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四十七 资治通鉴 卷第二百四十八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二百四十九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八


     臣司马光奉 敕编集

 唐纪六十四起阏逢困敦闰月尽屠维大荒落凡五年有奇

   武宗至道昭肃孝皇帝下

㑹昌四年闰月壬戌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李绅同平

章事充淮南节度使 李徳裕奏镇州奏事官髙迪密

陈意见二事其一以为贼中好为偷兵术潜抽诸处兵

聚于一处官军多就迫逐以致失利经一两月又偷兵

诣它处官军须知此情自非来攻城栅愼勿与战彼淹

留不过三日须散归旧屯如此数四空归自然丧气官

军密遣谍者诇其抽兵之处乘虚袭之无不捷矣其二

镇魏屯兵虽多终不能分贼势何则下营不离故处每

三两月一深入烧掠而去贼但固守城栅城外百姓贼

亦不惜宜令进营据其要害以渐逼之若止如今日贼

中殊不以为惧望诏诸将各使知之刘稹腹心将髙文

端降言贼中乏食令妇人挼穗舂之以给军徳裕访文

端破贼之䇿文端以为官军今直攻泽州恐多杀士卒

城未易得泽州兵约万五千人贼常分兵太半潜伏山

谷伺官军攻城疲弊则四集救之官军必失利今请令

陈许军过干河立寨自寨城连延筑为夹城环绕泽州

日遣大军布陈于外以捍救兵贼见围城将合必出大

战待其败北然后乘势可取徳裕奏请诏示王宰文端

又言固镇寨四崖悬绝势不可攻然寨中无水皆饮涧

水在寨东南约一里许冝令王逢进兵逼之绝其水道

不过三日贼必弃寨遁去官军即可追蹑前十五里至

青龙寨亦四崖悬绝水在寨外可以前法取也其东十

五里则沁州城徳裕奏请诏示王逢文端又言都头王

钊将万兵戍洺州刘稹既族薛茂卿又诛邢洺救援兵

马使谈朝义兄弟三人钊自是疑惧稹遣使召之钊不

肯入士卒皆哗噪钊必不为稹用但钊及士卒家属皆

在潞州又士卒恐己降为官军所杀招之必不肯来惟

有谕意于钊使引兵入潞州取稹事成之日许除别道

节度使仍厚有赐与庶几肯从徳裕奏请诏何弘敬潜

遣人谕以此意刘稹年少懦弱押牙王协宅内兵马使

李士贵用事专聚货财府库充溢而将士有功无赏由

是人心离怨刘从谏妻裴氏冕之支孙也忧稹将败其

弟问典兵在山东欲召之使掌军政士贵恐问至夺已

权且𣳘其姧状乃曰山东之事仰成于五舅若召之是

无三州也乃止王协荐王钊为洺州都知兵马使钊得

众心而多不遵使府约束同列髙元武安玉言其有贰

心稹召之钊辞以到洺州未立少功实所惭恨乞留数

月然后诣府许之王协请税商人每州遣军将一人主

之名为税商实藉编户家赀至于什器无所遗皆估为

绢匹十分取其二率髙其估民竭浮财及糗粮输之不

能充皆忷忷不安军将刘溪尤贪残刘从諌弃不用溪

厚赂王协协以邢州富商最多命溪主之裴问所将兵

号夜飞多富商子弟溪至悉拘其父兄军士诉于问问

为之请溪不许以不逊语答之问怒密与麾下谋杀溪

归国并告刺史崔嘏嘏从之丙子嘏问闭城斩城中大

将四人请降于王元逵时髙元武在党山闻之亦降先

是使府赐洺州军士布人一端寻有帖以折冬赐㑹税

商军将至洺州王钊因人不安谓军士曰留后年少政

非已出今仓库充实足支十年岂可不少散之以慰劳

苦之士使帖不可用也乃擅开仓库给士卒人绢一匹

榖十二石士卒大喜钊遂闭城请降于何弘敬安玉在

