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谷先生集/卷之一 中华文库

月色由来爽。清光最九秋。竹凉时滴露。人寂独登楼。已觉改河汉。才能辨斗牛。思乡何处客。对此不胜愁。

千里连枝别。秋风泪自双。经年违大被。落月共长江。虫织催寒草。萤流入破窗。终宵愁不寐。挑尽一青釭。

家住碧溪曲。闲中清兴供。松风洗俗耳。水石开尘胸。霜枫锦千片。秋山云万重。所嗟弟兄隔。游眺愧何颙。

群山如漆野苍茫。暗雨随风入楚乡。连浦湿烟迷夜色。满江惊雁动秋凉。萧骚细和灵妃瑟。淅沥偏侵古庙篁。更恐绿云当日泪。秪今留怨洒潇湘。

玉露横江夜雾收。一轮明月洞庭秋。天空上下圆光涌。地拆东南爽气流。银色界连云梦泽。水晶宫敞岳阳楼。团团万里悬飞镜。河汉无声转斗牛。

江上西风动荻花。水波如练水汀賖。群飞紫塞三秋雁。乱落青苔两岸沙。点点远从山外下。双双时向浦边斜。一声叫侣流霜气。彭蠡湖平曳晩霞。

万里黄云接海门。苍梧山色未全昏。亭亭日脚天边影。历历人家岸上村。网集澄潭清见底。烟生远浦白添痕。若为借得龙眠手。移入丹青笔下论。

层阴朔气拥南天。寒意凌兢向暮偏。卷地严风吹倏吸。满空飞雪舞回旋。山容黯黯云埋壑。水气昏昏浪羃烟。独倚江楼村酒重。谁知诗兴耸双肩。

草草杯觞是别筵。七城南望杳天边。人生处处非逢处。世事年年说去年。魂佚岂知归路阻。雁飞犹得信书传。丁宁一语前期在。须及中秋月满弦。

县郭依山小。村篱傍水流。绿杨藏晩阁。芳草覆烟堤。树亚花争发。田平麦渐齐。农人颜有喜。昨夜雨一犁。

日日东风疾。今朝又涨氛。野堂深更闭。山木远多闻。狼狈依丛蝶。分披度峡云。羁秋正扰乱。门柳共纷纭。

暖日迟迟影。幽禽款款声。客愁常阒寂。佳节又清明。疾病朱颜改。光阴素志惊。洛阳春酒熟。花柳几家情。

小阁清溪曲。微风绿柳斜。村烟低拂水。林雨细霑沙。短短穿泥草。轻轻着树花。数家墙圃近。随意种新瓜。

楼影侵山色。春溪带晩坡。花深霑雨足。柳细受风多。戏蝶交穿树。游鱼逆上波。孤吟至日暮。林外返樵歌。

日日东风愁掩关。空庭唯见暮禽还。春来为客难开抱。病后逢君得破颜。芳草数村溪路近。垂杨一树野堂闲。更期同赏文岩瀑。留待山𣞗花满山。

客舍春仍病。溪扉昼不开。庭闲草欲遍。村静鸟频来。托意凭书籍。宽愁赖酒杯。渐看花事晩。深惜壮年催。

迟日清溪上。幽怀只自知。小堂深寂寂。芳树远依依。病后衣裳懒。闲时杖屦宜。野云如有意。山鸟亦忘归。

柳暗垂千缕。花深亚几枝。高斋终日雨。一县暮春时。雾气连山隐。溪波小渚移。病来常阒寂。今夕倍愁思。

春风看又歇。别恨可如何。水阔归鸿少。天晴芳草多。年光催病貌。世事付狂歌。目极千山暮。愁边一鸟过。

细草平郊路。微风老树村。还寻旧巢至。似为主人恩。静爱帘前语。晴看柳外翻。故园江上在。见汝一消魂。

扪萝登绝顶。藉草坐荒城。百战山唯在。千春鸟自鸣。乱峯临海尽。官路接湖平。圣代狼烟绝。烽人惯野耕。

绝壑禅房小。缘崖石路回。老僧迎客拜。孤鸟听锺来。谷邃泉声合。楼危野色开。胜游难再得。归马不须催。

访古攀云磴。探春度野塘。草生山路狭。花拥寺楼香。晩树兼天远。平郊带水长。披襟倚前槛。世事摠茫茫。

