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 卷第三
宋 真德秀 撰 景江南图书馆藏明正德刊本
卷第四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第三

 对越甲藁

  奏札

   轮对札子二月十一日当对巳草就𥘉八日改除右史不曾上

臣伏睹 陛下以郊禋庆成天地报况思与元

元同其祉福酌议臣从厚之请凡厥恩霈加隆

于旧徳泽洋溢延及群生物情熙然盖庶㡬呼

升平气象矣抑臣闻之满堂饮酒有一人向隅

而泣则满堂为之不乐四海之广匹夫弗𫉬圣

人以为巳忧顷者朝廷以楮币日轻改行新

令虑士大夫奉行之不恪于是威之以禠夺窜

斥之刑虑民之亏减牟利于是儆之以没入家

赀之罚盖亦大为之防而欲其无犯焉耳中外

有司茍能体认 朝廷之意择其甚者而加惩

焉则人孰不畏亦孰不服而臣得诸所闻迺有

未尝玩令而以玩令言未尝误国而以误国劾

者或因僚属之谗而不究其实或因豪强之谤

而辄徇其𥝠是岂 朝廷立法之本意耶至(⿱艹石)

籍没之行尤多滥及盖有胥史利其多赀而因

以倾夺者矣有闾巷平时睚眦而因以中伤者

矣夫估籍之祸甚于刑诛刑诛虽酷痛止其身

赀财一空尽室沟壑令乃不量其轻重而骤施

之亦岂 朝廷立法之本意耶夫当徳洋恩普

之时顾未免有向隅之泣者此亦 圣朝所冝

矜恻也臣愚伏望深诏辅臣稽参众论凡州县

官有因奉行新劵为监司守臣按劾追削居住

其𠋣法渔利重为公𥝠之蠹者自无足议其间

咎犯稍轻及止縁材术短拙情在可矜者当此

郊霈之馀量行牵复许之自便至于估籍一节

虽令甲审然展转经营纵幸𫉬免巳亡其半谓

冝明𠡠监司守令自今民间有违犯约束谕告

弗悛者止当严寘典宪不许更籍其家亦足以

广 圣朝惟新之泽或者必谓如此则法禁既

弛令愈不行臣窃以为不然今四方郡国盖有

未尝劾一吏籍一民而流通无滞者亦有操切

太甚物情愈骇而终不可禁者此在有司推行

之工拙耳况臣所请止欲罚当其罪而开释无

辜非欲荡然撤去禁防而后巳也傥臣言可采

惟 陛下留

  直前奏札一癸酉十月十一日上

臣不佞昔在辛未之冬尝因进对妄论北虏有

必亡之𫝑三可为中国忧者二今其强敌外攻

大臣内畔戎酋废殒骨肉分争败亡之形盖甚

前日臣愚窃谓此正天命离合之机国家多事

之始可以为忧而未敢以为幸也夫女真腥秽

河洛馀八十年中原遗民堕在𩰿炭臣知天意

𢡖然者乆矣诗曰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

方求民之莫言天厌啇乱而求民之定也又曰

维此二国其政不𫉬维彼四国爰究爰度言夏

商之后无足当天意者于是博求之四方也既

又曰乃眷西顾此维与宅言诸侯之徳无以易

文王者故天命之为中夏主也今天厌夷徳甚

于独夫受之时而堂堂中原实宋旧物 陛下

诚䏻进脩圣徳一如文王发政施仁一如文王