磁州闻二州降亦降于弘敬尧山都知兵马使魏元谈

等降于王元逵元逵以其乆不下皆杀之八月辛卯镇

魏奏邢洺磁三州降宰相入贺李徳𥙿曰昭义根本尽

在山东三州降则上党不日有变矣上曰郭𧨏必枭刘

稹以自赎徳𥙿曰诚如圣料上曰于今所冝先处者何

事徳裕请以给事中卢弘止为三州留后曰万一镇魏

请占三州朝廷难于可否上从之诏山南东道兼昭义

节度使卢钧乘驿赴镇潞人闻三州降大惧郭谊王恊

谋杀刘稹以自赎稹再从兄中军使匡周兼押牙谊患

之言于稹曰十三郎在牙院诸将皆莫敢言事恐为十

三郎所疑而获罪以此失山东今诚得十三郎不入则

诸将始敢尽言采于众人必获长䇿稹召匡周谕之使

称疾不入匡周怒曰我在院中故诸将不敢有异图我

出院家必灭矣稹固请之匡周不得已弹指而出谊令

稹所亲董可武说稹曰山东之叛事由五舅城中人人

谁敢相保留后今欲何如稹曰今城中尚有五万人且

当闭门坚守耳可武曰非良䇿也留后不若束身归朝

如张元益不失作刺史且以郭谊为留后俟得节之日

徐奉太夫人及室家金帛归之东都不亦善乎稹曰谊

安肯如是可武曰可武已与之重誓必不负也乃引谊

入稹与之密约既定乃白其母母曰归朝诚为佳事但

恨已晩吾有弟不能保安能保郭谊汝自图之稹乃素

服出门以母命署谊都知兵马使王协已戒诸将列于

外㕔谊拜谢稹已出见诸将稹治装于内㕔李士贵闻

之帅后院兵数千攻谊谊叱之曰何不自取赏物乃欲

与李士贵同死乎军士乃退共杀士贵谊易置将吏部

署军士一夕俱定明日使董可武入谒稹曰请议公事

稹曰何不言之可武曰恐惊太夫人乃引稹步出牙门

至北宅置酒作乐酒酣乃言今日之事欲全太尉一家

须留后自图去就则朝廷必垂矜闵稹曰如所言稹之

心也可武遂前执其手崔玄度自后斩之因收稹宗族

匡周以下至襁褓中子尽杀之又杀刘从谏父子所厚

善者张谷陈扬庭李仲京郭台王羽韩茂章茂实王渥

贾庠等凡十二家并其子侄甥婿无遗仲京训之兄台

行馀之子羽涯之从孙茂章茂实约之子渥璠之子庠

𫗧之子也甘露之乱仲京等亡归从谏从谏抚养之凡

军中有小嫌者谊日有所诛流血成泥乃函稹首遣使

奉表及书降于王宰首过泽州刘公直举营恸哭亦降

于宰乙未宰以状闻丙申宰相入贺李徳裕奏今不须

复置邢洺磁留后但遣卢弘止宣慰三州及成徳魏博

两道上曰郭谊宜如何处之徳裕对曰刘稹𫘤孺子耳

阻兵拒命皆谊为之谋主及势孤力屈又卖稹以求赏

此而不诛何以惩恶宜及诸军在境并谊等诛之上曰

朕意亦以为然乃诏石雄将七千人入潞州以应谣言

杜悰以馈运不给谓谊等可赦上熟视不应徳裕曰今

春泽潞未平太原复扰自非圣断坚定二寇何由可平

外议以为若在先朝赦之乆矣上曰卿不知文宗心地

不与卿合安能议乎罢卢钧山南东道专为昭义节度

使戊戌刘稹传首至京师诏昭义五州给复一年军行

所过州县免今年秋税昭义自刘从谏以来横増赋敛

悉从蠲免所籍土团并纵遣归农诸道将士有功者等

级加赏郭谊既杀刘稹日望旌节既乆不闻问乃曰必

移它镇于是阅鞍马治行装及闻石雄将至惧失色雄

至谊等参贺毕敕使张仲清曰郭都知告身来日当至

诸髙班告身在此晩牙来受之乃以河中兵环球场

牙谊等至唱名引入凡诸将桀𭶑拒官军者悉执送京

师加何弘敬同平章事丁未诏𤼵刘从谏尸暴于潞州

市三日石雄取其尸置球场斩锉之戊申加李徳裕太

尉赵国公徳裕固辞上曰恨无官赏卿耳卿若不应得

朕必不与卿初李徳裕以韩全义以来将帅出征屡败

其弊有三一者诏令下军前者日有三四宰相多不预

闻二者监军各以意见指挥军事将帅不得专进退三

者毎军各有宦者为监使悉选军中骁勇数百为牙队

其在阵战斗者皆怯弱之士每战监使自有信旗乘髙

