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五十五 皇朝文鉴 卷第五十六
宋 吕祖谦 编撰 景常熟瞿氏铁琴铜剑楼藏宋刊本
卷第五十七

皇朝文鉴卷第五十六

 奏䟽

  上皇帝书         苏 辙

   上皇帝书

臣官至䟽贱朝廷之事非所得言然窃自惟虽其

势不当进言至于报国之义犹有可得言者昔

仁宗亲䇿直言之士臣以不识忌讳得罪于有司

仁宗哀其狂愚力排群议使臣得不遂弃于世臣

之感激思有以报为日乆矣今者 陛下以圣德

临御天下将大有为以济斯世而臣材力驽下无

以自效窃听之道路得其一二思致之左右苟惩

创前事不复以闻则其思报之诚没世而不能自

达是以辄发其狂言而不知止臣闻善为国者必

有先后之次自其所当先者为之则其后必举自

其所当后者为之则先后并废书曰欲升高必自

下欲陟遐必自迩世未有不自下而能高不自近

而能逺者然世之人常鄙其下而厌其近务先从

事于高远不知其不可得也诗曰无田甫田维莠

骄骄无思逺人劳心忉忉以为田甫田而力不给则

田茀而不治不若不田也思远人而德不足则心

劳而无获不若不思也欲田甫田则必自其小者

始小者之有馀而甫田可启矣欲来远人则必自

其近者始近者之既服而远人自至矣苟由其道

其势可以自得苟不由其道虽强求而不获

不肖盖尝试妄论今世先后之宜而窃观 陛下

施设之万一以为所当先者失在于不为而所当

后者失在于太早然臣非敢以为信然也特其所

见有近于是者是以因其近似为 陛下深言之

伏惟 陛下即位以来躬亲庶政聦明睿智慱达

宏辩文足以经治武足以制断重之以勤劳加之

以恭俭凡古之帝王旷世而不能有一焉者

陛下一旦兼而有之矣夫以天纵之资济之以求

治之心施之于事宜无为而不成无欲而不遂今

也为国历年于兹而治不加进天下之弊日益于

前世天下之人未知所以适治之路灾变横生川

原震裂江河涌沸人民流离灾火继作历月移时

而其变不止此臣所以日夜思念而不晓疑其先

后之次有所未得者也夫今世之患莫急于无财

而已财者为国之命而万事之本国之所以存亡

事之所以成败常必由之昔赵充国论备边之计

以为湟中榖斛八钱籴三百万斛羌人不敢动矣

诸葛亮用兵如神而以粮道不继屡出无功由是

观之苟无其财虽有圣贤不能自致于跬步苟有

其财虽庸人可以一日而千里 陛下顷以西夏

不臣赫然发愤建用兵之䇿招来横山之民将夺

其崄岨破坏其国而后已方是之时夏人残虐失

众横山之民猒苦思汉而又乘其荐饥苟加之以

兵此非计之失者也然而沿边无数月之粮关中

无终歳之储而所兴之役有莫大之费 陛下方

且泰然不以为忧以为万举而有万全之功既而

边臣失律先事轻发亦既入践其国系虏其民矣

然而 陛下得其地而不敢收𫉬其人而不敢臣

虽有成功而不敢继也其终卒至于废黜谋臣而

讲和好夫 陛下谋之于期年之前而罢之于既

发之后岂以为是失当而悔之哉诚无财以善其

后耳且夫财之不足是为国之先务也至于鞭笞

四夷臣服异类是极治之馀功而太平之粉饰也

然今且先之此臣所以知其先后之次有所未得

者也今者 陛下惩前事之失出秘府之财徙内

郡之租赋督转漕之吏使备沿边三歳之畜臣以

此疑 陛下之有意乎财矣然犹以为未也何者

秘府之财不可多取而内郡之民不可重困可以

纾目前之患而未可以为长乆之计此臣所以求

效其区区而不能自已也善为国者不然知财之

最急而万事赖焉故常使财胜其事而事不胜财

然后财不可尽而事无不济财者车马也事者其

所载物也载物者常使马轻其车车轻其物马有

馀力车有馀量然后可以涉涂泥而车不偾登坂

险而马不踬今也四方之财莫不尽取民力屈矣

而上用不足平居惴惴仅能以自完而事变之生

复不可料譬如弊车羸马而引丘山之载幸而无

虞犹恐不能胜不幸而有阴雨之变陵谷之崄其

患必有不可知者故臣深思极虑以为方今之计

