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洞冥宝记
◀上一回 第三十三回 谒先师上升文华殿 晤颜帝又到文范宫 下一回▶

苟天君降坛词

〔调寄:人月圆〕

古来篝火狐鸣计,谲智惑人多,笑他民国,同胞主义,同室操戈。

中原鼎沸,风潮涌处,震吼鲸鼍,谁忧时局,狂澜既倒,手挽天河。

【民国之同胞主义,与迎闯王不纳粮同一谲智,欺民惑世,类皆如此,可胜浩叹。大道沦亡,人心皆死,奈何!奈何!】

柳真君降坛词

〔调寄:醉花阴〕

世运衰微天地闭,大道谁维系?异学各争鸣,废弃诗书,是孰阶之厉?

儒生不作中原砥,一任纲常坠,附和竞趋时,藉博功名,都把良心昧。

说昨宵守一子游过西天、北极两处,本日苟天君奉圣帝命,早早临坛镇摄,并传谕赵生精一要他去游杏坛、文范两宫,均已豫计,不在话下。这杏坛、文范两宫,必要命精一去游,又是什么原故呢?因为精一平日,孝友克全,兼他品行端方,木讷寡言,粹然有儒者气象,方好见至圣先师,复圣颜帝,这也是因地择人,因人派职的妙用。(游杏、坛文范二宫,而特命精一,妙合无伦。)

当晚苟天君降坛未久,柳真君亦相继而来,真君到后,即唤醒精一子说道:“精一师弟,快快醒来,今夕吾柳领尔去游杏坛、文范两宫,如先师不在杏坛宫,必须又到文华殿,事故繁冗,不可耽延,尔知之否?”精一刚睡熟冥床,闻真君唤,连忙起来,即向二仙座前行礼,真君道:“师弟不必拘礼,快快起来,吾赐尔壮神通慧丹各一粒,尔试服之,大有妙处。”精一双手捧接,立刻吞下,果然精神焕发,志气清明,乃拜谢真君道:“帝君赐此灵丹,俾弟子脱胎换骨矣。”真君道:“何谢之有。”乃对苟天君道:“烦劳大元帅在后镇坛,吾柳领精一登程去也。”说毕,领着精一出了坛门,真君道:“吾师今夕带来这辆风火轮车,有得力侍者推挽,师徒二人同坐其中,又稳又速,胜过驾云多矣。师弟快快上去。”

精一遵命,也不推辞,首先跳入,坐在右边,虚左以待,真君随即一跃而上,坐定,命御车使者,速速驾御,那使者将车驶入半空,方欲发轫,真君道:“今晚不走阴阳界,亦不过鬼门关,可直往东北,迳经过蓬莱可也。”使者遵命,将车拨动,风发火起,其轮辘轳而转,果然一霎时间,便历了数千里途程,精一在车中远望前面,有一大海,如镜一般,不知其名?以问真君。真君曰:“此瀛海也,前番吾师领抱一、定一到此,均一一指示,今再为尔告之。你看那大海之中,有无数仙山岛屿,即蓬莱三十六峰,瀛洲海岛也。而其中最高者有三峰,即世传海上三神山,可望而不可即,未识师弟可望见否?”