寂寂春风晩。依依丽日迟。野挑红烂熳。官柳绿参差。意会忘言处。诗成发兴时。闲来多独往。不必有追随。

三月政当三十日。县斋微雨近斜晖。春光半是愁中尽。旧侣多从病后稀。村坞叶齐花自落。野桥泥滑燕交飞。题诗为报东君道。须趁明年早早归。

病卧官斋节序忙。故人佳约负寻芳。春随流水留难住。愁带垂杨搅更长。菱叶初齐微雨湿。桃花欲落晓风狂。那堪独咏西楼上。光教山前政夕阳。

病后经旬懒出游。偶乘晴景访春流。云归鸟度有何意。野豁山高开一楼。身外却看天宇阔。眼边浑觉世缘浮。闲情未洽不归去。明日闭门还可愁。

五十忽云半。初心行已违。可能嫌邓笑。先自识蘧非。文字少年习。江山何日归。平生赵锡美。此意尔应知。

发解嗟君晩。端忧觉我衰。悠悠百年计。寂寂暮春时。疾病侵寻剧。风尘出处疑。永怀成夜咏。山月照心期。

药裹关心久。莺声恼客偏。度旬浑得卧。消日只饶眠。树密前宵雨。田平一水烟。小诗聊自遣。不必要人传。

喧虫争及夕。归鸟各知时。苦被千愁恼。浑成独坐痴。乱烟笼树密。残月出峯迟。万事聊随分。孤怀更说谁。

四月麦欲秋。南风吹不休。草暄迷睡犊。林晩恼鸣鸠。护圃樊疏棘。添渠破远流。今年频得雨。卒岁倘无忧。

晩风薰细草。晴日映疏檐。晒药收残裹。齐书拔旧签。莺狂无定树。燕狎自通帘。野老时相问。农谈也不嫌。

篱花被雨馀新摘。阶药迎霜减旧栽。到处题诗红叶在。谁家送酒白衣来。轩当晩壑烧香静。门映寒溪待月开。才薄已拼供世拙。力微犹得访山回。

莲叶碧玉茎。月明秋水清。幽人自无寐。良夜转多情。浥露骊珠滑。翻风羽扇轻。徘徊成独咏。河汉欲西倾。

高柳参差影。幽泉远近声。天收三伏雨。月放上弦明。未便忘诗句。忻能惬道情。无人会此意。咏叹到深更。

胜夜分秋半。通年得月多。乾坤双眼阔。今古几人过。重露侵寒砌。疏星没晓河。清光难可驻。独立近池荷。

秋月圆如镜。良宵殊未央。小池偏得露。虚阁自生凉。切切虫声近。依依树影长。愧无新句好。何以答清光。

空斋遥夜思依依。霜雁飞高叶打扉。久坐渐知繁露重。孤吟似爱小灯微。情朋咫尺开怀少。乡梦寻常合眼归。君不肯来吾病久。独怜秋月减清辉。

渐觉长安远。犹瞻太华青。恩山何日到。四十二长亭。

旧县趋庭地。吾行隔岁归。吏人迎款款。村落见依依。夜角闻宾至。寒厨说岁饥。村翁重戒我。前路慎危机。

歇马投寒店。行人竞晩炊。室空收橡实。篱缺卧松枝。短日劳鞭策。荒年怯路岐。似闻蠲半赋。闾里莫嗟咨。

客路千山阻。人烟一水流。包空愁屈指。店小好低头。乱角严村夜。疲氓困岁秋。卧听翁妪语。荒亩怯征求。

洪庆前朝寺。成欢古驿程。川云自浩劫。野水岂禅情。过客寻碑读。居人绕塔耕。废兴无限意。斜日雨边明。

野入熊津阔。天连车岭长。荒畦留稊稗。行路杂流亡。打鼓严宵警。张弓戒晓装。间关二百里。前路半程强。

客子侵晨发。天风掠袖寒。鸣泉深树里。落月远峯端。薄酒成醺短。危眠着梦难。行人相对语。前路问平安。

粉堞嵯峨彩构牢。行人指点立烟皋。江连白马潮声近。山带鸡龙石势高。当日城池承警跸。即今旌节要贤豪。饥荒满目民忧剧。按使无烦饰画舠。〈甲子适变。仁祖临幸于此州。今置镇将。留守山城。津头。有彩舸颇丽。〉