莫如丰财然臣所谓丰财者非求财而益之也去

事之所以害财者而已矣夫使事之害财者未去

虽求财而益之财愈不足使事之害财者尽去虽

不求丰财然而求财之不丰亦不可得也故臣谨

为 陛下言事之害财者三一曰冗吏二曰冗兵

三曰冗费冗吏之说曰请原古之所以置吏之意

有是民也而后有是官有是官也而后有是吏量

民而置官量官而求吏其本凡以为民而已是以

古者即其官以取人郡县之职缺而取之于民府

寺之属缺而取之于郡县出以为守令入以为卿

相出入相受中外相贯一人去之一人补之其势

不容有冗食之吏近世以来取人不由其官士之

来者无穷而官有限极于是兼守判知之法生而

官法始坏浸淫分散不复其旧是以吏多于上而

士多于下上下相窒譬如决水于不流之泽前者

未尽来者已至填咽充满一陷于其中而不能出

故布衣之士多方以求官已仕之吏多方以求进

下慕其上后慕其前不愧诈伪不耻争夺礼义消

亡风俗败坏势之穷极遂至于此夫人情纾则乐

易乐易则有所不为窘则懑乱懑乱则无所不至今使

众人相与皆出于隘足履相蹑肩肘相逮彷徨而

不得进又将禁其奔走而争先者苟将禁之则莫

如止来者而辟其隘今也驱市人而纳之不胜其

多也设崄于中涂而艰难之是以法愈设而争愈

甚惟 陛下以时救之下哀痛之书明告天下以

吏多之故与之更立三法其一使进士诸科增年

而后举其额不增累举多者无推恩其说曰凡今

之所以至于不可胜数者以其取之之多也古之

人其择吏也甚精人知吏之不可以妄求故不敢

轻为士为士者皆其脩絜之人也今世取人诵文

书习程课未有不可为吏者也其求之不难而得

之甚乐是以群起而趍之凡今农工商贾之家未

有不舍其旧而为士者也为士者日多然而天下

益以不治今世所谓居家不事生产仰不飬父母

俯不恤妻子浮游四方侵扰州县造作诽谤者农

工商贾不与也一祖宗之世士之多少其比于今

不能一二也然其削平僣乱创制立法功业卓然

见于后世今世之士不敢望其万一也士之多不

及于今世而功则过之无足怪者取之至少则人

不敢轻为士其所取者皆州郡之选人也故为是

法使人知上意之所向十年之后无实之士将不

黜而自减且夫设科以待天下之士盖将使其才

者得之不才者不可得也吾则取之而彼则不能

得犹曰虽不能得而累举多者必取无弃则是以

官徇人也且累举之士类非少年矣耳目昏塞筋

力疲倦而后得之数日而计之知其不能有所及

也则其为政无所赖矣今有人畜牛羊而求牧既

取其壮者又取其老者取其壮者曰吾取其力也

取其老者曰吾怜其老也如怜其老而已则曷为

以累牛羊哉苟诚以为有遗才焉则今所谓遗逸

之书有以收之矣其二使官至于任子者以其子

之为后者世世禄仕于朝袭簪绂而守祭祀可以

无憾矣然而为是法也则必始于二有法行于贱

而屈于贵天下将不服天下不服而求法之行不

可得也盖矫失以救患者必有所过而后济臣非

不知二府之不可以齿庶官也其三使百司各损

其职掌而多其出职之歳月其说曰百司臣不得

而尽详也请言其尤甚者莫如三司三司之吏世

以为多而不可损何也国计重而簿书众也臣以

为不然主大计者必执简以御繁以简自处而以繁

寄人以简自处则心不可乱心不可乱则利至而必知

害至而必察以繁寄人则事有所分事有所分则毫

末不遗而情伪必见今则不然举四海之大而一毫之

用必㑹于三司故三司者案牍之委也案牍既积则

吏不得不多案牍积而吏多则欺之者众虽有大

利害不能察也夫天下之财下自郡县而至于转

运转相钩较足以为不失矣然世常以转运使为

不可独信故必至于三司而后已夫苟转运使之

不可独信而必三司之可任则三司未有不责成

于吏者岂三司之吏则重于转运使欤故臣以为

天下之财其详可分于转运使而使三司歳揽其

纲目既使之得优游以治财货之源又可颇损其

吏以绝乱法之弊苟三司犹可损也而百司可见

矣然而此三法者皆世之所谓拂世戾俗召怨而

速谤者也今且将行之臣非敢犯众人之怒而行

此危事也以为有可行之道焉何者自台省六品