立马以牙队自卫视军势小却辄引旗先走陈从而溃

徳裕乃与枢密使杨钦义刘行深议约敕监军不得预

军政每兵千人听监使取十人自卫有功随例霑赏二

枢密皆以为然白上行之自御回鹘至泽潞罢兵皆守

此制自非中书进诏意更无它诏自中出者号令既简

将帅得以施其谋略故所向有功自用兵以来河北三

镇每遣使者至京师李徳裕常面谕之曰河朔兵力虽

强不能自立须藉朝廷官爵威命以安军情归语汝使

与其使大将邀宣慰敕使以求官爵何如自奋忠义立

功立事结知明主使恩出朝廷不亦荣乎且以耳目所

及者言之李载义在幽州为国家尽忠平沧景及为军

中所逐不失作节度使后镇太原位至宰相杨志诚遣

大将遮敕使马求官及为军中所逐朝廷竟不赦其罪

此二人祸福足以观矣徳裕复以其言白上上曰要当

如此明告之由是三镇不敢有异志 九月诏以泽州

隶河阳节度 丁巳卢钧入潞州钧素寛厚爱人刘稹

未平钧已领昭义节度襄州士卒在行营者与潞人战

常对陈扬钧之美及赴镇入天井闗昭义散卒归之者

钧皆厚抚之人情大洽昭义遂安刘稹将郭谊王协刘

公直安全庆李道徳李佐尧刘武徳董可武等至京师

皆斩之  臣光曰董重质之在淮西郭谊之在昭义

呉元济刘稹如木偶人在伎儿之手耳彼二人者始则

劝人为乱终则卖主规利其死固有馀罪然宪宗用之

于前武宗诛之于后臣愚以为皆失之何则赏奸非义

也杀降非信也失义与信何以为国昔汉光武待王郎

刘盆子止于不死知其非力竭则不降故也樊崇徐宣

王元牛邯之徒岂非助乱之人乎而光武弗杀盖以既

受其降则不可复诛故也若既赦而复逃亡叛乱则其

死固无辞矣如谊等免死流之逺方没齿不还可矣杀

之非也  王羽贾庠等已为谊所杀李徳裕复下诏

称逆贼王涯贾𫗧等已就昭义诛其子孙宣告中外识

者非之刘从谏妻裴氏亦赐死又令昭义降将李丕髙

文端王钊等䟽昭义将士与刘稹同恶者悉诛之死者

甚众卢钧疑其枉滥奏请寛之不从昭义属城有尝无

礼于王元逵者元逵推求得二十馀人斩之馀众惧复

闭城自守戊辰李徳裕等奏寇孽既平尽为国家城镇

岂可令元逵穷兵攻讨望遣中使赐城内将士敕招安

之仍诏元逵引兵归镇并诏卢钧自遣使安抚从之乙

亥李徳裕等请上尊号且言自古帝王成大功必告天

地父宣懿太后祔庙陛下未尝亲谒上瞿然曰郊庙之

礼诚宜亟行至于徽称非所敢当凡五上表乃许之

李徳裕奏据幽州奏事官言诇知回鹘上下离心可汗

欲之安西其部落言亲戚皆在唐不如归唐又与室韦

已相失计其不日来降或自相残灭望遣识事中使赐

仲武诏谕以镇魏已平昭义惟回鹘未灭仲武犹带北

面招讨使宜早思立功 李徳𥙿怨太子太傅东都留

守牛僧孺湖州刺史李宗闵言于上曰刘从諌据上党

十年太和中入朝僧孺宗闵执政不留之加宰相纵去

以成今日之患竭天下力乃能取之皆二人之罪也徳

裕又使人于潞州求僧孺宗闵与从谏交通书䟽无所

得乃令孔目官郑庆言从諌每得僧孺宗闵书䟽皆自

焚毁诏追庆下御史台按问中丞李回知杂郑亚以为

信然河南少尹吕述与徳𥙿书言稹破报至僧孺出声

叹恨徳裕奏述书上大怒以僧孺为太子少保分司宗

闵为漳州刺史戊子再贬僧孺汀州刺史宗闵漳州长

史 上幸鄠校猎 十一月复贬牛僧孺循州长史李

宗闵长流封州 十二月以忠武节度使王宰为河东

节度使河中节度使石雄为河阳节度使 上幸云阳

校猎

五年春正月己酉朔群臣上尊号曰仁圣文武章天成

功神徳明道大孝皇帝尊号始无道字中㫖令加之庚

戌上谒太庙辛亥祀昊天上帝赦天下 筑望仙台于

南郊 庚申义安太后王氏崩 以秘书监卢弘宣为

义武节度使弘宣性寛厚而难犯为政简易其下便之

