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九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卷一百 哲宗皇帝
卷一百一 

绍述

绍圣元年二月丁未,资政殿学士、通奉大夫、守户部尚书李清臣,特授正议大夫、守中书侍郎;端明殿学士、右正议大夫、守兵部尚书邓温伯,特授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清臣首倡绍述,温伯和之。【清臣此时召自真定未至也,后三日,遣使赐茶药。《旧录》云:“上以清臣、温伯皆先帝旧臣故用,时初亲政绍述也。”《新录》辨曰:“清臣首倡绍述,以得柄用。《诗》曰:‘谁生厉阶,至今为梗’,清臣之谓矣。自‘上以’下二十字删去”】

三月乙酉,上卿集英殿试进士,策曰:“朕惟神宗皇帝躬神明之德,有舜禹之学,凭几听断,十九年之间,凡礼乐法度所以惠遗天下者甚备,朕思述先志,拳拳业业,夙夜不敢忘。今博延豪英于广殿,策之当世之务,冀获至言,以有为也。夫是非得失之迹,设施于政而效见于时,朕之临御几十载矣,复词赋之选而士不加能,罢常平之官而农不加富;可雇可募之说杂而役法病,或东或北之论异而河患滋;赐土以柔远也,而羌夷之侵未弭,弛利以便民也,而商贾之路不通。至于吏员猥多,兵备刓阙,饥馑荐至,寇盗尚蕃,此其故何也?夫可则因,否则革,惟当之为贵,夫亦何必焉。子大夫其悉陈之无隐。”中书侍郎清臣之言也。【《旧录》云:“上亲政,内出策问,士莫不欣庆,知上绍述之意。”《新录》辨曰:“祖宗之所以望于后世,子孙之所以丕承先志者,要归于治耳,不在于法令因革之间也。况策问固曰‘可则因,否则革’矣,亦曷尝必哉?而云‘士莫不欣庆,知上绍述之意’,此史官之私意也。今删去”】丁酉,上御集英殿,赐进士毕渐以下,通礼诸科经律及第出身总六百人。时初考官取答策者,多主元祐,杨畏覆考,专取熙宁、元丰者,故渐为之首。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依前官,知汝州。先是辙言:“臣伏见御试策题,历诋近岁行事,有欲复熙宁、元丰故事之意,臣备位执政,不敢不言。然臣窃料陛下本无此心,其必有人妄意陛下牵于父子之恩,不复深究是非,远虑安危,故劝陛下复行此事,所谓小人之爱君,取快一时,而非忠臣之爱君,以安社稷为悦者也。臣窃观神宗皇帝以天纵之才,行大有为之志,其所设施,度越前古,盖有百世而不可改者矣,臣请为陛下指陈其略 —— 先帝在位近二十年而终身不加尊号,裁损宗室恩至于袒免,减朝廷无穷之费;出卖坊场,雇募衙前,免民间破家之患;罢黜科举诵数之学,训练诸将慵惰之兵;置寄禄之官,复六曹之旧;严重禄之法,禁交谒之私;行浅攻之策,以折西戎之狂;收六色之钱,以宽杂役之困,其微至设抵当、卖熟药,皆先帝之圣谟睿算,有利无害,而元祐以来,上下奉行,未尝失坠者也。至如其他,事有失当,何世无之?而父作之于前,子救之于后,前后相济,此则圣人之孝也。昔汉武帝外事四夷,内兴宫室,财赋匮竭,于是修盐铁、榷酤、平准均输之政,民不堪命,几至大乱,昭帝即位,委任霍光,罢去烦苛,汉室乃定。光武、显宗,以察为明,以谶决事,上下恐惧,人怀不自安,章帝即位,深鉴其失,代之宽仁恺悌之政,后世称焉。及我本朝,真宗皇帝,修文偃革,号称太平,群臣因其极盛,为天书之说,及章献明肃太后临御,览大臣之议,藏书梓宫,以泯其迹,及仁宗听政,亦绝口不言,天下至今韪之。英宗皇帝自藩邸入继,大臣有过计,创濮庙之议,朝廷为之汹汹者数年,及先帝嗣位,或请复举其事,寝而不议,遂以安静。夫以汉昭、章之贤,与吾仁宗、神宗皇帝之圣,岂其薄于孝敬而轻事变易也哉?盖事有不可不以庙社为重故也。是以子孙既获孝敬之实,而祖父不失圣明之称,此真明君之所务,不可与流俗议也。臣不胜区区,愿陛下反复臣言,愼勿轻事改易,若轻改九年已行之事,擢用曩岁不用之人,人怀私忿,而以先帝为词,则大事去矣!臣不胜忧国之心,冒犯天威,甘俟谴责。”奏入,不报,辙言:“臣近以御试策题有欲复熙宁、元丰政事之意,寻具札子,论先帝所立政事,见今遵行,已自非一,其间事有过差,元祐以来,随宜修政,以安天下者,正是子孙孝敬之义,未审陛下以臣言为然否?