诸司五品一郊而任一人自两制以上一歳而任

一人此 祖宗百年之法相承而不变者也而

仁宗之世则损之三载而考绩无罪者迁其官自

唐以来亦未始有变者也而 英宗之世则增之

此二者夫岂便于俗哉然而莫敢怨者以为吏多

而欲损者天下之公议其不欲者天下之私计也

以私计而怨公议其为怨也不直矣是以善为国

者循理而不恤怨非不恤怨知其无能为也且今

此三法者固未尝行也然而天下亦不免于怨何

者士之出身为吏者捐其生业弃其田里以尽力

于王事而今也以吏多之故积劳者乆而不得迁

去官者乆而不得调又多为条约以沮格之减罢其

举官破坏其考第使之穷窘无𦕅求进而不遂此其

为怨岂减于布衣之士哉钧之二怨皆将不免然使

新进之士日益多国力匮竭而不能支十年之后其患

必有不可胜言者故臣愿 陛下亲断而力行之苟日

增之吏渐于衰少则臣又将有以治其旧吏使诸道

职司每歳终任其所部郡守监郡各任其属曰自今

以前未有以私罪至某赃罪正入已至若干者二者

皆自上钧其轻重而裁之已而以它事发则与之同罪

虽去官与赦不降也夫以私罪至某赃罪正入已至若

干其为恶也著矣而上不察则上之不明亦可知矣

故虽与之同罪而不过今世之法任人者任其终身

苟其有罪终身钧坐之夫任人之终身任其未然之

不可知者也任人之歳终而无过任其已然之可知

者也臣请得以较之任其未然之不可知虽圣人有

所不能任其已然之可知虽众人能之今也任之以

圣人之所不能既不敢辞矣而况任众人之所能頋不

可哉且按察之吏则亦不患其不知也患其知而未

必皆按曰是无损于我而徒以为怨云尔今使其罪

及之其势将无所不问 陛下诚能择奉公疾恶之

臣而使行之 陛下厉精而察之去民之患如除

腹心之疾则其以私罪至某赃罪正入已至若干

者非复过误适䧟于深文者也苟遂放归终身不

齿使奸吏有所惩则冗吏之弊可去矣冗兵之说

曰臣闻 国朝创业之初四方割据中国地狭兵

革至少其后荡㓕诸国拓地既广兵亦随众雍熙

之间天下之兵仅三十万方此之时屯戍征讨百

役并作而兵力不屈未尝有兵少之患也自咸平

景德以来契丹内侵継迁叛逆每有警急将帅不

问得失辄请益兵于是召募日增而兵额之多遂

倍前世其后宝元庆历之间元昊窃发复使诸道

㸃民为兵而沿边所屯至七八十万自是天下遂

以百万为额虽复近歳无事而关中之兵至于二

十八万举雍熙天下之众适以备方今关中一隅

之用兵多之甚于此见矣然臣闻方今宿边之兵

分隶堡障战兵统于将帅者其实无几每一见贼

贼兵常多我兵常少众寡不敌每战辄败往者将

帅失利未有不以此自解者也夫 祖宗之兵至

少而常若有馀今世之兵至多而常患于不足此

二者不可不察也兵法有之曰兴师十万出征千

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

道路者七十万家而爱爵禄百金不能知敌之情

者不仁之至也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重于

间间者三军之司命也臣窃惟 祖宗用兵至于

以少为多而今世用兵至于以多为少得失之原

皆出于此何以言之臣闻 太祖用李汉超马仁

瑀韩令坤贺惟忠何继筠等五人使备契丹用郭

进武守琪李谦漙李继勲等四人使备河东用赵

赞姚内斌董遵诲王彦升冯继业五人使备西羌

皆厚之以关市之征饶之以金帛之赐其家属之

在京师者仰给于县官贸易之在道路者不问其

商税故此十四人者皆富厚有馀其视弃财如弃

粪土赒人之急如恐不及是以死力之士贪其金

钱捐躯命冒患难深入敌国刺其阴计而效之至

于饮食动静无不毕见每有入寇辄先知之故其

所备者寡而兵力不分敌之至者举皆无得而有

䘮是以当此之时备边之兵多者不过万人少者

五六千以天下之大而三十万兵足为之用今则

不然一钱以上皆籍于三司有敢擅用谓之自盗

而所谓公使钱多者不过数千𦈏百须在焉而监