【瀛洲仙境,得能见之,原非易易。】

精一远远望去,果见有三山,隐隐约约,在虚无缥缈之间,忽沈忽浮,与波上下,对真君道:“弟子远望此山,果尔奇妙,真仙境也。先师之宫阙,即在此山上否?”真君道:“先师之宫阙,如“杏坛宫”,乃在第七重天。“文华殿”,又在第九重天。较此三山尤高数重天也。”二人方谈论间,使者将风火轮,扶摇直上,驶入天际,(何等逍遥)精一颇有畏惧之状。真君笑曰:“师弟未读过《论语》乎?子贡曰:‘他人之贤者,邱陵也,犹可逾焉。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又曰:‘夫子之不可及也,犹天之不可阶而升也。’师弟时切升堂入室,不由下学几于上达,何从得见先师?”精一闻言,心中了解,急欲亲炙先师将那畏惧退缩之心,都消灭了。果然那轮风火轮上升极速,愈上愈高,又不知超越了多少途程。真君道:“师弟你看到了什么地方?”精一举目一望,见对面有崇山峻岭,树林森密,瞭望周围,极其宽阔,另是一重天界,(圣人之域)精一不知是何仙境?以问真君。真君曰:“此名:‘广野’,先师“杏坛宫”,即在此矣。”精一闻将到杏坛,心中大喜,渐入其境,果觉得和风蔼蔼,瑞气融融,(风景便自不同)又见前面现出一座高山,山脚下建有无数宫阙,云蒸霞蔚,气象万千,(美富中藏)方顾盼间,不觉渐渐逼近,真君道:“先师杏坛,距此不远了。我师徒快下车来,须要步行而入,以表恭敬。”精一遵依下了车,行不数步,见前面有三架玉石牌坊,一高两低,行抵其下,见中一架,上悬一匾,上书:“龙门集英”四个大字。左一架,上题曰:“礼门”,右一架曰:“义路”中一架,左右有联云:

 万国人心宗泗水,

 千秋师范仰尼山。

【真君引论语为精一释惊,真是善诱循循,引人入胜。】

由龙门进去,见道旁值有大树千章,齐齐整整,干霄蔽日,并无?曲之枝,精一深为羡慕,问真君道:“此树何以竦直若斯?人间未曾见过,望乞示知。”真君道:“此名楷模树,惟杏坛有之,他处未之见也。”言话间,不觉已抵宫门,望之非常高峻,上书“杏坛宫门”四个大字,乃是篆体,金光射月,左右有联云:

 由忠恕体行而来,始能闻道。

 非德行纯粹之士,未许登门。

【循是行之,何难入室。】

大门外建一堵大照壁,高约三十馀丈,长约四十馀丈,上画一麒麟,如活的一般,照壁之后,有古柏二株,亭亭如盖,翠色参天,照壁前面,左右建鼓乐两厅,侧边置一小房,若肩舆状,乃是字纸𬬻,上书:“惜字如金”四字,大门两边,接以围墙,其高数十丈,垩以赤土,色若丹砂,精一问:“此墙何以崇高若此?”真君道:“此宫墙也,师弟可知‘夫子之墙数仞,不得其门而入。不见宗庙之美,百官之富乎?’

我二人闲话少叙,吾柳在此消停一刻,师弟可上前向那几位值门使者,交涉一番,就说我师徒要进宫谒见先师,烦为带领可也。”精一道:“弟子遵命,即忙步上前,见值门者有数十人,皆序立里边,其外边左右,立定二人,一文装,一武装,均皆温文尔雅,乃奉揖说道:“请问二位贤士高姓大名,弟子有礼。”其一人答道:“不敢,有礼相还。我名展雄”,又一人说道:“我名公伯寮。”

【圣贤心迹,以字表之。圣贤道统,以字传之。故敬字、即敬圣贤,惜字、即爱道统。新学小子,不加爱惜,天其不降劫运可乎?】

精一闻公伯寮在此,深为诧异,因问:“贤士何以在此侍卫?”那人道:“说来惭愧,因我在生一时冒昧,诉子路于季孙,兼有他种过咎,致遭堕落多年。幸蒙先师开恩,将我提拔上升,罚在宫门侍卫,立功赎罪。故屏我于门外,尚未得与于弟子之列也。辱承下问,不敢隐讳,谨以表明。未知善士何方人氏?到此何事?还要请教。”精一道:“我乃滇西、洱源县,绍善大坛弟子,姓赵名精一,蒙柳帝君引我到此,侍来谒见先师,望二位贤士,烦为转禀是荷。”二人未及回答,忽见门内走出一人,二人说道:“好机会了就请这位大贤,引尔师徒进宫可也。”