山氓乞客粮。日暮色凄凉。赤子三丁役。荒田八月霜。鹑悬才掩膝。狙拾未充肠。为我重相戒。前途有劫抢。

山断忽平野。今朝眼却开。地暄南极近。天迥北辰巍。叶密编篱竹。丛长种岸梅。恩津知不远。衙角数声来。

野阔浮官树。山长出驿楼。那堪千里别。又是一年秋。病后怀人苦。书来慰我愁。饥荒嗟满眼。珍重好为谋。

昔人游兰亭。遗迹传图绘。古今几癸丑。风流此为最。我生千载后。偶与玆辰会。襟期旷不隔。阳景属方蔼。蚕岭自茂林。清湍更石濑。招携摠贤俊。欢意谢丝籁。投壶替流觞。式礼饬襟带。自有真乐地。何必形骸外。荡荡天宇朗。欣欣物象泰。吾心本一理。持养戒勿害。感彼舞雩人。先我覰其大。

霜落秋空雁警宵。岸枫溪柳摠萧条。殷勤护惜篱边菊。为是佳期隔岁遥。

天机回斡妙无声。节序推迁自有程。万事讵堪催老去。一年今又见春生。桃符似欲禳多病。椒酒难能下不平。赖得良朋诗起我。客床经岁倒深情。

惠好他乡许断金。论交虽晩意何深。青灯夜阁连床住。赤叶秋山并马寻。叵耐今朝催别恨。预愁春日费孤吟。多情独爱西楼月。来夕还应照客襟。

江皋炎景欲流金。竹簟松檐一榻深。倦枕却教莺唤起。闲窗只许燕相寻。离怀又送黄梅节。妙韵难酬白雪吟。不有梦中能识路。别来何处可披襟。

小聚依回岸。层巓带晩林。地名金谷胜。江色碧澜深。近水疏篱短。缘崖细迳阴。春潮暮浩荡。无限白鸥心。

雪水侵桥阔。春阳缬眼明。田禽飞自语。岸草烧还生。柳暗枝枝嫩。鸥嬉个个轻。江村归马稳。随意数诗成。

三到丘原路。居然十四春。风烟凄草树。雨露感精神。浮世盈怀泪。当时弄膝人。泉涂会骨肉。后死谩悲辛。〈余在壬寅春。以司马新恩。省扫外王考墓。翌年。仲舅氏没。余来会葬。今又随外王母丧。到此。怆感之馀。仍成一律。〉

江都燕尾亭里有。外王母时旧女仆。女仆则已死。而其夫墨世为名者尚存。依子女以居。颇有诚款。余于壬寅春。为扫外家先茔。到岛中。适以三月五日。王母讳辰。留宿其家。今过十三年。复到岛中。以病来寓其家。则又是三月五日也。渠亦年至七十六。衰病俱甚。为余问旧时奴仆存没。相对怆然。余且念后虽来此。又当不复见渠矣。仍以一律。书感为别。