然窃观自陛下亲政,于今已是半年,臣等日侍清光,若圣意诚谓先帝旧政有不合更改,自当宣谕臣等,令商量措置。今自宰臣以下,未尝略闻此言,而忽因策问进士,宣露密旨,中外闻者,莫不惊怪。顷者元祐之初,初议改更,亦未免此病,故役法一事,遂改遂复,数年而后稍定,臣于此时为谏官,后为御史,每言差役不可尽行,如河流不可强遏,上下顾望,终不尽从。陛下以此察之,臣非独私元祐之政也,盖知事出匆遽,则民受其病耳。议者谓元丰之事有可复行,而元祐之政有所未便,臣愿陛下明诏臣等公共商议,见其可而后行,审其失而后罢,深以生民社稷为意,勿为此匆匆,则天下之幸也!”辙既再具札子,上固不悦,李清臣、邓温伯又先媒孽之,及面谕,上益怒,遂责辙曰:“人臣言事何所害?第昨卿奏机事,不可宣于外,请秘而不出,今乃对众开陈,且以汉武帝事比先帝,引谕甚失当!”辙曰:“汉武帝,明主也。” 上曰:“卿所奏,称汉武帝外事四夷,内兴宫室,立盐铁、榷酤、均输之法,其意第谓武帝穷兵黩武,末年下哀痛之诏,此岂明主乎?”辙恐惧,趋下殿待罪,上声甚厉,范纯仁独进曰:“史称武帝雄材大略,为汉七制之主,辙以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政之初,进退大臣当以礼,不宜如此急暴。”上怒稍霁,辙退,举笏谢纯仁曰:“公,佛地位人也!”归家,亟具奏曰:“今者偶因政事,怀有所见,辄欲倾尽以报知遇,而天资暗昧,不达机务,论事失当,冒犯天威,不敢自安,伏乞圣慈怜臣不识忌讳,出于至愚,少宽刑诛,特赐屏逐,以允公议。”诏苏辙除端明殿学士、知汝州。权中书舍人吴安诗草制曰:“文学风节,天下所闻,擢任大臣,本朕意有可否,固宜指陈,而言或过中,引义非是,朕虽曲为含忍,在尔亦自难安。原诚终自爱君,薄责尚期改过。”上批:“苏辙引用汉武故事,比拟先帝,事体失当。所进入词语不着实,朕进退大臣非率易也,盖义不得已,可止散官,知汝州,仍别撰词进入。”制曰:“朕以眇躬,上承烈考之绪,夙夜祗惧,然以丕扬休功,实赖左右辅弼之克承厥志,其或身在此地,倡为奸言,拂于众闻,朕不敢赦。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苏辙,顷被选擢,与闻事机,当协恭以辅初政,而乃忘体国之义,徇习非之私,始则密奏以指陈,终于宣言而眩听,至引汉武,上方先朝,欲以穷奢黩武之姿,加之秉则经德之主,言而及此,其心谓何?其解东台之官,出守列郡之寄,尚为宽典,姑务省循,可特授依前太中大夫、知汝州。”【此段参取《实录》及苏辙《遗老传》,并邵伯温《辨诬》。前制吴安诗所草,后制当求主名附益之。此时吕希纯及蔡卞实为中书舍人,后制必卞所草也,当考。伯温作《元祐辨诬》云:“先是宣仁后既崩,吕相大防欲迁杨畏为谏议大夫,范相曰:‘上新听政,谏官当求正人,杨畏不可用。’吕相方约畏为助,谓范相曰:‘岂以杨畏曾言相公邪?’苏门下在坐,诵畏弹范相文,范相曰:“某自颍昌被召,不知人有言也。”遂乞罢政,哲宗不许。吕相更超迁杨畏为礼部侍郎,范相恐伤吕相意,不复言。后吕相充宣仁后山陵使,杨畏首背吕相,称述熙宁、元丰政事与王安石学术,哲宗用其说,下国子监,印《三经义》。明年春,殿试,李清臣作策题,以熙宁、元丰、元祐故事相参,两存其说,问孰便,初考官多取主元祐者,杨畏覆考,取主熙宁、元丰者,故以毕渐为首,清臣遂以礼部尚书拜中书侍郎,欲取相位,以苏门下在,未能迁。一日对,哲宗言:‘苏辙兄弟改变先帝法度。’苏门下奏曰:‘陛下即位,宣仁后垂帘之初,臣兄轼方起谪籍知登州,入为郎官,为起居舍人。臣自筠州监酒被召,是时清臣为左丞,今日反谓臣兄弟变先帝法度,是清臣欺陛下也。’清臣辞屈,乃曰:‘苏辙尝以汉武帝比先帝。’哲宗震怒,声色甚厉,苏门下顿首待罪,范相进曰:‘史称武帝雄材大略,为汉七制之主,盖近世之贤君,苏辙果以此比先帝,非谤也。陛下亲政之初,进退大臣,不当如诃叱奴仆。’哲宗怒少霁,罢朝,苏门下举笏谢范相曰:‘公,佛地位中人也!’苏门下初对范相诵杨畏弹范相章,本疑范相者,及此方知其贤。苏门下寻以本官出知汝州。”伯温所云“下国子监,印《三经义》”,月日当考。按熙宁八年六月十九日,乞有敕令国子监雕印《诗》《书》《周礼义》矣。不知伯温何故云尔也。李清臣既为中书侍郎,乃出策题,伯温谓清臣先出策题,误也】

