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十一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 卷第五十二
宋 苏轼 撰 宋 郎晔 注 景乌程张氏南海潘氏合藏宋刊本
卷第五十三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二

   迪功郎新绍兴府𡹴县主簿目郎 晔 上进

  记

    李太白碑阴记 顺济庙石弩记

    南安军学记  清风阁记

    众妙堂记

   李太白碑阴记

李太白狂士也又尝失节于永王璘璘乃元宗子安禄山反诏璘领山南

江西岭南黔中四道莭度使璘至江陵募士得数万见冨且强遂发兵反后为皇甫洗所杀先是璘辟白为僚

佐及起兵白逃还彭泽璘败当诛郭子仪请解官以赎诏长流夜郎亊各见本传此岂济丗之

人焉而毕文简公以王佐期之毕公名士安字仁叟代州云中人不亦

过乎曰士固有大言而无实虚名不适于用者然不可

以此料天下之士士以气为主方髙力士用事公卿大

夫争事之太白使脱靴殿上固巳气盖天下矣白传云白尝侍

帝醉使髙力士脱靴力士素贵耻之擿其诗以激杨贵妃帝欲官白妃辄沮止使之得志必不

肯附权幸以取容其肯从君于昏乎夏侯湛赞东方生

臧荣绪晋书云夏侯湛字孝(⿱艹石)国人才章冨盛尝为东方朔画赞开济明豁包含宏

大凌轹卿相嘲哂豪杰笼𦋐靡前跲藉贵𫝑出不休显

贱不忧戚戏万乘(⿱艹石)僚友视俦列如草芥雄节迈伦髙

气盖丗可谓拔乎其萃游方之外者也此赞见文选弟四十七卷游万

之外见庄子吾于太白亦云太白之从永王璘当由迫胁不

然璘之狂肆寝陋本传云璘貌陋甚不能正视于亊不通晓虽庸人知其必

败也太白识郭子仪之为人杰白传云𥘉白游并州见郭子仪奇之子仪尝犯

法白为救免而不能知璘之无成此理之必不然者也吾不

可以不辨

   顺济庙石砮记

建中靖国元年四月甲午轼自儋耳北归儋耳即儋州公以 徽庙

登极大赦量移廉州安置又经皇子赦恩后舒州团练使永州居住未至永州授朝奉郎提㪯成都府王局𮗚

外州军任便居住故云北㱕舣舟呉成山顺济龙王祠下既进谒而

还逍遥江上得古箭镞槊锋而剑脊其廉可刿而其质

则石也曰异哉此孔子所谓楛矢石砮肃谨氏之物也

史记孔子丗家有集集于陈庭而死楛矢贯之石砮矢长尺有咫陈湣公使之问仲尼仲尼曰隼来逺矣此粛

谨氏之矢也昔武王克商通道九夷八蛮于是粛谨贡楛矢石砮长尺有咫先王欲昭其令徳以粛谨矢分大

姬配虞胡公而封诸陈分同姓以珍玉展亲分呉姓以逺方职使无忘服故分陈以粛谨矢试求之故府果得

何为而至此哉传𮗚左右失手坠于江中乃祷于神

愿复得之当藏之庙中为往来者骇心动目诡异之𮗚

既祷则使没人求之一探而𫉬谨按禹贡荆州贡砺砥

砮丹及箘簵楛梁州贡璆鐡银镂砮磬则楛矢石砮自

禹以来贡之矣然至春秋时隼集于陈庭楛矢贯之石

砮长尺有咫时人莫能知而问于孔子孔子不近取之

荆梁而逺取之肃谨则荆梁之不贡此乆矣颜师古曰

楛木堪为笴今豳以北皆用之以此考之用楛为矢至

唐犹然而用石为砮则自春秋以来莫识矣可不谓异

物乎兊之戈和之弓垂之竹矢陈于路寝孔子履藏于

武库晋史云惠帝永平五年武库火累代之宝如孔子履汉祖斩蛇剑尽焚焉皆以古见宝

此矢独非宝乎顺济王之威灵南放于洞庭北𬒳于淮

泗乃特为出此宝轼不敢私有而留之庙中与好古博

雅君子共之以昭示王之神圣英烈不可不敬者如此

   南安军学记

古之为国者四井田也肉刑也封建也学校也今亡矣

独学校仅存耳古之为学者四其大则取士论政其小

则弦诵也今亡矣直诵而巳舜之言曰庶顽谗说(⿱艹石)

