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十八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卷九十九 哲宗皇帝
卷一百 

调亭

元祐五年六月乙卯,御史中丞苏辙言:“臣窃观元祐以来,朝廷改更弊事,屏逐群枉,上有忠厚之政,下无聚敛之臣,天下虽未大治,而经今五年,中外帖然,莫以为非者。惟奸邪失职居外,日夜窥伺便利,规求复进,不免百端㳺说,动揺贵近,臣愚窃深忧之,若陛下不察其实,大臣惑其邪说,杂进于朝,以示广大无所不容之意,则冰炭同处,必至交争,薫犹共器,久当遗臭,朝廷之患自此始矣!”时宰相吕大防、中书侍郎刘挚言,欲引用元丰党人,以平旧怨,谓之调停,太皇太后颇惑之,故辙言此,退后复上䟽曰:“臣今月二十一日[1]延和殿进呈札子,论君子小人不可并处朝廷,因复口陈其详,以凟天听,窃观圣意类不以臣言为非者,然天威咫尺,言词迫遽,有所不尽,退伏思念,若使邪正并进,皆与闻国事,此治乱之几,而朝廷所以安危者也……今者政令已孚,事势大定,而议者惑于浮说,乃欲招而纳之,与之共事,欲以此调停其党,臣谓此人若返,岂肯徒然而已哉?必将戕害正人,渐复旧事,以快私忿,人臣被祸,盖不足言,而臣所惜者,祖宗朝廷也,盖自熙宁以来,小人执柄二十年矣,建立党与,布满中外,一旦失势,睎觊者多创造语言,动揺贵近,胁之以祸,诱之以利,何所不至,臣虽不闻其言而概可料矣。”䟽奏,太皇太后命宰执于帘前读之,乃宣谕曰:“苏辙疑吾君臣遂兼用邪正,其言极中理。”宰执而和之,自此兼用邪正之说始衰。【此据辙《遗老传》自叙】

六年五月庚申,先是蔡确母 —— 明氏,进状及诉于尚书省,乞量移确,吕大防、刘挚云云详见蔡确诗谤,傅尧俞曰:“迁惠卿,上意亦难之,第恐致人言。”是日吕惠卿既除中散大夫、光禄卿、分司南京,权中书舎人孙升封还词头,以为惠卿量移未三年,无名而复,必不可行,王岩叟以责傅尧俞,尧俞不能对,又以责苏辙,辙谓大防曰:“惠卿事欲如何商量?”大防曰:“欲且依前降指挥。”刑部以谓量移后,别理三期,大防、挚欲用检举后三年,尧俞曰:“候九月或可耳。”大防、挚不答。壬戌,进呈,皆持两端禀㫖,太皇太后曰:“候及三年。”枢密都承㫖刘安世言:“陛下初践宸极,以惠卿、蔡确之徒残民蠹国,辜负任使,为四海所疾,是以继贬,逐之逺方……谓且永投荒裔,终身不齿,而惠卿自宣城方逾再岁,考之常法,犹未当叙,不识何名遽复卿列?议者谓蔡确之母见在京师,干诉朝廷,愿还其子,大臣未敢直从其请,若惠卿之命遂行,则将藉以复确,确既复用,则章惇之类,如猬毛而起,为天下国家之计者,其得安乎?”

八月乙巳[2],诏章惇复左正议大夫。前此惇坐苏州置田不法,降一官,至是满岁当复,故有是诏,给事中朱光庭言:“惇凶悖狠戾,慢上不恭,交结奸臣,强市民田,奸邪贪污不法之人,不当用常法叙复。”诏章惇更候一期取㫖。辛亥,责授英州别驾、新州安置蔡确母 —— 明氏,乞量移确一内地,太皇太后宣谕曰:“蔡确不为渠吟诗谤讟,只为此人于社稷不利,若社稷之福,确当便死此事,公軰亦须与留意。”详见蔡确诗谤

