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二百四十一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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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四十二卷目录

     周礼部汇考六

      经义考一周礼

    经籍典第二百四十二卷

    周礼部汇考六

    《经义考》

    《周礼》

    《周官经》:《汉志》六篇。存阙一篇

    《三礼正义》《周礼》《仪礼》并周公所记,所谓“礼经三百,威仪三千。” 礼经则《周礼》成,威仪则《仪礼》也。

    史克曰:周公制《周礼》曰:“则以观德。”

    马融曰:“孝武开献书之路,《周官》出于山岩屋壁。” 郑康成曰:“礼器经礼三百” ,谓《周礼》也。《周礼》六篇,其官有三百六十。

    又曰:周公居摄而作六职,谓之《周礼》。

    荀悦曰:“刘歆以《周官》十六篇为《周礼》。王莽时,歆奏以为经,置博士。”

    韦昭曰:“《礼经》三百,《周礼》三百,六十官也,三百承成数也。”

    徐勉曰:“《周官》一礼,实为群经源本。”

    《隋志》:“汉时有李氏,得《周官》。《周官》盖周公所制官政之法,上于河间献王,独阙《冬官》一篇。献王购以千金不得,遂取《考工记》以补其阙,合成六篇奏之。至王莽时,刘歆始置博士以行于世。河南缑氏杜子春受业于歆,因以教授。”

    陆德明曰:“王莽时,刘歆为国师,始建立《周官经》,以为《周礼》。”

    贾公彦曰:“《周礼》后出者,以始皇特恶之故也。秦自孝公以下,用商君之法,其政酷烈,与《周官》相反。故始皇禁挟书,特疾恶,欲灭绝之,搜求烧焚之独悉,以是隐藏百年。孝武帝始除挟书之律,开献书之路,既出于山岩屋壁,复入于秘府,五家之儒莫得见焉。至孝成皇帝,达才通人,刘向子歆校理秘书,始得列序,著于” 录略。然亡其《冬官》一篇,以《考工记》足之。时众儒并出,共排以为非是,惟歆独识其为周公,致太平之迹,具在于斯。

    又曰:“‘按《书》传,周公一年救乱,二年伐商,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所制之礼,即今《周礼》也。以设位言之,谓之《周官》;以制作言之,谓之《周礼》。”

    孔颖达曰:“《周礼》见于经籍,其名异者七处,《孝经说》云:‘经礼三百,一也’” ;《礼器》云:“《经礼》三百,二也。” 《中庸》云:“《礼仪》三百,三也。” 《春秋说》云:“‘《礼经》三百,四也’。《礼说》云,‘有正经三百,五也’。《周官外题》谓为《周礼》,六也。” 《汉书艺文志》云:“《周官》经六篇,七也。” 七者皆云三百,故知俱是《周官》。《周官》三百六十,举其大数而谓之三百也。

    宋理宗曰:“《周礼》为书,大纲小纪,粲然靡所不载。玉帛牲器之用,车旗冕服之制,豆笾罍爵之陈,钟鼓匏管之奏,品节度数,必加详焉。至于象纬之考察,眚灾之抑损,亦莫不隶之司存而不敢慢。圣人于此,岂徒从事于文物典章之饰于外者已乎?要必有为之本者矣。”

    李觏曰:昔刘子骏、郑康成皆以《周礼》为周公致太平之迹,而林硕谓末世之书,何休云六国阴谋,窃观《六典》之文,其用心至悉,非古聪明睿智,孰能及此?其曰周公致太平者,信矣。

    又曰:“《周官》六属,其职三百六十,而员数则多,如六乡七万五千家尔。自比长以上卿、大夫、士万八千馀人,此大可怪。”

    王开祖曰:“吾读《周礼》,终始其间名有礼、经有方者,周公之志为不少矣。其诸信然乎哉?罗羽刺介,此微事也。然犹张官设职,奚圣人班班与?奔者不禁,示天下无礼也。复仇而义,是天下无君也。无礼无君,大乱之道。率天下而为乱者,果周公之心乎?削于六国,焚于秦,出诸季世,其存者寡矣。圣人不作,孰从而取正哉?”