【公伯寮诉子路,而见斥于夫子,今日之士,其不为夫子所斥者,几希。】

精一连忙上前行礼,请问姓名?那人道:“小弟姓冉名雍。”精一悚然道:“原来仲弓夫子,弟子久仰贤名,未瞻雅范,今夕得晤,甚慰平生。未识先师可在宫中否?柳帝君领弟子至此,专为拜谒先师。烦劳夫子代为转禀,不胜感激之至。”仲弓夫子道:“今夕元阳帝君领善士到此,某早已知之,是以出宫欢迎,但日问先师赴兜率宫道君处议事,此时尚未归来,且请进内小憩片刻,先师不久回宫也。”真君喜笑而前,向仲弓夫子拱揖说道:“有劳大贤了。”仲弓夫子道:“还是有劳帝君。”当下仲弓夫子上前引导,二人随后,进了杏坛宫门,不数步又见前面高立一门,上书“棂星门”三个大字,相与历阶而上,进了此门,环顾左右,乃是东西两庑,房舍新洁,净几明窗,比栉相连,如僧家方丈一般,内中之人,俱是峨冠博带,章甫逢掖,有伏案作字者,有倚槛吟哦者,有弹琴鼓瑟者,弦诵鼓歌之声,不绝于耳。见仲弓夫子领着二人进来,大家不言微微而笑。精一叩问:“此两 廉中人,是何许人?”仲弓夫子道:“此乃汉、唐、宋、元、明、清累朝之名儒也。”(历朝儒生,到此者,能几有人。)

【置身此地,弦诵歌吟。不亦乐乎?】

言话间,不觉又历了第二、三、四、五、六几重,其情形亦大略相似,精一又问:“此数重内,又是何等人?”仲弓夫子道:“此即吾党三千弟子所居也。”少焉,又到了第七、八重,房屋之华美,似觉过之,精一又问。仲弓夫子道:“此即吾七十二贤藏修肄业之所也。”比到了第九重,乃是正殿九楹,第见大厦高楼,规模壮丽,檐牙藻绘,丹漆辉煌,台阶九级,上围以白玉栏杆,天井亦极其宏敞,殿之当中,立一直匾,上书:“大成殿”三个大字,下立一横匾,乃是“万世师表”四字,篆体描金,光辉灿烂,左右有联云:

 道统溯渊源,由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而传夫子。

 圣功钦作述,在诗书易象春秋礼乐,以迄群经。

此外匾额甚多,忙中不及细阅,专注意于题联,见左楹有联云:

 三教以儒门为正宗,曲学异端,皆所排斥。

 万殊之繁赜归一贯,天人性命,从此研求。

右楹柱亦有一联云:

 弟子集三千斯文未坠,

 心传沿十六精一执中。

精一把对联读毕,转面又看两宫殿,见左边有两宫,上书曰:“复圣宫”、“述圣宫”,右边亦有两宫,曰:“宗圣宫”、“亚圣宫”。精一问道:“怎么这四宫中未见有人出入,是何原因?”仲弓夫子道:“因先师赴兜率宫,故四配夫子,亦从驾去也。”(未得承颜接词可惜可惜)精一问曰:“既先师未回宫,弟子拟欲踅回七十二贤在处,与各大贤会一面,谈叙谈叙,也不枉弟子来走一遭,未识夫子与仙师允准否?”(精一慕贤之心亦颇诚笃)真君道:“准尔就是,只好看个大概,尤恐师弟造次,待吾柳领尔去来。”说毕,仍踅转出外一层内,精一先走向左边,直抵纱窗之下,只见镫光荧荧,榻上的人都睡熟了。(异哉其皆宰予乎?)精一呼唤道:“内中各位大贤,起来。弟子待来拜谒。”连呼数声,无人答应,精一诧异道:“今夕不过三更天气,怎么这几位大贤,不用心看经阅史,倘先师归来知觉,能不见责吗?”(精一此言,亦是揆情度理,体行忠恕,并非痴语。)

我精一想来,不如率性进了门,将他们推醒,以便认识几个,与他们接洽谈心,说著,将门推开,走进榻前,用手推唤道:“大贤速醒,速醒。”谁知左推右摇,他越加鼻息如雷,如如不动。又走到别榻,连推数人,无有醒者,精一无可奈何,只好出门,又到右边排闼直人,连声呼唤,又推了十馀人亦是如是,精一不胜诧异,猜想其中理由,不得其解,说道:“真真奇怪了,(圣门弟子,个个熟睡,我亦著惊。)怎么他们个个如元神出窍一般,又如魂魄离身一般,莫非是他们有贵恙吗?抑或是他们日间用心过度,夜里神倦吗?”(真令人猜摸不著。)正在揣度问,只见仲弓夫子,与真君在外边暗笑。(这个笑中有多少天机在内哩。)

