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东野言/卷二 中华文库
世宗纪
黄翼成公喜。度量宽洪。有大臣之体。居相位三十年。享年九十。论决国事。务从宽大。平居淡如。虽儿孙童仆。罗列左右。啼呼戯噱。略不呵禁。或有挽胡批颊者。亦从其所为。尝引僚佐议事。方濡笔书牍。有童奴溺其上。公无怒色。但以手拭之而已。其德量如此。尝谪在南原。七年闭门端坐。不接宾客。手执韵书一帙。凝神注目而已。后虽年高。于字书音义偏点划。百不一失。〈出笔苑杂记〉
黄翼成公。宽洪大度。不拘细事。年高位重。愈日谦抑。年九十馀。尝坐一室。终日无言。互开两眼看书而已。室外霜桃烂熟。邻儿争来摘之。公缓声而呼曰。勿尽摘。吾亦欲尝之。少焉出视之。一树之实尽矣。每晨夕餐饭。群儿来集。公除与之。叫噪争食。公但笑而已。人皆服其量。为相二十年。朝廷。倚以为重。论开国以后相业。皆以公为首。〈出慵斋丛话〉
黄翼成公喜。当 世宗朝。为首相。几三十年。喜怒未尝一见于面。遇童仆有恩。未尝加以棰楚。所幸侍婢。与小奴戯谑甚狎。公见辄笑曰。奴仆彼亦天民。岂合虐使之也。至为书以遗其子孙。尝独步园中。邻有狂童投石。有梨方熟。零落满地。公大声呼侍童。狂生谓。呼僮必拿吾辈去也。惊惧皆走。匿暗中潜听之。侍僮至则曰。将柳器来。器来则曰。将梨以与邻生。竟亦无一言。李文康公石享。壮元及第。直拜正言。投刺公。公出纲目通鉴一帙。命文康公书题目。俄而有一恶婢。持小馔。倚公坐俯视文康公谓曰。将进酒。公徐曰姑安之。婢更倚立良久。厉声曰何迟迟也。公笑曰进之。既进之。则有小童数辈皆䍀缕跣足。或挽公髯。或踏公衣。尽攫其馔而食之。且驱公。公曰痛矣痛矣。小童皆奴婢之儿也。〈出青坡剧谈〉
许文敬公稠。简严方正。公廉清谨。动慕圣贤。每鸡鸣盥栉冠带正坐。虽终日不见惰容。矻矻常以国事为念。言不及私。论议国政。自信独守。不与人轩轾。时称贤宰相。家法亦严。子弟有过。必告祠堂罚之。奴婢有罪。接律治之。公自幼销瘦如削。肩背伛偻。尝判礼曹。定上下服色。仪制截然有分。市井轻薄子深疾之。号曰瘦鹰宰相。盖鹰肥则飏去。瘦则思搏禽也。〈出笔苑杂记〉
许文敬公。操心清厉。治家严而有法。教子弟皆用小学之礼。毫忽细行皆自谨。人言许公平生不知阴阳之事。公笑曰。若我不知阴阳之事。则诩讷何从而生。时有欲革州邑娼妓之议。 命问于政府大臣。皆言革之为当。惟未及于公。人皆意其猛论。公闻之乃曰。谁为此策。男女人之大欲。而不可禁者也。州邑娼妓皆公家之物。取之无妨。若严此禁。则年少奉使朝士。皆以非义。夺取私家之女。英雄豪杰。多陷于辜。臣意以为不宜革也。竟从公议仍旧不革。〈出慵斋丛话〉
许政承稠。守法刚正。人不敢干以私。每遇父母忌日。服母夫人手缝幼年所衣碧色小团领。流涕以致斋。子弟有过。必告祠堂而挞之。公兄周以判汉城府事致仕。公每政合坐。鸡鸣而必诣之。诣必屏驺从于洞口。下车步入。判府亦知公至。每夜正冠张灯设坐。身倚床以待公之至。至必设小酌。公徐曰。今日府中有某事。何以处之。判府曰。以某之事理当如此。公喜而退曰。人乐有贤父兄。此之谓也。〈出青坡剧谈〉
许文敬公之兄周。仕宦至判书。有家法。祠事一从朱文公礼。子弟有过。必告庙罚之。尝病不能躬行祠事。使文敬公摄之。少变改旧例。判书公闻之曰。夫子于宗家。擅变旧例。是无宗子也。怒而不见。且使阍者拒之。文敬惶惧。晓往其门。坐到日晏不得通。夕又往。又到夜深。如是者屡日。方许接见。家法之严盖如此。其弟曰倜。荫补官。位至二品。尝为司宪府持平。世庙时年。颇作奉佛之事。欲于僧寺亲祭忌辰。公谏论不纳。即率吏隶。击破支供。以沮其行。遂亡匿。俟 上怒霁乃出。倜之子三宰诩。死于癸酉。诩之子曰修撰慥。死于丙子。其子孙徒窜禁锢。今不显。府尹诫。倜之子也。能文章。善琵琶。退去丰德村野。常骑牛蓑衣箬笠以钓鱼为乐。 成庙屡召为承旨副提学等职。然未尝终数年淹也。南秋江尝评曰。诫奇士也为人磊落不羁恬于势。有许氏风烈云。〈出任辅臣丙辰丁巳录下同〉
我朝贤相。以黄喜许稠为称首。事英庙。辅理致治之迹。载在国史。人人皆知之。但二公皆前朝举人。持清议者。以此为少。
柳文贞公宽。公廉方正。虽位极人臣。茅屋一间。布衣芒鞋。淡如也。公退之暇。教诲不倦。抠衣者坌集。有来内谒。颔之而已。不问姓名。公之第在兴仁门外。时开史局于金轮寺。寺在城内。公领修史。尝以软帽杖履而行。不烦舆马。或携童冠。啸咏往还。人服其雅量。寺今已废。尝霖雨经月。屋漏如麻。公手伞庇雨。顾夫人曰。无伞之家何以能堪。夫人曰。无伞者必有备。公笑。〈出笔苑杂记〉
柳政承宽清贫。构第于兴仁门外。不过数间。无栏垣。大雨则遍皆漏。手雨伞终夜。曰。无雨伞之家以为如何。对宾客设酌。必浊醪一瓦盆。置于阶上。一老婢以沙锺进酒。各飮数锺而罢。虽贵为政承。无怠于教训。诸生有听讲者。不问其为某子弟。必谆谆教之。故门下学徒甚盛。每时享前一日。谢诸生遣之。及行祭则召诸生飮福。以盐豆小盘相传。以为佐酒。仍以瓦盆浊醪先飮一瓯。以次传于席上一再遍。 太宗知公清贫如此。命缮工监。夜半设杷子于公第。不令公知之。又御膳之赐不绝。〈出青坡剧谈〉
夏亭柳政承以清俭自守。数间茅舍。处之怡如。位极人臣。而行藏似匹夫。人有来谒者。则冬月赤足。曳草鞋而出见之。有时持锄巡菜圃。不以为劳。
孟文贞公思诚。清简端重。在相府持大体。公年庚子。尝因戯托癸卯契。在 上前。上问公年有几。文贞对以实。朝退。契中以非同庚黜之。一时传笑。文贞性解音律。常执一笛。日弄三四声。关门不接宾客。有禀事者令人开门引接。夏则坐松阴。冬则坐房内蒲茵。左右无他物。禀事者去旋即关门。禀事者到洞口闻笛声。则知公之必在。〈出笔苑杂记〉
孟思诚为 世宗朝政丞。清洁简苦。不事生产。食常以禄米。一日家以新米饭进。公问曰何处得新米来。夫人答曰禄米甚陈久不可食。故借于邻家耳。公恶曰。既受禄当食其禄。何事于借。〈参赞崔淑生于经筵厅言出此奇遵戊寅记闻〉
崔贞烈公润德。以二相兼平安道都节制使判安州牧使。公务之暇。治厅后隙地。种苽手自锄之。有诉讼者。不知是公。乃问曰相公今在何所。公绐曰在某所。入而改服听决焉。有一村妇。泣而诉曰。虎杀妾夫。公曰。吾为汝报仇。迹虎手射之。剖其腹取其骨肉支节。裹以衣服。备棺埋之。其妇感泣不已。一州之人。至今慕之如父母。〈出青坡剧谈〉
世宗朝申商。为礼曹判书。许稠为吏曹判书。申日中而往日侧还。许侵晨而往日没乃还。一日许先往曹。闻申到南宫。未几还出。许令人往告之曰。何晩仕早罢。申大笑曰。大人早仕有何加益之事。余虽晩仕有何加损之事。不如各弄掌而已。申临机善决。许勤苦刻行。所性不同也。
郑贞节公申孙。容貌雄伟。身长美髯。量器宽裕。虽累世宰相。而清贫苦节。家无所储。布衾蒲荐。处之晏如也。每慷慨直言。不避权势。贪廉懦立。朝廷倚以为重。尝为大司宪。吏曹误举人注官。 上御思政殿。受常参。河相国演为兼判书。崔公府为参判。俱入侍。公启曰。崔府不足数。河演稍知事理。而用非其人。请鞫之。上怡颜两解之。朝毕出外庭。二公流汗翻浆。公莞然徐笑曰。各尽厥职。非敢相害也。遂命录事曰。两公迫热。汝可持扇飏之。雍容自得。不敢有悔惧之色。
英庙时。群臣上论让宁大君之罪过曰。在东宫之日。太宗讲武平康礼当拜送。辞以疾。而潜往衿川。游猎三日而还。又溺于娼妓。辞疾不肯侍宴。又闻进鹰之俊也。使人要取之。代以他鹰。又四月八日。逾墙而出。与险小之徒。扶弹弹灯为戯。又月夜逾墙而出。与奸小之辈。弹琵琶游街上为懽。又每夜召李五方李法华等逾墙入宫达夕酣飮杂戯。亲效其伎。无所不至。又闻中枢府使郭璇妾于里之美窃之。以妇纳于宫中。又被废放于广州。又逾墙窃州妓二人。又 太宗昇遐才二十日。乃于利川县舍。请人耘田。令唱农歌曰。乐哉。又 山陵才毕率其徒纵犬逐獐狐。又怨怼上言背逆君命等事。请寘之法。 上皆不听。〈出谀闻琐录下并同〉
李叔番得幸于 献庙。李澄玉曺备衡皆出其门李骄踞。 上或命召。不即趋诣。一日方与客飮。辞以疾。以是论谪于外。 英庙朝。李以纯金带。寄赠都承旨金墩。请得还都。金欲受而难其请每入朝。手必摩挲其带。时方撰龙飞歌。 上问详知先祖时事者。金即举李以对。 命召还京。访问故事。李既还。则门下之士皆来谒。备衡澄玉已历枢宰。而又一人则议政也。李既还。则门下之士子南向而坐。馀皆设平坐于南曰。吾门下人也。女婿金某适见。惊曰。噫有是哉。必败乃家。政丞 上所体貌而敢如此耶。于是方对平坐。其废斥之馀。傲慢犹如是。龙飞歌撰讫。 命还送贬所。墩白以业蒙召还。宜特留之。 上曰不然。叔番得罪于先祖。予不得擅召用也。即令还配。墩竟不敢受。还其带。李虽在贬。常侈于自奉。妾忧之。白以稍节恐后难继。李大怒。即命斩之。其豪悍如是。李之子。性落托无赖。日办酒食燕飮。既卖尽财产珍宝。复卖其居第。穷无所资。饥窘之甚。则乃亲自负担。役远方庄仆。中道绝粮而死。
世宗励精文治。高出万古。岁庚子。始寘集贤殿。选文士十人充之。后增三十员。又改二十员。十人带经筵。十人带书筵。专任文翰讨论今古。朝夕论思。文章之士。彬彬辈出。得人甚盛。集贤殿南有大柳岁己巳庚午间。有白鹊来巢。子皆白。数年间布列显要。皆出于集贤。如郑领相麟趾。李左相思哲郑领相昌孙李领院季甸安领止金判书铫金参判墩金判枢末申领相叔舟朴参赞仲孙崔领相恒金判书淡李判枢石亨尹议政子云鱼判枢孝瞻卢参判叔同梁判书诚之成判书任李判书克堪李府尹鸣谦金判书礼蒙卢领府思慎韩西平继禧洪赞成应李参赞承召李参判坡李判书苪赵府尹瑾姜府尹希颜姜判书希孟崔府尹善复朴参判楗。虽以居正之无状。而获与其间。又如朴仲林朴彭年河纬地成三问李垲柳诚源。一时显隆。岁癸酉甲戌。柳尽枯。或戯诚源曰。祸必自柳。言果验。集贤殿寻罢。〈出笔苑杂记下同〉
世宗设集贤殿。聚文学之士。培养数十年。人才辈出。尚虑朝衙夕直不专意讲读。选年少有行者数人。许暇游山读书。官给供具。肆意于经史百子天文地理医药卜筮。淹贯该博。无所不通。将为大用之地。前有辛文禧硕祖权承旨采南直殿秀文。后有申文忠公叔舟。馀皆名士也。
英庙笃意文治。育材作人之美。高迈前昔。置集贤殿。盛萃儒士。更日直宿。以备讨论。宠接之隆。皆比登瀛州焉。申文忠公叔舟一日豹直。漏下二箭。 上命小宦。往觇直士何为。小宦还白。方燃烛读书。如是往觇数四。读犹不辍。鸡呜始报就寝矣。 上嘉之。解貂裘。令乘睡熟覆其上。文忠朝起方觉。士林闻之益劝。 显庙久在承华。春秋向高。而沈潜学文。昼夜不懈。月明人静。或手携一卷。步之集贤直庐。与之问难。时成三问等直殿。冠带夜不敢辄解。有日宵刻将半。意 鹤驾不出。脱服欲卧。忽闻户外履声。呼谨甫而至。惊惶颠倒而拜。圣学之勤。好学之笃。诚千古之所罕闻也。〈出金安老龙泉谈寂记〉
英庙四侧室金氏。生桂阳君。杨氏生汉南君。曺氏洪氏。洪氏之兄有根。嬖宠。 上之澡洗更衣。必以旧赐焉。常为兼司仆入内。则为都别监职。至于五品。其不除四品。难于供内职也。尝承命。与司仆员出外郡。其宰厚待他。而以洪系贱稍却之。洪即日驰还阙肃拜。上问汝何先来。遂以实对。 上怒。系其邑宰来鞫之。一日 上出幸。见驾前马蹇步问之。乃洪自跨其马。以蹇马代之。 上曰。若台谏知。则必请死罪。慎毋泄。敕洪步还。后台谏闻之。启请斩罪。 上虽宥之而放弃终身。〈出𫍲闻锁录下同〉