河北之法军中偶语者斩弘宣至除其法诏赐粟三十

万斛在飞狐西计运致之费逾于粟价弘宣遣吏守之

㑹春旱弘宣命军民随意自往取之粟皆入境约秋稔

偿之时成徳魏博皆饥独易定之境无害 淮南节度

使李绅按江都令呉湘盗用程粮钱强娶所部百姓颜

恱女估其资装为赃罪当死湘武陵之兄子也李徳裕

素恶武陵议者多言其冤谏官请覆按诏遣监察御史

崔元藻李稠覆之还言湘盗程粮钱有实颜恱本衢州

人尝为青州牙推妻亦士族与前狱异徳裕以为无与

夺二月贬元藻端州司户稠汀州司户不复更推亦不

付法司详断即如绅奏处湘死谏议大夫柳仲郢敬晦

皆上䟽争之不纳稠晋江人晦昕之弟也 李徳裕以

柳仲郢为京兆尹素与牛僧孺善谢徳裕曰不意太尉

恩奖及此仰报厚徳敢不如奇章公门馆徳裕不以为

嫌 夏四月壬寅以陕虢观察使李拭为册𭶑戛斯可

汗使 五月壬戌葬恭僖皇后于光陵柏城之外 门

下侍郎同平章事杜悰罢为右仆射中书侍郎同平章

事崔铉罢为户部尚书乙丑以户部侍郎李回为中书

侍郎同平章事判户部如故 祠部奏括天下寺四千

六百兰若四万僧尼二十六万五百 𠕋𭶑戛斯可汗

为宗英雄武诚明可汗 秋七月丙午朔日有食之

上恶僧尼耗蠹天下欲去之道士赵归真等复劝之乃

先毁山野招提兰若至是敕上都东都两街各留二寺

每寺留僧三十人天下节度观察使治所及同华商汝

州各留一寺分为三等上等留僧二十人中等留十人

下等五人馀僧及尼并大秦穆护祅僧皆勒归俗寺非

应留者立期令所在毁撤仍遣御史分道督之财货田

产并没官寺材以葺公廨驿舍铜像锺磬以铸钱 以

山南东道节度使郑肃捡校右仆射同平章事 诏𤼵

昭义骑兵五百步兵千五百戍振武节度使卢钧出至

裴村饯之潞卒素骄惮于逺戍乘醉回旗入城闭门大

噪钧奔潞城以避之监军王惟直自出晓谕乱兵击之

伤旬日而卒李徳裕奏请诏河东节度使王宰以步骑

一千守石㑹关三千自仪州路据武安以断邢洺之路

又令河阳节度使石雄引兵守泽州河中节度使韦恭

甫发步骑千人戍晋州如此贼必无能为皆从之 八

月李徳裕等奏东都九庙神主二十六今贮于太微宫

小屋请以废寺材复修太庙 壬午诏陈释教之弊宣

告中外凡天下所毁寺四千六百馀区归俗僧尼二十

六万五百人大秦穆护祅僧二千馀人毁招提兰若四

万馀区收良田数千万顷奴婢十五万人所留僧皆隶

主客不隶祠部百官奉表称贺寻又诏东都止留僧二

十人诸道留二十人者减其半留十人者减三人留五

人者更不留五台僧多亡奔幽州李徳裕召进奏官谓

曰汝趣白本使五台僧为将必不如幽州将为卒必不

如幽州卒何为虚取容纳之名染于人口独不见近日

刘从谏招聚无算闲人竟有何益张仲武乃封二刀付

居庸闗曰有游僧入境则斩之主客郎中韦博以为事

不宜太过李徳裕恶之出为灵武节度副使 昭义乱

兵奉都将李文矩为帅文矩不从乱兵亦不敢害文矩

稍以祸福谕之乱兵渐听命乃遣人谢卢钧于潞城钧

还入上党复遣之戍振武行一驿乃潜选兵追之明日

及于太平驿尽杀之具以状闻且请罢河东河阳兵在

境上者从之 九月诏修东都太庙 李徳裕请置僃

边库令户部岁入钱帛十二万𦈏匹度支盐鐡岁入钱

帛十三万𦈏匹明年减其三之一凡诸道所进助军财

货皆入焉以度支郎中判之 王才人宠冠后庭上欲

立以为后李徳裕以才人寒族且无子恐不厌天下之

望乃止 上饵方士金丹性加躁急喜怒不常冬十月

上问李徳裕以外事对曰陛下威断不测外人颇惊惧

曏者寇逆暴横固宜以威制之今天下既平愿陛下以

寛理之但使得罪者无怨为善者不惊则为寛矣 以

衡山道士刘玄静为银青光禄大夫崇玄馆学士赐号

广成先生为之治崇玄馆置吏铸印玄静固辞乞还山