忽听真君呼唤道:“精一师弟,快快出来,此时各位大贤,是唤不醒的,切莫搅扰他们的华胥清梦。(这一梦呀要到几时才醒哩)如将他们惊醒,获罪不浅。”精一闻呼,只得出来,问真君道:“怎么这七十二贤,尽皆睡着,弟子实在不解,(这个疑团解得开时天下平矣。)望乞指明。”真君道:“此中有天机秘密,师弟焉能得知,吾师亦不便言明不出十年,师弟自然知道了。”精一仍是怀着一个疑团,不敢再问,说道:“弟子还想去各处游览一番,未知夫子与仙师允否?”真君道:“游览却可,须要慎重。不然先师回宫斥责,便负罪不浅矣。”精一道:“弟子知之。”仲弓夫子指著一处,说道:“师弟要观景致,可由此门进去看一看,不可留连,即便出来。”(这个地方究竟有何好处,大家注意看看。)

精一道:“弟子遵命。”说罢,由门走入,乃是一条幽径,到了里面,见有二十馀间矮屋,蛛网罩门,尘灰扑面,扃锁甚固,似无人居住的一般,(奇哉怪哉!)方欲上前窥视情形,忽听见内中有呻吟痛楚之声,(莫测)精一由窗隙望入,见有许多人荷校带锁,监禁在内乃始悟是天牢。(至圣设天牢拘禁何人?令人莫测。)复引首细细观看,见被系之人,形貌枭雄奇伟,与寻常犯人不同。(真是莫测。)正在骇异问,忽听内中人呼唤道:“门外那位善长,到此看望我等,莫非是来与我等讲情吗?”

精一道:“公等何方人氏?高姓大名?因造何罪?何时拘系在此?对我说来。”即有一人答道:“我乃某省,某县人,姓某是已,精一听他只说出姓,不露真名,心中有些疑惑。因问道:“我精一虽未曾到过外省,闻贵省有一大伟人,与公同姓,名某者,其即公乎?”那人曰:“然。”精一骇然道:“公在生乃清朝一品大员,到民国又是威名赫赫,何以拘系在此,真真受屈了,究竟因何罪咎?获罪先师,致受缧绁之苦,请道其详。”

【讳其名姓,复讳其居址,则此人者,可知也。】

那人忸怩道:“说来对善长不起了,(人死则返本欤抑人性本善欤)某本尼山弟子,因夫子见清朝末年,纪纲不振,文教衰微,屡屡感喟悲叹,不置于怀,某忽动思凡之念。(此念何尝不善呢。)在夫子面前,夸下海口,情愿下凡,维持名教,整饬纲常,夫子始准。我下凡投生,为清朝显官得假斧柯,可以振作有为。(不为也非不能也)奈我生不逢辰,偏又闯著这革命时代,我见有势可乘,遂妄想非分,(这个念头大是不好,古来乱臣贼子,王莽、曹操之流,皆是一念误之也。)熏心富贵,误国欺君,画虎不成,惹人笑骂,死后冥王拘我入狱,历受惨刑,已五六年矣。(冥王铁面冥法无情)嗣蒙夫子念我是杏坛原人,将我由地府调回宫来,怒加刑杖,当众勘问,我惭愧无言以对,因拘我于此,又将一年矣。今夕善长到此,能否于夫子面前,代为讲个人情,将我释放,纵充当苦役,亦所不辞。小弟便感激不尽了。”

【统观前后议论,是人名姓虽讳,可猜而知。】

精一道:“听公之言,乃是叛教背师,倒纲败纪,成个名教罪人了。(精一答彼之言实为彼定罪案)此等案情重大,我一名区区游生,焉能替公讲情,只好忍耐守法罢了。但不知牢中多人,又犯何罪呢?”那人道:“其罪状亦与我等。”精一还要想一一询问。忽真君在门外高唤道:“精一师弟,快快出来。”精一闻呼,只好转来,见了真君,将所见所言,细述一遍,真君点头称是。精一又问道:“弟子看内中罪犯,却也不少,可尽是三千七十之徒下世的吗?”真君道:“这班犯人,也有三千七十在内的,也有不在内的,因有一等人,读了孔圣之书,得了科名,登了仕籍,他便妄作妄为,玷辱名教,此先师所深恶者,故不能不拿他到此。以正其罪,罪满之后,然后发落,则又各各不同也。