岁序随人事。他乡又此辰。平生逮事感。十载再来身。鹤去犹留表。鸿归更趁春。凭渠话存没。相对泪盈巾。

信宿初因病。淹留似惜春。野禽交唤客。汀草细侵人。柳弱萦烟重。花移得雨新。所嗟非我土。孤坐负芳辰。

海国春风动。羁魂暗觉销。人生三到老。丘木十年乔。迹似重来鹤。身如欲退潮。沧波浩无际。行止任萍漂。

凛凛悲秋意。临流又送行。前期杳难卜。此别若为情。水阔维杨野。山高百济城。客愁浑不〈缺〉。江树暮烟生。

冻雨霏霏带朔风。客行晨发二陵东。征人为说春州处。一路遥穿万岫中。

古县无环郭。寒山对戟门。斜阳一声角。积雪数家村。老树寒栖鹜。荒田暮放豚。今年饥更甚。太守念应勤。

行止不自料。峡深冰雪繁。腊天三日雨。山路一家村。斲迳晨通井。添柴夜守门。淹留成再宿。聊谢主人恩。

密雪宵仍急。屯云暝未开。势埋孤屋冻。声压万林摧。岭栈行人断。岩扉猎骑回。客程从滞宿。阴沴恐为灾。

细迳荒村僻。危峯乱石高。雪深看虎迹。林静听麋号。拙计唯须隐。浮生本自劳。桃源能避地。不必尽仙曹。

再宿烦孤屋。重来亦一缘。虽因归马惯。似为主翁贤。白认前宵雪。甘知旧汲泉。临行更留约。相见指他年。

好是林泉漫浪身。幽居新卜锦湖滨。披衣倒帻从儿笑。觅酒题诗任妇嗔。中岁宦情殊冷落。少时奇气尚轮囷。田家苦况休多说。为问何如世味辛。

凉生虚室卯醺醒。江雨霏微乍湿庭。供世早知心力短。还乡犹免鬓毛星。耕奴解事秋收秫。钓侣输欢晓送腥。锦水丈人知此意。一封书到眼回青。

渊源心学静庵功。斯道千秋识所宗。一部近思留准的。恍如亲炙挹春风。

凤凰高翺翔。人世迭迁易。偶寻碧梧枝。暂止琼崖石。大运日沦替。淳风久凋失。凡禽假毛羽。众眼眩名实。鸺鹠恣其间。亦欲与之参。土俗一何讹。信口而名岩。凤兮岂栖此。隐见与道俱。重华邈难作。西伯嗟已无。归飞碧海远。乐与群仙遨。空悲楚狂歌。不见阿阁巢。层岩但寂寞。叹息那复道。聊为换其号。作诗传所好。我愿将此诗。镵之作大字。快解后人惑。如睹瑞羽美。然后携所好。傍岩结茅屋。凤兮莫远举。共此琅玕食。

雨后汀洲草色催。板窗随意面江开。睡起忽惊花信早。小轩晴日一蜂来。

春入湖山芳草生。此时送子江南行。江南芳草应无数。摠是湖山相送情。

二月倏过三月又。飞乌语鹊江村深。春衣初就故人至。寒食欲来连日阴。野屋渐迷红杏影。湖波添见白鸥心。请君无事数相访。佳节暂时难再寻。

水与石争洁。萦回细倾泻。声如琴筑鸣。色讶琉璃破。幽人坐忘归。山日忽西下。

相国门阑德庆俱。阿娘晩出禀资殊。庭芳共说连枝玉。闺秀偏怜一颗珠。花灼夭桃能几日。露晞朝薤不须臾。泉途更与遗孩并。留迹床头但女图。

燕山一望一含哀。使节千秋几往来。碣石古途非禹贡。蓟城遗迹但昭台。男儿许国丹心炳。志士伤时白发催。今日送君无限感。朔风寒雪暮徘徊。

闻说高亭迥出尘。金乌山下洛江滨。黄公卜筑名仍旧。玉老传家代有人。翰墨至今留胜迹。烟霞终古管闲身。未应梅鹤终成隐。调鼎鸣皋际圣神。〈时李令在银台。有归志。故末联及招隐之意。〉

高亭杰句势争尊。笔法仍看霹雳奔。独鹤警宵凉满院。早梅迎腊暖回根。仙姿自是三洲伴。素艶由来百卉元。共道风流成宅相。秪今堂构属贤孙。

汩没风埃鬓欲斑。逢君偸得一宵闲。白云秋思乡关路。可耐明朝送独还。

田园在眼未归来。欲报君恩愧不才。惆怅今年秋又尽。逢人强把菊花杯。

每吟雄赋想仙舟。六百年间入转头。时序如期还此夕。江山随处又玆游。蟾光正属中元过。湖面新添积雨流。赤壁黄骊那复辨。清风白露一般秋。

古事流传壬戌秋。杨江胜集继蚕头。玆游本自吾家旧。欲唤苏仙问孰优。

苏公游壬戌。胜迹传骚坛。五纪始一遇。玆辰良亦难。天气或阴翳。好事多未完。江湖又旷远。离索增悲叹。今我独何幸。故里恣清欢。是时宿雨收。光风洒渚兰。浩浩万顷平。皎皎一轮团。归宁许暇休。留滞荷恩宽。敢拟竹林游。所幸菽水安。兄弟无胥远。接袂成团栾。更有京洛友。相对照心肝。陪携共一舟。荡漾生微澜。禅台压江心。移席俯澄湍。逸兴超汗漫。恍若凌云翰。一觞复一咏。不觉夜渐阑。吾诗但自贺。未要后人看。