上帝监观当必有眷焉南顾之日则虽因时俟

衅光复𡈽宇臣犹以为易(⿱艹石)夫天时虽应而人

事未脩𥙷苴目前虑弗及逺不幸一虏㓕一虏

生甚者奸雄乘𨻶而𡚒风尘蒙霿六合震动虽

欲燕安江沱姑全金瓯之业臣犹以为难盖尝

深惟今日之埶必也君臣上下皆以祈天永命

为心然后可以安元元固社稷销未形之变迓

将至之休臣不揆彺愚敢条为六事以献惟

陛下财择臣闻刘向有言曰祥多者其国安异

众者其国危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𧨏也臣窃

究其指以为不然盖祥多而恃未必不危异众

而戒未必不安顾人主应之者如何耳㐲观今

歳以来咎证荐至二月冝燠而飞雪冱寒其令

如冬六月冝暑而积阴骤凉其令如秋地冝安

静而有震揺之变水冝润下而有漂涌之灾则

阴阳犹失节也迺九月丁巳星陨于昼其占主

益十月戊戍流星出𭥦其占主呉则𧰼纬犹告

愆也有一于斯皆冝儆惧而况重之以震霆之

异乎昔景祐五年雷发孟春仁宗皇帝即下

求言之诏凡圣躬阙遗臣下阿枉与夫政教刑

狱之失荐绅百僚咸得悉言所以通下情召和

气也今 陛下自视何如 仁宗冬雷之警甚

于春孟而求言之诏未颁政令否臧何由悉见

四方利病何由尽闻群臣邪正何由遍察虽震

惧之言不绝于口忧劳之念日切于心臣犹以

为未也夫天之爱 陛下如慈父诲 陛下如

严师䙝而弗严则爱有时而弛玩而弗戒则诲

有时而倦惟 陛下考 祖宗之巳行思所以

通人情察民隠进忠直屏佞䛕使善政日新至

和自应此祈天永命之一事也昔商周君臣更

相启告不曰率乃祖攸行则曰监于先主成宪

由古曁今未有作聦明改法度而天下乆安者

臣观三代而下治体纯粹莫如我 朝徳泽深

厚亦莫如我 朝盖其立国不以力胜仁理财

不以利伤义御民不以权易信用人不以才胜

徳 圣子神孙世守一道故虽强不如秦富不

如隋机变之巧不如齐晋材䏻之盛不如武宣

然其恩结乎人心富藏乎天下君民相孚而猜

忌不作材智不足而忠信有馀社稷长逺赖此

而巳 陛下圣徳谦冲未尝轻改成宪臣犹窃

虑或者患国执未张而欲振以威刑患财用未

丰而欲益以聚敛谓诚信不如权谲谓忠厚不

如刻深有一于兹皆伐国之斧斨蠹民之螟螣

也惟 陛下察截截之谝言守闷闷之家法舎

一时之近效恢长世之逺图此祈天永命之二

事也昔管仲有云下令于流水之源者顺人心

也鼂错亦曰三王法令合于人情而后行之夫

二子以功利之徒刑名之学且犹知此而况不

为二子者乎汉世用法之严莫如武帝然欲重

皮币而皮币不可行欲禁𥝠铸而𥝠铸不为止

岂非人心不服则法有所不足恃耶夫法令之

必本人情犹政事之必因风俗也为政而不因

风俗不足言善政为法而不本人情不可谓良

法 陛下亦知近日人情之休戚乎昔有唐定

制非叛逆不籍其家徳宗欲籍窦参而陆贽争

之宪宗欲籍杨慿而李绛争之今闾巷细民小

有诖误辄罄其赀而没之官有人心者寜忍为

此往者 明诏丁寜母得擅籍 朝廷徳意未

尝不归于厚而贪官污吏𠋣法以削者犹自(⿱艹石)