【人生在世,而得戴儒巾,著儒衫,良非易易,各自小心。】

精一道:“请仙师将不同之故,与弟子详言之。”真君道:“师弟试想先师命诸弟子下山,原是望他们兴礼乐,振纲常,安国家,扶社稷,补偏救敝,振靡起颓,岂料他下了尘寰,见利忘本,败国亡家,八德全抛,五伦尽废,不体儒教宗旨,反趋新法异端,若是罪孽深重的,死了后,立将他收入地府,惨受诸刑,冥法满时,方付轮回,为痴聋喑哑,填还转劫,永不准回宫了。若是罪状称轻,有一线可原的,始将他收入此间,按罪之多寡,以定囚禁之期限,限满之时,苟能自怨自艾,痛自改悔者,或将他逐出,仍令下世,观其后效,或派他在迎仙阁,或蓬莱,或西天,充当苦役,倘仍怠惰怙恶不悛者,即将他打入轮回,投生畜道,夺他灵性,永远不复人身矣。”

【先师设天牢之心,即是与人自新之心。世之儒生雅体勿忽。】

精一听到此处,不觉打了个寒噤。(读书之士,人人小心,如精一个个寒噤,那就好了。)说道:“闻仙师之言,任他根器好的神仙,一经下世,俱要各自小心,称一失慎,迷了本性,失了人身,那时悔之何及。罢了!罢了!据弟子想来,既做了神仙,还是不下世的好了。”(精一之言,一片天真,说来有趣,听来有味。)精一这话,倒把真君发笑起来,说道:“师弟,你我不弹此调了,快快回复仲弓夫子去罢。”于是二人踅转出来,见了仲弓夫子,精一道:“此时先师尚未回宫,弟子一时想起神仙鉴内,演说广野会共仰文明一段故事。说道“杏坛宫”,景致十分希奇,弟子既已到此,岂可当面错过,拟恳仲弓夫子,领弟子前去,处处瞻仰一番,望乞仙师允准。”

真君道:“焉有不准,只是地面太宽阔,今夕焉能游览得完。等待下回,又来赏玩罢了。”正言话间,忽见功曹自云端飘飘而下,对仲弓夫子说道:“今夕先师自兜率宫归来,税驾“文华殿”中,不到杏坛了。如柳仙领游生到此,令他们上来面晤可也。”说毕,那功曹覆命去了。真君道:“既是如此,我与师弟快上“文华殿”去罢,于是二人辞了仲弓夫子,出了宫门,仍命使者驾起轮车,冉冉上升,不多时,望见前面金光万道,瑞气千条,内中现出一大院宫殿,精一问:“此处属何天界?前面之宫殿,何仙圣所居?”真君道:“此处乃第九重天界了,前面宫殿,即先师‘文华殿’也。”二人言话间,不觉渐渐逼近,望见殿门屹立,照壁巍峨,真君道:“师弟你我快下车来。”精一依言,下了车,跟随真君步趋而上,比到了照壁之下,仰观大门,非常庄严阔大,门左右有金狮玉象,驺虞麒麟,端端守立,爪牙如生,门楣上悬四个大字曰:“至圣宫门”左右有联云:

 喜将来儒敬当兴,挽回未运。

 卜异日文明大启,焜耀全球。

匾额字大如斗,对联字大径尺,均篆体金描,光辉射目,下联旁注小字一行云:“天运辛酉年元旦撰”,门左右有值门官将,文士四人,武士四人,有严有翼,分立两边,真君上前,向那文士拱揖说道:“吾柳奉 上皇之命,领绍坛游生,到杏坛面谒先师,因先师自兜率宫归来,税驾在此,命我等到此面谒,望乞代为转禀是荷。”内有二文士说道:“先师有命,若柳仙领游生到此,即命我二人带领进见可也。”真君道:“好极了,有劳二贤士了。”于是跟随二士进了门,一连进了七、八重,精一忙中瞻望,两廊房屋,俱是雕梁画栋,绣户绮窗,较之杏坛宫,精洁十倍。由第一重至第八重,沿途金砖铺地,玉石为阶,院中广植桃李千株万株,花萼盛开,香风流溢,精一见此景致,不胜羡慕,对真君道:“人间的桃李,焉得有这样芬芳,真乃未曾见过。”真君道:“圣门桃李,乃是经化雨春风培养而成,人间那能比得。”