天与吾曹此纵游。西风清露一江秋。苏仙既逝月长在。壬戌又来星自周。世变不穷惟举盏。人生如寄更临流。波光渺渺苍空接。莫是凭虚上斗牛。

凤御丹诏下云端。侧席忧劳想玉颜。楼逼斗牛瞻象阙。路穿松柏泣乔山。宗臣宿德群公表。圣祖洪功七庙间。缅忆当时鱼水契。未应今日爱身闲。

平生梦想在东关。师自东来似故颜。六月汉京尘满袖。逢师还愧问名山。〈袖一作帽〉

湖山薄暮淡清辉。云际依微玉镜飞。报道江城村酒熟。不妨乘兴典朝衣。

醉上东台到夜分。满衣霜露卧秋云。梦唤谪仙酬大句。直教惊起洞庭君。

十里平沙敛夕烟。一轮明月独当天。沧波极目通河汉。直欲乘槎到日边。

新秋既望月明时。甓寺东台天下奇。台畔钓船吾自有。兴来携酒不须期。

余于骊江游览之胜。尝自以为尽得之。然犹未曾观笠岩冰湖之猎也。甲子季冬。新去国制。居闲无事。宁陵金祠隐仲玉。以岁除前六日。要伯氏曁外弟赵锡美，外姊兄朴君美。为煮艾会。余亦往赴焉。后浦辛仲吉，文甫二上舍。得二鹰及八九猎夫以来。水北武士尹𬬩。持鹰者林荩。亦至。遂登于岩之巓。岩即宁陵东麓外捍也。陡入湖心。与贝薮隔水相对。湖上下十里。长与薮并。冰坚如平地。覆以积雪。浩然一银界。凡飞走之脱于薮者。大率以陵木为归。俯而临之。莫得遁其迹。于是聚徒从十馀丁以搜之。左者左。右者右。各窜其命。交错于眼中。然非入于网。非当于鹰。则皆不追也。最后有一锦翎。自薮越湖而来。及岩而遇鹰。落于前。再起为鹰所获。众皆讙哗为乐。余曰。今日观猎斯足矣。何必多也。遂收猎队。得一麕四雉。以大觯赏获者。有差。将夕。李友重赉。自原之白岩。佩壶追到。余弱于酒。是日。不觉尽深爵。曛而罢。仍并辔至锡美所居。对灯清话。重赉醉甚。留宁斋。夜将分。又与仲玉。俱至。重赉解古琴谱。为余作一阕。其音冲和淡泊。若有会于心者。余学为三声。而未能成。复命爵谈谑。以至鸡鸣。翌朝。始各还。夫猎古制也。琴。雅乐也。治文武之事者。必由之。猎至于荒。琴至于淫者。末流之失。今吾侪五六亲朋。与之同好。乐乎山水之间。邂逅为此。而不驰骋以为猎。不荡佚以为琴。盖虽不足与论于文武之道。亦庶几于古人之遗意矣。其视青丘梦泽之为畋。降云鹤出游鱼之为曲。固不啻千万矣。然各其所好异也。虽使之以此易彼。亦不愿也。遂为之文以志。锡美又拈出唐人远上寒山石迳斜一绝。用其韵。与诸人共赋。是夕先归者。仲吉，文甫，君美曁仲吉弟士正也。惜其不得与于希夷之古声。不知仲吉诸君。以为如何也。