四月癸丑,御札:“改元祐九年为绍圣元年,布告多方,使咸体朕意。”【《旧录》云:“诏既下,天下晓然知上意矣。”《新录》辨曰:“绍圣初,惇、卞等主绍述之论,胁持上下,改元曰绍圣,其意已明。‘诏既下,天下晓然知上意矣’十一字可除去。”按此月十二日改元,二十一日章惇乃为相,绍述胁持,惇固如此,第改元诏书,惇犹不与耳。范祖禹《代言集》载改元诏书,乃祖禹所草,当考】丁卯,中书省言:“勘会推行差役,迄今十年,民间苦于差扰,议者纷纷,前后改移不一,终未成一定之法。”诏府界诸役法依元丰八年见行条约施行,仍自指挥到日为始。左司谏翟思言:“祖宗以来,中书差除、铨曹注授,各有条格,不相参错。元祐大臣,招权市恩,旧系铨注,昔多归堂除,奔竞请托,恬以成风。望诏有司依祖宗以来中书差除,立为定法,馀归铨曹,用元丰中选格注授,庶几人无觊望。”诏送给事中、中书舍人看详。

闰四月壬申,殿中侍御史井亮采请罢十科举士法,从之。癸未,权发遣荆湖南路提点刑狱安惇言:“差役之法行之久年,终未就绪,而宽恤优剩,实未如旧日输钱之为便也,望复熙宁旧法,令民均纳役钱,官自募人应役。”诏送户部看详役法所。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太学补外舍,请依元丰令,一岁四试。”从之 馀见太学。乙酉,左司谏翟思言:“先帝考古成宪,条定官制,循名辨实,以起太平之功绪。元祐以来,寖已变乱,请召有司,应职名缪乱者,一循官制,各与厘正。”诏令编修官置局,考具合完补改正事目,申三省取旨,改正毕,别取旨罢局,所请集成六典,更不修纂。