也衘𡨚巳甚之人间能奔诉省部经营展转仅

𫉬给还而违 诏擅籍者终未闻薄惩一二贪

猾之吏何惮弗为群情嚣嚣不自𦕅赖弱者至

父子相随赴井以自毙强者至欲剚刃守臣以

自快民愁如此而承流宣化者动以人情安便

为言是不特欺其民且欺其君矣孰谓清明之

朝而可罔以非道㢤书曰民情大可见小人难

保臣愿 陛下轸不见是图之戒思不虐无告

之言令之未便者勿惮于改为吏之不良者勿

使之佚罚收人心解天意孰大于斯此祈天永

命之三事也昔赵简子以尹铎为晋阳铎请曰

将为茧丝乎抑为保障乎简子曰保障㢤铎往

损其戸数异时智氏之难卒赖之为安今之有

司知为保障虑者固不乏而茧丝自营者皆是

也日者近甸海塘一役旉桩莜至十六万调丁

夫至八千人穷瘠之民岂易堪此四方郡国科

民出镪少者日亦千缗江右守臣至有阴增常

赋以自润者乆而弗巳岂邦本之利㢤夫安富

恤贫三者之政也而今郡县之官往往有嫉视

富民之意多方破壊不尽不止独不思富之与

贫相湏而济今有馀之家窘于科敛摧于告讦

皆蒿然有不自存之态于是賖贷之路穷而贫

民益困矣古者君与民为生故有省耕省敛之

政今毋望其能如古也惟民自为生官勿挠之

足矣而逺方县邑至有令民日用钱糓米盐之

数悉书而上之官者其请暦于官也有给暦钱

其验视于官也有缴暦钱瘠民以肥吏火率皆

此𩔖也年方屡登変且未作脱有饥俭为虑可

胜计邪臣愿 陛下霈然下诏申敕有司削非

法之征徭禁不时之科率以纾民力以阜民生

此祈天永命之四事也臣闻式敬由狱者苏公

所以长王国虐用五刑者苗民所以殄厥世昔

我 艺祖皇帝承五季极乱之馀赤子遗民存

者什一于是立奏案之法以革藩侯专戮之弊

颁折杖之格以除狱官过用之刑至仁如天覃

及百世 列圣因之为法益备急故入之罪寛

过失之诛故范祖禹谓国家以仁⿰纟⿱𢆶匹 -- 继仁哀矜于

民帅用中典为百三十年太平之本 陛下天

资寛恕同符 祖宗好生之徳对越无愧而臣

区区思所以将顺者有三一曰今之理寺实名

天狱民有不幸入其地者如赴坑阱其视官吏

如畏鬼神非他狴犴比也间者蕃舶之诛株连

颇众幽郁所感淫雨为菑秋官有陈⿰纟⿱𢆶匹 -- 继命趣决

有以见 陛下钦恤之心臣愿自今非事体至

重母轻下大理设不𫉬巳犹当限奏当之期严

枝蔓之禁书曰何敬非刑何度非及惟圣明垂

意二曰廷尉天下之平命官设属冝常参用儒

者𠌫三尺之外得𫝊以经𧨏本之人情庶㡬汉

廷㫁狱之意三曰酌情处㫁所以重帅权非列

城所得用便冝斩戮军兴一切之政非平世所

可行臣观比来𣹰相承效傥或不幸有嗜杀之

人操擅诛之柄惟意所欲民奚辜焉愿亟制其

萌以杜藩镇之祸三者诚行则上足以承天心

下足以拯救民命延洪国脉其在兹乎此祈天

永命之五事也 国家待遇臣子忠恕为心故

有罚罪之科有宥过之典夫追命居住视古流

放之刑其在 圣朝未尝轻用比縁官吏玩令

间或举行𧨏在惩奸本非𫉬巳罚当其罪人自

无词侧闻刺举之官或乖审谨奏劾来上未尽

至公迺者 朝廷盖尝原贳一二矣臣愿因

诏有司博参物论(⿱艹石)其𠋣法牟利𧷢状灼然在

臣何敢遽议或縁材术短拙措置乖方本无嫚

令之心例遭旷职之罚者揆诸人情冝在可贷

之域又郊霈之行今将期歳湛恩汪歳草木为

春而士大夫名丽丹书间有未𬒳湔涤者其间

罪稔悪盈名隳节䘮清议所弃自无足云(⿱艹石)