正言话间,只见有数十儒生,由桃李丛中出来,雍容儒雅,谈谈笑笑,直进第九重去了。精一愈加叹赏,说道:“凡人得为圣人之徒,能常常居此,真几生修来也。”真君道:“师弟平素立德立行,又兼孝友克全,将来证果,何患不到此间?以吾师料之,一定是圣人之徒也。”二人且行且谈,只见那二文士,捷足上前去了,此时已到了第九重,真君道:“师弟不可造次,且在此静候圣命罢了。”精一趁此机会,仰望殿宇威仪,见正殿也是九大间,十分崇高壮丽,当中悬一直匾,上书:“文华殿”三个大字,每字有八尺馀,亦是篆书,金光炫目,左右有联云:

 溯五老于鸿濛,位列水精,早造圣神之极。

 传千秋之大道,功垂木铎,允为儒教之宗。

精一正在观看对联,忽听殿上传呼道:“先师有命,传柳仙与游生进见。”精一闻呼,连忙随真君俯伏而进,到了丹墀之下,九叩行参,又听见殿上说道:“免礼了,尔精一到此,也是难得,速上阶来,吾先师有要言训尔。”精一答道:“弟子遵命,于是随真君上了台阶,直抵先师座前,重行叩拜,先师道:“不必了,元阳请坐。赵弟子一旁侍立,待吾训当今士子文一篇,尔好好静听。”精一遵命,侧立一旁,只听见先师口中宣谕道:

至圣先师训士子文

?茫茫堪舆,生有万类,人处其中,以士为贵。士重操守,为四民首,身为模范,乌容或苟。立德根基,先戒自欺,莫见乎隐,莫显乎微。语默动静,无惭衾影,九思勿忘,三畏足懔。克己复礼,(颜子圣功)要法颜子,陋巷箪瓢,乐道不已。三省吾身,(曾子学问)要法曾参,质虽鲁钝,一贯传心。人道之鹄,不外诚笃,欲别圣狂,先辨理欲。(圣学下手工夫)名教纲常,一力担当,乡闾式化,训俗型方。达而在上,苍生系望,致君泽民,扩其志量。(兼善天下)穷则隐居,志勿卑污,希贤希圣,与古为徒。(独善其身)纵遇乱世,毋渝厥志,守正不阿,常变一致。大道陵夷,力任扶持,补偏救敝,风俗转移。异端蜂起,举世披靡,要挽狂澜,作中流砥。德立道明,不愧儒生,士能如此,吾道干城。(以上论儒生当以道自任,不可以常变易操守。)胡今士习,品行不立,荡检逾闲,妄诞已极。正道弗履,伦常弗体,读圣贤书,昧厥宗旨。随波逐流,醉心西欧,主张新学,平权自由。放弃宗教,违悖圣道,立说著书,乱由斯肇。尊卑无伦,上下不分,秩序一紊,世界泯棼,皇天震怒,大降劫数,水火刀兵,寰宇遍布。溯厥由来,谁为厉阶,端从士子,酿此祸胎。(以上论近令士子叛道离经,邪说惑世酿成乱阶。),文人流毒,害及种族,造孽弥天,罪无从赎。世道如斯,宁不知之,缘尔败类,叛教背师。吾今训谕,医尔沈痼,所望士子,大齐觉悟。”