十里平林江岸斜。穷冬雉兔此为家。黄昏猎罢联归马。买醉还思典五花。

驴背吟巾一任斜。醉归何处不吾家。风流绝胜山阴夜。并辔江头踏雪花。

知君为政古人如。堂上鸣琴绝簿书。地胜近连群玉府。民淳半作有巢居。吟梅阁暖春风动。驯雉庭闲俗驾疏。早晩仙山留一约。去随凫舃访精庐。

年来世故剧纷如。且喜林泉有旧书。纵乏安阳承府檄。犹同洛涘赋闲居。归田未老真堪乐。报主无能自作疏。烟雨一丝春浪阔。黄骊不必让桐庐。

都尉承纶出凤城。春风杨柳拂行旌。花浓蓟树千重远。草长辽河一带平。使事即知殊简在。边尘暗觉壮心惊。田居迹阻西郊饯。相送关山有月明。

蓟门千里古皇畿。三月东风芳草悲。金币衣冠还此路。人民城郭异当时。山河在眼英雄尽。天地无心节序移。试问荆卿旧游处。如今屠狗复伊谁。

容祖朝燕弱冠龄。东翁复詑继家声。千秋篇什传遗韵。几处楼亭记旧名。今日中原堪洒涕。吾宗此役更关情。应须努力青毡业。物色分留属子行。〈东岳集朝天录。有倘识家声庶不隳之句。故第二云。〉

圣主忧边阃。词臣出幕参。乍违青锁直。须借碧油谈。地接岐丰旧。营临韎鞨南。平生弧矢志。回首想征骖。

幕府今无事。边头不用兵。谢安推雅度。孙楚盛才名。出猎阴山暮。登临碧海晴。还应帐中画。未敢谓时平。

沙白长留月。江清早得秋。室无迎俗客。心不着尘愁。晩翠龙门岫。繁阴燕子洲。由来真乐地。未要外身求。

相国遗亭汉水阴。夕阳停棹为登临。角巾晩计嗟无及。秋草空庭落叶深。

丹穴奇毛世掌纶。素心冰蘖任清贫。风波陆海无平路。梦幻浮荣等一尘。明主惜才非永弃。士林忧世伫同寅。九原难作嗟何及。江汉秋风泪满巾。〈素一作刻。〉

圣朝推化笃人伦。恭贺申恩大耋辰。共道飞仙平地步。吾知今代葛天民。八旬已满身仍健。五福俱全庆益臻。盛事远追耆老社。殊荣争羡从臣亲。兰芝奕叶森成列。莲桂联芳蔼映人。喜溢晨昏床笏拥。养兼山海邑麾频。由来谦慎符康吉。定得神明护鼎茵。却恨宴筵违奉袂。远思宾御盛垂绅。新词窃效无疆咏。遐算重祈不老春。试向天门占象纬。寿星偏照海东垠。

共说诗山胜。偏知太守荣。少年分竹去。邻阃过庭行。荐橘秋盘烂。披荷夜阁清。承明非我分。回首倍含情。

好去珍山守。才名水部郞。吟梅斋阁暖。饵术郡厨香。讼牒春来少。琴心静处长。从师欣更近。暇日几升堂。

天地吾生晩。河山此路长。临分欲赠语。抚事默含伤。蓟树空春色。燕台自夕阳。由来多侠士。试觅旧屠场。

二月关城雪正飘。客程何处住星轺。春愁似醉惟成睡。别语难凭独自谣。兴废百年人代变。山河万里道程遥。龙湾未渡犹吾土。可使音书便寂寥。

世间青紫竞纷纷。公独超然谢俗氛。外物尽除惟素性。古人不见尚遗文。十年抱病同玄晏。千载知音待子云。一部羲经犹在案。秪今难复緖言闻。

一灯空馆悄无眠。四十头颅又二年。冉冉天时来又去。纷纷世故拨还缠。铨衡佐席非吾分。甓社渔舟有宿缘。为报东君少相待。归期不失落花前。

文彩登朝耸众瞻。台阶咫尺伫梅盐。完名赫业今谁并。将钺词衡古罕兼。功著宗祊存慎默。位隆元舅履恭谦。哀荣共仰宸纶切。更奈慈亲日迫崦。

病到新年减。春衣体自轻。冠童四五至。随意傍花行。

汝年逾志学。元服重成人。孝悌期修行。威仪戒摄身。绍先诗礼在。颐性寿祺臻。用代三加祝。吾言不以文。〈汝今年十七。加以元服。而吾身有重戚。不得备礼。玆作韵语。以申吾祝勉之意。汝其体之勿替。庚午上元。父书。与儿台镇。〉

元服礼之始。义方忆古人。诗书须着力。忠孝勉修身。汝志坚无替。吾家庆渐臻。白纷徒自愧。先叔旧遗文。〈侄子台镇冠日。敬次家兄韵。以寓申戒之意。余亦曾受先叔父训诲之辞。而至今无一言体行。仍以是自警云。庚午上元日。季父书。〉