闰八月甲子,龙图阁待制、知郓州蔡京,知永兴军。初执政议用安焘[3]守郓州,移京帅渭,代刘舜卿,王岩叟谓京不更西事,未可付以平凉,或试之庆阳,召章楶还,令权诸曹,侍郎刘挚不欲多置权侍郎,吕大防请移京守雍,从之。是日执政㑹议都堂,吕大防、刘挚欲以李清臣为吏部尚书,王岩叟曰:“此非宻院所预,然必有议论。”挚曰:“前执政为尚书,有何议论。”岩叟曰:“前执政为尚书,固不为过,第恐公议不肯放入来耳!”既而奏可,岩叟谓同列曰:“必致人言。”大防亦自以为然,录黄,过门下省,给事中范祖禹封还,进呈不允,祖禹执奏如初,先是挚语大防曰:“若寜帖,湏朝夕谕之乃可。”大防曰:“俟明日。”挚曰:“俟明日则不及矣。”除命既下,左正言姚勔又论其不当,岩叟谓苏辙曰:“邦直如何?”辙曰:“给事中已再封驳,谏官亦有言,今更欲用蒲宗孟为兵部尚书,那得安静!”岩叟曰:“子由宜力争。”辙曰:“彦霖当相助。”岩叟许诺,及㑹议,岩叟谓大防曰:“一人议论未已,更可进一人否?”大防曰:“宗孟却无他事。”岩叟曰:“要之亦非公论所与。”辙曰:“且候邦直命下,然后议此如何?”皆不应,辙欲于帘前敷陈,岩叟曰:“此所望也。”及帘前,大防奏请:“诸部久阙尚书,见在人皆资浅未可用,又不可阙官,湏至用前执政。”上有黾勉从之之意,辙遂言:“前日除李清臣,给谏纷然争之未定,今又用宗孟,恐不便。”太皇太后曰:“奈阙官何?”辙曰:“尚书阙官已数年,何尝阙事?今日用此二人,正与去年用邓温伯无异,此三人者,非有大恶,但与王圭、蔡确軰并进,意思与今日圣政不合,见今尚书共阙四人,若并用此四人,使互进党类,气势一合,非独臣等奈何不得,亦恐朝廷难奈何矣!且朝廷只贵安静,如此用人,台谏安得不言,臣恐自此闹矣!”太皇太后曰:“信然,不如且静。”遂巻除目持下。然大防、挚更欲用清臣知扬州,代王存,召王存入为吏部尚书,岩叟意不然,亟以语挚,挚曰:“缺许官曹,却有甚人补?”岩叟曰:“用与今日政事意同之人。”挚嘿然,岩叟又语挚曰:“公引此等人,付之此地,敢保否?”挚曰:“保则不敢。”岩叟曰:“公宜无忽。”壬申,资政殿学士、知永兴军李清臣,知成徳军;宝文阁直学士、知成徳军谢景温,知扬州。庚辰,诏降授皇城使、管勾舒州灵仙观宋用臣,与叙忠州刺史,给事中范祖禹封还诏书,乞不收叙,诏用臣候今任满日取㫖。先是吕大防与同列议南都宫阙不修,可以五万贯修之,因移用臣为管辖鸿庆宫,令措画,王岩叟宻以短封告大防及刘挚曰:“若复使用臣预土木,必动议论。”挚甚然之,大防不答,逾半岁而用臣叙复,卒罢之。

吕大防、刘挚朋党。见朋党

十一月乙酉,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刘挚,为观文殿学士、知郓州,麻制以从挚所乞为辞。

十二月庚午,诏吕恵卿光禄卿分司,权给事中姚勔封还罢之。【《政目》十六日书恵卿光禄分司,二十二日书姚勔缴恵卿词头,实录并无之。按恵卿《家传》亦不载此,却云六年十一月许任便居住,今且依《政目》附见十六日,当细考之。三年九月,自建宁移宣州】