    张子曰:“《周礼》是的当之书,然其间必有末世增入者,如《盟诅》之类,必非周公之意。”

    徐积曰:“《周礼》不可全非,要须考其所言,合乎圣人而不悖者取之,其不合者勿强为之说,斯可矣。” 苏辙曰:“世言周公之所以治周者莫详于《周礼》,然秦、汉诸儒以意损益之者众矣,非周公完书也。凡《周礼》之诡异远于人情者,皆不足信。”

    范祖禹曰:“天地有四时,百官有六职,天下万事尽。”

    备于此。如网之在纲、裘之挈领。虽百世不可易也。人君如欲稽古以正名分。苟舍《周礼》,未见其可。程伯子曰:“《周礼》不全是周公之书法” ,亦有后世随时添入者,亦有汉儒撰入者。

    范浚曰:“周公作六典,谓之《周礼》,至于六官之属,琐细悉备,疑其不尽为古书也。周公驱猛兽,谓虫蛇恶物为民物害者,蝈氏云:‘掌去蛙黾,焚牡蘜,以灰洒之则死。蛙黾不过鸣聒人,初不为民物害也,乃毒死之,似非君子所以爱物者。又牡蘜焚灰,大类狡狯戏术,,岂所以为经乎?《司经》云:‘凡货不出于关者,举其货,,罚其人’’。” 说者谓不出于关,从私道出,避税者则没其财而挞其人,此决非周公法也。文王治岐,关市讥而不征。周公相成王,去文王未远,纵不能不征,使凡货之出于关者征之足矣,何至如叔末世,设为避税法,没其货,挞其人,劫天下之商必使从关出哉?此必汉世聚敛之臣,如桑弘羊辈欲兴榷利,故附益是说于《周礼》,托周公以要说其君耳。不然,亦何异贱丈夫登垄断而罔市利乎?郑樵曰:“《周礼》一书,或谓文王治岐之制,或谓成周理财之书,或谓战国阴谋之书,或谓汉儒傅会之说,或谓末世渎乱不验之书,纷纷之说,无所折衷。” 予谓非圣人之智不及此。五等之爵,九畿之服,九州十二境,闽蛮夷貊,祭天、祀地、朝觐、会同之事,皆非文王时政所得及也。以是书而加文王,非爱文王者也。虽其书固详于理财,然其规画也似巧,而惠下也甚厚;其经入也若丰,而奉上也甚约。谓为理财之书,又非深知《周礼》者也。使战国有如是之法,则战国为三代矣。使汉儒有如是之学,尚或为汉儒乎?惟见其所传不一,故武帝视为末世渎乱不验之书而不知好也。至后世孙处又为之说曰:“《周礼》之作,周公居摄六年之后,书成归丰” ,而实未尝行也。盖周公之为《周礼》,亦犹唐之《显庆》《开元礼》也,唐人预为之,以待他日之用,其实未尝行也。惟其未经行,故仅述大略,俟其临事而损益之,故建都之制,不与《召诰》《洛诰》合;封国之制,不与武城《孟子》合;设官之制,不与《周官》合;九畿之制,不与《禹贡》合,凡此皆预为之,未经行也。是书之作于周公,与他经不类;《礼记》就于汉儒,则《王制》所说朝聘为文襄时事,《月令》所说官名为战国间事,曾未若《周礼》之纯乎周典也。惜乎自成帝时虽著之《七略》,终汉迄唐,寥寥千百载间,竟不置学官博士,文中子居家未尝废《周礼》,太宗读《周礼》,谓真圣作,其深知《周礼》者欤。若夫后世用《周礼》,王莽败于前,荆公败于后,此非《周礼》不可行,而不善用《周礼》者之过也。又曰:“汉曰《周官》,江左曰《周官礼》,唐曰《周礼》。推本而言,则《周官》是。”

    胡宏曰:“《周官》司徒掌邦教五典,司空掌邦土居四民,世传《周礼》阙《冬官》,未尝缺也,乃冬官事属之地官。”

    程大昌曰:“五官各有羡数,天官六十三,地官七十八,春官七十,夏官六十九,秋官六十六。盖断简失次,取羡数。凡百工之事,归之冬官,其数乃周。”晁公武曰:“秦火后,《周礼》比他经最后出,论者谓刘歆称为周公致太平之迹,郑氏则曰:‘周公复辟后,以此授成王,使居洛邑治天下’。”林孝同。误。谓之渎乱不经之书。何休亦云六国阴谋之说。昔北宫锜问孟子,周室班爵禄之法,孟子谓诸侯恶其害己,皆去其籍。则自孟子时已无《周礼》矣,况经秦火乎?汉儒非之,良有以也。

    陈亮曰:“《周礼》一书,先王之遗制具在,后有圣人不能加毫末于此矣。”

