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水东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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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孟举篆书

詹孟举篆书唐人早朝诗四纸,孙叔英得之谈以宗家,用笔绝类泰不华王贞妇碑。一题“孟举”二楷字,皆有姓字图书印。孟举篆书,余独见此云。

曹云西

松江曹云西善诗画,家富盛极一时。其孙幼文号雪林,客授孙至德家。言乃祖盛时,尝筑台,以锡涂之,月夜携客痛饮,称瑶台云。其侈靡至是,盖元氏习俗也。一乡时惟常州倪云林、昆山顾玉山可相伯仲,他赀富有馀而文采不足者不与焉。云林、玉山事当别有记,要之其富而不知节,可为后世戒耳。

避天字

正统十年进士登科录,凡“天”字皆作“■〈艹曳〉”,云出内阁意。景泰中幸太学,谢表内阁自为之,中有“管窥霄,蠡测海”句,盖亦避“天”字也。偶见宋宣和时禁“君天”等八字,识者惊异,不无感于往事焉。

詹孟举挽袁华诗

袁子英晚年惟一子生申,为县吏,坐累,并子英徙南京以卒。詹孟举挽诗曰:“吴门山水隔陈雷,鱼雁依然得往来。书后常思洞庭橘,诗中人寄陇头梅。但知抱道非贫病,谁料生儿是祸胎。老泪尽从枯眼出,西风遥洒凤凰台。”葛芳荪父晋仲翁能诵此诗。袁宗鲁云。

张汉杰拒叛贼

萧墅张汉杰伯庸父子,一时豪俊,与赵屯吴氏有姻■〈女连〉,张、吴皆元万户府官。吴元年,松江钱鹤皋作乱,遣人诣张,请相结纳为应。汉杰父子毅然曰:“此叛贼也,吾从汝叛耶!”大书“叛贼”二字,黏诸所遣人之背,反系其两手,叱之去。汉杰曾孙举能言之。

吴思庵遗外孙诗

钱知府昕初习举子业,从节之游,其外祖吴思庵先生作小诗遗之,曰:“阿昕近喜习科场,百里从师日夜忙。老我曾闻前辈说,一凭阴隲二文章。”钱故富家,先生此诗,盖惧其或至于骄而隳,亦规讽之意也。

轮王子明寇平仲

甚矣富贵权宠之能动人也。王子明、寇平仲皆伟然一代人豪,然天书之谬,一以不能正其始,一以不能正其终。二公且然,其于王钦若、丁谓,尚奚责焉!

僧无言

至讷无言,福严寺僧,善词翰,所交皆一代名人,赵松雪、冯海粟、柯丹丘、郑尚左、陈众仲,最后亦钱惟善辈。有诗文真迹在孙叔英家,无言卷尚留寺中。

僧景燮宗潮

福严寺老僧景燮,颇能诗,先人极与相好。尝中夜对饮,时予八九岁,侍几傍。僧云:“夜深烧烛短。”予应之曰:“话久引杯长。”僧大喜,以予能记杜诗,而予实未读杜诗也。景燮瘦削,有寒士气,淀山释宗潮丰厚而凝重,二僧为一时乡里所推,先人尝云“潮外而燮内”云。

诸公才学心量

杨文定公最善王简讨振、张修撰益,相见辄出所作,就二人评,有所改易,即乐从。公亦喜改人文字。泰和陈学士当笔撰祭文,公欲有所易,陈忿然不平,见于言色,公即已之。曹文襄性敏,大篇下笔即成,马状元尚书措词颇涩,每为文襄所讥切,马不介也。一日饯客,所序文出文襄,反复馀千言。二王先生适在座,文襄举似之曰:“草草写成耳。”二先生看读毕,佥曰:“才长,才长。”诸公才学心量之不能同,此亦可见。

廉夫题风雨归牧图

张仲圭先生家藏风雨归牧图,杨廉夫题曰:“牧牛值风雨,箬笠几去手。不在风雨前,不在风雨后。”为妄人改“手”为“首”,幸墨迹浓淡,隐隐可见,不识古人用字意趣耳。

黄希声

黄铎字希声,永乐中乡贡举人。尝授徒崑城,自题其座隅曰:“非公事不入县门。”先叔祖手携家兄仲盠从之学,三日不授书,唯命以正立,必欲坚不动。或怪以为问,曰:“读书易耳,为人难。苟坐立未当,他何望焉?”识者以为善教。郑有林先生初作先祠,客有问资价者,郑对以工费之详。适希声在座,客退,希声曰:“设后有问,当惟举木石工价,若饮食日费,略之可耳。盖好事须从臾,不则恐沮其志也。”

前辈存心

夏忠靖公使吴中,馆于文正书院之偏室。夜三鼓,适范氏子孙有事于中堂,公闻之,先期起,衣冠独坐,俟赞者至,礼毕始就寝。胡毗陵尚书凡一新服成,必入朝见君,后始常服见客。杨东里少师一日新修厅事门成,戒儿曹亟治具,邀杨仲举先生过饮,曰:“门户初辟,必一君子先行。”仲举苏州人,宋和王之后,官至礼部尚书。前辈之存心,有如此者。