七年三月辛亥,知河中府、资政殿学士蒲宗孟,知永兴军。

四月癸丑朔,龙圗阁待制、知永兴军蔡京,为龙圗阁直学士、知成都府。甲辰,龙圗阁直学士、知青州曽布,知瀛州[4]

六月辛酉,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为右光禄大夫;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苏颂,为左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九月壬午,资政殿学士、知永兴军蒲宗孟,知大名府。丙戌,端明殿学士、知蔡州邓温伯,知永兴军。

十一月乙巳,尚书左丞梁焘言:“先帝大臣,多以材进,可稍复用,委以别都名藩,以全终始。”

八年正月甲申,英州别驾、新州安置蔡确卒。

三月壬午,诏尚书右仆射[5]苏颂,特除观文殿大学士,充集禧观使。

四月甲子,资政殿学士、通议大夫、知永兴军李清臣,为吏部尚书。

五月己卯,新除吏部尚书李清臣,为资政殿学士、知真定府,以权给事中姚勔论清臣不当召用故也。

七月丙子朔,观文殿学士、太中大夫范纯仁,为通议大夫、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九月戊寅,太皇太后崩。

朋党 刘吕罢相附

元祐五年六月,始中书门下、后省准诏同详定六曹条例,元丰所定吏额,主者茍悦群吏,比旧额几数倍,朝廷患之,命量事裁减,已再上再却,吏有白中孚者,告中书舍人苏辙曰:“吏额不难定也。中孚昔尝典其事,知弊所在。”辙曰:“其弊安在?”中孚曰:“昔流内铨,侍郎左选也,事之最烦,莫过于此矣。昔铨吏止十数,而今左选吏至数十,事不加旧,而用吏数倍者,昔无重法重禄,吏通赇赂则不欲人多,以分所入,故竭力办事,劳而不辞;今行重法,给重禄,赇赂比旧为少,则不忌人多而幸于少事,此吏额多少之大要也。旧法日,生事以难易分七等,重者至一分,轻者至一厘以下,积若干分为一人,令试抽取逐司两月事,定其分数,若比旧不加多,则吏额多少之限无所逃矣。”辙以中孚之言为然,即与僚属议曰:“此群吏身计所系也,若以分数为人数,必大有所损,将大致怨诉,虽朝廷亦将不能守。”乃具以白执政,请据实立额,俟吏之年满转出,或事故死亡者不补填,及额而止,如此不过十年,自当消尽,虽稍似稽缓,而见在吏知非身患,则各自安心,事乃为便,执政以为然,遂申尚书省,乞取诸州两月生事,而吏人不知朝廷意,皆疑惧莫肯供,遂再申乞榜示诸司,使明知所立吏额,候他日见阙不补,时元祐二年十一月也。后数月,诸司所供文字皆足,因裁损成书,以申三省,左仆射吕大防得其书大喜,欲此事必由己出,将别加详定,而三省诸吏皆不能晓,无可委者,任永寿,本非三省吏也,为人精悍狡猾,尝预元丰吏额事,适以事至三省,独能言其曲折,大防悦之,即于尚书省创立吏额房,使永寿与吏数辈典之,凡奏上行下,皆大防自专,不复经由两省。一日内降画可,二状付中书,其一裁定宗室冗费,其一吏额也,省吏白中书侍郎刘摰【三年四月六日,摰自左丞迁中侍,画黄误下,当在此后,不必此时也。四年十一月十七日,自中侍改门侍】,请封送尚书省,挚曰:“当时文书录黄过门下,今封送何也?”对曰:“尚书省以吏额事,毎奏入,必径下本省已久,今误至此。”挚曰:“中书不知其他,当如法令。”遂作录黄,永寿见录黄,愕然曰:“两省初不与,乃有此耶?”即禀大防,乞两省各选吏赴局,同领其事,大防具以请摰,摰曰:“中书行录黄法也,岂有意与吏为道地,今乃使就都省分功何耶?”他日大防又持奏藁示挚曰:“吏额事必欲愼宻而速,故请径下,然未经立法,欲三省同奏,依致仕官文书法。”致仕官法者,近制以臣僚疾病请致仕,多縁经历迂滞,不及被受而亡,故立法文书,虽三省签入而直付都省,挚曰:“此非其类也,当聚议。”明日,大防复出奏藁谓挚曰:“势不可不尔。”摰乃从之。吏额事寻毕,永寿等推恩有差,议者皆指为侥幸,永寿急于功利,不顾后省前已得㫖,又尝榜示诸司,更劝大防即以立额日裁损吏员,仍以私所好恶,变易诸吏次,凡近下吏人恶为上名所压者,即拨出上名于他司,凡闲慢司分欲入要地者,即自寺监拨入省曹,被排斥者,纷然诣御史台诉不平,台官因言吏额事在后省就已十八九,永寿等攘去,才数月,而都司擅拟优例,冒赏徇私,不可不惩,谏官继以为言,章数十上,永寿等既逐,而吏诉禄额事终未能决。苏辙时为中丞,具言后省所详定,皆人情所便,行之甚易,而吏额房所改,皆人情所不便,极难守,且大信不可失,宜速命有司改从其易,以安群吏之志,大防知众不伏,徐使都司再加详定,大略如辙前议行之。