金靖善公何。善译语。 英庙特宠异之。其为判事时。狎一娼鹿鸣儿者。有一宗室宰相及都承旨姓安者。皆昵之。至有争诘。宗宰曰吾先所眄也。 上使谕之曰。如汝于国不足为有无。若金何为人所不能为之事。承事上国。不可无此人。且金何无子。宜给此娼为妾否。汝或争之。当罪汝。令都承旨 宣旨曰。尔可以此娼为妾否。金嗫嚅以对。后金有服往娼家。宪府擿之。 上曰吾所赐也。其勿论。虽薄技曲艺。 英庙之爱惜奖励如是焉。朴大提学堧遇知于 世宗。遂加擢用为惯习都监提调。专掌乐事。 世宗尝作石磬。召提学。曰。某律高一分。某律低一分。更视之则高律有查滓泥。世宗命剔查泥一分。又于低律更付查泥一分。提学启曰。今则律正矣。人皆服其神妙。〈出慵斋丛话〉
昔人于法度之器。必用周尺。而校定尺式。自古为难。子朱子取司马文正公家石刻木尺法。载之家礼。然家礼板本行于世者不一。而周尺长短皆不同。亦难为据。 世宗时。许文敬公稠。求得陈友谅子陈理家庙神主式假作尺本。又于议郞姜天霔家。得纸本周尺。乃其父判三司事姜石弟有元院使金刚所藏。象牙尺所传也。面书云。神主尺定式。以今官尺去二寸五分。用七寸五分。即与家礼附注潘时举所云周尺当今省尺七寸五分弱之语同。二本相较。于是始定尺制。凡士大夫家庙神主。与天文漏器道路里数射场步法。据此以为定式。后司译判事赵忠佐赴京买得新造神主来。复以此尺较之。寸分相合。今我国所用周尺。与中国同。无疑矣。〈出笔苑杂记〉
河文孝公演燕居。常着乌纱帽去软脚。焚香静坐。终日吟哦。为诗奇僻近古。笔法遒劲得体。尝言少时在春坊。作诗手写之。河浩亭叹曰。河文学作而河文学写。亦一人间宝玩也。文孝尝按庆尚道。南政丞智为亚吏。公甚器重。不以僚佐待之。尝行至晋州。文学叹山川云物之胜。公晋州人也。南改容曰。山川虽胜。品官甚恶。文孝大笑。人服其雅量。后与南同叔诸公金文长公钩金文长公末金大司成泮。皆博通经史。尤邃性理之学。同时选授胄监。诲人不倦。作成有效。人称曰三金。而泮先逝。两金皆年逾八秩。官跻一品。俱谥曰文长。谥法博闻多见曰文。诲人不倦曰长。其得此谥宜矣。尹提学祥时为胄监之长。学问尤精。诸生争先抠衣。丝分缕析。耳提面授。终日矻矻不知倦。今之达官闻人。皆公弟子也。国朝以来为师范之最称。金文长公末有一女无子。尝曰闻开千眼者得阴报。予自筮仕以来五十馀年。未尝不带学官职。教诲不倦。九十无嗣。岂非予荒芜伪学未能德于人耶。将终。沐浴冠带。执笏端坐。家人痛哭。公止之曰。予位至一品。官非不达。年逾八耋。寿非不高。生死常理。得正而死岂非幸欤。寻卒。
崔先生万理尝为集贤殿副提学。上书极论宦官着软脚乌纱帽不合古制。依中庙例着冠。其言曰。自古历代人主。宠任宦官。权倾天下者甚多。然不能易其冠者。盖以阍寺之流不可混于缙绅骇人观听耳。言甚切至。诸宦官侧目相视。议遂寝。柳先生义孙权先生采辛文禧硕祖南先生秀文。同在集贤殿。文章齐名一时。而物论尤推重南先生。高丽史节要草。大抵皆出南手也。诸君皆不大达。惜也。
尹文度公淮南集贤殿秀文。皆能文章。而性喜酒常过度。 世宗惜其才。命飮酒无过三爵。自后凡宴会二公必飮三大椀。名虽三爵而实倍飮于他人。 世宗闻而笑曰。予之戒飮。适所以劝飮也。
鱼文孝公尝辩论山家地理之说之非。上疏极陈。明白正大。 英陵问郑文成公麟趾曰。孝瞻之论则然矣。其父母之窆葬。能不用此法乎。麟趾曰。尝奉使到咸安。见孝瞻葬父于家园之侧。似非惑于地理者也。后文孝葬母。与先君同域。及文孝卒。子世谦世恭葬于广津头。亦不择地。家法如此。
李贞靖公边性峭直。为吏曹参议。每铨注。多驳长官所为。因与之不惬。一日外官有赠鲜鱼美肉者。不受。闻长官已受。其日长官馈以美肉。贞靖举箸曰。此所谓鶂鶂之肉乎。长官甚衔之。李判院边表里如一。以骨鲠自许。尝谓人曰。吾平生未尝欺人自入仕以来。一无伪病废仕。占毕斋金先生曰。信若此言。相公之德。真实笃敬。然古人仕者以病托君。前后比比也。疑此言过当也。〈出秋江冷话〉
许恭简公诚性执。尝为吏曹判书。奉公守正。关节不到。嫉人干请。有请必反其意。有一朝官。例迁当补外寄。请官南道。乃授平安道边郡。一文士请为文官华职。乃授外教授。兴德寺僧一云权诈多智。计欲住断俗寺。诬诉曰。闻西道永明寺山水之胜。欲往一住。若断俗吾事去矣。数日批下云住断俗。云大笑曰。老贼已堕吾术中。〈出笔苑杂记〉
许大提学每曰。贪位慕禄。老而弥锐。为人嗤笑。曾不省悟。可污之甚也。以吏曹判书丁忧。终制而拜本职。一日忽览镜。愀然不乐。因投镜曰。吾不知吾老之至此也。辞职不出。年六十馀。〈出青坡剧谈〉
世宗朝。宋史不到本国。 世宗累陈请。未蒙 钦赐。一日集贤诸先生论宋朝人物。或曰。作宋史王安石合在何传。诸先生皆曰。合在奸臣传。有一二驳者曰。安石作新法乱天下。是诚小人。然安石文章节义。多有可称者。而原其心。未尝不在于忧国忧民。其误天下。正在迂阔执拗耳。不可齿列于秦桧蔡京之俦也。合在列传。柳诚源力主是议。未几宋史来。安石果在列传。诚源喜曰。昔朱子纲目之未到我国也。益斋李先生读资治武后纪。喟然而叹。作诗一联云。那将周馀分。读我唐日月。后得纲目。朱子果黜周而尊唐。益斋先生颇亦自负。诚源虽不敢窃比益老。当受诸君降幡。〈出笔苑杂记〉
天顺皇帝没北虏时。河纬地常感慨曰。天子蒙尘。天下所共愤。我辈虽海外陪臣。岂可恬然不预其忧乎。每处外郭。不入寝室。斯人之志行如是。其忠义徇国可知。当 世祖受禅之时。与成三问朴彭年等共力王室。谋复鲁山。事竟不谐。厥类尽歼。〈出戊寅记闻〉
世宗十五年崔润德征李满住时。请崔致云为从事。还陞参议。俄迁左丞旨。有野人奉朝命来侵之谋。国事无如之何。公曰莫如奏闻 上曰其可方议遣使。未定。 上曰无逾于卿。即以致云为工曹参判。翌日发遣而行。既朝京蒙 帝允可。受敕而还。论功赐田五百结奴婢三十口。公固辞奴婢。至七次上笺。令大臣议。诸人皆谓三十口奴婢。不足偿崔之劳。宜强与之。独许稠曰。此人非矫情辞偿。乃其中心不愿。宜从其辞以成后日之名。遂如许议还收奴婢。公到家欣然谓人曰。今日得请矣。夫人曰。辞 上之赐。无福哉。〈出𫍲闻锁录下同〉
世宗甚重崔致云。时时召对。论议国政。有大事必与公议。公性嗜酒。 上患焉。每赐御札以戒之。遂以札粘壁之左右。出入省观。然或出外轰飮。大醉还家而倒。则夫人必抬头指壁而示之。公乃于昏醉中。抢头于床。如顿首谢罪状。及醒则曰。予感 上恩。戒之常在心。但酒所逢场。则顿忘前戒。乃至于醉耳。竟以酒病。才逾四十而卒。 上甚悼惜。命官庇其丧葬。
丽季。倭寇充斥。以其沿海而四面无寘镇防守处也。自太祖开国以后。于海港要害之处。皆置万户营。以水军处置使领之。由是倭变稍息。其后倭亦作梗。 世宗命三军征对马岛。虽不得大捷。而倭亦畏威不敢肆。有倭数户欲居三浦。 世宗嘉其慕义而许之。许稠泣谏曰。倭奴乍臣乍叛。其心难测。岂可使鳞介之胡间我衣裳之人。日后生齿渐繁。当为国之巨害。临卒。再三陈启。请及未盛而刷还之。当其时。人皆以稠言寻常。而不甚骇。至今三浦有蔓延难图之弊。然后服其先见之明也。〈出慵斋丛话〉
西河君任公子深常与申高灵崔宁城。谒安平大君燕居。适右相南公智入剌。诸人起避。大君留之佐酒。时大君方与右相议婚。右相曰。某有息女。貌丑不堪为贵家之妇。请阅视。大君曰。采女亲择。宫禁之事。予敢僭也。相君安有是言。妇之貌丑。吾无介意。南曰。请一老青衣。就见吾女。恐有悔言。大君不听。南唯唯而飮。酒酣起曰。有一事请再陈焉。适见河阳瞽者金鹤老。其人善卜。言我家休咎尽验云。君之二女皆命只。难过一生者也。恐以是为累。长女妇临瀛大君今守寡。此其季也。安平笑曰。相君何信巫卜之言。殊非大人拒妖说之意。南即曰诺。寒族连姻玉派。诚为多幸。但薄命之女。见又不扬。虑有后言。今蒙大君意确。何敢辞避。贫家仅办妆奁以俟。是年秋。安平之子友直娶右相女。明年壬申。右相得风疾。喑不预事。又明年安平被罪。南以姻娅不逮者。以其病也。殆天之为。金亦善卜哉。南以友直故阙赠典。弘治己酉。其孙南忻上疏以请。 命议于大臣。追赠忠简公。自为小官。有胆志。为司宪府持平时。都承旨赵瑞老有帷薄之诮。无敢先发。公曰吾能为之。一日早起朝参。率所由二十馀人先至。待赵入。令所山尽绑其丘史。无一人遗者。即于朝房鞫问云。汝公。某日往何处宿谁家。丘史皆对以实。又执其家妪鞫之。未能隐其情。 英庙方重奸法。废赵为庶人。〈出𫍲闻琐录〉
匪懈堂以王子好学尤长诗文。书法奇绝。为天下第一。又善画图琴瑟之技。性又浮诞。好古探胜。作武夷精舍于北门外。又临南湖作淡淡亭。藏书万卷。招聚文士。作十二景诗。又作四十八咏。或张灯夜话。或乘月泛舟。或占联或博奕。丝竹不绝。崇飮醉谑。一时名儒无不缔交。无赖杂业之人。亦多归之。棋局与子皆用王。亦用金泥涂字。又令人织细绡挥洒。直草乱行。人有求者即与之。事多类此。闻吾仲氏 〈成侃〉 有名。伻人邀之。仲氏往谒。赓赋亭中。诗语高绝。遂敬待而送之。期以后日再会。大夫人谓仲氏曰。王子之道。当闭门麾客。谨慎无他。岂有聚人作用之理。其败可待。汝勿与交。其后再三招之。竟不往。未几败死。一门皆服大夫人之藻鉴也。〈出慵斋丛话〉
世宗末年好释典。时俊和尚最名经律。以万机之暇难于亲讲。使 世祖及安平大君往受而入 启。由是安平与 世祖。深通内典。〈出𫍲闻琐录〉
自讲书废。制述取人。学举业者。从事騈骊不读半行经书。讲书之议始起。壬戌年间。 文庙在东邸。亲临讲问。一生讲书。䀌伤之䀌曰尽。一生讲诗殿屎之屎曰尾。一生讲春秋。郑突之突为突然。一生讲礼。檀木之弓。讲书之议遂定。诸生相诟曰。䀌屎变音。弓突昜名哿矣三场。难哉五经。〈出徐居正太平闲话〉
我国分野。古人拟以燕都。己巳年。彗星出燕分。日官奏云。于本国不干。 世宗深以为忧曰。我国同燕之分。安得为不干乎。己巳秋。正统 皇帝陷北庭。我世宗上宾。与燕同分之说。庶几近之。〈出笔苑杂记下同〉
宋仁宗崩。英宗皇帝悲慕。有妄议者曰。能神术。使死者复生。英宗命试其术。无效。乃曰。太宗与仁宗宴。临白玉栏干赏牧丹。无意复来人间。英宗知诞妄。不深罪。我 世宗初丧。有妖僧来献是策。试于他尸无效。虚伪无理。 文宗亦不之罪。
文宗
文宗古东宫在景福宫。即大内东也。 文庙为世子二十馀年。常御此宫。书筵侍讲之处。为善堂。受朝百官之处。为继照堂。 世宗末年未豫。不亲万机。 文庙代决机务。拣朝官贤有名者为詹事。集贤殿十人为经筵。十人为书筵。 文庙圣学高明。文章华美。笔法神妙。谚传千红万紫斗春风。春尽都无一点红之句。即 文庙所制也。在东宫时。出金橘一盘。送于集贤殿。橘尽盘中有诗。即 御制橘诗。半草行书。诗曰。栴檀偏宜鼻。脂膏偏宜口。最爱洞庭橘。香鼻又甘口。诗与笔皆绝代奇宝。诸学士欲描传写。自内催入。争扶盘不忍释焉。朝廷患棘城厉疾。遣官设祭。集贤殿制文入。 文庙御笔改制。词意俱赡。晓谕甚切。人皆叹服不已。设祭后。疾势渐息。至今民安物阜。且天性至孝。事上必尽诚。 世宗尝嗜樱桃。 文庙手植之。至今满宫皆樱桃也。奉丧极哀毁栾棘愁容。所不忍睹。议庙时。欲用孝字。以其偏于一德。故以文谥之。余少时。倪马两天使到国。 文庙以世子出迎诏。望见天颜美渥。龙髯甚长。雄伟不常也。〈出慵斋丛话〉