龙门秀色入回头。落日螺鬟万叠愁。愧我又孤红叶节。输君先作白云游。天时冉冉菊花老。世事悠悠蓬鬓秋。村巷萧条门独掩。渚禽飞尽暮烟浮。

秋水寒沙一色平。更兼霜月十分明。扁舟不着尘埃气。移向东台听磬声。

馀生相见各相怜。四载三家酷祸缠。痛痒本来均一体。肺肝宁复在多言。

由来枝叶一根分。欢爱无如骨肉亲。残命秪今俱未死。赤心于世复何人。

溪山草树摠依然。人事伤心异昔年。不有弟兄来往便。世间何处觅欢缘。

丁宁两句训辞存。经术通明孝悌敦。修业保家宜自力。尚期〈缺〉蘖更培根。

孤灯明灭伴人寒。中夜愁肠搅万端。七十慈亲垂鹤发。不堪时事正艰难。

亲心爱子本逾身。常恐持身负老亲。今日更深惟疾戒。自因忧子识亲恩。

残生随处但悲辛。血泪相看尚作人。鹤发两堂馀景短。莫辞江峡往来频。

松楸馀荫接三家。生死耕埋不要他。永拟子孙承一气。休祥元只在心和。

离心无远近。寂寂掩柴荆。一水残冰阻。中宵片月明。上元怜我老。初度想君情。倚枕哦诗久。寒斋睡未成。

别日居然又过三。相怜病骨怯春衫。一壶投我浇愁酒。更觉搅肠百感咸。

孤抱逢春只益悲。更堪玆日隔埙篪。江村一种柴扉掩。病里愁吟复几诗。

三边节制旧将军。故里归来一散人。北漠未伸鸣剑志。西湖还作跨驴身。家无甔石同寒士。时属艰虞惜虎臣。咫尺龙骧泉路隔。夕风萧瑟助悲辛。

康衢闾井旧时村。桑梓家家故意敦。遗老尚看淳俗在。后生偏仰寿星尊。绯貂恩秩优高齿。松菊闲情话小园。耆耋迩来零落尽。哭公今日倍伤魂。

莫云古人远。犹见古人心。丹青凛如在。千载可同襟。

松桧静无声。山日欲亭午。斋空独隐几。清风时入户。已忘身物我。焉识世今古。

四曲松崖万丈岩。日斜林影翠毵毵。怡情正在幽深处。云白山青集一潭。

故人千里至。偶与九秋期。月色好如许。菊花香未衰。兼携剡中兴。直到夜分时。莫怕江村远。虚舟任所之。

难以儿身答母慈。寿辰祈祝只衷私。百年兄弟怡愉地。啜叔承欢也在玆。

田园将母亦天慈。造化无心自见私。愿把春江添寿酌。潘舆燕喜万年玆。

当空皎皎玉轮孤。涤尽阴氛点翳无。此夜江山增气色。乾坤万里一冰壶。

会宿山斋送我行。百年今日弟兄情。国恩未报身先老。羞解渔舟向凤城。

自忝通家好。深知理梱宜。芝兰庭户彩。蘩藻夙宵仪。几赞鸣琴化。俄成悼镜诗。偏伤双鹤发。泪尽澣馀私。

临岐不觉喜兼悲。俱是西山景迫时。鲁卫封疆分两县。患艰馀喘仰偏慈。潘舆正趁青春暖。仙算同祈白日迟。独恨此身虚窃位。君亲恩义负公私。〈时家兄亦除湖县。将奉亲以往。余以叨冒匪据。进退方狼狈。故云。〉

第一椎州节度营。清川形胜久闻名。楼台惯阅皇华使。城郭能摧大业兵。衰发已知游兴减。塞尘偏觉壮心惊。十年哀乐重逢地。惆怅关河又送行。

辛勤百里度重岑。六月蒸炎汗满襟。惆怅寺门回辔去。强将行色比山阴。

穿崖一路绿阴含。菩萨禅宫上党南。不管旌麾违宿约。闲情好与老僧参。

自绝尘埃想。斋居对俗离。偶随流水出。聊赴白云期。山色秋逾好。江声夜更宜。恍疑笙鹤过。留烛下楼迟。

一峯中卓势腾霄。环立群峦白玉雕。千载诞传龟石古。九空灵液水精浇。眼前快眺乾坤大。头上高临日月昭。老释更言文壮峻。可将游脚试明朝。〈峯在俗离正中。上有龟石。旧传甚诞。石背有小洼坎。水常满。雨露浇之。大旱不干。仍以名峯。〉