刘挚之为中书侍郎,初以吏额房事,与左仆射吕大防议稍不合,已而挚迁门下侍郎,及台諌共攻大防,大防称病不出,挚毎于上前开陈吏额本末,曰:“此皆被减者鼓怨,言路风闻,过实不足深罪。”大防他日语人曰:“使上意晓然不疑,刘门下之力居多。”然而士大夫趋利者交鬬其间,谓大防与挚因是有隙,于是造为朋党之论,挚语大防曰:“吾曹心知无他,然外论如此,非朝廷所宜有,愿引避。”大防曰:“行亦有请矣。”七月庚寅[6],奏事毕,挚独留,奏曰:“臣久处近列,器满必覆,愿赐骸骨,避贤者路。”既退,连上章,出就外第,期必得请,上遣中使召挚入对,太皇太后谕曰:“侍郎未得去,须官家亲政然后可去。”使者数軰趣入视事,挚不得已受命,未㡬,大防辞位,不许,及挚迁右仆射,与大防同列,未满岁,言者争诋挚,挚寻罢,朋党之论遂不可破,其本盖自吏额始。

八月丙申,诏:“门下侍郎刘挚累奏乞外任,已降诏不允,可令合属去处,如再有文字,无得收接投进。”

十二月辛卯,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许将,为太中大夫、资政殿学士、知定州,御史中丞苏辙等屡言将过失,而将亦累表陈乞外任,上批可,特除资政殿学士,转一官,知定州。甲辰,侍御史上官均言:“吕大防坚强自任,不顾是非,毎有差除,同列不敢为异,唯许将时有异同,大防毎懐私憾……辙素与大防相善,希合其意,率同列尽力排许将,期于必胜,将既以异论罢去执政,台谏皆务依随,是威福皆归于大防,纲纪法令自此败壊矣!”又言:“辙等合为朋党,动移圣意,以疑似不明细事,合谋并力逐一执政,自此人不得安位矣!”因乞解言职,于是责知广徳军。

六年二月癸巳,翰林学士承㫖邓温伯,为端明殿学士、礼部尚书。邓温伯称疾卧家,固辞新命,五上章乞补外,癸丑,三省进呈,降诏不允。初王岩叟劝刘挚可因温伯自请,遂出之,挚曰:“待与渠当恶。”其意为吕大防右温伯故也,㑹大防谒告,挚携以进呈,既复携以下,及大防出,始同进呈,皆相顾不言,傅尧俞独进曰:“欲且依前降指挥。”乃巻之而退。先是岩叟移书督大防、尧俞,挚答曰:“敢不以身任之。”然卒不果。