文宗睿藻精到。集贤殿尝制棘城祭文以进。 文宗赐览以朱笔抹之。 御书数语。其略曰。无情之谓阴阳。有情之谓鬼神。无情不可与语。有情则可以理晓。且曰水火养人。而有时乎杀人。鬼神生人。而有时乎伤人。 天语浑成。非词臣儒士所能到。〈出笔苑杂记〉
文宗为前朝王太祖。作崇义殿于麻田县。使人求王氏后不得。有王纯礼者。变姓名为齐民。与邻人耕田而争畔。邻人告之。 文宗即命释褐。进阶三品为崇义殿使。使主王太祖祀。如虞宾丹朱周宾微子。〈出秋江冷话〉
文庙即位。宵旰图治。逐日视事。经筵轮对等事。不少停废。闵判书伸会禹承旨孝刚。问今日亦视事否。答曰然。闵曰 圣躬太劳。盍少休哉。河东郑文成公时在座曰。公何发此言。人主岂可使倦勤。闵不得其死。文成为国元老。一言之验如此。郑判书文炯为注书。亲听此语云。〈出权健忠敬公杂记〉
太祖健元陵碑。文忠公权近所制。 太宗献陵碑。文肃公卞季良所制。 世宗英庙碑。文成公郑麟趾所制。及 文宗显陵。依三陵例。将竖碑。功已就緖。献议者以谓。自古人君行事之迹。备载国史。不必如士大夫立神道碑。请罢。从之。后日 英陵之迁骊州。亦埋碑不用。国朝陵寝不立碑。自 显陵始。〈出笔苑杂记〉
鲁山君
鲁山在谅暗时。 光庙居首相。以储嗣之重。宜早纳妃。既定其议。遣舍人黄孝元。往告于右相郑文成公曰。明日当纳妃。须早会议。公曰。居丧纳妇。岂礼哉。责黄曰。尔亦儒者。奚以是言闻于我乎。黄难于回语。以逊辞启曰。右相似有采薪之忧。不肯发言。 光庙曰。事在明日。不可不急。尔当复往。且曰。杨嫔亦嘱以宜早纳妃。不可不从。黄又往。则郑怒曰。杨氏虽 世宗封为嫔。是固贱女。岂知国家事。黄退跪曰。下官安敢以是言回启。请公开示方略。郑乃笑曰。明日吾亦早诣阙耳。语饔官。多备酒醪以待。明日郑果早赴。才会坐。举大锺迭相酬酌。至于酣醉。竟不能发议而罢。〈出谀闻琐录〉
鲁山之逊于寿康宫也。昏夜无火举。只从五十馀人。下锺楼时。左右行廊皆哭。止之不得。尹埙为司禁。为余云。〈出秋江冷话下同〉
鲁山之逊也。始于谋臣权㧛。而成于大臣郑麟趾之议。金自仁时年十二。见其议。胸如火焰云。鲁山逊于宁越。自作哀歌曰。月欲低蜀魄啾。相思忆倚楼头。尔声若我闻哀。无尔声无我愁。为报天下苦劳人。慎莫登春三月子规楼。国人闻之无不涕泣者。及遇变。春秋十七。即时雷雨大作。咫尺不辨人物。家奴石池之父时行商适宁越。见其变。石池为余云。
郑右相莽有器局。靖难时。方自岭南回至忠州。见徇首行至用安驿前。京官驰驲来遇路上。喝有传旨。公即下马再拜。问京官曰。受刑路中不祥。可就驿官否。官曰不然。某但受旨狎归谪所耳。公又再拜生我耶。还上马与官偕行。官曾为公郞吏。谓公必问朝廷事。难于应答。而赴乐安郡十馀日。朝暮同处。一不开问。到谪所。劳苦辞别而已。公在谪。常奉祖先神主祠祭。一夕睡起。谓随行僧曰。汝精具一饭。吾祠吾祖。既祭。尽焚其神主。俄而使至赐死。〈出𫍲闻琐录〉
世祖
世祖天纵豪迈。平时议论。慨然慕唐太宗。而薄汉高祖。一日 上从容与让宁大君禔。论古今帝王。而谓太宗不可及。让宁曰。 殿下远过唐宗。 上改容曰。恶是何言。叔父之言过矣。让宁曰。太宗以一微事而杀张蕴古。 殿下必不为也。况我 殿下家法之正。非太宗之所及也。 上微笑。又语及征蒲州江野人事。让宁曰。古人云千钧之弩。不为鼷鼠发机。愿 殿下留意焉。让宁所见亦奇。〈出笔苑杂记下并同〉
世祖天性恭俭。尝入内殿。见 御绀色木绵裘穿青草鞋。笠缨用纯木。携竹杖。虽汉文澣濯。亦不如其俭素也。
申高灵叔舟为领相。具绫城新拜右相。 世祖急召两相于内殿。 上曰。今日有问于卿等。能对则已。若不能对。则罚不可辞。卿等自度何如。两相拜曰。庶几谨敕无罚。俄而 上呼申政丞。申即对。 上曰予呼新政丞。子失对。罚大爵。又呼曰具政丞。具即对。 上曰予呼旧政丞。子失对也。罚一大爵。 上又呼曰具政丞。申即对。 上曰予呼姓。子失对也。罚之。又呼曰申政丞。具即对。 上曰予呼姓。子失对也。罚之。 上又呼曰申政丞。申具皆不对。又呼曰具政丞。具申皆不对。 上曰。人君有召。人臣不对。非礼也。亦罚之。如是终日。两相飮罚极醉。 上大笑。
世祖尝难东方学者语音不正。句读不明。虽有先儒权近郑梦周口诀。讹谬尚多。腐儒俗士。传误承讹。遂命老臣宿儒。分授四书五经。考古证今。参定口诀。又会文儒讲同异。 上亲加睿裁。
世祖大王尝幸西都。中路望见一兵旗竹曰。取第某旗来。真奇材也。 命以为笛。其声绝妙。昔蔡伯喈避难江南。仰眄柯亭椽竹。取以为笛。历代传宝之。其事盖有同焉。而伯喈之近眄。又不如 圣祖之远见也。〈出青坡剧谈〉
李澄玉梁山人。武勇绝人。初守富居栅。屡立战功威名大振。华夷之五镇之后。尤有功焉。金宗瑞甚器异之。癸酉之变。宗瑞等尽死。 光庙受禅。澄玉方为咸吉道节制使。 光庙密遣朴好问轻骑疾驰。代澄玉还朝。澄玉受代行一日。忽曰节制使重任。好问匿声来代者何哉。衷甲还趋好问营。声言有议事。好问出对。澄玉击杀之。部勒军马。移书野人。自称大金皇帝。将定都于五国城。野人皆服从。澄玉设置官属。刻期将越江。行至锺城。会日暮。判官郑悰欲夜图之。进曰。暮夜行军。部伍相失。不如待明晓。澄玉可之。据椅假寐。其子伏椅底。忽告澄玉曰。梦大人脑血流下椅脚。澄玉咒曰吉征也。言未毕。悰率死士突入。澄玉超越高垣。匿于民家。悰追杀之。盖掩其不备云。〈出西征录类编〉
癸酉年间。赵瑞安为开城留后。金自行赵之夏为郞官。上党韩公为景福宫直。时年三十九。禊飮安和水边。酒酣。之夏顾诸客曰。今日之游甚乐。诸君不可忘。佥曰何可忘也。之夏又曰。虽在后嗣。亦宜厚视。坐客微颔而已。莫适应之。上党在末席曰诺。坐中相视而笑。〈出忠敏公杂志〉
韩忠成公计虑出于人。尝与申文忠公。侍 光庙曲宴。酒酣。 上拉文忠之臂剧飮曰。汝亦拉予臂。文忠醉甚。于袖袖持上臂。 上曰疼疼。 睿宗时在傍变色。上语乎 睿宗曰。我则可汝则不可。极懽而出到家。忠成谓阍曰。泛翁例常虽醉。稍醒则必起点灯阅书。后乃寝。今日则不可。汝往以吾言止之。阍往则果然。夜中 上酒醒。使中人视之。则申亦就寝云。〈出𫍲闻琐录下同〉
忠成与文忠连婚。权翼平又欲与忠成婚。忠成难于拒辞。访于文忠。文忠曰此易耳。何不答以吾三人一体同功。既申结姻。又婚于君。则 上无乃置疑于三人之密耶。遂如言答之。权瞿然曰。吾思不致此。
洪仁山登第未几。佐 世祖靖难。得宠于 上。多受赏赐。兼务畜积。藏镪巨万。米谷倍之。以乡奴输物纳第者不绝。辎马塞涂。门外列鼎者。几至万人。大起甲第。临池有堂。 世祖书倾海二字赐之。招聚名儒钜士。无日不设宴。馔品丰腆。虽何曾万钱之食不能过也。丝竹嘹亮。昼夜不绝。坐客畏威。无不引满。倒载还家。伶妓缠头。所用亦数千。享富贵二十馀年。声势𬊤赫。〈出慵斋丛话〉
世祖朝尹坡平弼商。以刑房承旨入直。适值夜气寒严。揣知 上意当恤狱囚。意有问囚之事。历考京外囚徒。罪犯轻重录于小册子置几案而卧。夜五鼓。内官传 教。召刑房承旨入内。坡平颠倒衣冠。袖致录囚小册子而入。内官引入于大内。 御寝殿庑下俯伏 世祖临窗教曰。今夜天寒倍甚。燠室重裘亦所不堪。况犴狱罪囚。触冒严寒。虑有冻死之弊。远外不可及也。京外见囚。轻罪几许。重罪几许。其速尽录以启。坡平即应对而启曰。臣方任刑房。刑狱之事。乃臣职分也。尝留心于此。已知厥数。即见录囚历数而 启曰。某某司犯某某罪。被囚者几人语未毕。 世祖大惊异。拓窗命入寝内。坡平俯首而入。流汗霑背。命赐进酒爵。 世祖回顾向内曰。此乃宝臣也。坡平始知 贞熹王后御坐密迩也。益惶惧罔措而退。自是不次擢用。未久超拜崇品。可知君臣知遇。亦自有机会也。〈出金正国思斋摭言〉
让宁大君虽失德废嗣。晩年能随时自晦。 世祖尝问禔曰。我之威武何如汉祖。对曰。 殿下纵威武。必不溺儒冠矣。又问曰。我之好佛何如粱武。对曰。 殿下纵好佛。必不以面为牺牲。又问曰。我之好拒谏何如唐宗。对曰。殿下纵拒谏。必不杀张蕴古。禔每以谈谐寓讽。 世祖亦乐其诞而戯之。〈出慵斋丛话〉
让宁大君褆。以荒淫失职。然天资倜傥。平生自奉甚厚。酒色游猎之外。一不着手。其弟孝宁大君补佞佛。尝作佛事。请褆。褆率田人射士。牵黄犬载猎具。阴使击兔伐狐。往预佛事。俄而田人进兽。庖人进炙。御人进酒。补方拜佛扣头。褆撮炙飮酒自若。补正色请曰。大兄今日姑止酒肉。褆笑曰。仆天授福甚厚。不作苦。生为王兄死为佛兄。指补也。士论快之。〈出秋江冷话〉
朴文宪公元亨。明达事体。谙练典故。中原使臣陈鉴高闰张宁陈嘉猷之来。皆为傧。周旋交际。咸中其宜。张奉事尝语文宪曰。如子之才。生于春秋之世。当不在叔向子产之下矣。〈出笔苑杂记〉
朴政丞元亨。位至台极。清俭律身。教子弟有法。其子赞成公安性。位未显时。值其生日。置酒献寿。政丞受欢。飮至夜分。呼赞成使前口占。今夜灯前酒数巡。汝年三十二青春。吾家旧物惟清白。好把相传无限人。门阑杯酒之间。无浮浪流荡之玩。而有警责诏训之义。亦可为教子弟之法也。〈出思斋摭言〉
光庙尝不喜一卑官。不欲迁职。累数年。一日内宴。宰枢皆在殿上。 上顾见其卑官。亦已金带矣。心自惊讶。宴罢。令铨曹考其官实历以进。果皆由清班除拟而进也。 上乃曰。人之贵贱。有命存焉。亦非人主所能为也。铨曹除官。必备三人拟进。 光庙或以笔浓蘸墨汁。临三人姓名之上。随其落墨处。下点而出。或令宫人不解字者点。出曰是亦命也。〈出𫍲闻琐录下同〉
黄烈成公有宠于 英庙。后忽蹭蹬。卜者金鹤老曰。公毋忧。岁在乙酉。必拜相。至乙酉。 光庙幸温阳郡之汤泉。闻 宪宗皇帝登极。例必三公充贺使。时京师路梗。难于其人。高灵进曰。韩明浍出使在外。而具致宽加十年老于臣。臣请行。绫城曰。申叔舟为首政丞。在下者臣当行。其夕 上私语曰。黄守致身不堪相。然为此行不可不任相。遂入为右相充使。而副奉石柱。黄启曰。臣非文臣。奉亦武臣。请得一文官为价。于是以西河君为副。即日肃拜。宿于栗峰驿。黄谓任曰。以君之重而副于我。我今慰心焉。夜半中使忽至曰。元濬予方任使之。不可远出。改以金礼蒙。召任速还。黄无如之何。执手垂涕而已。黄竟往还无恙。而卜者之言有符云。
成化丁亥吉州人前会宁府使李施爱谋叛。杀节制使康孝文等。遣其党赉书来达。 命龟城君浚为都总使。右赞成曺锡文为副。往讨之。余祖襄肃公讳世恭。时为左承旨。 命超阶嘉靖代申㴐为咸吉道观察使。公在途。咸兴人又作乱。杀前观察使申㴐。为施爱之谋也。公入安边府。人民逃散者什九。至咸兴府。无一人迎候者。出巡野外。民家皆空。往往逢人皆走伏草间。辄招号晓喩曰。朝廷讨叛贼施爱而已。于汝人民无预矣。其各安业如故。仍给农粮。使相晓解。或谓公曰。刺客可畏。不可不备。公曰。若设兵卫。益生民疑。只率吏辈数人而行。一日获贼党韩崇智。诸将欲禀朝廷。公抗议曰。军中之事。制在主将。且咸人如崇智者非一。莫如速斩以孤其心以断群疑。遂斩于门外。咸之军民欲免其罪。争写首乱者姓名。投于都摠使。公曰。不可尽诛。遂焚其书。军中反侧者乃安。官军镇洪原县。夜中贼来袭。都摠使欲移阵避之。公曰。今入贼境。人心疑危。主将若动无敌自破。我军虽少。皆是精锐。安可示弱乎。乃止。明日都摠使又闻贼要夜袭。欲退阵咸关岭。公不可曰。大军在贼后。贼必不来。纵使之来。彼此夹攻。为我禽矣。今若夜行。贼必来截之。其败也必矣。遂止。明日逾岭。贼果伏兵欲截辎重。官军逐之。乃遁。其临危料事如此。贼平。分咸吉道为南北。而移公为北道观察使。遂安北方。时年三十六。〈出稗官杂记下同〉