五月甲辰,诏进士罢试诗赋,专治经术 见贡举。己未,枢密院言:“户部看详役法所申:诸路复免役法,未审得合与不合,依旧行免役法。”诏并依熙宁旧敕施行。

七月戊申,御史中丞黄履言:“大理,天下之平,而断刑之官选任尤重,先皇帝振修百度,初立选试之法,第二等者,其取常难,是为精密。惟是中等,乃得入大理为断刑官,自是文士有预试中选者,故奏案之上,皆理官躬自考阅裁断,多所全活,舞文之吏不能移夺。元祐中,以大理断刑官恩典常重,故责考任举主,而增以常历刑法官与县令优课为奉举法,其试入优等者,不得预焉。臣欲乞自今专行先朝选试之法,删去常历刑法官、县令优课等条目,自试预上选者,不得为断刑官,庶乎官得其人,而职事举矣。”又监察御史郭知章言:“乞系法官,并依熙宁、元丰条,取试法优等人充,庶几上副仁圣好生之德。”诏令刑部、大理寺依元丰选试推恩法立条。诏贬司马光等 见逐元祐党人。壬戊,户部尚书蔡京言:“神宗皇帝熙宁之初,将欲有为于天下,得王安石而任之,于是置条例司,选天下英材,设官分职,参备其事,兴利补弊,功烈昭著。元祐以来,天下用度,寖以匮竭,美意良法,尽遭诋诬;在于今日,正当参酌旧例,考合得宜,以称陛下追述先志之意,以成足国裕民之效。然事之可兴者方且毛举,岂臣单力所能胜任,伏望圣慈检会熙宁中置条例司故事,上自朝廷大臣,下选通达世务之贤,同共考究。庶几成一代之业,以诏万世。”其后用是置局修整,命张康国、邓洵武看详利害事以闻。【《新录》辨曰:“元祐节用爱民,府库充实,而云‘天下用度,寖以匮竭’,应删去八字”】

九月庚戌,诏罢制科 详见贡举。诏府界诸路罢广惠仓,其户给田土,并行出卖,并本仓见管钱斛,拨入常平仓收管,所有振济合行事,令户部检举元丰敕令,立法以闻。

十月庚寅,左朝奉郎、权发遣开封府推官常安民,为监察御史,中丞黄履荐也。安民先召对垂拱殿,上曰:“今日如何?”安民对曰:“元祐中,进言者以熙宁、元丰之政为非,而当时为是;今日进言者,以元祐之政为非,而熙宁、元丰为是,皆为偏论。先帝以天下久安,不无积弊,故须变革,然末年已有欲趋安静之意。陛下即位之初,亦因时之宜,务以宽仁镇静,稍更作为之政。见今进言者一切以为非,愿陛下公听,并观是者行之,非者改之,无问新旧,惟归于当。”上深然之,谓执政曰:“安民议论公正,无所阿附。”

十二月己巳,河东路转运司请将本路盐只许官场出卖,罢去客人算请,依熙丰行私盐条禁。 详见政迹

二年三月庚申,给事中、中书舍人言:“先帝以文散官定为寄禄法,实一代之新制,议者浅陋,妄加穿凿,遂请分为左右,元法本缘禄秩,不为流品,今合除去。若谓正议大夫、光禄大夫,是六曹及左右辖细转,法有未尽,合行 补,即乞存此三等分左右外,馀并废罢。及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亦依旧存左右字,以分杂出身及无出身人,依旧作两资迁转。”从之。

四月壬申,殿中侍御史郭知章、监察御史董敦逸言:“乞循先帝之法,诏内外两制及台谏官等,各举才行一人。”诏许将、蔡京、黄履、蔡卞、钱勰、林希、王震,不拘资序,各举堪备任使二员以闻。

六月乙酉,诏:“元祐初减定除授正任已下俸禄,递损物数不多,有亏朝廷优异之礼,其见行条令,悉宜罢去,并依元丰旧制;其宗室公使并生日所赐,自依元祐法。”【靖国元年三月二十七日,可考《御集》。又云:“先是元祐中奸臣建言,请遵省俭,自太皇太后以下,递有裁损,宗室正任,皆被减损,意在诋诬元丰。哲宗亲政,察其奸心,至是复元丰法。”《旧绿》已自削去,今姑存此,可见小人之心无忌惮也】