【圣人学问,数语包罗,儒生循是而学,入室何难。】

先师训毕,精一已一一记在心中。先师道:“赵弟子可听明否?”精一答道:“弟子已一一听明,并默识之矣。”先师道:“好极了,吾训语虽浅俗,却为当今士子痛下针砭,尔回坛后,可将此段训语,刊入记中,以警士林,亦吾先师之木铎也。(诚然诚然)但今日士子,中了洋毒,读吾之书,反背吾教,以致酿成今日现象,宁不可叹可悲!此后若不改弦易辙,复敦古处,吾恐天降大戾,世界为墟,那就不堪言状了。”先师训谕已毕,慨然长叹,黯然垂泪,闭目不语。(儒生乎可以思矣,可以返矣,大劫来矣。)

柳真君在旁起立禀道:“今夕蒙先师训诲周详,真乃万幸,弟子等就要告辞,还要到文范宫去见颜帝一番。”先师道:“既是如此,也不再赘了。吾命仲由送尔二人出宫,先师不远送也。”说毕,真君与精一九叩告辞起身,仲氏夫子一路送出宫来,到了门外,握手而别,真君呼唤御车使者,仍驾起风火轮,向“文范宫”而来,却说这“文范宫”与“文华殿”,相距不远,转瞬已到其门,二人到了门外,同下了车,只见门上直立一匾,上书:“文范宫”三个大字,金光炫耀,左右有五字联,字大径尺,文云:

 绍尼山道脉,

 壮金阙功勋。

门左右有值门使者,真君即向使者道其来意,使者道:“来得真真凑巧,我帝君刚由文华殿回宫,待我为尔师徒通禀就是。”少刻、即有二童子出来,说道:“帝君请柳大仙并游生进见。”真君闻说,即领精一随二童子进宫,连进了数重,屋宇俱辉煌华丽,比到了第五重,那二童子说道:“请大人伫立片刻,待我先去禀知。”真君道:“应该如此。”精一见童子进内,正好乘此机会,观看对联匾额,见宫殿当中立一直匾,上书“复圣内宫”四个大字,左右有二联,其一曰:

 想当年境困箪瓢,乐道安贫,泗水渊源承圣学。

 欣此日位居上相,扶元参化,金阶黼黻翊皇猷。

又一联云:

 克复尽归仁,在守心斋严四勿。

 天爵荣封帝,全凭德行冠诸贤。

匾对俱是颜体楷书,金光炫目,精一正在瞻仰时,忽听见二童子传呼道:“请柳大仙与游生直上阶来,与帝君当面叙话。”真君闻说,也不在阶下行礼,依著童子之言,直上台阶到了座前,帝君起立欢迎,谓真君精一道:“元阳大仙有劳了,精一师弟有劳了,请坐,请坐。”真君与精一各上前参拜毕,真君说道:“卑职领精一前来,恭谒帝君,瞻仰宫阙,并恳帝君垂一篇训文,以醒末世,未识帝君肯否?”帝君道:“以何要件为题目呢?”真君道:“末世之人,贪于声色,扰于嗜欲,非委靡暴弃,即妄作非为,大率昧于性命之旨。今夕到此,即请撰一篇知命文可也。”(戒人妄作非为,而讲以性命之理,是根本解决法。)

帝君曰:“善。”乃即案头振笔直书,一霎时间,便已脱稿,交付真君,真君接过手来,细阅一过,喜形于色,随将稿交与精一,令于座上朗诵一遍,精一从头读之,其文如下:

颜帝劝人知命文

“且夫茫茫六合之内,元元众姓,无贵无贱,无少无长,孰非属于三台之主宰乎?问孰能穷理尽性以至于命乎?夫命、犹令也。天命之谓性,禀于有生之初,即理也。人不能穷理,不惟不知性,且不知命者也。《书》曰:‘惟皇降衷,厥有恒性’,《易》曰:‘各正性命’,又曰:‘乐天知命故不忧’,可知命之理,根于性,苟不能复性,而能知命立命者鲜矣!(以上论性命之理相连,欲立命功当先复性。)