许之 李徳裕秉政日乆好徇爱憎人多怨之自杜悰

崔铉罢相宦官左右言其太专上亦不恱给事中韦弘

质上䟽言宰相权重不应更领三司钱榖徳裕奏称制

置职业人主之柄弘质受人教导所谓贱人图柄臣非

所宜言十二月弘质坐贬官由是众怒愈甚 上自秋

冬以来觉有疾而道士以为换骨上秘其事外人但怪

上希复游猎宰相奏事者亦不敢乆留诏罢来年正旦

朝㑹 吐蕃论恐热复紏合诸部击尚婢婢婢婢遣厖

结藏将兵五千拒之恐热大败与数十𮪍遁去婢婢传

檄河湟数恐热残虐之罪曰汝辈本唐人吐蕃无主则

相与归唐毋为恐热所猎如狐免也于是诸部从恐热

者稍稍引去 是歳天下户四百九十五万五千一百

五十一 朝廷虽为党项置使党项侵盗不已攻陷邠

宁盐州界城堡屯叱利寨宰相请遣使宣慰上决意讨

六年春二月庚辰以夏州节度使米暨为东北道招讨

党项使 上疾乆未平以为汉火徳改洛为雒唐土徳

不可以王气胜君名三月下诏改名炎上自正月乙卯

不视朝宰相请见不许中外忧惧初宪宗纳李锜妾郑

氏生光王怡怡幼时宫中皆以为不慧太和以后益自

韬匿群居游处未尝𤼵言文宗幸十六宅宴集好诱其

言以为戏笑号曰光叔上性豪迈尢所不礼及上疾笃

旬日不能言诸宦官密于禁中定䇿辛酉下诏称皇子

冲幼须选贤徳光王怡可立为皇太叔更名忱应军国

政事令权句当太叔见百官哀戚满容裁决庶务咸当

于理人始知有隠徳焉甲子上崩以李徳裕摄冢宰丁

卯宣宗即位宣宗素恶徳裕之专即位之日徳裕奉册

既罢谓左右曰适近我者非太尉邪毎顾我使我毛发

洒浙夏四月辛未朔上始听政 尊母郑氏为皇太后

 壬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徳裕同平章事充荆

南节度使徳裕秉权日乆位重有功众不谓其遽罢闻

之莫不惊骇甲戌贬工部尚书判盐铁转运使薛元赏

为忠州刺史弟京兆少尹权知府事元⻱为崖州司户

皆徳裕之党也 杖杀道士赵归真等数人流罗浮山

人轩辕集于岭南五月乙巳赦天下上京两街先听留

两寺外更各増置八寺僧尼依前隶功徳使不隶主客

所度僧尼仍令祠部给牒 以翰林学士兵部侍郎白

敏中同平章事 辛酉立皇子温为郓王渼为雍王泾

为雅王滋为䕫王沂为庆王六月 礼仪使奏请复代

宗神主于太庙以敬宗文宗武宗同为一代于庙东増

置两室为九代十一室从之 秋七月壬寅淮南节度

使李绅薨 回鹘乌介可汗之众稍稍降散及冻馁死

所馀不及三千人国相逸隠啜杀乌介于金山立其弟

特勒遏捻为可汗 八月壬申葬至道昭肃孝皇帝于

端陵庙号武宗初武宗疾困顾王才人曰我死汝当如

何对曰愿从陛下于九泉武宗以巾授之武宗崩才人

即缢上闻而矜之赠贵妃葬于端陵柏城之内 以循

州司马牛僧孺为衡州长史封州流人李宗闵为郴州

司马恩州司马崔珙为安州长史潮州刺史杨嗣复为

江州刺史昭州刺史李𤤴为郴州刺史僧孺等五相皆

武宗所贬逐至是同日北迁宗闵未离封州而卒 九

月以荆南节度使李徳裕为东都留守解平章事以中

书侍郎同平章事郑肃同平章事充荆南节度使 以

兵部侍郎判度支卢商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商翰之

族孙也 册𭶑戛斯可汗使者以国丧未行或以为僻

逺小国不足与之抗衡回鹘未平不应遽有建置诏百

官集议事遂𥨊 蛮寇安南经略使裴元裕帅邻道兵

讨之 以右常侍李景让为浙西观察使初景让母郑

氏性严明早寡家贫居于东都诸子皆幼母自教之宅

后古墙因雨𬯎陷得钱盈船奴婢喜走告母母往焚香

祝之曰吾闻无劳而获身之灾也天必以先君馀庆矜