李施爱将叛。使其党转语愚民曰。下三道兵。水陆并进。平安黄海之兵。逾薛罕岭。尽杀本道人民。又造海贼现形之言。观察使吴凝亦信之。移文各官。令民登山。民益惑之。及其叛也。声言本道节度使与诸镇将同谋叛逆。遂杀节度使等官。及军败走吉州。其麾下尚不知施爱之叛。吉州别侍卫许由礼说贼党旅帅李珠入贼中。谕麾下以施爱叛状▦与甲士李云露黄生等执施爱。缚送于官军。是时施爱虽已穷蹙。其擒获之功。实赖由礼二人也。
古者无武科。 太宗朝始设焉。故事。文科放榜日。赐红牌赐花酒。文武科一等三人。别赐皂盖。 世祖朝武科赐旗。游街之日。痴儿愚妇。皆辨其为文武科也。武班颇不悦。寻罢复旧制。〈出笔苑杂记下同〉
旧制。官至三品者。不赴文科。六品者。不赴生员进士试。以堂上官赴试。始于权花山攀。宗亲极品赴试。始于永顺君溥。驸马极品赴试。始于河城尉郑显祖。是皆 世祖朝事。寻罢。 世祖朝行转经法。即高丽旧俗也。其法旛盖前导。黄屋舆安黄金小佛。前后伶人奏乐。两宗僧人数百分左右随之。各擎名香诵经。小僧乘车击鼓。经止则乐作。乐止则经作。奉佛自阙而出。 上御光化门送之。终日巡行市街。或于慕华馆大平馆设昼供。各司官吏趋走供物。唯恐得谴。设亦法供养。箫鼔梵呗之声。振于太空。士女奔走聚观。礼曹佐郞金九英年老軆肥。踉蹡步行。流汗如水。飞尘满面。人皆笑之。〈出慵斋丛话〉
世祖末年。尤重儒士。亲策得人。最后曰登俊试。得十三人。臣居正获居第三。 世祖召臣等于内殿。若曰。古有座主门生之号。今是科予亲策之。予当为恩门。宜号是殿曰恩殿。臣等俯伏拜谢。越数日。 两殿坐思政殿。臣等献爵一如门生座主之例。宠恩优渥。吾东方所无之盛事也。〈出笔苑杂记〉
睿宗
己丑四月。始修 世祖实录。乙亥以后职带春秋者。皆纳史草。闵粹亦纳之。既而闻史草皆令书本官名。粹惧大臣见其直书而衔之。阴请于奉教李仁锡及佥正崔命孙。不与焉。又要于博士康致诚。致诚袖其草出与之。粹仓卒窜改。不暇净写而还。检阅杨守泗崔哲宽见其涂揆洗补。白之李参议永根。永根遍告诸堂上。佥曰非细事也。乃闻于 上。初正言元叔康启。史草书名非古也。恐无有直笔者。请勿书名。 上怒而不从。至是副正金季昌告叔康史草亦多涂改。遂俱系义禁府。 上鞫之。粹云。臣所书皆大臣事也。其大臣皆在实录阁。臣虑为中伤故谋改也。因大哭曰。臣独子。愿续躯命。 上恻然曰直哉。予在书筵时。知粹之为人。遂免死杖。属济州官奴。致诚初不以实对。且妄引成俶知状。拷掠乃服。遂与叔康处斩。命孙仁锡知而不告杖一百。本贯充军。〈出占毕斋集〉
承政院为喉舌之职。出纳王命。其任最重。先是城门宫门。皆因罢漏而开。人定而闭。承旨等四更诣阙。待开而入。深夜还家。南怡之乱。 睿宗命宫门平明而开。乘昏而闭。人皆安之。亦无弊事。至今遵之。先是承旨一人入直。 世祖朝承旨李浩然入直。飮酒醉卧。世祖下问公事。浩然不能起。自是二人入直。〈出慵斋丛话〉
睿宗初政。锐意图治。未几玉軆渐乖。尝手写册背曰睿宗。又曰死得此谥足矣。不数月 上宾。群臣 上谥曰 睿宗。果合圣意。呜呼悲哉。〈出笔苑杂记〉
成宗
成宗笃志于学三时讲书。乘夜又引玉堂入直之士。与之讲论。讲毕赐酒。从容问今古治乱民间利病。便服相对。阁中只张一烛而已。或至夜分。大醉而出。赐御前烛送归院。即金莲炬之遗意也。〈出慵斋丛话下同〉
成庙学问渊博。文词灏噩。命文士撰东文撰舆地胜览东国通鉴。又命校书馆。无书不印。如史记左传春秋前后汉书晋书唐书宋史元史网目通鉴东国通鉴大学衍义古文选文翰类选事文类聚欧苏文集书经讲义天原发微朱子成书自警编杜诗王荆公集。陈简斋集。此余之所记者。其馀所印诸书亦多。又聚徐刚中四佳集姜景醇私淑斋集申泛翁保闲斋集惟李胤保及我文安公〈成任〉 诗文。逸失未印。可恨也。
宣庙好文续契。 两圣宠奖。儒林迥出常谟。一时文章魁杰之士。彪炳玉署。如梅溪三魁㵢溪曁先大人。〈金䜣〉 尤被隆眷。常所述作。随月书进。梅溪㵢溪俱以亲老丐外。特致米石。以优其亲。㵢溪进稿。有北望君臣隔南来子母同之句。 上从容赏咏曰。好仁身虽在外。心不忘君矣。梅溪遭艰。锡祭荣之。宠及存亡。人人感起。鼓舞人材。振作士气。诚千岁罕遇之盛也。成领相希颜由弘文正字丁忧去。制阕复叙。例谢恩命。 上召至阁门外慰之。命中官。臂一鹰以赐曰。尔有老母。公退有暇。可以郊猎。助供滋味。又入夜对。赐酒果。公袖柑橘十数枚。因醉伏不省。中官负出之。不觉袖橘堕散于地。明日下柑橘一盘于玉堂。 教曰。昨日希颜袖橘。意欲遗亲。故赐。公镂骨忘死。卒倡靖国之举。以为报效也。 宣庙待士之诚。知人之明。固有以尽人忠也。而公之革危措安。勋在社稷。亦可谓不负知遇矣。〈出龙泉谈寂记下同〉
文成两圣。精于楷法。 文庙遒劲生动之真。深夺晋人奥处。只有石刻数本。传世至宝神秘。真迹罕睹。惜哉。
成庙妩媚端重。从容三昧于赵松雪规度。 上又或留意于墨戯小画。斯皆天纵之能。不烦模习。而妙诣古范万机之暇。清䜩有时。时亲翰墨。略加挥扫。寸笺尺幅。散落人间。得之者钦玩复袭。不啻如拱璧矣。上舍生朴元秢稍善书。 成庙览而嘉之。下书其乡。赐纸笔以奖之。荣耀乡闾。无不惊动。夫才艺细技。岂足以动 睿赏哉。然不以圣能而废之。劝奖之隆。必出于诚如此。由是文章书画工技百术。莫不赖激而精臻。乃知圣人鼓舞转移之机。特在于一嚬笑之间。若非诚意之好敻超凡情。则虽百方劝敕。严立程课。秪见其骚颇颓堕耳。安能动人若此之深耶。
成庙为 王大妃。日设曲宴。选内需婢五六名。习俗乐。其中有一名。容色才艺冠绝。常目 成庙不已。 成庙览之。命付其父母嫁之。勿令复出入宫掖。自此曲宴亦罢。又 成庙苟无故。日三御经筵。日三朝 王大妃殿。日引宗室射于后苑。对宗室必设小酌。妓乐随之。此固太平盛事。然议者或以为燕山之耽于宴乐。有耳目之习然也。惜哉。〈出先君子前言往行录〉
有出宫人。箱筐收贮截纸札翰异常。云。幽亭𣊟流水。高树俯潺湲。骅骝嘶青草。春在翠微间。又绝壁立千仞。松风鸣未休。凭栏无限意。依约故山秋。又曰新瓜初嚼水精寒。兄弟情亲忍独看。又曰问兄何事送羲娥。遥想洋琴与渭歌。又曰期会亲戚。聘招佳妓。义虽君臣。恩则兄弟云云。见之者知为 成庙常时戯笔弃馀也。二绝句必题画之诗。不知谁作。馀皆与月山大君之简槁也。 成庙每引月山入内曲会。出则简寄酬唱无虚日。盖其友爱至焉。〈出𫍲闻琐录〉
世宗设集贤殿。拣文士有名者二十人。兼带经筵。凡诸文翰之事。悉任之。早仕晩罢。日官奏时。然后乃得出。朝夕饭时以内官为对客。其隆待之意至矣。由是争相劝勉。雄才钜士多出。有名文苑者。不可胜数。丙子之乱。 世祖命罢集贤殿。拣文臣数十人。兼称艺文。日日引见论思。及 成庙即位。依集贤殿。复设弘文馆。又以本官兼经筵。待之尤厚。每赐宣酝。又招聚承旨对飮。多赐奴婢。以备役使。又令皂隶皆带银牌。又令作堂于龙山江上。馆官分番读书。又于上已仲秋重阳佳节。命游郊外。仍赐酒乐。其宠荣至矣。而有文名者。不似 世宗朝之盛也。〈出慵斋丛话下并同〉
新罗高丽崇释教。专以供佛饭僧为常。我 太宗虽革寺社奴婢。其风犹在。公卿儒士之家。例于殡堂聚僧说经。名佛席。又于山寺设七七斋。富家争务豪侈。贫者亦因例措办。耗费财谷甚钜。亲戚朋僚皆持布物往施。名曰食斋。又于忌日邀僧先馈。然后引魂设祭。名僧斋。 成庙祟正学辟异端。凡于佛事尽革极言其弊。由是士大夫家。畏宪章物议。虽遭丧忌。但依法行祭。不供僧佛。其因仍不废者。惟无赖下民。然不得恣意为之。又严度僧之禁。州郡推刷无牒者。长发还俗。中外寺刹皆空。物盛而衰。理所当然也。
成均馆专掌教训。国家设养贤库。以馆官兼之。常养儒生二百人。上党府院君韩明浍启建尊经阁。多印经籍藏之。广川君李克增启构典祀厅。余亦启建享客厅。其后皆构圣殿东西庑及食堂。又赐布五百馀匹米三百馀石。又赐学田以备馆中之需。李克增启。今承圣恩。多受米布。乞备酒食聚朝中文士及诸生。以为斯文盛事。 成庙允之。于是文士大会明伦堂。馔品极精。承旨赉宣酝及御厨珍味。络绎不绝。癸丑秋。 幸成均馆。祀先圣先师。退御帐殿于下辇台。文臣宰枢入侍殿内。堂下官文臣分庭列坐。八道儒生云集京师。皆无虑万馀人。上下皆插花参宴。新制章奏而侑之。各司分掌设馔。 上频遣内臣督察之。人皆醉饱。自前昔所未闻也。
太宗于永乐元年。谓左右曰。凡为治必须博观典籍。吾东方在海外。中国之书罕至。板刻易以刓缺。且难尽刊天下之书。予欲范铜为字。随所得而印之。以广其传。诚为无穷之利。遂用古注诗书左氏传字铸之。此铸字所由始也。名曰丁亥字。 世宗又于庚子年。以所铸之字大而不整。改铸之。其样小而得正。由是书无不印。名曰庚子字。甲寅年。又用为善阴骘字铸之。比庚子字。差大而軆甚好。又命 世祖书纲目大字。 世祖时为首阳大君。遂范铅为字。以印纲目。即今所谓训义也。壬申年间。 文宗改镕庚子字。命安平书之。名曰壬子字。乙亥年。 世祖改镕壬申字。命姜希颜书之。名曰乙亥字。至今用之。其后乙酉年。欲印圆觉经。命郑兰宗书之。字体不整。名乙酉字。 成宗于辛卯年。用王荆公欧阳公集字铸之。其軆小于庚子而尤精。名曰辛卯字。又得中朝新板纲目字铸之。名曰癸丑字。
成庙赐死废妃。传旨曰。尹氏性本凶险。多行悖逆。曩在宫中。暴恶日深。既不顺于 三殿。又肆凶于寡躬。待之如奴隶。至曰并足迹而削去之。是特细事不足论也。至于尝见历代母后挟幼擅政之事。自以为喜。常以毒药自随。或置之怀抱。或藏之箧笥。非唯欲去其所忌。又将不利于寡躬。常自言曰。我命长寿。将有所为之事。此则不道之罪。关于 宗社。而犹不忍断以大义。只废为庶人。寘之私第。今者外人。见元子渐长。前后纷纷。多以此为言。虽在当时。不足深虑。后日之祸。何可胜言。若使凶险之性。得操威福之权。则元子贤明。亦必不得有为于其间。而跋扈之志日益自恣。汉吕唐武之祸。翘首可待。余念至此。深用寒心。今若优游。不早定大计。而国事至于不可救。则悔之无及。而予实为 宗社之罪人。昔钩弋无罪。汉武犹为万世之计。况此凶险。又有难赦之罪乎。肆于今月十六日。赐死于其第。 宗社大计不得不尔。〈出𫍲闻琐录下并同〉
壬寅十月初四日。唐阳公主卒。礼曹启。公主卒无停朝市。 上特命停一日。令弘文馆考前事。云。宋时长公主卒。命停五日。曰。古亦如是。今胡不然。命停朝三日。
成化癸酉五月。庆尚监司移文礼曹云。宁海府地火。昼有烟气。夜有火光。投以木则成火。长八尺许。广二十尺许。 上令弘文馆考古事。晋惠帝元煕间。地燃。赵石虎后秦苻坚时。及唐贞观时。石燃于幽州。又高丽仁宗明宗时。白州地火。本朝 世宗时。宁海有是灾。 文宗时尚州地火。命内臣李孝智往审之。持所焚石块而来。黑如炭。置之于火。则生火。
甲辰九月。奉常上金良璥谥号。曰恭威公褊肃公齐克公。 上问于承政院。对曰。良璥有偏心之病。故谥皆如是。 上曰。曩者金国光尹继谦之谥。虑有后弊。欲改而未果。今有正直之人。其朋友以私事请嘱而不从。则皆云其心偏急。朝议靡然从之。以正直得偏急之谥。其可得乎。予欲改此谥何如。政院日奉常既已定谥。改之似难。正直之人。岂可以偏急称之。大抵以偏急得名者。于其所不当为之事。偏执强为者也。良璥偏急之病。想必公论皆然。今若改定。恐有后弊。但于奉常拟进六字中。 上裁何如。 御书恭肃公而出。敬事供上曰恭。执心决断曰肃。 甲辰十一月。奉常拟进李继孙谥。曰长敬公玎宪公。诲人不倦曰长。述义不勉曰玎。金文简公在 经筵启曰。继孙为永安道观察使。兴学养材。至今多中科第者。然谓之诲人不倦则失实。诲人不倦如金钩金末则当矣。以监司兴学而已。不自教诲。何以得此谥。继孙为人得宰相軆。善人君子也。不须长字。亦可得美谥。其曰述义不勉恐亦失实。曾以罪谪罚。而谓之玎不可。 上遂书敬宪公而出。