情有可矜法所当宥而有司因循未及举行者

愿诏宪曹条上之而庙论审裁之非独恢洪至

恩亦以明布大信此祈天永命之六事也昔周

至成王天下既极治矣而召公作诰一则曰祈

天永命二则曰祈天永命(⿱艹石)不䏻以朝夕安者

盖天命靡常圣贤所畏而况今乎然尝反复召

诰一篇其纲目不过二事曰敬徳曰小民而巳

盖国之将兴不在𭛌兵丰财而在君徳国之将

亡不在敌国外患而在民心此召公所以勤勤

于戒王而臣复推演之为陛下告也或者以

为胡运衰㣲天所以福我也夫呼韩日逐之争

信为天之右汉矣髙澄侯景之𨻶独非天之祸

梁乎今虏之存亡大执可睹虽吾量时度力动

以覆车自惩然失火亡猿执有相及应酬一误

何事不生安危之机殆难预卜为今之计独有

力行好事以答天心天苟相焉何郷不济伏惟

陛下念王业之难安惜天时之易失日与辅相

惟懐永图屈巳而受尽言亲贤而逺不肖凡所

以维持天命者汲汲而图之使人心日附根本

日𭛌则进可以成功退足以自守抑犹未也虽

受渭上之朝纳河湟之土忧方大耳况事变之

来有非意料所及者乎诗曰冝鉴于殷骏命不

易愿 陛下留神毋忽

  二

臣窃惟备邉制敌有国之大事也今之邉面控

连要害者近则两淮荆襄逺则蜀之关外然以

地形考之蜀居上流寔东南之首荆襄其吭而

两淮其左臂也比歳以来经理淮襄庙堂盖有

成𮅕矣臣敢以蜀事言之夫蜀之与秦壤地相

属长安百二之执天下有变则豪杰之所必争

今虏为逹靼所乘悉力以备燕晋而秦之地必

虚万一灵夏伺𨻶而长驱盗贼乘时而窃据邠

岐汧陇遂为𢧐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虎闘于垣而主人得安枕以

卧者亡是理也今汉中重臣与益梓泸遂诸镇

人物相望足副𠋣毗然蓄材待用宁过于有馀

毋失之不足臣观宝元 庆暦间西事既兴

一时名臣往往多在邉境陕西阙帅则就命韩

𤦺延安阙帅则就用仲淹无事机蹉跌之虞有

威信相孚之素者盖预蓄人财之效也今自东

南持麾节以往者选用不为不精以臣观之平

居暇日拊摩民瘼区处吏事政自有馀而威名

智略可当一面者殆未之见臣愚谓冝仿 先

朝西鄙故事凡蜀之名藩要郡(⿱艹石)总饷榷牧之

官转漕刑狱之任非精明魁垒可以折冲御侮

者不在兹选其罢软弗胜任者易之储材于间

暇之馀而㧞用于仓猝之顷备邉制敌莫此为

急臣妄言有罪惟 陛下赦之

 贴黄臣窃见九月丁巳流星昼陨占者以为

 覆军流血之𧰼分虽在晋野实在益故臣妄

 谓蜀之邉备尤冝致谨而储蓄人材尤邉政

 之大者伏乞 睿照臣㳟闻 淳熙间有太

 府丞勾昌泰者献言蜀中制置使一员任六

 十州安危或疾病迁改自 朝廷除授动经

 年歳始至一去一来之时至为利害之机愿

 于从臣中常储一二人于蜀令作安抚一旦

 制置有阙便可就除实思患豫图之䇿 孝

 宗皇帝谕辅臣曰此正在卿等留意今后欲

 除蜀帅湏是选择可备制置使用者庶㡬临

 时不至阙事大㢤圣谟诚可为万世法惟

 陛下财察

  使还上殿札子甲戍二月一日

臣等非材𫎇 陛下擢将使指修聘邻邦适当

朔庭云櫌之秋不克以成礼归奏然乆驻淮堧

日聆邉报或云逹靼之众巳䧟燕山或谓西夏

之兵方窥秦陇或称兵陆梁有鐡抢之号或志

复父仇兴缟素之师虽传闻之事固有异同而

危亡之形大抵可见臣等夙夜以思有当勤

圣虑者敢因赐对而辄陈其愚臣闻中国有道

夷狄虽盛不足忧内治未修夷狄虽㣲有足畏

盖昔者五胡之纷扰与单于争立之事同而拓

拔氏之东西与匈奴之分南北亦亡以异然宣

帝因呼韩之朝而益𭛌其国刘石符姚之变晋

迄不能以成寸功光武因南单于之归拓地千

里而侯景内附适以兆萧梁之衅所遇略同而

成败以异者岂固有幸不幸㢤盖宣光之政修

而晋梁之政失也今胡运衰㣲虽吾宗社之庆