四月癸丑,户部员外郎杨畏为殿中侍御史,中丞赵君锡所举也。畏先除监察御史,言者斥其附㑹吕惠卿、舒亶以进,亟罢之,逾年复用,又加进焉,王岩叟移简诘刘挚,不从,或曰:“畏初善挚,后吕大防亦善之,时大防与挚各有异意,皆欲得畏为助,君锡荐畏,实希挚风㫖也,然畏卒助大防击挚云。”

六年闰八月壬申,资政殿学士、知扬州王存为吏部尚书。

十月癸酉,御史中丞郑雍、殿中侍御史杨畏对甚久,论右仆射刘挚及右丞苏辙也。雍言挚略云:“挚久据要路,遍历三省,与其意合者共进退,人又云挚为执政,其下多引在要任,或为两省属官,或在言路,挚所不悦,则舍人、给事缴驳,言路弹奏。”,又言:“挚引赵君锡为中丞,挚厌賔客,君锡申明谒禁,朝行中言君锡为执政止客。又荐叶伸为台官,以合挚意,阴与贾易相结,挚所不悦则奋力排击。”又云:“叶伸曽任台簿,乃挚所举,未久除两浙运判,又升运副,召为省郎,赵君锡荐伸御史,不就,即除左司,又除河北运副。”又云:“赵彦若男 —— 仁恕,自盗赃满,不候勘正,便取㫖断放,彦若是挚亲家。”又云:“王巩不检事,体量未到间,堂除宻州,体量得实,罢宻州,无冲替指挥,赵君锡、荘公岳承望风㫖,亲判破宻州任,林积不敢体量,谢景温妄奏巩非罪,縁挚男娶巩女。”又云:“未举御史为朝廷多挚门下人,挚善牢笼士人,不问善恶,虽赃污久废之人,亦以甘言诱致,如龚原、王沇之、詹适、孙谔,悉与除落罪名,与吕温卿湖州、升卿明州,延接章惇男 —— 援,有同骨肉,送简帖与邢恕云云”,又具挚党人姓名:王岩叟、刘安世、韩川、朱光庭、赵君锡、梁焘、孙升、王觌、曽肇、贾易、杨康国、安鼎、张舜民、田子谅、叶伸、赵挺之、盛陶、龚原、刘概、杨国宝、杜纯、杜纮、詹适、孙谔、朱京、马传庆、钱世雄、孙路、王子韶、呉立礼凡三十人。左正言姚勔入奏,并言挚朋党不公。右正言虞策四奏,言挚亲戚 —— 赵仁恕、王巩,犯法施行不当。甲戍,刘挚、苏辙以王巩坐罪,挚与巩为姻家、辙荐巩,皆自劾,乞正典刑,诏答不允。辙言:“臣昨以郑雍、杨畏言臣荐王巩不当,奏乞速正典刑,以弭群议,寻复见谏官虞策与台官安鼎亦论此事,内虞策所言,与郑雍、杨畏不甚相逺,惟有安鼎谓臣欺罔诈谬,机械深巧,不速谴责,恐臣挟朋诞谩,日恣月横,信如鼎言,则臣死有馀责,有何面目尚在朝廷?今臣既以举官不当,乞行朝典,不敢复与鼎辨曲直,然鼎与赵君锡、贾易等同造飞语,诬罔臣兄 —— 轼,以恶逆之罪,尝与君锡等同上殿奏对,上赖圣鉴昭察,知其挟情虚妄,君锡与易即时降黜,鼎今在言路,是以尽力攻臣无所不至,朝廷若不逐臣,鼎必不肯已,伏乞圣慈悯臣孤立无援,早赐责降,使鼎私意得伸,不复烦凟圣听,则臣死生甚幸。”丁丑[7],是日刘挚、苏辙俱宣押入对,对已,押赴都堂,先出,待命于僧舍,乞赐罢免。庚辰[8],签书枢宻院事王岩叟奏:“今朝廷清明,天下安静,固出于两宫虚心求治,开诚纳諌之效,然一时戮力尽忠之臣,挚居其最,实陛下同心一体,可保终始无变之人也,自非罪状显著,众所不容,岂可因一二偏说,轻示遐弃,臣恐适足快群奸之意,而失众正之心,非所以为国家计也……苏辙素有时名,元祐以来,排邪助正,竭力亦多,今若因一举官失当,便行罢逐,恐于陛下进退大臣之体,有所未允。”