其贫而赐之则愿诸孤它日学问有成乃其志也此不

敢取遽命掩而筑之三子景让景温景庄皆举进士及

第景让宦达发已斑白小有过不免捶楚景让在浙西

有左都押牙迕景让意景让杖之而毙军中愤怒将为

变母闻之景让方视事母出坐听事立景让于庭而责

之曰天子付汝以方面国家刑法岂得以为汝喜怒之

资妄杀无罪之人乎万一致一方不宁岂惟上负朝廷

使垂年之母衔羞入地何以见汝之先人乎命左右褫

其衣坐之将挞其背将佐皆为之请拜且泣乆乃释之

军中由是遂安景庄老于场屋每被黜母辄挞景让然

景让终不肯属主司曰朝廷取士自有公道岂敢效人

求闗节乎乆之宰相谓主司曰李景庄今岁不可不收

可怜彼翁每岁受挞由是始及第 冬十月礼院奏禘

祭祝文于穆敬文武四室但称嗣皇帝臣某昭告从之

 甲申上受三洞法箓于衡山道士刘玄静 十二月

戊辰朔日有食之

     宣宗元圣至明成武献文睿智章仁神聪

     懿道大孝皇帝上

大中元年春正月甲寅上祀圎丘赦天下改元 二月

庚午加卢龙节度使张仲武同平章事赏其屡破回鹘

也 癸未上以旱故减膳彻乐出宫女纵鹰隼止营缮

命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卢商与御史中丞封敖踈理京

城系囚大理卿马植奏称卢商等务行寛宥凡抵极法

者一切免死彼官典犯赃及故杀人平日大赦所不免

今因踈理而原之使贪吏无所惩畏死者衘冤无告恐

非所以消旱灾致和气也昔周饥克殷而年丰卫旱讨

邢而雨降是则诛罪戮奸式合天意雪冤决滞乃副圣

心也乞再加裁定诏两省五品以上议之 𥘉李徳𥙿

执政引白敏中为翰林学士及武宗崩徳𥙿失势敏中

乘上下之怒竭力排之使其党李咸讼徳𥙿罪徳𥙿由

是自东都留守以太子少保分司左諌议大夫张鹭等

上言陛下以旱理系囚虑有冤滞今所原死罪无冤可

雪恐凶险侥幸之徒常思水旱为灾宜如马植所奏诏

从之皆论如法以植为刑部侍郎充盐铁转运使植素

以文学政事有名于时李徳裕不之重及白敏中秉政

凡徳裕所薄者皆不次用之以卢商为武昌节度使以

刑部尚书判度支崔元式为门下侍郎翰林学士户部

侍郎韦琮为中书侍郎并同平章事 闰月敕应㑹昌

五年所废寺有僧能营葺者听自居之有司毋得禁止

是时君相务反㑹昌之政故僧尼之弊皆复其旧 己

酉积庆太后萧氏崩 五月幽州节度使张仲武大破

诸奚 吐蕃论恐热乘武宗之丧诱党项及回鹘馀众

寇河西诏河东节度使王宰将代北诸军击之宰以沙

陀朱邪赤心为前锋自麟州济河与恐热战于盐州破

走之 六月以鸿胪卿李业为册𭶑戛斯英武诚明可

汗使 上谓白敏中曰朕昔从宪宗之丧道遇风雨百

官六宫四散避去惟山陵使长而多髯攀灵驾不去谁

也对曰令狐楚上曰有子乎对曰长子绪今为随州刺

史上曰堪为相乎对曰绪少病风痹次子绹前湖州刺

史有才器上即擢为考功郎中知制诰绹入谢上问以

元和故事绹条对甚悉上恱遂有大用之意 秋八月

丙申以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李回同平章事充西川节

度使 葬贞献皇后于光陵之侧 上敦睦兄弟作雍

和殿于十六宅数临幸置酒作乐击球尽欢诸王有疾

常亲至卧内存问忧形于色 突厥掠漕米及行商振

武节度使史宪忠击破之 九月丁卯以金吾大将军

郑光为平卢节度使光润州人太后之弟也 乙酉前

永宁尉呉汝纳讼其弟湘罪不至死李绅与李徳裕相

表里欺罔武宗枉杀臣弟乞召江州司户崔元藻等对

辨丁亥敕御史台鞠实以闻冬十二月庚戌御史台奏