    郑锷曰:“以《洛诰》考之,周公营洛邑,乃自成王自服于土中,乱为四方新辟及作《六典》之法以授之,使往治于洛邑。其言曰:‘予齐百工,伻从王于周’。乃汝其悉自教工往新邑。伻?向即有僚为成王齐整建官之法,使王往新邑自教率之,各效其职也。成王灭淮夷而归在丰董正治官,治以《新书》从事,然只在丰而不往洛” 邑,故《周礼》虽成,终不尽用。故《经》之授田等事,今皆难信。正由成王不宅洛,故有其法制之文,终不见行之实也。若如此论,则《经》之首篇“惟王建国,辨正方位” 之语,始有其归,其他疑非周公全书,可以意晓也。

    孙之宏曰:“《周官》在汉最晚出,孔氏既无明言,孟轲之徒或未之见疑,信犹未决也。不幸刘歆用之而大坏,王安石用之而益坏,儒生学士真以为无用于后世矣。夫去古辽远,虽使先王之制烂然,固难尽弃今之法而求复其初也。然究观其书,以道制欲,以义防利,以德胜威,以礼措刑,尊鬼神,敬卜筮,亲宾客,保小民” ,蔼然唐虞三代极盛之时,非春秋战国以后所能仿佛也。学者欲知先王经制之备,舍此书将焉取之?

    王炎曰:“《周官六典》,周公经治之法也。秦人举竹简以𢌿炎火。汉兴,诸儒掇拾于煨烬,藏于岩穴之间,其书已亡而幸存。汉既除挟书之律,《六典》始出。武帝不以为善,作《十论》《七难》以排之,藏于秘府,不立于学官。” 东都诸儒知有《周礼》,而其说不同,以为战国阴谋之书者,何休也;以为周公致太平之迹者,郑康成也;六官所掌。纲正而目举。井井有条。而诋以为战国阴谋。休谬矣。

    郑耕老曰:“《周礼》四万五千八百六字。”

    陈傅良曰:“《周礼》设官分职,大抵朝廷之事,治官掌之;邦畿之事,教官掌之;邦国之事,司马掌之。今自朝廷以上纤悉皆归于太宰,自国中以及近郊、远郊、小都、大都皆属教官,而《职方》《土方》《掸人》凡邦国之事皆属司马,此其大略也。其有截然一定不可易者,若司寇之属,凡朝廷之狱大小司寇,士师掌之;六乡之狱,乡士掌之;六遂之狱,遂士掌之;甸稍、县都之狱,县士掌之;邦国之狱,方士掌之;四方之狱,讶士掌之。” 谓其皆刑狱之事。故虽自乡、遂之外,甸、稍、县、都、郡国四方一皆联络而尽属之司寇。其他又有不然者。如《大史》、内史“掌六典八法” ,“八则” 、八柄之贰,宜属《天官》,乃属《春官》;大小行人、司仪、掌客宜属《春官》,乃属《秋官》。宰夫掌臣民之复逆矣,则太仆、小臣、御仆之掌复逆,宜属《天官》,乃属《夏官》。宰夫掌治朝之位矣,则司士正朝仪之位,宜属《天官》,乃属《夏官》。地官掌邦畿之事,凡造都邑、建社稷、设封疆既悉掌之矣,而掌固、司险、掌疆、候人,又见于《夏官》。《天官》掌财用之事,自大府至掌皮既悉领之矣,而泉府、廪人、仓人又见于《地官》。自膳夫至腊人,不过充官之庖者,悉领于《天官》。至外朝百官之廪禄,府史胥徒之稍食,番上宿卫之廪给,乃见于《地官》。自内司服至屦人,凡王宫服饰之用悉领于《天官》。而司服、司裳、典瑞、巾车之属乃见于《春官》。此其分职有不可晓者。自汉以来,凡礼事皆属太常,兵事皆属将军、光禄勋、中尉刑事皆属廷尉,其分量职守,较然不紊,然临事之际,反不免遗阙。先王设官如此,当时不见文移回复,职事侵紊之患,何也?六官之设,虽各有司存,然错综互见,事必相关。春秋时,叔孙豹卒,杜泄将以辂葬,季孙不从。杜泄曰:“夫子受命于朝而聘于王,赐之辂,复命而致之君,君不敢逆王命而” 复赐之,使三官书之。“吾子为司徒,实书名;夫子为司马,与工正书服;孟孙为司空,书勋。” 夫诸侯之国,惟三卿耳,一人受赐,三卿皆与,从《周》法也。后世礼官专治礼,刑官专治刑,兵官专治兵,财官专治财,并不相关,虽有遗失,他官不得撙节,而废旷多矣。