然臣等审观事执窃以为深可虑者三亟当为

者二何谓深可虑者三曰对境之流民仅存之

遗孽骤兴之狂虏是也臣等近抵山阳闻淮北

之民扶携老稚结筏欲渡者日以百数虽邉臣

谨守壃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拒郤使还然猬集而南者其执未巳

盖其仍歳荐饥重以师旅遗𥠖何辜死者什七

茍非越境亡以偷生故其谋遂出诸此今将容

而纳之固未易处(⿱艹石)壹切拒绝彼或萌等死之

心设有不幸随之以溃散之兵⿰纟⿱𢆶匹 -- 继之以群行之

盗其将何以待之此其可虑者一臣等又闻旧

酋之子改元僣号于山东比者攻围海州距吾

并邉财数十舎傥其粗能自立遂成𤓰裂之形

因而抚柔尚易为力万一外夷得志必欲㓕元

颜之宗干戈相寻为力弗敌兔犇豕突迫吾邉

垂又将何以御之此其可虑者二昔 宣和中

女真始大耶律浸㣲识者豫知必贻中国之思

盖虽均为戎狄然习安者易制崛起者难驯理

固然也今女真土倾鱼烂执必不支万一遂䏻

奄有其土𭛌封豕豺狼本非人𩔗郤之则怨接

之则骄重以亡虏旧臣各图自售指嗾之计何

所不为设或肆谿壑之求要吾以待女真之礼

从之则不可以立国拒之则必至于交兵宣和

旧事可为龟鉴此其可虑者三何谓亟当为者

二曰内固邉防外精间谍是也书曰惟事事乃

其有备有备无患传亦有云无恃其不来恃吾

有以待之今邉庭探报未必尽然臣等所陈亦

似过虑然未至豫言固尝为虚(⿱艹石)其巳至又无

所及况积薪欲然之执日长不巳者乎而封疆

杆圉之臣往往内实惊危外示闲暇其说曰吾

将以镇安物情也独不知人心有所恃则虽不

镇而自安(⿱艹石)其未然则虽无故而自⿰扌⿳丆⺝⿱冖友-- 扰与其避

张皇之小害孰(⿱艹石)图仓猝之深忧夫自古立国

东南未有不以两淮荆襄为根本 绍兴中李

纲建议六朝之能保守江左者以强兵重镇尽

在淮㐮虽曹魏之雄符石拓抜之众卒不能

窥江表后唐李氏有淮南则可都金陵其后失

之遂以削弱今 朝廷欲为守备则当于两淮

荆㐮置三大帅屯重兵以临之分遣偏师进守

支郡小筑城垒如开新邉遇有贼马则大帅遣

兵应援稍能自守商旅必通乃可召人来归渐

次葺理假以歳月则藩篱成矣纲之言政今日

所冝用也臣等间者自杨而之楚自楚之盱眙

经行所及凡数百里平畴沃壌极目无际重湖

陂泽𣺌漭相连而田野之民又皆坚悍𭛌忍亡

呉児骄脆之气迨乆驻邉城访问益审凡两淮

形𫝑之利如在目中然后喟然叹曰此天赐吾

国以为大江之屏障使𭛌兵足食为进取之资

也而士大夫习尚因循视其荒残漫弗之惜田

畴不辟沟洫不治有险要不知所以控扼有丁

壮不知所以练习有豪杰武勇不知所以牢笼

收拾之方一旦警急但思委而去之以长江为

足恃是犹咽喉见扼于人而欲与之角藩墙扃

𫔎为盗所有而欲保堂奥之安亡是理也且往

者极邉之地城垒不建戍守不增徒以区区要

盟之故今事变一新政吾更张规模之日臣等

谓冝及今亟行经理选儒臣之有威重知兵略

者二三人俾之督护诸将其掊克自封𨕖愞不

立者易之沿江列屯亡虑十数万劲𮪍精卒皆

当移驻并邉而增募舟师以扼江面凡城池楼

橹之未固(⿱艹石)要害之未筑者就遣屯兵并力缮

治使沿邉数千里脉络相聮有贯珠之𫝑首尾

相应有率然之形兵力既雄民志自固然后大

修垦田之政仿汉捜粟故事颛为一司以领之

力本务农如周秦之用西土数年之后积贮充

实邉民父子争欲自保因其什伍勒以军法不

待粮饷皆为精兵金汤之𫝑成盘石之基立则

退足以守进足以攻此亟当为者一也夫间谍

不明最兵家之深忌今女真与逹靼相持盖非

一日𢧐闘离合不知其㡬而吾邉臣迄未有得

其要领者至如吾林答忠之归纥石烈执中之

死并邉诸郡言人人殊即此推之它可概见臣

等比至维杨首闻虏巣摧䧟之报质诸戎师亦