司又伺其出入而绳之以法至于用间则曰官给

茶彩夫百饼之茶数束之彩其不足以易人之死

也明矣是以今之为间者皆不足恃听传闻之言采

疑似之事其行不过于出境而所问不过于熟户

苟有借口以欺其将帅则止矣非有能知敌之至

情者也敌之至情既不可得而知故常多屯兵以

备不意之患以百万之众而常患于不足由此故

也 陛下何不权其轻重而计其利害夫关市之

征比于茶彩则多而三十万人之奉比于万人则

约众人知目前之害而不知歳月之病平居不忍

弃关市之征以与人至于百万则恬而不知怪昔

太祖起于布衣百战以定天下军旅之事其思之

也详其计之也熟矣故臣愿 陛下复修其成法

择任将帅而厚之以财使多间谍之士以为耳目

耳目既明虽有强敌而不敢辄近则虽雍熙之兵

可以足用于今世 陛下诚重难之臣请陈其可

减之实何者今世之强兵莫如沿边之土人而今

世之惰兵莫如内郡之禁旅其名愈高其廪愈厚

其廪愈厚其材愈薄往者西边用兵禁军不堪其

役死者不可胜计羌人每出闻多禁军辄举手相

贺闻多土兵辄相戒不敢犯以实较之土兵一人

其材力足以当禁军三人禁军一人其廪给足以

赡土兵三人使禁军万人在边其用不能当三千

人而常耗三万人之畜边郡之储比于内郡其价

不啻数倍以此权之则土兵可益而禁军可损虽

三尺童子知其无疑也 陛下诚听臣之谋臣请

使禁军之在内郡者勿复以戍边因其老死与亡

而勿复补使足以为内郡之备而止去之以渐而

行之以十年而冗兵之弊可去矣冗费之说曰世

之冗费不可胜计也请言其大与臣之所知者而

陛下以类推之臣闻事有所必至恩有所必穷事

至而后谋则害于事恩穷而后迁则伤于恩昔者

太祖 太宗敦睦九族以先天下方此之时宗室

之众无几也是以合族于京邑乆而不别世历

五圣而太平百年矣宗室之盛未有过于此时者

也禄廪之费多于百官而子孙之众宫室不能受

无亲䟽之差无贵贱之等自生齿以上皆养于县

官长而爵之嫁娶丧葬无不仰给于上日引月长

未有知其所止者此亦事之所必至而恩之所必

穷者也然未闻所以谋而迁之古者天子七庙三

昭三穆与 太祖而七以人子之爱其亲推而上

之至于其祖由祖而上至于百世宜无所不爱无

所不爱则宜无所不庙苟推其无穷之心则百世

之祖皆庙而后为称也圣人知其不可故为之

制七世之外非有功徳则迭毁春秋之祭不与莫

贵于天子莫尊于天子之祖而庙不加于七何者

恩之所不能及也何独至于宗室而不然臣闻三

代之间公族有以亲未绝而列于庶人者两汉之

法帝之子为王王之庶子犹有为侯者自侯以降

则庶子无复爵土盖有去而为民者有自为民而

复仕于朝者至唐亦然故臣以为凡今宗室宜以

亲䟽贵贱为差以次出之使得从仕比于异姓择

其可用而试之以渐凡其秩禄之数迁叙之等黜

陟之制任子之令与异姓均临之以按察持之以

寮吏威之以刑禁以时察之使其不才者不至于

害民其贤者有以自效而其不任为吏者则出之

于近郡官为庐舍而廪给之使得占田治生与士

庶比今聚而养之厚之以不赀之禄尊之以莫贵

之爵使其贤者老死郁郁而无所施不贤者居处

隘陋戚戚而无以为乐甚非计之得也昔唐武德

之初封从昆弟子自胜衣以上皆爵郡王 太宗

即位疑其不便以问大臣封徳彛曰爵命崇则力

役多以天下为私奉非至公之法也于是䟽属王

者降为公夫自王而为公非人情之所乐也而犹

且行之今使之爵禄如故而获治民虽有内外之

异宜无有怨者然臣观朝廷之议未尝敢有及此

何者以宗室之亲而布之于四方惧其启奸人之

心而生意外之变也臣窃以为不然古之帝王好

疑而多防虽父子兄弟不得尺寸之柄幽囚禁锢

齿于匹夫者莫如秦魏然秦魏皆数世而亡其所

以亡者刘氏项氏与司马氏而非其宗室也故为

国者苟失其道虽胡越之人皆得谋之茍无其衅

虽宗室谁敢觊者惟 陛下荡然与之无疑使得

以次居外如汉唐之故此亦去冗费之一端也臣

闻汉唐以来重兵分于四方虽有末大之忧而馈

运之劳不至于太甚 祖宗受命惩其大患而略