蒸山

尝过光福叶子昌家,阅其谱,婿陈瓘、宗人梦得皆有序。所录宋金紫棐恭公墓铭,云葬贞山。卢熊郡志有蒸山,又云棐恭葬真山者,疑为嫌名,改蒸为真耳。以予观之,叶氏铭未必失实,岂本贞山,后人讹为蒸,而真又讹于刻工耶?时旁多苏士,有云姑苏诸山,惟真山可卜雨,有云气上腾,则虽晴必雨。岂又以此而为蒸耶?子昌与予同姓名,尚有宋诰三通,其二棐恭之子俅,其一其外氏凌姓者云。

黄状元墓

邓尉山中峰东北向,居人相传地名黄坟,盖宋刑部尚书黄状元繇墓也。赠工部尚书昆山王公永和夫人卒,得葬地于此,敕营墓焉。黄氏故物可见者,一石人半身,裳衣之制俨然,今垒石墙下。茔墙石■〈空上心下〉一方,雕刻极工致,今在王氏庵中。坟下石甃小河,亦极齐整,今于淤泥中,疏出通流。

吾训导请俸

训导吾豫,景泰中膺荐至京。以屡言边事,兵部奏宜边用,而在边久不得支俸,请于吏部,项侍郎曰:“是尝搅我兵部者,何可与之?”尚书泰和王公曰:“官必有俸,自须与之。”然竟亦莫能与也。豫私计:“侍郎尚然,尚书于公当何如?”然不得已,乃以请于兵部,于公见公牍,喟然曰:“奈何使应荐士至此!”遽与准收。诸公所存不同如此。

庄伯和诙谐

庄伯和,碛澳名医,好诙谐。一日,李无易遣家僮持简诣伯和,家僮误举伯和姓名,伯和绐之曰:“若翁欲借药磨耳,汝当负去。”且书片纸以复曰:“来人面称名姓,罚驮药磨两遭。”无易得之,大笑,即令仍负磨以还。前辈善谑,风味如此。伯和子允恭,诚确老医,常往来吾家,犹及识之。

李无易家旧物

李无易名庸,一字无逸,碛澳巨姓,颇尚文学。国初,坐累徙云南,发龙江,寄亲友诗曰:“不识云南路,今过第一关。□□□□□□□□□□。旧驿连新驿,前山接后山。我心无愧怍,天道有时还。”乡间往往见无易家旧物,孙叔英家有洪武初行乡饮礼诗卷,余熂序,赵丹林龙角凤尾金错刀竹二幅,赵松雪小蓬莱三字刻匾,字本顾玉山家物,顾一孙赘李,字因在焉。字初为村氓得之,以其背断草豢豕云。野水舅家中吴纪闻残帙,即余得之而失去者。先孺人嫁时青铜大鼻镜,皆李氏物也。

蒋司训

山阴花溪蒋贵达老先生显,司训崑庠,质实敢言。一日,郡守况侯锺行部,侯严不可近,先生遽进告曰:“顷见郡中新刻忠经,大非是,马融何如人,其言何可经也?”众为之惊栗。侯待之殊从容,徐曰:“偶见此本,改则未敢耳。”先生极知爱予,乡试就考者众,予以学未至不欲预考,先生强之再三,且拥予入察院门,是年果止予一人在选中。

庄公瑾书画

庄瑾字公瑾,号采芝,龙江章氏之后,晚居李墟。能诗,善草书,学二王而硬徤骨立,自成一家。尤长于画,师法夏圭、马远,盖张可观以后一人而已。为人雅淡有高致,日登山临水,所至成趣,遇知己,觞咏竟日。画或顷刻可成,或数日不欲著一笔。与同里沈梦萱先生契厚,今沈氏收书迹画本特多,寒山拾得像、春江送别图,皆不愧古人。诗帖有“酒熟床头雪满缸,南墟书屋正春寒。□□□□糟鹅掌 □□□□冻鳖裙”等句,其风致可想见也。

沈梦萱试榜文起语

松江李墟沈梦萱先生资深,永乐中举,略通书史。吏部试招抚四夷榜,纳卷独迟,众请斥之,尚书取卷阅,其首云:“诗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遽曰:“是何可斥也?”遂得终篇,第优等,授山东新城知县。先生弱冠娶毗陵大族邹氏,诣谢,妇翁出名画命题,即走笔一律,其警联有“玉沙十里江村暮,铁笛一声烟雨秋”之句。吴思庵先生举堪任风宪,试河清论,起语:“中庸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两事颇相类。论,今思庵集不载。

小李

程明道先生外舅彭侍郎思永行状云:“蜀人以交子贸易,藏腰间,盗善以小刃取之稠人中如己物。公捕获一人,使疏其党,得十馀辈,黥流之,盗遂绝。”此即今京师小李之类。小李云者,意为昔时此贼之首,犹徤讼者所云邓思贤耳。