成化丙午。直提学金䜣以命进其外曾祖成槪所书魏徵十渐疏。兼进箚子。以寓规警之意。 上乃赐经御白绡帖里黑黍皮靴。且 手札金笺以赐曰。省所上箚子与魏徵疏轴。深用嘉焉。征之此言实万世之蓍龟也。尔父劝汝以魏相自许。尔又劝予以唐虞同治。可谓父爱其子臣爱其君者也。予虽不淑。其敢忘之。嘉汝之诚。赏以褒之。常寘左右。以自警焉。书之楷正。固无所取。特陞䜣为工曹参议。其父友臣为丹阳郡守。
戊申二月初六日。纳世子嫔。自朝风雨大作。 御札付嫔父左参赞慎承善曰。世俗以婚日风雨为忌。大凡风以动之。雨以润之。万物之生。莫非风雨之功云云。出于传闻。虽不能尽记。真帝王之言哉。自午开霁清明。〈出忠敏公杂记〉
成庙朝。孙勿斋舜孝。知燕山不克负荷。一日登 御榻。有抚床之请。台谏请罪。且欲闻密 启何事。 上曰。戒予好色耳。竟不言。〈出丙辰丁巳录〉
高丽文士。皆以诗骚为业。唯圃隐始倡性理之学。至我朝阳村梅轩兄弟。能明经学。又能于文。阳村定四书五经口诀。又作浅见录入学图说等书。羽翼之功不少。其后任函丈者。黄铉尹祥金钩金末金泮铉之学无闻。祥最精而稍知作文。钩与末皆精。而末则未免于固滞。常时议论。不相上下。争之不已。受业者亦两备焉。二公皆为 世祖所知。官至一品。泮为大司成。年老致仕。卒饿死于故乡。又其次者有孔颀郑自英丘从直兪希益兪镇颀。滑稽能谈。至于作文。虽尺牍之微。不能措一辞语。常受人简牍。不知裁答。生员金顺明适在房。依所言而答之。辞语甚称。颀叹曰。子学出于我。子善用而我不能用。真所谓青出于蓝而青于蓝也。自英非徒知五经。亦能博涉诸史。官至判书。从直以容貌奇伟。蒙 世祖拔擢。竟至一品。希益未甚显达。镇颀固执不通于理。近有卢自亨李文兴。久在学官。 成宗以年老优之。竟陞堂上。皆退死于乡。〈出佣斋丛话〉
上党府院君韩明浍。构亭汉水之南。名曰押鸥。欲以定策功拟韩忠献。而得恪退之名。将辞老江湖为言。而顾恋爵禄不能去。 上作诗别之。朝中文士争相和韵。累数百篇。而判事崔敬止诗为第一。其词曰。三接殷勤宠渥优。有亭无计得来游。胸中自有机心静。宦海前头可押鸥。明浍恶之。不列悬板中。〈出秋江冷话〉
许忠贞公琮。少时奇伟不类凡儿。年十二三时。同队小儿上寺读书。一日夜半盗来。尽偸诸儿衣鞋而去。翌日诸儿恐布皆散去。独确然不动。高枕大卧。取笔书壁曰。既夺我之衣兮。宜吾鞋之莫偸。既夺衣又夺鞋。窃为盗先生不取也。闻之者已知其非为凡器也。〈出思斋摭言〉
阳川君许琮状貌魁伟。风彩嶷然。一时推为大人君子。自少博学能文。至于天文律历医卜之技。无不精通。而又能弓马。国有大事。必以公为元帅。然不治家产。所居仅蔽风日。淡如也。〈出青坡剧谈〉
弘治戊申董侍讲越王给事敞。来颁 登极诏。许忠贞公以远迎使。候于义州。两使尚矜持。待人蔑如。左右执事。小失尺寸。则必诟怒曰。我非尔国貂珰。敢尔无礼耶。盖往时奉使者。多我国入朝宦寺故有是言。及见公。长身玉立。衣冠伟然。两使瞿然相目曰。堂堂哉若人。自是严棱稍消。左右虽或迕意。皆不问。每见公。必留语从容。相与讨论经史。或至夜分而罢。一日王给事语及尝奉使游蜀。公问入蜀有二路。陆由褒斜。水由荆门。公由何路。给事曰由江而入。公又问江出岷。滥觞至巙。东峡极险。至夷陵始漫流。信否。因举江至某某地水。沿江上下襄樊荆鄂数千里间。山川远近。户口多寡。以至古今英雄并呑割据。历历缕数。两使心服。执公手曰。若非胸藏万卷。何能如此。公问中朝典故。虽宫禁隐密。皆为公尽言。略无所讳两使还到江上。依依不忍别。至涕出曰。望公早时来朝。使中国知海外有此人。还朝啧啧缙绅间曰。所不知者天上也。人间则无双。其后艾郞中璞奉使而来。为人傲猥。遇卿相贵人。皆睥睨不为礼。入境首问公起居。及见公。敛容屏气。送迎鞠躬。甚礼重之。〈出稗官杂记〉
李阴崖有跋尚友堂诗曰。国朝名臣。在 英陵曰黄曰许。在 宣陵曰许公讳琮字宗卿。号尚友堂。初释褐。以谩佛见忤。光陵压以淫威。以试其守。旋命进爵。从容不失仪范。自是华问日著。躐致青紫。不由阶级。仪观环伟。风采凝严。如秋天冬日。望之也厉。即之也温。尤好性理之学。沈潜考究。多其所自得者。非铢积寸累涂诸耳目者比。复贯穿诸史。阅朱文公通鉴纲目。更两旬而毕。其精勤俊敏多类是。故其施诸注措者。皆为模仿为可法。知遇 宣陵。比德元首。入为皋夔。出为方召。欢欣鼓舞。期臻大猷。而遽尔殂殒。岂非命也欤。其为诗文。类其德焉。不事雕琢。而浑厚端悫。自中声律。有德者必有言。讵不信欤。〈出丙辰丁巳录〉
孙判院聚三休四休之说。称七休居士。为人纯谨无他。事每经情直行。若关风俗纲常。必先致意。醉则发豪语无己。时尝为江原道监司。适时大旱。祷雨无效。公曰不得求雨者无他。守令不尽诚也。如或诚心感天。则天必应之。遂斋戒亲出祈雨。半夜闻雨声。喜而起曰。我当谢天。被朝服立庭中。无数拜天。雨势渐急。有吏持伞倚后。公曰压尊处安用伞为。命去之。衣裳尽湿。又为庆尚监司。若过孝子烈女门闾。必下马再拜。虽雨不避。都事李缉拥蓑坐田间。公拜毕谓都事曰。足下何以为之。缉曰我先令监拜矣。左右无不掩口。又尝至平壤。见箕子墓。下马瞻拜曰东人囿于礼义之场者。专是太师之教。又尝陪猎于穿岭。猛虎被围。公乘醉抽木箭弯弓驰马欲入射之。众人力持而止。凡事多类此。每于 上前。书忠恕二字。恳恳陈启。 成宗以为忠直。遂至大用。公位高而操心愈约。每对设酌。只用黑豆苦菜松芽为蔌。专恶繁华之事。〈出慵斋丛话〉
圃隐郑文忠祠堂。旧在永川县。文贞七休公尝按是道。巡过郡境马上醉睡。瞢腾昏昏。过圃隐村。梦间依俙见一老翁。鬓发皤如。衣冠伟然。自言圃隐。且云所居颓废。风雨无庇。如有意相属之色。七休惊异之。询故老得其古址。勖郡人营之。堂成。备物躬奠以落之。自倾大卮。醉书壁上曰。文丞相忠义伯两先生。肝胆相照。忘一身立人纪。千万世景仰无已。惟利所在。古今奔走。清霜白雪。松柏苍苍。构屋一间。将以蔽风雨。公灵安兮。我心安兮。窃疑忠魂毅魄。在天地间。蔼然与造化元气。同其流。岂肯区区以祠宇成毁有所丐贷于人耶。意亦此老胸中休休。平生以忠恕为心。或能感通于恍惚间耶。〈出龙泉谈寂记上同〉
七休按行列郡。道见孝子烈妇旌表。必下马展拜而过。就金乌山下。吉先生再故居。为文以奠之曰。拜瞻祠下。彷佛仪形。惟山洛鸟水之如昨。念先生兮安在。奠蕉黄与荔丹。冀英灵之不昧也。此老无意雕琢于文字间。而胸中所发自能如此。可以想见其风槩。
孙勿斋为方伯时。若遇旱干。每致斋虔。祷雨辄应。如不雨则乃怒其神曰。予祷汝雨。不雨何也。怒神之言。虽非自反之道。而身若不诚则必不能发此言也。〈出丙辰丁巳录〉
凡人之将死。精神不乱。然归化者有非道者。则固不能矣。孙二相舜孝常自言。吾愿必无疾痛而终。一日与宰相剧飮话竟夕。晨起谓夫人曰。吾气似不平。呼诸子来速具饭。讫曰。吾欲效少时挟册游师门也。乃取一卷书掖之。上下阶级数次。曰困矣。吾欲休焉。乃隐枕而卧。家人以为就睡。良久视之。则息绝矣。尝命好烧酒一大壶。埋于灵石下。如命焉。〈出𫍲闻琐录〉
权参判景祐。 成庙朝以监察充书状官赴燕。译官滥赉物货。驲路骚然。其属托之家。多联权贵。公一切探索以闻。苟托一布者。皆鞫于诏狱。 命超公三阶。及为正言。倡台谏请黜任士洪。言甚抗直。士洪乘夕抵家。阳为不知者曰。谁敢为此论者。公直答曰。惟我敢尔。士洪气沮。不敢出一言而退。其在弘文馆。论废妃虽有罪。不宜亵处闾阎。 上震怒。以为阴附世子为后日地。命下牢狱。责诘备至。公略不沮拙。开陈诚悃。援据历代人主待废妃事。言益剀功。 上乃霁威。只罢其官。〈出稗官杂记〉
郑判书锡坚。肮脏不拘小节。弘文馆本无丘史。只有选奴一头。故为官员者。例借于他司带率。郑为应教。独不借丘史。只以悬蜡牌皂卒前导。跨马居中。唯一奴随后。道路指笑言山字官员。僚员戯曰。借一丘何害于大义。而失仪容至此耶。郑笑曰。借丘于人眼前事。卫从多少背后事也。为所不见。而前乞于人。吾所不为。宁作山字官也。不愿丐丘于人也。闻者大笑。〈出思斋摭言〉
韩清城致亨为刑判。衙仕甚勤。郞官不堪早暮。颇厌苦之。其族侄韩健为正郞。暇日往候。从容语曰。鱼咸从世谦虽晩仕早罢。尚无不可。尊叔何自苦如此。清城再颔之。徐曰。咸从道德文章俱优。虽懒于听断。犹有可取者。在吾与尔。他无所长。唯谨守所职。不亦可乎。吾之所志如此。健惭而退。〈出忠敏公杂记〉
姜应贞。字公直。号中和斋。居恩津。以孝行称。尝母病。三年不解带。药必亲尝。一日梦天神降庭。谓公直曰。明日客来。必医汝母病。明早果有一少年名元义者。自云居轮王洞。请宿。公直馆之。以母病问之。少年果知医药者。以少年言试之。十五日病愈。后居父母丧。一从家礼。冬日裸跣。軆无完衣。事闻。 命旌表门闾。蠲家丁役。公直为人善诵经书。推占人命。又涉猎医术。兼涉地理之书。少时游太学。与长安俊士。依朱文公故事作乡约。或月朝讲论小学。其选皆一时知名之士。如金用石字炼叔。申从濩字次韶。朴演字文叔。孙孝祖字无忝郑敬祖字孝昆。权柱字枝卿。丁硕亨字嘉会。康伯珍字子韫。金允济字子舟。此其首也。馀不尽录。世之不悦者喧之。或指为小学之契。或指为孝子之契。有夫子四圣十哲之讥。坎坷乡曲。终老不试。〈出南孝温师友名行录下同〉
金宏弼字大猷。受业于占毕斋。庚子年生员。居玄风。笃行无比。平居必冠带。人定然后就寝。鸡鸣则起。室家之外。未尝近女色。手不释小学。人或问国家事。必曰。小学童子何知大义。尝作诗曰。业文犹未识天机。小学书中悟昨非。占毕斋先生批云。此乃作圣之根基。鲁斋后岂无其人。其推重如此。年三十后。始读他书。训后进不倦。如贤孙。即鸣阳副正也。李长吉李𪟝崔忠成朴汉参尹信皆出门下。茂材笃行如其师。年益高道益卲。熟知世之不可回。道之不可行。韬光晦迹。然人亦知之。毕斋先生为吏曹参判。亦无建明事。大猷上诗曰。道在冬裘夏飮冰。霁行潦止岂专能。兰如从俗终当变。谁信牛畊马可乘。先生和韵曰。分外官联到伐冰。匡君救俗我何能。从教后辈嘲迂拙。势利区区不足乘。盖恶之也。自是异于毕斋。丁未年。遭父忧𫗴粥哭泣之哀。绝而复苏。大猷以小学律身。以古圣人为准则。招来后学。恂恂然执洒扫之礼。修六艺之学者。满于前后。谤论将腾。自勗劝止之。大猷不听。尝谓人曰。释陆行设为禅教。弟子考业者千馀人。其友止之曰。祸患可畏。行曰。使先知先觉觉后知后觉。吾所知者告人耳。其祸福天也。吾何与哉。行虽缁流。岂无可取。其言至公。〈出秋江冷话〉
金大猷性学渊源。谨独不倦。 成庙朝。以行首举。累迁为刑曹佐郞。去数十年间。责我曰。于君已欲绝交。而情不忍云。问之则云。非君能断也。追问之则曰。伯恭百源正中文炳皆有晋风。晋以清谈累。不出十年。祸在此辈云。予誓自今不复来往。后皆不保。〈出辛永禧师友言行录〉