据崔元藻所列呉湘冤状如呉汝纳之言戊午贬太子

少保分司李徳裕为潮州司马 吏部奏㑹昌四年所

减州县官内复増三百八十三贠

二年正月甲子群臣上尊号曰圣敬文思和武光孝皇

帝赦天下 初李徳裕执政有荐丁柔立清直可任谏

官者徳裕不能用上即位柔立为右补阙徳裕贬潮州

柔立上䟽讼其冤丙寅坐阿附贬南阳尉 西川节度

使李回桂管观察使郑亚坐前不能直呉湘冤乙酉回

左迁湖南观察使亚贬循州刺史李绅追夺三任告身

中书舎人崔嘏坐草李徳裕制不尽言其罪己丑贬端

州刺史 回鹘遏捻可汗仰给于奚王石舎㓪及张仲

武大破奚众回鹘无所得食日益耗散至是所存贵臣

以下不满五百人依于室韦使者入贺正过幽州张仲

武使归取遏捻等遏捻闻之夜与妻葛禄子特勒毒斯

等九骑西走馀众追之不及相与大哭室韦分回鹘馀

众为七七姓共分之居二日𭶑戛斯遣其相阿播帅诸

胡兵号七万来取回鹘大破室韦悉收回鹘馀众归碛

北犹有数帐潜窜山林钞盗诸胡其别部厖勒先在安

西亦自称可汗居甘州緫碛西诸城种落微弱时入献

见 二月庚子以知制诰令狐绹为翰林学士上尝以

太宗所撰金镜授绹使读之至乱未尝不任不肖至治

未尝不任忠贤上止之曰凡求致太平当以此言为首

又书贞观政要于屏风每正色拱手而读之上欲知百

官名数令狐绹曰六品已下官卑数多皆吏部注拟五

品以上则政府制授各有籍命曰具贠上命宰相作具

贠御览五卷上之常寘于案上 立皇子泽为濮王上

欲作五王院于大明宫以处皇子之幼者召术士柴岳

明使相其地岳明对曰臣庶之家迁徙不常故有自阳

宅入阴宅阴宅入阳宅刑克祸福师有其说今陛下深

拱法宫万神拥卫阴阳书本不言帝王家上善其言赐

束帛遣之 夏五月己未朔日有食之 门下侍郎同

平章事崔元式罢为户部尚书以兵部侍郎判度支户

部周墀刑部侍郎盬铁转运使马植并同平章事初墀

为义成节度使辟韦澳为判官及为相谓澳曰力小任

重何以相助澳曰愿相公无权墀愕然不知所谓澳曰

官赏刑罚与天下共其可否勿以己之爱憎喜怒移之

天下自理何权之有墀深然之澳贯之之子也 己卯

太皇太后郭氏崩于兴庆宫六月礼院检讨官王皥贬

句容令𥘉宪宗之崩上疑郭太后预其谋又郑太后本

郭太后侍儿有宿怨故上即位待郭太后礼殊薄郭太

后意怏怏一日登勤政楼欲自陨上闻之大怒是夕崩

外人颇有异论上以郑太后故不欲以郭后祔宪宗有

司请葬景陵外园皥奏宜合葬景陵神主配宪宗室奏

入上大怒白敏中召皥诘之皥曰太皇太后汾阳王之

孙宪宗在东宫为正妃逮事顺宗为妇宪宗厌代之夕

事出暧昧太皇太后母天下历五朝岂得以暧昧之事

遽废正嫡之礼乎敏中怒甚皥辞气愈厉诸相㑹食周

墀立于敏中之门以俟之敏中使谢曰方为一书生所

苦公弟先行墀入至敏中㕔问其事见皥争辨方急墀

举手加颡叹皥孤直明日皥坐贬官 秋九月甲子再

贬潮州司马李徳裕为崖州司户湖南观察使李回为

贺州刺史 前鳯翔节度使石雄诣政府自陈黑山乌

岭之功求一镇以终老执政以雄李徳裕所荐曰曏日

之功朝廷以蒲孟歧三镇酬之足矣除左神武统军雄

怏怏而薨 十一月庚午万寿公主适起居郎郑颢颢

𬘡之孙登进士第为校书郎右拾遗内供奉以文雅着

称公主上之爱女故选颢尚之有司循旧制请用银装

车上曰吾欲以俭约化天下当自亲者始令依外命妇

以铜装车诏公主执妇礼皆如臣庶之法戒以毋得轻

夫族毋得预时事又申以手诏曰茍违吾戒必有太平

安乐之祸颢弟𫖮尝得危疾上遣使视之还问公主何

在曰在慈恩寺观戏场上怒叹曰我怪士大夫家不欲

与我家为昏良有以也亟命召公主入宫立之阶下不

之视公主惧涕泣谢罪上责之曰岂有小郎病不往省