奏入,不报。太皇太后独遣中使赐苏辙诏谕,令早入省供职,辙再奏乞外任。刘挚言:“臣再具札子,陈乞外任,伏蒙圣慈复降中使,赐诏不允者,恩遇未替,岂胜犬马感报之情,重念臣居位岁久,略无劳能,心实自知,果招弹劾,虽有指陈罪状,仰䝉圣明洞赐照察,然大臣既致人言,已为累国,若又安然不去,臣实何施面目?所以不敢上贪睿宠,迟迟于进退之际,取轻于天下也。”辛巳,上谕吕大防曰:“论刘挚者已十八章,初不为王巩事,乃邢恕过京师,挚与通简,又延接章惇之子,牢笼为他日计,此何也?待与少礼数令去。”大防曰:“书简往来,恐亦人情之常,又不知简中道何等语。”太皇太后曰:“简中语则不知,言事官必知之。”大防曰:“湏后日取㫖。”太皇太后曰:“苏辙止坐荐王巩耳,无他事也。”初邢恕服丧,贬永州,丧除,赴贬所,舟行过京师,挚与恕故相善,因以简别挚,挚答简,其末云:“为国自爱,以俟休复。”持简者问监东排岸官茹东济:“恕舟安在?”东济,倾险人也,数有求于挚弗得,怨之,亟取挚简,录其本送郑雍、杨畏,二人者方弹劾挚与王巩连姻事未竟,得此大喜,乃解释简语,并奏之,以“休复”为“复子明辟”之“复”,谓挚劝恕俟太皇太后他日复辟也,又言挚尝馆章惇之子于府第,太皇太后怒,面责挚反复,曰:“公当一心朝廷,若章惇者,虽以右仆射与之,未必喜也。”挚皇恐不敢对。壬午,挚上奏曰:“臣近因降出台官言王巩事,寻即待罪,及䝉宣押入对,面承圣谕,乃知除王巩事外,又言臣牢笼章惇、邢恕等罪,虽圣意一一照知,谓非臣之罪,然臣退而思念,纵使无罪,既被弹劾,理当引退,遂具札子陈乞外任,见听指挥。臣今再三思之,言者所以指章惇、邢恕事者,其意必谓不用此无以动陛下之听。”贴黄:“臣旧识章惇子弟,向因其登科调官来谢,曽一例随众接见;邢恕近过城外,曽一次有书来往,只是叙寒温,问安否而已,天地父母,臣不敢欺!前日己曽具事迹面奏,至于牢笼之意,实无此心,亦曽曲赐圣谕,照其无有,今料言者专以此事置臣于祸,论列不已,不敢不再具详悉,紊烦天听。”奏入,不报。甲申,王岩叟言:“臣毎见挚感荷宠荣,常有以死报国家之意,岂复肯负陛下,此真陛下腹心之臣也!今大奸未死,人心危疑,朝廷之上,与之为敌者,挚为首焉,一旦以小愆,遂将踈弃,天下之人,不知所以,必皆妄意陛下之心有所变易,谓反与大奸报仇也。前日陛下用挚作宰相,奸党之气自然消伏,今待罪累日,群邪相顾,已复増气,苏辙之进,与挚大约相类,皆正人之所系望,而奸党日所忌嫉者也,顾其去就,岂不重哉……夫奸谋难防,自古公患,莫不因人主意有所动,急为倾挤,陛下于此不可不察。窃闻御史杨畏,乃吕惠卿门人,及受张璪知遇最深,舒亶作中丞日,举为台官[9],前日再除御史,公议沸腾,交章排斥,命遂不行,自此愤嫉正人,常有报复之志,后又因赵君锡无所执持,为人所使,再三荐引,竟除此职。谏官虞策,亦张璪相知之人,尝受璪极力论荐,陛下试将本末考究,还可保其所懐无他意否?”时已有诏鏁学士院,草麻制罢挚,而岩叟未知也。