其细故敛重兵而聚之京师根本既强天下承

命而服然而转漕之费遂倍于古凡今东南之米

毎岁溯汴而上以石计者至五六百万山林之木

尽于舟楫州郡之卒疲于道路月廪岁给之奉不

可胜计往返数千里饥寒困迫毎毎侵盗杂以它

物米之至京师者率非完物矣由此观之今世之

法直以其力致之而不计其患非法之良也臣愿

更为之法举今毎岁所运之数而四分之其二即

用旧法官出船与兵而漕之凡皆如旧其一募六

道之富人使以其船及人漕之而所过免其商税能

以若干至京师而无所欺盗败失者以今三司军

大将之赏与之方今濵江之民以其船为官运者

不求官直盖取官之所入而不覆较者得其嬴以

自润而富民之欲仕者往往求为军大将以此推

之宜有应募者其一官自置场而买之京师京师之

兵当得米而不愿者计其直以钱偿之夫物有常数

取之于南则不足于北舍之于东则有馀于西此数

之必然而不可逃者也今官欲买之其始不免于贵

贵甚则东南之民倾而赴之赴之者众则将反于贱

致贱必以贵致贵必以贱此亦必然之数也故臣愿

为此二者与旧法皆立试其利害而较其可否必将

有可用者然后举而从之此又去冗费之一端也臣

闻富国有道无所不恤者富之端也不足恤者贫之

源也从其可恤而收之无所不收则其所存者广矣

从其无足恤而弃之无所不弃则其所亡者多矣

然而世人之议者则不然以为天下之富而頋区

区之用此有司之职而非帝王之事也此说之行

于天下数百年于兹矣故天下之费其可已者常

多于旧臣不敢远引前世请言近岁之事自嘉祐

以来圣人迭兴而天下之吏京秩以上再迁其官

天下郡守职司再补其亲戚自治平京师之大水

与去岁河朔之大震百役并作国有至急之费而

郊祀之赏不废于百官自横山用兵供亿之未定

与京师流民劳徕之未息官司困乏日不暇给而

宗室之䘮不俟岁月而葬臣以此观之知朝廷有

无足恤之义臣诚知事之既往无可为者然茍自

今从其可恤而收之则无益之费犹可渐减此又

去冗费之一端也臣不胜拳拳私忧过计为是三

冗之说以献伏惟 陛下思深谋远听断详尽于

天下之事无所不瞩臣之所陈何足言者然臣愚

以为茍三冗未去要之十年之后天下将益衰耗

难以复治 陛下何不讲求其原而定其方略择

任贤俊而授之以成法使皆乆于其官而后责其

成绩方今天下之官泛泛乎皆有欲去不乆之心

侍从之臣逾年而不得代则皇皇而不乐今虽不

能使之尽乆然至于诸道之职司三司之官吏沿

边之将佐此皆与天子共成事者也天下之事将

责成之而不乆其任开其源者不见其流发其谋

者不见其成功此事之所以不得成也 陛下诚

择人而用之使与二府皆乆于其官人知不得茍

免而思长乆之计君臣同心上下恊力磨之以岁

月如此而三冗之弊乃可去也然而为此则犹有

所患何者今世之士大夫恶同而好异嫉成而喜

败事茍不出于已小有龃龉不合则群起而噪之

借如今使按察之官任其属吏岁终而无过此其

势必将无所不按得罪者必将多于其旧然则天

下之口纷然非之矣不幸而有一不当众将群指

以罪法一不当不能动不幸而至于再三虽上之

人亦将不免于惑众人非之于下而朝廷疑之于

上攻之者众而持之者不坚则法从此败矣盖世

有耕田而以其耜杀人者或者因以耕田为可废

夫杀人之可诛与耕田之不可废此二事也安得

以彼而害此哉故夫按人而不以其实者罪之可

也而法之是非则不在此茍 陛下诚以为可行

必先能破天下之浮议使良法不废于中道如此

而后三冗之弊可去也三冗既去天下之财得以

日生而无害百姓充足府库盈溢 陛下所为而

无不成所欲而无不如意举天下之众惟所用之

以攻则取以守则固虽有西戎北狄不臣之国宥

之则为汉文帝不宥则为唐太宗伸缩进退无不

在我今 陛下不事其本而先举其末此臣所以

大惑也臣不胜愤懑越次言事雷霆之谴无所逃







皇朝文鉴卷第五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