视乃观戏乎遣归郑氏由是终上之丗贵戚皆兢兢守

礼法如山东衣冠之族 壬午葬懿安皇后于景陵之

侧 以中书侍郎同平章事韦琮为太子賔客分司

十二月鳯翔节度使崔珙奏破吐蕃克清水清水先隶

秦州诏以本州未复权隶鳯翔 上见宪宗朝公卿子

孙多擢用之刑部贠外郎杜胜次对上问其家丗对曰

臣父黄裳首请宪宗监国即除给事中翰林学士裴谂

度之子也上幸翰林面除承㫖 吐蕃论恐热遣其将

恭罗急藏将兵二万略地西鄙尚婢婢遣其将拓拔怀

光击之于南谷大破之急藏降

三年春正月上与宰相论元和循吏孰为第一周墀曰

臣尝守土江西闻观察使韦丹功徳被于八州没四十

年老稚歌思如丹尚存乙亥馆史诏修撰杜牧撰丹遗

爱碑以纪之仍擢其子河阳观察判官宙为御史 二

月吐蕃论恐热军于河州尚婢婢军于河源军婢婢诸

将欲击恐热婢婢曰不可我军骤胜而轻敌彼穷困而

致死战必不利诸将不从婢婢知其必败据河桥以待

之诸将果败婢婢收馀众焚桥归鄯州 吐蕃秦原安

乐三州及石门等七闗来降以太仆卿陆耽为宣谕使

诏泾原灵武鳯翔邠宁振武皆出兵应接 河东节度

使王宰入朝以货结贵幸求以使相领宣武刑部尚书同

平章事周墀上䟽论之宰遂还镇驸马都尉韦让求为

京兆尹墀言京兆尹非才望不可为让议竟寝墀又谏

上开边由是忤㫖夏四月以墀为东川节度使以御史

大夫崔铉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兵部侍郎判户部魏

扶同平章事 癸巳卢龙奏节度使张仲武薨军中立

其子节度押牙直方 翰林学士郑颢言于上曰周墀

以直言入相亦以直言罢相上深感悟甲午墀入谢加

捡校右仆射 戊戌以张直方为卢龙留后 五月徐

州军乱逐节度使李廓廓程之子也在镇不治右补阙郑鲁

上言其状且曰臣恐新麦未登徐师必乱速命良帅救

此一方上未之省徐州果乱上思鲁言擢为起居舍人

以义成节度使卢弘止为武宁节度使武宁士卒素骄

有银刀都尤甚屡逐主帅弘止至镇都虞𠉀胡庆方复

谋作乱弘止诛之抚循其馀训以忠义军府由是获安

 六月戊申以张直方为卢龙节度使 泾原节度使

康季荣取原州及石门驿藏木峡制胜六磐石峡六关

秋七月丁巳灵武节度使朱叔明取长乐州甲子邠宁

节度使张君绪取萧关甲戌鳯翔节度使李玭取秦州

诏邠宁节度权移军于宁州以应接河西 八月乙酉

改长乐州为威州河陇老幼千馀人诣阙己丑上御延

喜门楼见之欢呼舞跃解胡服袭冠带观者皆呼万岁

诏募百姓垦辟三州七关土田五年不租税自今京城

罪人应配流者皆配十处四道将吏能于镇戍之地为

营田者官给牛及种粮温池盐利可赡边陲委度支制

置其三州七关镇戍之卒皆倍给衣粮仍二年一代道

路建置堡栅有商旅往来贩易及戍卒子弟通传家信

关镇毋得留难其山南劔南边境有没蕃州县亦令量

力收复 冬十月改备边库为延资库 西川节度使

杜悰奏取维州 闰十一月丁酉宰相以克复河湟请

上尊号上曰宪宗常有志复河湟以中原方用兵未遂

而崩今乃克成先志耳其议加顺宪二庙尊谥以昭功

烈 卢龙节度使张直方暴忍喜游猎军中将作乱直

方知之托言出猎遂举族逃归京师军中推牙将周𬘭

为留后直方至京师拜金吾大将军 甲戌追上顺宗

谥曰至徳弘道大圣大安孝皇帝宪宗谥曰昭文章武

大圣至神孝皇帝仍改题神主己未崖州司户李徳裕

卒 山南西道节度使郑涯奏取扶州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四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