复谓然迨次修门其说又异夫敌国存立兹非

细事风传不一迺至扵斯脱有缓急其将何及

昔中兴初韩世忠呉玠诸人捐󠄂金募间如用砂

䃯故敌人深谋秘计靡不豫知取胜之术大抵

繇此臣等谓冝申饬主兵之臣颛任遣间之责

事之验否特示𭄿惩庶㡬实事必闻而闻事必

实此亟当为者二也臣等区区本亡奇䇿独念

将命之初违去 殿陛𫎇 陛下温颜赐谕以

江淮之事归日奏闻故敢罄竭愚忠期报万一

惟 圣明财察

  直前奏事札子甲戌七月二十五日

臣不佞𫎇 陛下擢司记注日侍 天光在庶

僚中最为亲近每惟报国之𧨏无(⿱艹石)效忠而缄

黙不言臣实有罪今将以便亲求郡行去 阙

庭敢不亟陈其愚冀𥙷万一臣窃闻女真以逹

靼侵陵徙巢于汴此吾国之至忧也盖逹靼之

图㓕女真犹猎师之志在得鹿鹿之所走猎必

从之既能越三𨵿之阻以攻燕岂不能绝黄河

一带之水以趋泎臣恐秋风一生梁宋之郊巳

为𢧐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矣使逹靼遂能如刘听石勒之盗有中

原则𭛌场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相望便为邻国固非我之利也或如

耶律徳光之不能即安中土则奸雄必将𭠘𨻶

而取之尤非我之福也今当乘虏之将亡而亟

图自立之䇿乎抑幸虏之未亡而姑为自安之

计乎夫用忠贤修政事屈群䇿𭣣众心者自立

之本也训兵戎择将帅缮城池饬戍守者自立

之具也以忍耻和戎为福以息兵忘𢧐为常积

安邉之金缯饰行人之玉帛女真尚存则用之

扵女真强敌更生则施之于强敌此苟安之计

也 陛下以自立为规模则国执日张人心日

𡚒虽强敌骤兴不能为我患 陛下以苟安为

志郷则国执日削人心日媮虽弱虏仅存不能

无外忧昔者孔子诵䲭鸮之诗以为知道闻沧

浪之⿰⿱亚⿰口亅欠 -- 𰙔则使小子听之盖安危存亡皆所自取

(⿱艹石)夫当事变方兴之日而示人以可侮之形是

堂上召兵而户内延敌也㣲臣区区窃所深虑

敢僣为 陛下陈之古者一士止百万之师一

贤制千里之难季梁在而隋不可伐宫奇存而

虞不可欺今济济周行号为多士然汉儒所谓

骨鲠耆艾论议动众心忧国如饥渇者既难其

人间有意见小异则巳成柄凿论议小激则目

以诪张岂以 朝廷之上所少者非此耶夫平

居工文墨便刀笔名儒𪧐望或所不能至于正

色而沮奸萌立谈而㫁大事不以利害为迁就

不以招麾为去来则又非小有才者所能辨惟

陛下以尊君重朝为心合天下正人以自𦔳母

间同异母徇爱憎则𪔂吕之执成金城之守固

折冲厌难孰大于斯臣故曰用忠贤为自立之

本也昔勾践之栖于会稽也饮食不致味听楽

不尽声内则修令寛刑振贫吊死折节下士而

厚礼賔客外则具车马兵甲而与三军共饥劳

之殃凡可以报呉者无不为而非可以报呉者

不暇为也 国家南渡驻跸海隅何异越栖会

稽之日宗庙宫室本不应过饰礼乐文物本不

应告备惟当养民抚士一意复雠而秦桧乃以

议和移夺上心粉饰太平沮铄士气今日行

某典礼明日贺某祥瑞士马销亡而不问干戈

顿弊而不修士大夫豢于钱塘湖山歌舞之娯

无复故都𮮐离麦秀之叹此桧之罪所为上通

扵天而不可赎也今𧲣虎闘扵中原狐狸嗥扵

境上危机交急不同常时臣愿削去虚文颛行

实政百司庶府轮奂一新矣⿰纟⿱𢆶匹 -- 继自今缮营不急

之𭛠姑辍焉可也簿书期㑹之事整整有绪矣

⿰纟⿱𢆶匹 -- 继自今常程琐细之务付之有司可也 陛下

日旰视朝惟大政是议辅臣夙宵尽瘁惟大计

是图则勾践之功可寻而中兴之烈可冀矣臣

故曰修政事为自立之本也昔汉有邉鄙大疑

必使群臣杂议季布得以中郎将而折列侯哙

狄山得以博士而诘御史大夫汤北匈奴来求

和亲光武既从皇太子言郤其使矣而班彪乃