郑汝昌字自勗。入智异山。三年不出。明五经。穷极其蕴。知体用之源同分殊。知善恶之性同气异。知儒释之道同迹差。潜心性理之 学。醒狂敬之。庚子 上下诏成均馆。求经明行修儒生。馆中举自勗为第一。知馆事徐居正将进自勗而讲经。自勗退。癸酉年进士。其父六乙。施爱之乱死国时。自勗年少居丧无闻。后居母丧。典礼之数。𫗴粥之食。一依家礼。庚戌年。参议尹兢荐其孝与学。士林无比。特召为昭格署参奉。自勗上书辞免。 上下教褒之名益重。自勗为人性端重。不飮酒醴。不茹荤菜。不食牛马肉。外为常谈。内惺惺如也。少时居馆与人寝。鼾睡而不寐也。人不知也。一宵见获于崔镇国。馆中喧之。以为郑某参禅不寐。〈出师友名行录〉
郑先生自勗少时嗜酒。一日与友人痛飮。醉倒旷野。经宿而返。母夫人责曰。尔如此吾谁赖乎。先生深自刻厉。君赐飮福之外。更不接口。〈出内辰丁已录下同〉
郑先生早年卜筑头流山麓。以为终老之计。 成庙召为昭格署参奉。恳辞不允。乃出。先生律身甚严。终日端坐。虽盛暑。妻子未见肌肉。平生不喜作诗。只有一篇。流传于世。其诗曰。风蒲猎猎弄轻柔。四月花开麦已秋。看尽头流千万叠。孤帆又下大江流。胸中洒落。无点尘态。盖可想见矣。〈花开县名〉
圃隐之后。我朝性理之学。实自金大猷先生倡。同志者郑先生自勗其人也。大猷精于理。自勗精于数。惜乎遭时不祥。殒于非命。苍苍者天。谓之奈何。 中庙朝皆赠议政。致祭家庙。南孝温字伯恭。号秋江。又号杏雨。才行卓越。恶衣食。常乘雌马。儿童妇女。相随指笑。性嗜酒。母责之。著止酒赋。十年不飮。病风复飮。病已复作止酒赋。五年不飮。后病笃。酒作生涯。不仕终家。废朝以毕斋门徒斩大猷。以复 昭陵疏陵迟伯恭尸。范希文曰。忠信天所扶。何独不扶两人耶。〈出师友言行录〉
秋江性慷慨。尝师清寒子。放迹物外。与世俗不相关。年十八。上书 成庙。请复 昭陵。每愤时事。或登毋岳。恸哭而返。危言激论。虽触讳莫忌也。大猷自勗戒止之。终不听。二公讲明性理。操履以小学为律。其所造。实与秋江异。然交契相厚。真所谓芝兰同臭也。〈出丙辰丁巳录〉
南孝温字伯恭。号秋江。性固倜傥。笃学好古。有志节。尝上书请复 昭陵。被谪而不挠屈。友朱溪正深源安应世子挺举进士。或不试东堂。慈氏有言。则时就试而不屑也。由是竟不第。弘治壬子。年才三十九而卒。成化己亥。予征入京。将赴日本。伯恭袖诗求见。送予于汉江。因以相好。同游松都。上天磨山。家在高阳。策蹇相寻。宿鸭岛。烧荻火啖鱼蟹。探韵赋诗以彻夜。介予谒毕斋于湖南。尝爱其诗。比之古人。既死。遗孤忠恕有狂易病。且死非命。馀皆女婿。不集草。〈出𫍲闻琐录〉
寒暄先生为佐郞时。驰见辛进士永禧氏曰。今日吾当绝君。观今士气。且类东汉之末。朝夕祸起。如我则祸已迫矣。进退无及矣。诸君远遁乡曲。不者吾即相绝。肯听我言否。辛公忽引去稷山斜山下。号安亭。安亭尝与南孝温洪裕孙。结为竹林羽士。文章行义。为一时领袖。东南行过者。无不礼于其门。〈出景贤录〉
姜菊坞景醇。编晋山世稿。与金参判寿宁。点抹增损。以快人目。扬父祖诗名于后世。人以此为孝。馀则以为不孝。辛上舍永禧家。有祖父文禧公之诗集。友人有曰。子之家集可以印行于世乎。辛曰。我祖虽有能文名冠世。而家集所载。无一可传者。尝有挽一门生诗曰三十二而卒。不幸同颜回句之外。无佳诗。岂可刊行。人以此为不孝。馀则以为孝也。何者直述祖父之行艺。祗乃孝道。假使巧言饰笔以誉。父母之鬼宁无愧心于冥冥之中乎。〈出秋江冷话〉
南孝温辛永禧。俱以上舍未显达。早死。为人好古倜傥。出世俗科臼外。南之遣兴诗曰。蒯生友安期。知为不世翁。竖儿看大楚。蚁封视沛公。如何说齐王。顾欲作元功。若非桀狗辨。几陷大辟中。又匹夫杨王孙。生当汉武时。帝方事西北。举世务驹驰。缓带食万户。顾乃学支离。平生残祈候。稗葬得如期。又嗣宗为亡魏。狐媚视文帝。猖狂引麹生。六旬托末契。却得伪主婚。大节昭万世。曹贼责无礼。可笑不自计。又四十七奏疏。欲广灵修聪。终然四字论。不啻耳过风。赖用季通筮。末路号遁翁。寒泉一间舍。端合订参同。又胡元驹大宋。两京迷黄尘。鲁齐许文正。被发为其臣。欲将尧舜道。强教板屋人。方圆不能周。毕竟无新民。辛之寓意诗曰。男仆扫庭除。女仆扫堂闺。丈夫扫边尘。志不在门楣。高卧斗屋下。掉我胸中旗。野人非大夫。大夫各自奇。又走马下急坂。呼鹰入云际。下马雪消处。踞石时少憩。仆夫开冷饭。敲火汤沸细。家在十里馀。山腰夕阳丽。又花枝插破笠。垢袂翻舞臂。云云。辛有气槩。而蹭蹬于世。委室私婢为其主所辱。怏怏而死。南亦遭身后之变。何其命只。〈出𫍲闻琐录〉
金时习江陵人也。新罗之裔。字悦卿号东峰。又号碧山清隐。又号清寒子。 世宗乙卯年生。五岁能属文。世宗命招承政院赋诗。大异之。召其父教之曰。善养此儿。予将大用。乙亥年。 光庙摄政。入沙门。名曰雪岑。入居水落精舍。修道炼形。见儒生则言必称孔孟。而口不道佛法。人有问修炼事。亦不肯说。或有言金乖崖守温坐化之事。岑曰。坐化于礼不贵。吾但知曾子之易箦。子路之结缨以死之为贵也。不知其他。辛丑年间。长发食肉。为文以祭祖父曰。伏以。帝敷五教。有亲居先。罪列三千。不孝为大。凡居覆载之内。孰负养育之恩。故恶兽岂过虎狼。而微虫无逾豺獭。能全亲爱之性。又谨报本之诚。是皆天理之固然。而物欲之难蔽者也。伏念。愚蠢小子。似续本支。少沈滞于异端。嗟迷懵而未讲。将修道可以荐拔。悟谎说莫如轮回。壮岁仍修。末路方悔。乃考礼典搜圣经。考定追远之弘仪。参酌清贫之活计。务简而洁。在腆而诚。汉武帝七十年始悟田丞相之说。元德公一百岁乃化许鲁斋之风。感霜露之沾濡。忧岁月之逾迈。惊惶无已。叹讶良多。如赎罪愆倘纳堪舆之两际。庶将面目得拜祖宗于九原。自壬寅以后。赌世将衰。不为人间事。为弃人于闾阎间。日与人争讼于掌隶院。一日飮酒过市。见领议政郑昌孙曰。汝奴宜休。郑若不闻也。人以此危之。其尝交游者。皆绝不往来。独与市中狂易者遨游。醉倒路侧恒愚笑。后或入雪岳。或居春川山。出入无常。人莫知其涯涘也。其所喜者正中子容子挺及余。所著诗文数万馀篇。播迁之际。散亡殆尽。朝臣儒士或窃取之。以为己作。〈出师友名行录〉
金时习与柳襄阳手简累百。其略曰。仆生才八月。自能知书。族祖崔致云命名时习。三岁能缀文。作桃红柳绿三月暮。珠贯青针松叶露等句。五岁读中庸大学于修撰李季甸门下。司艺赵须命作字说以授。许政丞稠到庐曰。余老矣。其以老字作句。仆应声曰。老木开花心不老。许击节叹赏曰。此所谓神童也。 英庙闻而召于代言司。命知申事朴以昌试之。知申事抱于膝上。指壁画山水图曰。汝能作句乎。仆应声曰。小亭舟宅何人在。如此作文作诗甚多。 传旨欲亲引见。恐骇人听。宜韬晦教养。待年长学业成就。将大用。 赐物还家。十三岁诣大司成金泮门下。受语孟诗书春秋。又诣司成尹祥。受易礼诸史。比长不喜荣达。且以亲戚邻里滥誉为恶。既而心事相违。颠沛之际。 英庙显陵相继 宾天。 光庙之初。故旧乔木。尽为鬼簿。而复异教大兴。斯文凌蔑。仆之志已荒凉矣。遂伴髡者。游山水。故人以我为喜释。然不欲以异道显世。故 光庙传旨屡召。而皆不就。处身益以疏旷。然使人不齿。故或以仆为痴。或以仆为狂。呼牛马皆便应。今 圣上登极。用贤从谏。冀欲筮仕。十馀年前后。于六籍温熟稍精。而累见身世相违。如圆凿方枘。旧知已尽。新知未惯。孰知余之素志。故复放浪于山水间矣。是皆实事。惟公默志。〈出稗官杂记〉
梅月堂平生心怀。世人未窥。观诗集。好使薇蕨字。亦不知意所在。余见老衲。颇闻玄理。问所受师。则少时以沙弥。逮事五岁。仍曰五岁著述传世者。仅百中之一二。问其由曰。老僧以侍奉陪居中兴寺最久。每值雨后。山水添流。折作片纸百馀端。令具笔砚随后。沿流而下。必择湍急处而坐。沈吟作诗。或绝或律。或五言古风。书于纸放流。见远去。且书且放。或至终夕。纸尽乃还。有时一日所述几百馀首。此亦其意难窥。〈出思斋摭言〉
东峯金时习。自髫齓已有能诗声。遂摆落科臼。祝发为僧。改名雪岑。与南秋江为方外游。狂吟放浪。玩弄一世。逃世于禅。不奉其法。世以狂僧目之。行过市肆中。或凝睇忘归。植立移刻。或便旋衢路。不避稠视。群儿诋笑。争掷瓦砾以逐之。其藏获田宅。任人取寇。曾不屑意。复息从其人请还。其人不肯。岑身即雀鼠之庭。面争供对。𫍢𫍢如市井之竞。竟获辨理。官券既成。纳怀中出门。视天大笑。遽出券碎裂而投之沟中。其戯人侮俗如此。 光庙尝作法会于内殿。岑亦被拣预。忽凌晨逃出。不知所之。遣使踵之。则故陷街路溷秽中。露半面而已。有沙弥。喉音清楚。能出商声。浪咏长吟。遗响袅空。凄有馀感。每值皓月朗然。中宵独坐。令沙弥咏离骚经一过。辄泣下霑襟。性嗜飮酒。醉则曰不见我 英庙。流涕甚悲。诸比丘推以为神师。服事颇谨。一日合辞请曰。弟子等奉大师久。尚靳一教。大师清净法眼终以付谁。诸生迷方。愿受金篦之刮。请弥坚。岑曰诺。大开法筵。岑具袈裟法衣。坐跏趺。缁流坌拥。合掌罗跪方耸听。岑曰可牵一牛来。众莫测所以。牵牛系庭下。岑又曰将蒭一束置牛后。大笑曰尔等欲闻法。类是矣。〈牛于畜类中最为顽然人之迷冥无识者俗谓之牛后置蒭〉 缁众赧然而退。近代诗僧。岑为领袖。为诗典重。少蔬笋气。入金鳌山著书。藏石室曰。后世必有知岑者。大抵述异寓意。效翦灯新话等作也。〈出龙泉谈寂记〉
深源字伯渊。号醒狂。又号默斋。又号太平真逸。 太宗之玄孙。与余同年生。月日后于余。经明有行。兼通医术。性忠孝不喜巫佛。平居冠带。手不释卷。殿讲通四书五经。进阶明善大夫。行朱溪副正。年二十五。凡前后五上言论治道。或 允或不允。又廷论叔母夫任士洪不道异心。失意于祖父。谪长湍。又谪伊川。上书请见病父母。言语恳至。得 允。丁未年。宗亲科试讲经史。擢第一人。 赐乐赐酒赐阶二品。而不封君。以前有忤祖父之过也。〈出师友名行录〉
朱溪正深源。非但解理学。亦能缀诗。雨后晩望曰。一犁春雨杏花残。处处人耕白水间。独立苍茫江海上。不胜惆怅望三山。到云溪寺曰。树阴浓淡石盘陀。一迳萦回透涧阿。阵阵香风通鼻观。遥知林下有残花。〈出𫍲闻琐录〉
朱溪君深源。有先见之明。 成庙朝。知姑夫任士洪奸邪。上疏力辨。竟窜士洪于外。燕山末年。士洪用事。赞杀之。 中庙即位。嘉其忠义。赠爵旌闾。盖深源之意。我为宗亲。当与国休戚。岂私一家之姑夫乎。今读其疏。凛凛然有生气。〈出稗官杂记〉
贞恩字正中。号月湖。又号风谷。又号雪窗。拜秀泉副正。音律冠于世。悲弹慷慨。则行路必泣。为人笃厚自谦。识量聪明。为学先理而后文。师不劳。为诗先格而后辞。人不厌。为德先内而后外。人不知。行身不以位尊压人。如最贫儒士然。〈出师友名行录〉
宗室秀泉副正贞恩。日以诗酒琴琶自娱。诗文音律。与百源齐名。闻大猷责我。尽弃旧习。故作俗态。闭门不出。不敢与亲故通。果独保。参判金纽闻琴叹曰。手段政如涧边梅花格。其立春帖诗曰。细翦红笺架小春。马上口呼诗曰。桑干牛吐舌。所作盖皆如此。〈出师友言行录〉
国朝雅乐。自堧后士族无可称者。成化年中。有秋 〈任兴〉 始显。正中百源国闻。〈郑子芝〉 起而一洗旧习。教坊推四人为冠。余未尝晓音律。日与四子酣畅。闻伶人尚论熟矣。其论曰。有秋心平而手下。国闻手妙而心酷。百源雄浑而手杂。正中调高而气偏。余与正中游松都弹琴时。亲见士人妓女皆泣下。圣居山僧不涕出者无几。还都之日。乘马蹰躇。行人立听。伯牙千载之后。非此人为谁乎。气偏之语。无乃过当。百源有秋尝备乐器。日夜肄习。正中家无风物。行行到处偶执他乐器。而音律恂如也。余尝服其手艺甚高也。然知音者或讥正中琴类伯牙。而时中不及百源。岂非济世经略之才蕴而归之于小技故发之偏也。仆不堪涕泗。呜呼不展也。〈出秋江冷语〉
