《宋史•刘延庆传》,辽将萧干擒获粮将王渊,得汉军二人,蔽其目,留帐中。夜半伪相语曰:“闻汉军十万压吾境,吾师三倍,敌之有馀。”此盖辽称宋军为汉军也。《金史•兵志》伐宋之役,参用汉军及诸部落,而统以国人。

行事举例不始于南朝

吴虎臣以行事举例始于南朝欲用江夷领詹事,王淮引谢琰之例以相格,不知《周礼》士师掌狱之八成,汉有决事比,魏有停年格,皆例也。《何武传》武欲除吏,先为科例,有防请托。谷永曰“不为陛下广持平例”云云。陈宠有《词讼比》七卷,《晋志》有《汉令甲》凡百篇,皆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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