平分湖岭跨西东。白玉峯峦锦绣红。喷石瀑泉飞绝壑。架岩僧屋住层空。高攀已觉天关近。俯视方知地轴雄。指点汉山云外迥。天涯岁晏思无穷。

削立群峯逼太清。天王文壮最闻名。平看大陆千山皱。俯听阴崖万瀑声。方外偶成三日伴。客中同是九秋情。明朝各自东西去。红叶依依送独行。

白云亭畔白云还。洞仙正在云深处。道人不似楚襄王。闲看云来复云去。

移樽高馆惜宵残。弟劝兄酬意未阑。他夜岂无今夜月。异乡难得故乡欢。

春返湖山客未归。送君今去倍依依。临岐不必催征马。别后还应悔别时。

昭代文章早致身。共欣经幄有儒珍。归田自足箪瓢乐。希古惟将简册亲。一起分司倾众望。将衰沈疾惜斯人。只应感结泉台下。存没哀荣切圣纶。

年来落落杳参商。汉左湖南道路长。只有襟怀劳梦想。相期忧乐共行藏。群材汇进嗟斯疾。一会终乖倍我伤。归旐故山瞻已远。谩霑双泪寄哀章。

眇末偏惭雨露殊。棣华便养更移符。极知山海难酬答。惟有盈襟泪似珠。〈末句用鲛泪事〉

再作三山三月留。归来尽怪雪添头。艰虞溢目君恩重。谁识孤臣进退忧。〈余前后留三山。俱浃三朔。今还。知旧见者皆言髭须顿白。故云。〉

登山未尽一层高。却返伽蓝憩寂寥。多少世间贪进者。险途行处不知劳。

多谢山人勤远访。知吾别后忆山中。相逢为说山中事。枫叶浑如去岁红。

几微动处即天心。此理须从静里寻。半夜潜阳回九地。眼前生意自昭森。

我识天心本至仁。生生一气屈还伸。纵然霜雪成凝闭。闭后方基无限春。

一气潜回在善培。群阴方壮未腾雷。终期铁壁中宵划。万户千门次第开。

往哲丁宁三字符。一心通塞在斯须。当前至理森然是。觉处方知不远吾。

江湖聚散每关情。何况今朝送此行。杯酒欢缘浑是梦。渔樵旧社尚馀盟。深衷早得同衾乐。旷抱常看一笑迎。故宅凄凉丹旐外。不堪春草满池生。

东韩日月仰重明。封典还须待北庭。万里讵辞劳使节。三阶争喜耀台星。烟迷蓟树莺声乱。野阔辽河草色青。想到燕台增感慨。悲歌谁复隐旗亭。

夙驾辞丹阙。时艰讵顾家。还烦汉金帛。欲答夏讴歌。天地吾生晩。河山此路遐。燕都古侠窟。感慨更能多。

分忧南北值年荒。共识劳神为一方。利器乍恢身却病。殊恩未报意空长。才看禁掖催归驲。谩有遗民泣憩棠。无那通才难再得。谁将与夺问苍苍。

每恨明庭返苦迟。何知泉路逝难追。洪流倒荡终谁遏。一柱孤撑独不移。互变沧桑浮世事。接邻篱落暮年期。白头京口栖遑者。未暇悲公秪自悲。

厚德思先辈。同宗仰阃仪。贰卿如己出。巍第又孙儿。至养无违志。高龄奈有涯。新茔接旧垄。未负下从期。

词垣忝窃愧虚名。技拙黔驴作一鸣。衣钵敢论传旧事。箕裘正恐坠家声。疏踪已倦仍衰疾。圣渥难酬只悃情。还有故人存缱绻。为将新什许同盟。

温温风味雅容仪。安定门人即可知。薄宦凄凉身更病。高才落拓数偏奇。欢情讵但通家后。交谊元从弱冠时。存没秪今违一诀。禁庐春日泪空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