在时侯以明之挞以记之书用识哉欲并生哉工以纳

言时而飏之格则承之庸之否则威之格之言改也论

语曰有耻且格承之言荐也春秋传曰奉承齐犠左传昭公

十三年叔向告子齐曰晋礼主盟盟惧有不治奉承齐牺而布诸君求终事也庶顽谗说不率

是教者舜皆有以待之夫化恶莫(⿱艹石)进善故择其可进

者以射侯之礼举之其不率教甚者则挞之小则书以

记之非疾之也欲与之并生而同忧乐也此士之有罪

而尚未可弃者故使乐工采其讴谣讽议之言而飏之

以观其心其改过者则荐之且用之不悛者则威之屏

之𭶚之𭔃之之𩔖是也王制王命三公九卿大夫元士皆入学不变王亲视学不変王

三日不举屏之逺方西方曰𭶚东方曰𭔃终身不齿注云𣗥当为𭶚僰蒲北反僰之言逼使之逼守于夷狄

此舜之学政也射之中否何与于善恶而侯以明之何

也曰射所以致众而论士也众一而后论定孔子射于

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使弟子扬觯而序黜者三则仅

有存者射义云孔子射于矍相之圃盖观者如堵墙射至于司马使子路执弓矢出延射曰贲军之将

亡国之大夫与为人后者不入其馀皆入盖去者半入者半又使公罔之裘序㸃扬觯而语公罔之裘扬觯而

语曰幼壮孝弟耆耋好礼不从流俗脩身以侯死者不在此位也盖去者半处者半序㸃又扬觯而语曰好学

不倦好礼不变耋期称道不乱者不在此位也盖㢙有存者由此观之以射致众集

而后论士盖所从来逺矣诗曰在泮献囚又曰在泮献

鲁颂泮水云矫矫虎臣在泮献馘淑问如皋陶在伴献囚注云囚拘也矫矫武貌馘乃所格者之左耳

礼曰受成于学王制曰受成于学注云定兵谋中郑人游郷校以议执

政或谓子产毁郷校何如子产曰不可善者吾行之不

善者吾改之是吾师也孔子闻之谓子产仁左传襄公三十一年

郑人游于郷校以论执政然明谓子产曰毁郷校如何子奇曰何为夫人朝夕退而游焉以议执政之善否其

所善者吾则行之其所悪者吾则改之是吾师也若之何毁之仲尼闻是语也曰以是𮗚之人谓子产不仁吾

不信古之取士论政必于学有学而不论政不取士犹

无学也学莫盛于东汉士数万人嘘枯吹生自三公九

卿皆折节下之三府辟召常出其口党锢传序云太学诸生三万馀人并

危言深论不隐豪强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其取士论政可谓近古

然卒为党锢之祸何也曰此王政也王者不作而士自

以私意行之于下其祸败固冝朝廷自庆历熙宁绍圣

以来三致意于学矣虽荒服郡县必有学况南安江西

之南境儒术之冨与闽蜀等而太守朝奉郎曹侯登以

治郡显闻所至必建学故南安之学甲于江西侯仁人

也而勇于义其建是学也以身任其责不择剧易期于

必成士以此感奋不劝而成费于官者为钱凡万三千

而助者不赀为屋百二十间礼殿讲堂视大邦君之居

凡学之用莫不严具又以其馀増置廪(“㐭”换为“面”)给食数百人始

绍圣二年之冬而成于四年之春学成而侯去今为

潮州某自海南还过南安见闻其事为详士既徳侯不

巳乃具列本末嬴粮而从某者三百馀里愿纪其实夫

学王者事也故首以舜之学政告之然舜逺矣不可以

庶几有贤太守犹可以为郑子产也学者无愧于古人

而巳建中靖国元年三月四日朝奉郎提举成都府玉

局观眉山苏轼书东坡有送载蒙赴成都玉局𮗚诗云莫欺老病未归身玉局他年第几人

又有过岭一篇云剱南西望十千里乘兴真为玉局游而东坡竟终于玉局𮗚见诗文发源

   清风阁记

文慧大师应符居成都玉谿上为阁曰清风以书来求

文为记五返而益勤余不能巳戏为浮屠语以问之曰

符而所谓身者汝之所𭔃也而所谓阁者汝之所以𭔃

所𭔃也身与阁汝不得有而名乌乎施名将无所施而

安用记乎虽然吾为汝放心遗形而强言之汝亦放心

遗形而强听之木生于山水流于渊山与渊且不得有

而人以为巳有不亦惑欤天地之相磨虚空与有物之

相推而风于是焉生执之而不可得也逐之而不可及

也汝为居室而以名之吾又为汝记之不亦大惑欤虽

然丗之所谓巳有而不惑者其与是奚辨(⿱艹石)是而可以

为有邪则虽汝之有是风可也虽为居室而以名之吾

又为汝记之可也非惑也风起于苍茫之间彷徨乎山

泽激越乎城郭道路虚徐演𣻌以汎汝之轩䆫栏楯幔

帷而不去也汝隐几而观之其亦有得乎力生于所激

而不自为力故不劳形生于所遇而不自为形故不穷

尝试以是观之

   众妙堂记

眉山道士张简易教小学常百人余㓜时亦与焉居天

庆观北极院予盖从之三年谪居南海一日梦至其处

见张道士如平昔汛治庭宇(⿱艹石)有所待者曰老先生且

至其徒有诵老子者曰元之又元众妙之门余曰妙一

而巳容有众乎道士𥬇曰一巳陋矣何妙之有(⿱艹石)审妙

也虽众可也因指洒水薙草者曰是各一妙也子覆视

之则二人者手(⿱艹石)风雨而歩中规矩盖涣然雾除霍然

云散余惊叹曰妙盖至此乎庖丁之理解事见上注郢人之

鼻斲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漫其(⿱艹石)蝇翼使匠石斲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斵之

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斵之虽然臣之质

死乆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信矣二人者释技而上曰

子未睹真妙庖郢非其人也是技与道相半习与空相

㑹非无挟而径造也子亦见夫蜩与鸡乎蜩登木而号

不知止也鸡俯而啄不知仰也其固也如此然至其蜕

与伏也则无视无听无饥无渇黙化于慌愡之中而候

伺于毫发之间虽圣智不及也是岂技与习之助乎三

人者出道士曰子少安须老先生至而问焉二人者顾

曰老先生未必知也子往见蜩与鸡而问之可以养生

可以长年广州道士崇道大师何徳顺学道而至于妙

者也故榜其堂曰众妙堂书来海南求文以记之因以

梦中语为记绍圣六年三月十五日蜀人苏轼书




经进东坡文集事略卷第五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