贤孙字世昌。 神尧之后。官至鸣阳副正。动以礼法。律身笃行亚于大猷。尝欲行冠礼。大猷止之。丁母忧。一从家礼。〈出师友言行录〉
宗室鸣阳副正。潇洒出尘。喜文雅作诗。如其为人。遣意诗曰。怀疴谢尘事。终日检诗篇。药蔓穿疏壁。蛛丝挂短椽。倾壶尽馀酒。高枕眷飞鸢。到处生涯在。何须负郭田。小雨茅斋湿。新晴枕席凉。水衣缘础上。庭草过墙长。露浥苽花净。风含蕙叶香。悠然午眠破。林抄淡夕阳。秋日诗曰。白露园林净。高风草木衰。覆杯流竹叶。汲井煮桑枝。落日雁横塞。秋窗虫吐丝。谁怜贫病客。长吟楚人词。又空盘推马齿。荒苑长鸡肠。水阁青奴冷。岩田腐婢香。莓苔侵础遍。蓬艾绕窗长。紫苏叶带回风响。红蓼花含返照明。溪禽带雨全身湿。山杮经霜半脸红。常有清羸之疾。未三十而殁。其感怀诗可见兆其不寿云。光阴如电瞥。岁月不贷余。成名虽及时。毕竟空归虚。形骸非我有。一朝无复馀。英华岂足赖。天地真蘧庐。笑彼穷途人。痛哭终何如。〈出𫍲闻琐录〉
安应世字子挺。号月窗。又号鸥鹭主人。又号烟波钓徒。又号藜藿野人。为人清淡洒落。安贫喜分。不求功名。不学仙佛。不喜博奕。能诗尤长于乐府。尝曰。不义之财物。补止于家。不义之食。补止于五脏。尤不可犯也。子挺之操心类如此。白玉之疵。喜酒色也。庚子年进士。是年九月殁。年二十六。知与不知。莫不痛之。〈出师友名行录下同〉
安遇字时叔。孝行冠于乡。居父丧。一从家礼。从占毕斋受业。既而无仕心。始异于毕斋。尝举于乡。赴京入会试。四馆年少者骄傲。长老乡生欲挞之。时叔曰。安可以父母遗体。无罪而自毁。以求名利乎。不入而去节操可方东汉云。
柳从善晋州人。字如登。居山自晦。朋戚罕见其面。
禹善言礼字德父。号枫崖。丹城君贡之子。为人倜傥。辛丑年。南行岭南。谒占毕斋先生于庐幕。先生喜之。字曰子容。
崔河临字镇国。号太虚堂。所性喜功名。庚子年进士。是年夏。妖僧学祖。教其徒雪仪。潜回佛像。云佛自行。致粟帛锦布。日以千数。太学上书请诛妖僧凡五上书。不得 允。疏文大抵皆出镇国手。丙午七月殁。年三十二。家贫不能敛葬。友人致奠而葬之。所著安宅记。传于世。
高淳字煕之。又字真真。又字太真。济州人。为人有聋病。画地成字以致意焉。戊戌年。应诏上书论时政。得妄名。人或告之。煕之闻而喜之。自号妄煕之。初见辛德优于诸儒中。诸儒相与语诩诩。煕之书一绝于纸云。小阁春风静。清谈摠有馀。聋人无一味。垂首独看书。德优喜之。和其诗曰。世声聒溷浊。粪坏嗟鼻馀。羡君胜房老。昼隐千卷书。自是以为知心友。
高煕之尝有聋病。笃信好学。一日吟诗就寝。先父中枢。〈守宗〉 梦与一诗曰。华发苍苍减昔年。孤身寂寂守山前。莫言白骨无知感。闻汝吟诗我不眠。余尝序其诗。略曰。一气于天地。至而伸散而归。其实一物。而人死之馀。气各分诸子孙身上。有动于子孙。则有感于神明。昭昭也。虽然。人必直哉。惟清而愀然。如复见父母陟降常在左右矣。若高煕之者。所谓惟清者也。〈出秋江冷话并下同〉
东人效兀良哈舞。摇头扬目。耸肩屈臂。二股十指同时屈伸。或作张弓状。或作狗行状。或为熊经鸟伸或退风生。自公卿大夫。以至于士庶人倡优女子。解音律便容体者。无不为之。号胡舞。被之管弦。议政府右赞成鱼有沼尤善之。余初亦以为风流事。亡友子挺极言非之曰。媚人之行。柔嫚之态。非人所为。况戎狄譬如禽兽安得吾身上加禽兽事乎。余闻之。颇不然之。既读汉书盖次公效檀长卿沐猴辞。然后方知子挺之正论。而前贤后贤之同一揆也。
庆征君讳延字大有。清州人。冬月病父尝欲食鱼脍。君凿冰置网。不得鱼。君泣曰。古人叩冰而得鱼。今吾寘网而不得。诚感固矣。赤脱巾袜。立冰穴经一夜。得乌鲤。父又欲食辛甘菜。君泣于菜根。菜忽生。归而食其父。父病愈。及父殁。居庐三年。𫗴粥蔬果之羞。一依家礼。事母定省。年逾五十不少衰。母殁又如丧父时。 光庙征辟不就。 主上之九年。应聘为司宰监主簿。召入内殿。问曰。闻卿家居叩冰鱼跃然乎。对曰。冬月无鱼之时。父以为必不得。设网以求甚密。幸而得之。父喜谓孝感所致。乡里闻而不察。谓孝感所致。臣实不能如此。 上曰。卿读几书。曰。四书二经。 上曰。四书二经之中。何语为第一义乎。对曰。四书二经之中。书称舜之大孝。此臣之所欲而不能者。又称周公之忠。此臣之所欲而不能者。 上嗟叹久之。
清州有杨水尺三兄弟。所行不类。闻庆征君事亲有道。弃其旧染。恂恂然执子道。亦昏定晨省。丧亲之日。勺飮不入口。居庐三年。不进酒果。丧毕之后。三人同居。尽得欢心。相自戒曰。若有不类之行。庆生员闻之。不亦愧乎。
兪生员垣者沔川人。戊申年间。挟书诣阙。陈所学数千馀言。皆切中朝廷之病。士林萃而腾笑。兪尝号其亭曰清风。其友朴生扁其斋曰明月。缙绅之间有可笑事。必曰。兪清风朴明月。以此言诋之。二人坎坷不试。亦未尝有干进心。
壬寅年。开宁县松坊里一人耕田。得古石佛。耳目口鼻皆泯灭。置之田畔。偶有病喘人。拜之病若轻歇。遂以为灵。或云放光。邻邑有宿疾者。无嗣息者。未娶妇者。失藏获者。凡中心有所为。祷之辄验云。男女杂还。持米布纸钱香烛花果者。日夜不绝。有僧来主香火。有施主作瓦屋。又将作大刹。士族妇女皆亲至祈祷。开宁县监金山训导。皆祷其子病。或祈嗣。时金山郡守李仁亨闻之。遣儒生及吏卒。捕其僧及施主逐之。金文简公辞应教之命。方居金山。以诗贺李守云。抛掷菜田不记春。顽然拳石有何神。初如求食木居士。渐作撞钱土舍人。男女几家将污染。香灯一里欲因循。我侯直是邠州守。击破妖狐震四邻。自叙云。昔王嗣宗守邠州。擒杀神祠下妖狐。时人美之。有圣朝方信有英雄之句。今开宁之石佛。其怪愈于妖狐。而无敢攻袪惑者。明府不以为他境之事。而毅然遣卒逐捕妖首。焚毁纸钱。使愚民晓然知其为所误。真旷世一奇事也。〈出𫍲闻琐录〉
崔应教溥罗州人也。宋正字钦灵光人也。同时在玉堂。俱受由下乡。相距十五里。一日正字访应教于家。语间应教曰。君骑何马来耶。正字曰驲也。应教曰。国之所给。止于君家。自君家至吾居。乃私行也。何至乘驲。归朝应教 启此意罢之。正字来辞于应教。则曰。若君年少辈。后当操心可也。 祖宗朝士大夫奉法。友朋劝励服义。可以想见。〈出前言往行录〉
成庙昇遐之日。城中士大夫巨族。多有婚媾者。或乘朝而往。或当午而往。或若不知而往。其后事觉。皆抵罪。竹城君朴之蕃武人。不解文字。前一日是醮子之夕。宾僚毕集。忽闻大内疾剧。乃曰。君父不豫。臣子何忍私行婚礼。遂谢绝宾僚而返之。时有议者曰。儒林反不如武。可叹也已。〈出慵斋丛话〉
戊午党籍
金宗直字季昷。司艺淑滋之子。号占毕斋善山人。 世祖朝登第。事睿宗成宗。官至刑曹判书。谥文简。有孝行。文章高洁。为一时儒宗。喜奖进后学。多有成就。郑汝昌金宏弼以道学名。金驲孙兪好仁曺伟李宗准南孝温洪裕孙等以文章显。其馀指授蹊径。成名者甚众。燕山戊午史祸起。时公已卒。祸及泉坏。有集行于世。
金驲孙字季云。号濯缨。执义孟之子。其先金海人。世居清道。受业于金宗直。能文章。性简亢少许可。仕至吏曹正郞。燕山戊午遭史祸。或云。李克墩为全罗监司。 成庙之丧。不进向京师。而载妓而行。驲孙书其事于史草。克墩私请改之。驲孙不从。故衔之。及修实录。克墩为堂上。实起此祸云。
权五福字向之。号睡轩。〈见序文〉
权景裕字君饶。又字子汎。安东人。 成庙乙巳登第。由艺文馆检阅。入玉堂为正字。屡迁至校理。燕山朝知时事渐变。乞外为堤川县监。戊午祸起。与金驲孙同日死。秋江南孝温云。君饶刚毅。不喜作为云。
李穆字仲雍。全州人。刚直敢言。尝在太学时。尹弼商以大臣当国。穆因天旱上疏曰。烹弼商天乃雨。弼商遇诸途。呼之曰。君必欲食老夫肉耶。穆昂然不顾而去。燕山初擢状元科。及士祸起。弼商为堂上。挟前憾。以穆尝受业于金宗直。构杀之。
许盘字文炳。阳川人。秋江集盘志于性理之学。恬于进取。欲事事慕古。大猷服其端雅。尝语左相洪应曰。世子国之储君。万姓所仰赖。今与宦寺居处不可云。戊午登第。权知承文院副正字。遂与史祸死。
姜谦字□□晋州人。登庚子科。选入弘文馆。屡迁至正郞。坐戊午狱杖流。兄诇为大司谏。死于甲子之祸。
表沿洙字少游。新昌人。 成庙壬辰登第。有文名。所与交游。皆一时名士。尝为翰林。同僚宴飮设牛肉。为上所知。例罢。自后见禁肉辄去之曰。不忍犯法也。服丧尽礼。事闻。命加一资。后官至同知中枢府事。
洪翰字蕴珍。南阳人。登乙巳第。官至参议。性刚直少许可。忤权贵。罹戊午祸杖流道卒。 中庙朝赠吏曹参判。
郑汝昌字伯勗。河东人。号一蠹。以孝行荐为参奉。辞不许。登第为翰林。官至安阴县监。与金宏弼同志事金宗直。事性理学。戊午谪锺城以卒。既而又剖棺。后追赠右议政。谥文献。
茂丰副正摠字百源。 太宗之曾孙。能诗书善弹琴。构别墅于杨花渡。具小艇渔网。常自刺渔船。邀诗人骚客。日致好诗。无虑千百篇。自号西湖主人。戊午杖流远地。
姜景叙宇子文。晋州人。号草堂。 成庙丁酉登第。久捷重试。燕山戊午。以占毕斋门徒。杖流会宁。后放还。 中庙朝。官至左副承旨。有草堂集。后追赠礼曹参判。
李守恭字仲平。广州人。遁村之后。领议政克培之孙。 成庙戊申擢状元科。历正言掌令。有诤臣风。入弘文馆。拜校理应教典翰。戊午谪昌城移光阳。甲子赐死。年四十一。 中庙初。赠都承旨。
郑希良字淳夫。号虚庵。燕山初登第。为艺文馆检阅。既而坐戊午狱。谪义州。善推卜知吉凶。尝曰甲子之祸甚于戊午。一日绝迹逃去。不知所终。有诗集行于世。
郑承祖字述而。登燕山甲寅科。选补翰林。戊午杖流远地。
李宗准字仲钧。号慵斋。能文章善书画。 成庙乙巳登第。尝以书状官赴京。见馆驿画屏不可。以笔涂抹殆尽。驿官招通事怪诘之。通事曰。书状能书画。必以不满其意而然也。驿官悟而首肯之。回程至其处。张新妆屏二坐。宗准一书一画。俱臻至妙。观者叹赏。戊午谪北界。路经高山驿。书李师中孤忠。自许众不与。一律于壁上而去。监司以闻。燕山以为有怨意。逮鞫杀之。洪贵达救解不得。
崔溥字渊渊号锦南。罗州人。博闻强记。英杰不羁。 成庙朝登第。为弘文馆校理。奉使济州。船为风所漂。泊于中原淅江宁波府。边臣疑倭寇。将杀之。溥应对捷给得免。 成庙令上行录撰漂海录以进。官至礼宾寺正。戊午被谪。后竟逮被杀。
李鼋字浪翁。庆州人。益斋之后。 成庙己酉登第。官至户曹佐郞。戊午杖流远地。死于甲子之祸。 中庙初。命赠都承旨。南秋江孝温师友录云。益斋之后。朴彭年之外孙。二家之贤。萃于一人。
李胄字胄之。固城人。杏村之后。能文章有气节。自号忘轩。 成庙戊申登第。拜正言。戊午以占毕斋门徒流珍岛。后被杀。
金宏弼字大猷。号寒暄堂。师事占毕斋。东方人士皆以文词为业。其潜心性理之学。律己以礼。求濂洛关闽之緖。自宏弼始。以荐起为刑曹佐郞。戊午谪煕川。移顺天。被极刑。追赠领议政。谥文敬。
朴汉柱字天支。密阳人。自号迂拙子。游学占毕斋门下。 成庙乙巳登第。历正言献纳。言事截直。出为醴泉郡守。戊午杖流碧潼。甲子被杀。 中庙初。命赠都承旨。
任煕载字敬舆。丰川人。登戊午科。俄以占毕斋门徒杖流。煕载士弘之子。世说煕载善书。尝题祖舜宗尧自太平。秦皇何事苦苍生。不知祸起萧墙内。虚筑防胡万里城。一绝于屏上。燕山一日猝幸士弘家。见屏问之曰。谁所书也。士弘对以实。燕山有怒色曰。卿子不肖人也。我欲杀之。于卿意何如。士弘即跪对曰。此子性行不顺。果如上教。臣曾欲启之而未果。遂被祸。或曰。煕载常谏其父。故士弘不悦而谮之云。