七月己亥,户部尚书蔡京言:“奉诏措置财利,窃见熙宁中先皇帝稽参先王补助之意,行散敛之法云云,今陛下绍述先志,将大有为,生财之道,无以易此,乞检会熙宁、元丰青苗条约,立为定制,以幸天下。” 详见哲朝青苗

九月,详定重修敕令所言:“府界诸路应缘常平敛散等事,除今来申请外,并依元丰七年见行条制,其给纳常平钱有所抑勒,令提举司觉察奏劾。”从之。

三年正月,诏罢合祭,自今间因大礼之岁,以夏至之日,躬祭地祇于北郊。

二月,诏三路保甲,依义勇法教试。丙寅,详定敕令所言:“京东、河北、河东转运司奏:元丰官印契书,既有法式,而纸札厚大,不容奸伪;元祐之初,有司观望,申请废去,天下契书奸巧之弊,复如往时。今乞依元丰条例,委得经久,于民有利。”从之。【《新录》辨曰:“小人观朝廷之向背,揣所乐闻,驰骛迎合,非无耻者孰能之?方绍述之说兴,虽契券纸札之厚薄大小,亦妄述利害,以济其谀,可以见一时在位者,小人之多也,史官亦不当书之。”《实录》,今 删去,要见元祐印契法如何】

三月壬子,上谓二府,以元祐减省功格不当,令修定,久未上,众皆曰:“诸路相度未到。”曾布曰:“元丰中以有边事,故优立赏格,其间不无太厚者。然今日方有边事,欲激励人用命,不若一用元丰赏格,候边事息,别议增损。”上曰:“当如此。”遂降旨诸路,令告谕将士知悉。

四月乙酉,户部侍郎吴居厚言:“请诸路课利场务及三万贯已上者,并依元丰条举官监当,仍各委本路转运司奏举。”从之。

五月丙申,右正言孙谔言:“免役者,一代之大法。夫在官之数,元丰多元祐省,虽省未尝废事也,则多不若省。散役之人直,元丰重元祐轻,虽轻未尝废役也,则重不若轻。然则元丰不及元祐之法欤?曰大纲立矣,随时不能无损益者,众目也。数省而直轻,则民之出泉者易,民之出泉者易,故法可久也。”翰林学士、详定修敕令蔡京言:“孙谔言役法,是欲申元祐之奸,惑天下之听。”诏谔罢右正言,差知广德军。

七月癸巳,枢密院言:“据知邢州张赴所称,体究得民间愿将牧地飬马,但与蠲其租课,仍不责其蕃息,俾养马人户无追呼劳扰之患,并不愿养马之家不得抑勒。今相度欲具为条画云云”从之。 详见马政

十一月辛丑,中书省勘会元丰四年正月九日中书省札子,应两省待制以上,并转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中大夫三官,至元祐三年三月六日敕,寄禄官并置左右字,因此许带职人待制已上,职事官谏议大夫已上,自朝议大夫便转中大夫,比其他出身人,超越一官迁转,近降绍圣二年三月二十六日敕,正议大夫、光禄大夫、银青光禄大夫分左右外,馀并废罢,并朝议大夫、中散大夫,亦依旧依两资迁转。其朝议转中大夫一节,亦合废罢。诏依议定,其已转过之人,更不追改。

四年二月庚辰,诏罢《春秋》科。【《旧录》云:“诏罢《春秋》科,先帝以经术迪士,独《春秋》不设科,以《鲁史》亡,不可稽考,士不能通故也。元祐复设,今罢之。”《新录》辨曰:“不设《春秋》科,本王安石偏见私意。班固曰:‘孔子因《鲁史》而作《春秋》,左邱明论辑其本事,是以为之《传》。’自汉儒据《传》以通经,六艺垂世,卓乎如日月,而史官因诏罢《春秋》科,妄谓先帝以《鲁史》之不可稽考,士不能通之故,今删去。”】