以不宜绝北为言是一司徒椽而敢与太子异

议也岂非国家大事臣子皆当尽言故𫆀我

朝熙宁中契丹耒议地界时王安石当国 神

宗乃以问韩𤦺富弼 元祜初夏人遣使纳款

时司马光为相 哲宗乃以问大防纯仁 髙

宗中兴内外尤为倥𬾠然无一事不采人言

建炎四年尝议防秋矣 绍兴初元尝议便民

弭盗矣五年则令前宰执各陈御冦之䇿矣八

年则令侍从台諌各上讲和利害矣夫 祖宗

之明非不知独运专㫁为神顾以广谋从众为

得者凡以尽天下之心而建乆长之䇿也今事

㑹之来日新未巳臣愿诞颁 明诏以虏徙而

南𡫏迫吾圉凡厥有位其各尽言然后博采众

长按为定论书曰好问则𥙿自用则小命诸大

夫各以情告无阿孤者勺践之所以霸诸有忠

虑扵国但勤攻巳之阙者诸葛亮之所以贤惟

陛下以勾践为心大臣以武侯为法则事无不

集矣臣故曰屈群䇿为自立之本也国之元气

在于人心元气充则外邪郤人心固则外患销

天地常经㫁㫁不易 陛下亦尝察近日人心

之舒戚乎向者弊法新改令出加𫿞虽大为防

禁以示民非欲峻刑名而绳下而刺举之官承

迎过当奏劾来上𩔖多中以深文使追禠者未

闻牵复之期贬窜者尚隔惟新之望荐绅之论

畴不赍咨臣愿明敕有司原情差次稍从释免

以𭣣士大夫之心厥今州郡监司莫非材𨕖然

平易中和之政少而操切击㫁之意多以理财

自诡则征利宻于秋豪以行令自媒则用刑深

于刺骨夫我 朝立国本尚寛仁以此毒民惧

者众矣臣愿选用循良退斥贪𭧂布宣徳意洗

涤疮痍以𭣣百姓之心君人之柄唯器与名当

靳而予则侥幸者生心冝予而靳则劳能者觖

望顷縁军赏多滥一切难以㣲文虽惩伪所以

别真而矫枉亦虞过直今邉𠉀孔𣗥正牢笼武

勇之秋臣谓荆㐮两淮之人尝以功绩著见为

众所推者冝命帅守监司捜杨来上择其尢异

者数人不次擢用自馀悉下铨曹审其来历句

非妄冒者悉与随资注拟以𭣣豪杰之心往者

两淮募兵虽数万计有如诸军阙额自可拨隶

分填而议者以廪(“㐭”换为“面”)给为忧急扵汰遣方其例予

缗钱资之使去小人寡虑媮快一时赀用既空

搏手亡䇿强者遁藏山泽伺时而为奸懦者丐

乞道凃偷生而就尽夫急则望其效死缓则委

弃弗图后复使人畴肯用命今冝檡其伉健收

寘戎行非惟增壮军容济弭奸慝亦以收忠义

之心自丙寅之𭛠淮民流离有司振恤失时死

亡略尽虽展上供贷常赋而凋残未复生聚绝

稀比闻州县科𭛠颇繁田赋虽蠲撮课仍重民

兵团结衣装弓弩责其自备教阅资粮令其自

赍呻吟之馀何以堪此臣愿 朝廷深念保鄣

之重多方优恤俾𫉬苏醒以收邉甿之心北境

遗𥠖本吾赤子日夕南望如慕慈亲彼既襁负

而来焉有可拒之理窃闻疆吏便文塞责至以

𨦟镝驱之既绝其向生之𡍼是激其等死之忿

又闻秦陇之间有相率内附者自涅其面示无

还心视昔八字之军何异而入南不受归北不

可兽穷则搏执有必然臣恐欲以靖邉秪以扰

邉将以无事适为多事也臣闻古之有国者患

民之不附而不患民之加多孟子曰为汤武⿰区支 -- 驱

民者桀与纣也今天下之君有好仁者诸侯皆

为之⿰区支 -- 驱矣今中华之民穷而归我是女真为吾

之鹯獺也其忍不为茂林深渊以受之耶羊祜

祖逖之事浅矣然能务修徳信抚纳新附故呉

人恱服晋𡈽复归况堂堂 巨宋岂无能任二

子之事者诚能谨择其人分镇三邉务以恩信

懐柔而使逺人欣慕民既我附土将焉归恢拓

之基实在于此臣愿朝廷亟加之意以收中

原赤子之心夫得天下有道得其民斯得天下

矣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民矣 陛下诚能

内有以保吾国之民外有以懐邻国之民则以

守则固以𢧐则克矣臣故曰收众心为自立之

本也抑臣又闻有自立之本有自立之具今连

营列戍虚籍不填老弱溷殽教阅弛废衣廪(“㐭”换为“面”)