彼世之庸庸碌碌之辈,既不知性,复不知命者,勿论也。独怪夫老师宿儒,皓首穷经,尚茫然不知命之属何事?动曰:‘某某王侯将相,命何贵也。某某穷夫乞丐,命何贱也。’更曰:‘人生穷通得失寿夭,皆属之命’不加修省之,复吾性以全吾命,愚孰甚焉?岂知命有转移之权,果能知命之所在,先有培补之功,自然有转移之效。子思曰:‘故天之生物,必因其材而笃焉,故栽者培之,倾者覆之。’理有固然,可知生人之命,在各人培补之,保全之。命之通也,不因通而淫荡其志。命之穷也,不因穷而改变其操。久之格其非心,守乎正道,素位而行,安命听天,自然转凶成吉,消患无形,至于命之寿夭修短,何足计乎?(以上言知命、始能安命,发人之所未发,推论明详。)

吾也箪瓢陋巷,命困极矣,常人处此,不堪其忧,有何乐乎?吾荡荡为怀,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非乐贫也,守吾命也。能守吾命,即所以立吾之命也。然而立命之学,又非可浅尝也。要必能真知命之所在,有克己复礼之功,存诚去伪之实,方能尽性而立命。如树木然,根深则叶茂。如泉水然,源洁则流清。立命之道,即如是已。(帝君自述己身立命之学工夫先由尽性知命)自今以往,望世之言命者,各自思省,莫谓命已生成,诿之气数,而无所不为,自戕其身,自促其年。如能服膺吾训,各知命之所在,不敢以暴戾伤身,不敢以淫荡伤精,保全固有之良,以复还于穆之命,则人人可登仁寿之域,又安有夭折之患乎?愿世人共勉之,勿忽予言焉可。(望世人立命复还古处,一片慈祥悱恻之心,䌷绎不尽。)?”

【知命而不知性,势必流于作恶。】

精一将文读竟,真君叹赏不已,谓精一道:“此文虽普劝世人,而于儒生士子,尤当体贴。师弟好好带回尔坛,急刊入记中也。”精一道:“弟子懔遵。”颜帝君又谓精一道:“我夫子尝言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夫世人不知命,其大害有数种原因:一因不知天命所归,而妄希非分。一因甘于暴弃,而自误前程。一因不知爱惜己身,而自作戕贼。一因获罪于天,而暗中折除,此皆不知命者也。

【不知命之害,帝君此文推阐殆尽无馀蕴矣,学者其三复之。】

何谓不知天命所归,而妄希非分?如有等人,不度德量力,而敢为不韪,觊觎非常,智小谋大,力小任重,福未获而祸先及之者是已。何谓甘于暴弃?而自误前程。如有等人,赋质本优,而不加发愤,功名本有,而不肯振作,中道而废,画地自封,优游玩忽,迄于无成者是已。何谓不知爱惜?而自行戕贼。如有等人,精力强固,本有寿征,而贪于酒色,徇于货利,蹈于危险,以致促其年龄,贼害其身者是已。何谓获罪于天,而暗中折除?如有等人,根器非凡,命中原有富贵,而不知自爱,甘心为恶,卒干神怒,削籍减禄,困厄以终,李登之类是已。如是者岂可归咎于命,诿之于命哉?

师弟细阅《丹桂籍》一书,所引案证,俱系实事,人有应富贵寿考,而贫贱夭折。应贫贱夭折,而富贵寿考。又有命应遭厄,或行一大善而危难即解。命应处顺,或为一大恶而灾祸即生。因果报应,福善祸淫,天律森严,理所必至。太甲曰:‘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逭。’太上曰:‘祸福无门,惟人自召。’若请命中注定,如铁板然,则三台南北斗星君,又何有增寿、减寿、削籍、增禄之事乎?此不待辩而自明矣。”精一听了这段训语,心中了解,因与真君拜辞了复圣帝君,迳出宫来。真君道:“金鸡唱晓三次,天将曙矣。我师徒速速回坛罢了。”于是令使者速驾风火轮,霎时到坛。苟天君与真君各回宫缴敕去讫,欲知下回,又游何宫?且看明夕分解:

总评

⊙圣门七十子酣睡不醒,是此书疑问,亦是天下疑问。

⊙孔子之道《论语》一书,发明尽矣。编中训士子文一则,尤为简括明详,足声末学病痛。

⊙世人不能正命而死,皆由不知命之理所致,帝君此文,真是唤醒痴迷,学者读此,而与孟子尽心章互相印证,自然得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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