十一月乙酉朔,太中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刘挚,为观文殿学士、知郓州,麻制以从挚所乞为辞。戊子冬至,刘挚罢相麻制过门下,给事中朱光庭封还,言挚有功,大臣不当无名而去,“言者若指臣为朋党,愿并被逐不辞。”御史中丞郑雍言光庭朋党,乞正其罪;殿中侍御史杨畏又言挚多朋党,必相救援,一切勿听,太皇太后纳其言,于是光庭与挚相继俱罢。【郑雍旧传云:“宰相刘挚用事久,党与中暌,雍因劾挚威福自恣,天下士争趋其门,宜罢出以收主柄,疏入,不报。”不知旧传所谓“党与中暌”者指何等人?当考。雍新传但云:“劾挚威福自恣,宜罢去以收主柄,又疏王岩叟等三十人,以为挚党。”不知雍所谓挚党三十人者姓名,当考。旧传乃无此,新传何自得之】壬辰,朱光庭罢给事中,知亳州。吕大防尝召光庭谕㫖,光庭不至,故但以本官出。【此据王岩叟《日录》:“朱光庭再知亳州,吕大防以其召而不至,又不恱其封还麻制,故但以本官出,帘中殊不知也。”当考】

七年六月辛酉[10],左正议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为右光禄大夫;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丞苏颂,为左光禄大夫、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中大夫、守尚书右丞苏辙,为太中大夫、守门下侍郎;翰林学士、太中大夫范百禄,守中书侍郎。

八月乙卯,吏部尚书、资政殿学士王存,知大名府。存自扬州召入为吏部尚书才期岁,时在廷朋党之论寖炽,存言:“人臣朋党,诚不可长,然不察则滥及善人,东汉党锢之狱是也。庆历中,或指韩琦、富弼、范仲淹、欧阳修为朋党,赖仁宗圣眀不惑。今日果有进此说者,愿陛下察之。”由是复与任事者不合,请老,不许,求补外,既除大名,辞之,改杭州。

八年三月壬午[11],诏苏颂特除观文殿大学士,充集禧观使。见苏颂罢相

绍圣元年三月乙亥,右光禄大夫、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吕大防,为观文殿大学士、知颍昌府,后二日,改知永兴军。大防当宣仁圣烈皇后垂帘时,位首相逾六年,上春秋既长,大防第专意辅导,未尝建议亲政,虽宣仁圣烈皇后有复辟之志,卒不得申,当国日久,群怨交焉。及宣仁圣烈祔庙,殿中侍御史来之邵乞先逐大防,以破大臣朋党,因疏神宗所简之人 —— 章惇、安焘、吕惠卿等,以备进用。大防亦自求去位,上亟从之。


  1.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43 作“二十二日”,《栾城集》卷43 作“二十三日”
  2. 原作“癸卯”,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64 改
  3.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65 作“梁焘”,考《长编》:“闰八月癸亥,正议大夫、前知枢宻院事安焘,为右正议大夫、观文殿学士、知郓州……焘寻以父老辞行,改知郑州”
  4. 《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73 作“府州”,考《长编》是日钱勰知青州、知瀛州蒋之奇改知河中府,曽布应是冲替蒋之奇
  5. 原作“左仆射”,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82 改
  6. 原作“是日”,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46 改
  7.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67 补
  8.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67 补
  9. 原作“党官”,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67 改
  10. 原作“辛卯”,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74 改
  11. 据《续资治通鉴长编》卷482 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