康伯珍字子韫。信川人。占毕斋外甥。 成庙丁酉登第。官至司谏。戊午杖流。
李继孟字希醇。全义人。 成庙己酉登第。诗文为占毕斋所取。戊午坐占毕斋门徒杖流。 中宗朝。起废复用。官至赞成。谥文平。放达不检。初为己卯士类所短。及士类败。独申救不已。与权奸忤。忧懑而卒。
姜浑字士浩号木溪子。晋州人。文名亚于驲孙。燕山末年。丧其嬖姬。哀悼甚。令群臣诔之。浑作祭文。极称美艶之状。燕山悦。自是颇得幸。为士论所贱。 中庙朝。仕至判中枢府事。
许诩领议政稠之子也。家世忠孝。丧父事母色养。仕 世宗朝二十馀年。谨身守口。甲子乙丑年间。诩为京畿监司。时值大歉。畿甸之间。野无一苗。百姓饿死。而守令不能救。诩上封事。请发京仓粟以赈之。 上不允。诩伏阙庭。啼号哀痛。左右感而从之。古例州县仓。年凶发赈。则监司报户曹。户曹转闻于 上。得允。然后发粟。待命之间。民至饿死。诩建言监司户曹俱是大臣。必待关白该曹。民迟于蒙泽。臣请无关户曹。得以便宜发仓。 上许之。于是转运京仓之粟。露积于野。兼发义仓。为糜粥以赈济。又上书请移全罗忠清之谷。计口量田。以给粮种。民赖以力农。又请西山之麓树木丛密处。待山蔬丰茁。以资民之菜食。皆诩之力也。及四月巡郡县。见麦将熟。令取穗来。嚼其味曰。麦已实。汝民得生矣。其忧民也如是。秋果大熟。百姓歌颂其德。家家尽然。歌词俚野不能记。大抵歌活己之恩。事闻。 上叹服无已焉。仕 文宗。臣称其职。 文庙之薨。顾命皇甫仁金宗瑞相辅幼主。诩为右参赞。 光庙以首阳大君。告于京师。诩请于 光庙曰。方今梓宫在殡。 少主当国。大臣未附。百姓狐疑。公子为国宗臣。去国将何之。 光庙不从。而心韪其说。癸酉 光庙密与权㧛韩明浍。定谋靖乱。诛金宗瑞于其第。时 上御驸马郑悰家。 光庙夜诣门外。白 上曰。宗瑞谋乱事急。不及闻。谨已诛之。 上年幼。惊起曰。事当何如。惟叔父活我。对曰。是不难。臣当处之。即于上前牌招诸大臣。以武士守门。随其入门。择其党与而除之。领议政皇甫仁吏曹判书赵克宽等死。诩以前有请停赴 京之语得免。召入命坐。行酒乐作。时宰相郑麟趾韩确等。附掌喧笑。诩独愀然不乐。亦不食肉。 光庙曰何故。诩托以祖父忌斋日。 光庙知托辞。而不问。已而命枭宗瑞甫仁等首于市。诛其子孙。诩曰。此人亦何大罪至于枭首孥戮乎。且诩与宗瑞。交道未孚。其心则未可知也。若仁也。诩平生审知其人。万无谋反理。 光庙曰。汝不食肉。意固在此。对曰然。朝廷元老同日尽死。诩生且足矣。又从而忍食肉乎。即垂涕泣。 光庙怒甚。然犹爱其才德。不欲致之于死。李季甸力谮流诩于外。而竟缢之。自诩等之死。朝廷尽变。咸吉道节度使李澄玉叛入女真。为判官郑宗所执。百姓讹言。既将国人东西及京畿之民。群聚而驰走。或窖家产于地。或装船欲赴都城。一日四五惊。官吏不能禁。于是止诛其造言者。分配其讹传者。然后乃定。初诩之拜承宣也。人皆来贺。稠独有忧色。终夜不寐。人或问之。稠曰。天道满招损谦受益。稠无功德于世。而位极人臣。子又承宣。许氏之祸。也无日矣。诩死。而许氏弟侄皆禁锢。其言果验云。
戊午史祸事迹
弘治戊午 〈燕山四年〉 七月十七日传旨。金宗直草茅贱士。世祖朝登第 成宗朝擢寘经筵。久在侍从之地。以至刑曹判书。宠恩倾朝。及其病退。 成宗犹使所在官特赐米谷。以终其年。今其弟子金驲孙所修史草内。以不道之言。诬录 先王朝事。又载其师宗直吊义帝文。其辞曰。丁丑十月日。余自密城道京山。宿踏溪驿。梦有神人。被七章之服。颀然而来。自言楚怀王孙心。为西楚霸王项籍所杀沈之郴江。因忽不见。余觉之愕然曰。怀王南楚之人也。余则东夷之人也。地之相去。不啻万有馀里。世之先后。亦千有馀载。来感于梦寐。玆何祥也。且考之史。无投江之语。岂羽使人密击而投其尸于水欤。是未可知也。遂为文以吊之。惟天赋物则以予人兮。孰不知其尊四大与五常。匪华丰而夷啬兮。曷古有而今亡。故吾东夷人又后千祀兮。恭吊楚之怀王。昔祖龙之弄牙角兮。四海之波殷为衁。虽鳣鲔䲡鲵曷自保兮。思网漏以营营。时六国之遗祚兮。沈沦播越仅媲夫编氓。梁也南国之将种兮。踵鱼狐而起事。求得王以从民望兮。存熊绎于不祀。握乾符而面阳兮。天下固无尊于芋氏。遣长者以入关兮。亦有足睹其仁义。羊狠狼贪擅夷冠军兮。胡不收以膏诸斧。呜呼势有大不然者。吾于王益惧为醢醋于反噬兮。果天道之跖盭。郴之山磝以髑天兮。景晻暧而向晏。郴之水流以日夜兮。波淫泆而不返。天长地久恨其曷既兮。魂至今犹飘荡。余之心贯于金石兮。王忽临乎梦想。循紫阳之老笔兮。思螴蜳以钦钦。举云罍以酹地兮。冀英灵之来歆云。其曰祖龙之弄牙角者。祖龙是秦始皇也。宗直以始皇比 世庙。其曰求得王以从民望兮者。王楚怀王孙心。初项梁欲诛秦求孙心以为义帝。宗直以义帝比鲁山。其曰羊狠狼贪擅夷冠军兮者。宗直以羊狠狼贪指。 世庙。擅夷冠军指 世庙诛金宗瑞。其曰胡不收以膏诸斧者。宗直指鲁山胡不收世庙云云。其曰醢醋于反噬兮者。宗直谓鲁山不收 世庙。反为 世庙醢醋云云。其曰循紫阳之老笔兮思螴蜳以钦钦者。宗直以朱子自处。其心作此赋以拟纲目之笔。驲孙赞其文曰。以寓忠愤。念我世庙大王当国家危疑之际。奸臣谋乱。祸机垂发。诛除逆徒。宗祀危而复安。子孙相继以至于今。功业巍巍。德冠百王。不意宗直与其门徒。讥议圣德。至使驲孙诬书于史。岂一朝一夕之故。阴蓄不臣之心。而历事三朝。予今思之。不觉惨惧。其议刑名以启。七月二十七日。颁赦教曰。恭唯我 世祖惠庄大王以神武之资。当国家危疑群奸盘据之际。沈几睿断戡定祸乱。天命人心。自有攸属。圣德神功。卓冠百王。增光祖宗难大之业。贻厥子孙燕翼之谟。继继承承。式至于今。不意奸臣金宗直。包藏祸心。阴结党类。欲售凶谋。为日久矣。假托项籍弑义帝之事。形著文字。诋毁先王。滔天之恶罪在不赦。论以大逆。剖棺斩尸。其徒金驲孙权五福权景裕。朋奸党恶。同声相济。称美其文。以为忠愤所激。书诸史草。欲垂不朽。其罪与宗直同科。并令凌迟处死。驲孙又与李穆许盘姜谦等。诬饰先王所无事。传相告语。笔之于史。李穆许盘并皆处斩。姜谦决杖一百。籍没家产。极边为奴。表沿洙洪翰郑汝昌茂丰副正摠等。罪犯乱言。姜景叙李守恭郑希良郑承祖等。知乱言而不告。并决杖一百。流三千里。李宗准崔溥李鼋李胄金宏弼朴汉柱任煕载康伯珍李继孟姜浑。俱以宗直门徒。结为朋党。互相称誉。或讥议国政。谤讪时事。煕载李胄决杖一百。极边附处。宗准崔溥李鼋宏弼汉柱伯珍继孟姜浑。并决杖八十。远方付处。而流人等并定烽燧庭炉干之役。修史官等见驲孙等史草而不即启。鱼世谦李克墩柳洵尹孝孙等罢职。洪贵达赵益贞许琛安琛等左迁。随其罪之轻重。俱已处决。谨将事由于 宗庙社稷。顾余寡昧。翦除奸党。战惧之念既深。喜幸之心亦切。肆于今七月二十七日昧爽以前。强窃盗及关系纲常外。已决正未决正咸宥除之。敢以有旨前事相告语者。以其罪罪之。于戯人臣无将。既伏不道之罪。雷雨作解。宜霈惟新之恩。故玆教示。想宜知悉。云云。
柳子光传
子光府尹柳规之孽子也趫捷多力。善缘高如猿狖状。幼为无赖子。博奕争财物。晨夜浮游路上。遇女则捽而淫之。规以其所出微。又其从悖如此。屡榜橽不之子。初属甲士。把直建春门。上疏自荐。 世祖壮其为人。擢用之。又以戊子告变功。受勋封。躐取一品阶。常自称豪杰之士。性阴贼害物。人有才能名宠出己上者。必构陷。疾韩明浍门户贵盛。又见 成宗方喜于纳谏。欲以奇论中 上所好。乃疏韩明浍有跋扈之志。 上不之罪。后与任士洪朴孝元等。欲挤玄锡圭。谋败。流东莱。寻放还。然 上知其乱政之人。但复勋封而已。未尝授治事之任。子光窥冀恩泽。为计无所不至。而竟不得售。心常怏怏。见李克墩兄弟当朝秉权。知其足以济己事。便倾身附之。深相要结。尝游咸阳郡作诗。属郡宰镂板而悬诸壁。及金宗直守是邑曰。何物子光乃尔悬板耶。子光恚恨切齿。以宗直宠遇方隆。反自纳交。其卒也为挽而哭之。至比于王通韩愈。金驲孙尝受业于宗直。及为献纳。好尽言。不避权贵。又疏论克墩与成俊交相倾轧。将成牛李之党。克墩大怒。及开史局。克墩为堂上。见驲孙史草。书己恶甚悉。又书 世祖朝史。克墩欲因此报怨。一日屏人。语摠裁官鱼世谦曰。驲孙毁 先王。臣子见如此事。不闻于 上 〈燕山〉 可乎。吾意谓封其史草以 启。听 上处置。则于吾属无患矣。世谦愕然不答。居久之。乃谋于子光。子光攘臂曰。此岂可疑之事乎。即往见卢思慎尹弼商韩致亨。先叙受恩 世祖。盖思慎弼商世祖宠臣。致亨族连宫掖。料其必从己。故语之。三人者果皆从之。俱诣差备门内呼都承旨慎守勤耳语久乃启之。初守勤之为承旨也。台谏侍从以为外戚得权之渐。力谏不可。守勤衔之。常语人曰。朝廷是文臣掌中物。我辈何为。至是群怨交集。 王又猜暴不喜学问。故尤恶文士。乃曰。要名凌上。使我不得自由者。皆此辈也。常郁郁不乐。欲一施快。而未敢下手。及闻子光等所启。以为忠于国家。奖待特厚。命于南宾厅鞫囚。令内竖金子猿掌出纳。馀不得预闻。子光以狱事自任。每于子猿传 教时。必进当其前。曲为恭谨之态。其传教之辞。若涉严刻。则自以为得 上意。更加俯伏若称谢之为者。听讫而退。欣欣有自负之色。乃于座中大言曰。今日是朝廷改排之时。须有如此大处置。不宜寻常以治之也。又启曰。此人徒党甚盛。变不可测。防护宜须严密。乃抄禁卫兵。把截宫门内。以严出入。囚人就鞫时。亦令军士左右押行。其下狱亦如之。子光犹虑治狱渐弛。未尽如意。日夜谋所锻炼者。一日自袖中出一卷书。乃金宗直文集也。摘其中吊义帝文与述酒诗。遍示诸推官曰。此皆指 世祖而作。驲孙之恶。皆由宗直诲而成之也。自为注释。逐句而解之。令王易之。仍启曰。宗直诋毁我 世祖其不道之罪。宜论以大逆。其所为文。不宜流传。并皆烧毁。王从之。凡藏宗直诗文者。令于三日内。各自首纳。焚于宾厅前庭。其诸道馆舍留题悬板。令所在撤毁。 成庙尝命宗直撰环翠亭记。挂在楣间。并请撤之。所以报咸阳之怨也。子光欲乘王怒一网打尽之计。目弼商等曰。此人之恶。凡为臣子者。不共戴天之仇。当究问其党与。一切锄去。然后朝廷方得清明。不尔则馀党复起。祸乱之作不久矣。左右默然。思慎摇手止曰。武灵 〈子光封武灵府院君〉 何至为此言耶。独不闻党锢之事乎。禁网日峻。使士流无所容迹。而汉随以亡。清论宜在朝廷。清论之亡。非国家之福。武灵何言之谬耶。子光少沮。然犹执持不已。思慎曰。凡狱辞所启。为史事耳。今枝叶蔓引。不干于史事者。囚系日众。无奈非吾辈本意乎。子光不悦。及定罪之日。从思慎议。是日昼晦。雨下如注。大风从东南起。拔木飞沙。城中人庶。莫不颠仆股战。子光意满气得。扬扬而归家。自是威行中外。朝廷视之如毒蛇。莫敢忤其意。儒林丧气。重足侧目。学舍萧然。数月之间。无读诵声。父兄相戒曰。学足以应科举则止。何用多为。子光方自谓得计。无复顾忌。嗜利无耻之徒。趋附者盈门。识者窃叹曰。戊戌之狱。正类攻邪党。戊午之狱邪陷正类。二十年之间。一胜一败。而治乱随之。大抵君子之用刑也。常失于宽缓。小人之报怨也。必残灭乃已。使戊戌君子尽用其律。岂有今日祸乎。〈此传南衮书子光罪恶极尽无馀及己卯踵子光之事夜开北门使一时清流一网打尽迹其所为有甚于戊午是衮自作此传自书己恶小人情状暴露于后日令人一读不觉振腕然欲知戊午起祸之源不可无此传故今姑没其名而录其传以为小人之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