朱文公论用韵

朱文公答巩仲至曰:“用韵多所未晓,古韵虽有此例,然在今日,却恐不无讹谬之嫌耳。然‘林’与‘兴’叶,亦是秦语,以‘兴’为韵,乃其方言,终非音韵之正。今蜀人语犹如此,盖多用鼻音也。”又题黄叔垕楚辞协韵谓:“傅景仁云:‘汉书高惠功臣侯表“符”与“昭”韵,西南夷两粤传“区”与“骄”韵。’盖本大招‘昭’与‘遽’同韵。王岐公集铭诗中用‘遽’字入‘招’韵,正出此耳。盖字之从‘处’声者,噱、臄、醵平读音皆为强,然则大招之‘遽’当自强而为乔,乃得其读也。”公又有楚辞辩证上下卷,此论尤多,学者不可不知。

郁氏钱氏先墓

予在邑庠时,庠友吴芳廷实家畦菜得故冢,志石见,题云:“高平郁氏之墓。政和六年葬。”常熟医学训科郁晢智,其家相传先世葬昆山高平桥西,但不知其处耳。至是得墓铭拓本,与谱合,欲讼之官,繇是墓归郁氏,至今封树蔚然。景泰中进士蓟州钱源者,尝以公事至崑,访其祖垅,钱云:“闻之乃祖,吾家坟在学之西北,故郁氏姻也。”学西北郁氏墓旁虽多地,据地者以无所考,不可得。沈通理为出其家藏杂录诗文小册,有洪武七年县人卢熊所作钱瑞妻章氏墓铭一通,其文曰:“葬县治西南,郁氏先茔之东北。”据地者始无可辞。钱且访郁,考其故谱,乃知郁之婿有钱道判官,郁衰,有功于郁,郁因以一子后之,冒钱姓云。两家今通谱。此二事出一家,固甚奇,亦可见墓文之不可无也。

郭定襄整暇

定襄伯郭登,治大同廉而尚谋,有古良将风。一日,达贼迫城下,人心汹汹。自登城视师,酣战间马溺于前,左右急呼:“用草裹去!”公笑曰:“草果好吃,鸡生也。”此亦能示整暇,以安人心。

余尚书遗事

余尚书茂本熂,父尝为镊工,茂本既贵,每造谢邻曲,不遇辄曰:“烦为道,余待诏儿来拜也。”盖吴俗称镊工为待诏云,人以是贤之。茂本美风姿,有俊才,为县学生。御史行香,见茂本曰:“此子外材好,内材何如?”茂本应声曰:“熂有诗八句,其首句曰‘外材争似内材高’,馀不能记。”又一日,茂本方与诸生会馔,一微行老御史坐明伦堂,诸生出见,御史曰:“‘黄米饭香青菜熟’,诸生有能对此者乎?”茂本应声曰:“白头人老赤心存。”

长陵所赏书画家

范启东言长陵于书独重云间沈度,于画最爱永嘉郭文通,以度书丰腴温润,郭山水布置茂密故也。有言夏圭、马远者,辄斥之曰:“是残山剩水,宋僻安之物也,何取焉!”暹之内父钱塘蒋晖,字法欧阳率更,多清劲,屡不称旨,晖官久不进,亦坐是云。

霹雳

霹雳于边墩高处,岁恒有之,震死者或不见其人,其击屋柱桅杆之类常见。其破处,有痕似铁线路,或云蛰龙所藏,或云龙变化而起,又或云毒虫被击,皆不可知。又云雷神极巧,如人被击,火或烧其著体衣一层无遗,其外衣仍存。若一伞,或竹骨皆化,惟盖柄则皆如故。如击塔庙,数佛并坐,其一粉碎,其傍诸佛俨然,亦有移置他处者,此类甚多。惟击发之时,雨辄骤,辄有火,有硫黄气,此则皆然也。先儒于此成说多矣,而亦不悉其故,岂亦以神不当语故耶?

鸦鹘石

中贵有再遭营火者,珍珠皆灰化,玉器窑器,或裂或变浅黑色,惟诸色鸦鹘石愈精明。

不弃残纸

尝见胡毗陵应酬诗文藳,皆片纸满书,闻其虽破纸少许,见辄用补窗罅,不弃也。今日闻王盐山凡属公牒藳,皆用所受外封,既誊毕,即以作绳绞,仍渍以剩蜡,俾照夜,皆俭德云。予每作书牍,或写鄙作,字误辄涂改,有所更易,辄令人洗,虽不喜涂洗,然终不忍易他纸,岂亦性然哉!

误用古人爵谥字义

文章家误用古人爵谥文意字义,近世虽名人不免。熊敬方、胡祭酒皆以程明道所答“御吏”之问为“御史”,马状元、陈侍郎以余襄公为“忠襄”,许道中诗多以“擅场”为“擅扬”之类是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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