三月癸亥,御集英殿,赐正奏名进士何昌言并诸科进士等及第出身,释褐共六百九人。 是日,未启封读三人程文,至第四人,展读数百字,曾布与蔡卞俱云:“文字显不如第三人,恐不须读。”启封,乃章惇之子 —— 持也,至第五人,上宣谕曰:“对策言先朝法度当损益,可降。”布曰:“事有适于事变,近于人情,固当损益,恐无可降之理,使先帝在位至今,闻有可增损,亦当随宜损益。”翰林学士承旨蔡京进曰:“先帝则当损益,陛下方绍述先志,不当损益。”布曰:“恐无此理。”上顾卞曰:“如何?”卞曰:“不知欲何如损益?”京曰:“第言事当损益者,不可不损益。”布曰:“如此乃是。”卞亦默然,上曰:“更不须降。”然卒降为第七人,及启封,则李元膺,乃察之子也。后五日,布同林希进言:“前侍集英殿放进士,因言及损益先朝法度事,未敢极陈。时变有所不同,人情有所不便,岂可不得增损?如此则是胶柱而鼓瑟也。况即今行保甲如先朝团教事,皆未敢行;三省行八路差官法,累经修改,终未如旧法。凡此之类,岂非损益?乃所以守先帝之法。”上曰:“第不失大意可矣。”布曰:“德音如此,臣复何言。然今日在朝之人,设此罗网,以为中伤罗织之术,凡有人言及朝廷政事所未安,即便以为非毁朝廷,党助元祐,因此斥逐者不一,盖正直自守之士,无他罪恶,加以此名,则无由自辨。然以臣所见言之,君子小人,皆不当有此心,小人惟利是视,所以媚附朝廷者,只是经营官职,求利而已,却于今日自投元祐党中,以取祸患,亦无此理,臣故云‘君子小人,皆不当有此心’。陛下于人情事理无不洞达,愿更加审察。”林希进曰:“法度无不损益之理,如编敕,熙宁中修成,元丰中又修,今复重修;若不可损益,即第当检熙宁、元丰敕遵行,何用更修?其他法令,亦皆类此。今日之论,诚中伤罗织之端尔。”上颇欣纳,布又言:“第二人方天若程文中,言元祐大臣当一切诛杀,又言子弟当禁锢之,资产当籍没之。古今政事中,殊无义理,此奸人附会之言,不足取。”上曰:“只是敢言。”布曰:“此有所凭恃,非敢言也。天若乃蔡京门客。”上曰:“不知。”布曰:“前放榜一日,章惇问臣曾闻宣谕否,布曰:‘不闻。’惇曰:‘有一举人论元祐当诛,上甚称之。’既而林希为臣言:‘此必天若。’及放榜,惇亦对蔡卞言:‘惇知此必是天若卷子。’臣曰:‘恐是。’惇曰:‘何恐之有?决知是天若也。’”上惊曰:“惇何以知?”布曰:“非天若不敢尔,惇所以知之,况京乎?”林希曰:“天若在京家安下。”布曰:“惇每言人臣不可欺罔,此诚至论。陛下深居九重,若容人臣欺罔,何所不至。如天若欺罔,孰大于此?”上颔之。天若,兴化人也。

四月甲辰[1],诏成都府路产茶州军,复行禁榷。己酉,臣僚言:“文徳殿视朝,轮官转对,盖袭唐制,其来旧矣。建隆御札曰:‘今后内殿起居,应文班朝臣及翰林学士等,并依旧例转对。’故祖宗以来,每遇转对,侍从之臣亦皆与焉。元祐间因臣僚建言,乞免侍从官转对,续有㫖职事官权侍郎以上并免,自此转对止差卿监郎官而已,臣以谓侍从之臣皆文学极选,以备顾问,公卿之材,繇此涂出,乞自今视朝转对,依元丰以前条制。”从之。

十二月甲辰,三省言:“熙寜年兴置市易务,本以通有无,利商贾,抑兼并,元祐任事之臣不深原先朝立法之意,一切罢去,民实病之。”诏户部、太府寺同详立法意,复置市易务,许用见钱交易,收息不过二分,不许賖请,监官惟立任满赏法,即不得计息理赏,其馀应杂物并不许辄有措置,限十日条画以闻。


  1. 原作“甲申”,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86 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