削憔悴无聊荆淮所恃者义勇民丁而团结什

伍反成绎骚无以作其超距翘关之勇东南所

长者舟师𢧐棹而绘𦘕图册徒事羙观而未尝

习以凌波破浪之技傥非痛扫弊端一新戎政

则缓急将无可用之兵掊敛成风而士卒之怨

弗恤忌克成习而偏禆之长莫伸或柭于奔北

而威望不足服人或相为水火而用心莫能

一公朝苞苴之路绝而别通交结之𡍼田宅子

女之欲盈而外窃廉㓗之誉傥非博采众言精

加蒐择则缓急必无可用之将昔李纲建议以

为欲保江南当葺理淮㐮以为家计夫荆㐮形

胜臣固习闻而两淮利病则尤所深悉盖军国

所资莫如盐䇲而淮有鬻海之饶兵食所仰莫

如屯田而淮有沃野之利其齐民则天性健闘

毎易视虏兵其豪民则气㮣相先能鸠集壮勇

使范蠡诸葛亮辈得而用之力本以务农教民

以习𢧐虽方行天下可也其肯委之为不足守

之地㢤中兴之𥘉志在进取故不暇修营讲和

之后束于要盟又不克经理然 孝宗皇帝所

以设捍防辟空旷者未尝不𭻍圣心窃惟今日

实南渡以来所未有之时政当乘机自立⿰纟⿱𢆶匹 -- 继

孝宗所欲为之志夫髙城深池劲兵重戍邉之

大命也今淮东要害在清河之口敌之粮道实

出于兹而淮阴无寻丈之城无尺寸之兵徒以

山阳可恃而巳然山阳虽火前无淮阴之蔽后

无宝应之援(⿱艹石)敌以重兵遮前而奇兵断后则

髙邮维杨之路绝而山阳之形孤山阳不守则

通㤗危而江浙震矣淮西要害在涡颖之口敌

之粮道亦自此出而濠梁安丰城则痹薄池则

堙狭兵则单虚徒以庐和可恃而已然有安丰

之屏捍则敌始不得以犯合肥有濠梁之遮

则敌始不得以走历阳藉有它径可由而吾之

庐和当前而濠寿㫁后则彼有腹背之虞我有

掎角之助其䏻长驱深入荡无所畏乎故欲固

两淮先防三口此非臣之臆说也昔孙氏之保

江左邾城虽小犹屯三万人今维扬合肥两淮

之根本而兵数单弱不及孙氏一邾城故李纲

尝谓大将拥重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

以为非䇿臣谓今日当议徙江上之屯以壮淮

甸之𫝑或谓果尔如江面何夫两淮藩篱也大

江门户也藩篱壮则盗贼无闯门之虑两淮固

则戎马无饮江之忧第当精阅舟师布列津要

则表里相应屹如金汤其与区区坐守江堧而

使贺(⿱艹石)弼之徒得以经营飞渡者利害何翅什

伯㢤虽然此不足烦 圣虑也古之为国者必

有重臣以当阃外之𭔃故蜀以孔明驻汉中呉

以陆逊守荆渚皆付以事𫞐不从中御故二人

者得以乘机制变而收成功今江陵建邺虽有

制阃之名而实处内地邉陲机事多不即知至

于小有措置必皆聴命于 朝有请辄从尚云

可也请而弗𫉬抑又多焉藉有异材何由展布

因循误事可为深忧臣愿于近臣中择其更事

任熟军情威望素孚文武兼备者二人一于襄

汉一于两淮之中建立幕府财许移用官许辟

置其他悉如呉蜀任二臣故事则荆淮之家计

可成而 朝廷之忧顾可释此 陛下所当亟

图而不可忽也或曰彼方纷拏我幸无事但求

镇静焉用张皇臣窃以为不然夫自古未尝无

夷狄惟有以待之则不敢窥未尝无奸雄惟有

以折之则不敢肆今不于斯时大有所振立万

一更生虎狼之敌知吾易与潜启桀心当是时

也不知安邉金缯行人玉帛可以窒其无餍之

欲乎夫古今之患非一而蔽蒙为甚昔范仲淹

尝谓时方用兵不当讳言邉事今 朝廷(⿱艹石)

张皇为戒臣下希指虽有警急不敢上闻本恶

张皇迺成蒙蔽昔云南䘮师反以捷告原其积

渐不过如斯盛明之 朝可不鉴此臣本迂踈

岂应妄论大事然惟臣子之𧨏有懐弗尽不足

为忠是以冒昧决于一言区区爱君之心惟

圣明财察

 贴黄臣窃惟汴都者我 祖宗开基建国立

 郊社宗庙正南面朝群臣而八蛮六狄奉琛

 臣妾之地也今垂亡腥臊之虏迺得窃而居

 之伏惟 陛下赫然发愤思 列圣所以得

 之守之之繇考 宣和 靖康所以失之之

 故臣窃谓其得之守之也莫不由于用君子

 其失之也莫不由于用小人臣愿深惟否㤗

 之𧰼致察于君子小人消长之间则王业之

 𨺚有日矣臣窃惟虏既以移巢来告索弊之

 报必将踵来其在 朝廷尤冝审处以臣愚

 虑苟能𩔰行止绝以其货币颁犒诸军缮修

 戎备于以激士心而禠敌气此上䇿也命强

 吏移文与议削比年増添之数还𨺚兴裁减

 之旧此中䇿也彼求我与一切如初非特下

 䇿㡬无䇿矣盖今逺夷群盗交驰中土安知

 无善谋者觇吾举措必将曰女真彼之深仇

 亡在且暮且奉之唯谨它日乘𢧐胜之威为

 虚辞以恐动将何求而弗𫉬耶此召侮之端

 致冦之本也惟 陛下超然逺览而销患于

 未形宗社幸甚是日读至此假口奏云虏人既有迁都之报旦夕必湏来

 索币臣𥨸以为不可与 上曰不当与 王音颇厉异于常时未㡬对境果移文来索丞

 相史某奏云从臣刘和李珏皆有文字谓不当予币取自圣裁 上曰真徳秀亦曽说

 时十一月也去徳秀直前之日稍乆而 圣心犹简记如此







西山先生真文忠公文集卷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