    吕祖谦曰:“朝不混市,野不逾国,人不侵官,后不敢以干天子之权,诸侯不敢以僭天子之制,公卿大夫不牟商贾之利,九卿、九牧相属而听命于三公,彼皆民上也,而尺寸法度不敢逾,一毫分守不敢易,所以习民于尊卑、等差、阶级之中,消其逼上无等之心而寓其道德之意,是以民服事其上而下无以觊觎,贱不” 亢贵,卑不逾尊,举一世之人皆安于法度分守之内,志虑不易,视听不一,易直淳庞,而从上之令,父诏其子,兄授其弟,长率其属,何理而非五礼、六乐、三物十二教哉?方位国野,设官分职,何往而非以为民极哉?尝读《晋国语》,每叹绛之富商韦藩木楗过朝之事,以为富商之饶于财,使之泽其车而华其服,非不足也。而必易车服于过朝之际,不敢与士大夫混然无别焉。民志之定而中道之存,成王周公之遗化固隐然在此也。朱子曰:“《周礼》一书,广大精微,周家法度在焉。后世皆以《周礼》非圣人书,其间细碎处虽可疑,其大体直是非圣人做不得。”

    又曰:“《周礼》乃周家盛时圣贤制作之书。”

    又曰:“胡氏父子以《周礼》为王莽令刘歆撰,此恐不然。《周礼》是周公遗典也。”

    又曰:“今人不信《周官》,据熹言,古人立法,无所不有是事,他便立此一官。且如女巫之职,掌宫中巫祝之事,凡宫中所祝,皆在此人。如此,则便无后世巫蛊之事矣。”

    陈淳曰:“《周礼》周公经国规模在焉,乃周公之大用流行处。”

    李叔宝曰:“仲长统以为《周礼》礼之经,《礼记》礼之传。” 《礼记》作于汉儒,虽名为经,其实传也。盖《礼记》所记,多春秋、战国间事,不纯,唐、虞、夏、商、周之制,曾未若《周官》之纯乎《周礼》也。

    陈汲曰:“《周礼》一书,周家法令政事所聚,或《政典》,或九州,或司马教战之法,或《考工记》,后之作者纂其典章法度而成一代之书,有周公之旧章,有后来更有续者,信之者以为周公作,不信者以为刘歆作,皆非也。”

    又曰:“《周礼》虽以设官三百六十为额,然职事员数不止此。以《天官》考之,凡卿大夫命士三百五十馀人,地官除乡、遂、山虞、林衡、司关、司门不可考者四百馀人,春夏秋三官皆五百馀人。凡六官中,大略以春夏秋三官为准,以小乘多,皆以五百人为额,凡三千人,其间兼摄者必相半也。何者?盖先王之制,因事而命官” ,作史之人,因官而分职。以三公六卿论之,如《周礼》所云二卿必公一人,六卿各掌其职,宜若不可兼。而成王时,周公以公兼太宰,召公以公兼宗伯,苏忿生以公兼司寇,故《书·洛诰》云:“司徒、司马、司空” 也。成王将崩,同召太保奭、芮伯、彤伯、毕公、卫侯毛公,则是六卿中,召公、毕公、毛公亦上兼三公矣。由是推之,先王之制,其职则不可废,其官未必一一有举。其大略则土训诵训,无他职事。掌葛征𫄨绤,掌染草征染草,掌荼征,荼掌炭征,炭角人征齿角,羽人征毛羽,每官掌一事,无事之日多矣。军司马行司马;舆司马戎仆,戎右有军旅则用之,甸祝田仆有田猎则用之,有丧纪则用夏采,丧祝有盟会则用诅祝,建邦国则用土方氏,来远方之民则用怀方氏。先王岂能以禄食养无用之官,待有事然后用之,亦临事兼摄耳。盟府,命士也,太公兼之,所谓“载在盟府,太师职之” 是也。作礼者以职不可废,故各设其官职,以待智者决择耳。又六卿内治一官,外兼一乡,则《周官》“每乡卿一人,每宫卿二人” ,若是者皆非事实也。齐威公令国子、高子各率五乡;晋景公命士会将中军,且为太傅;命韩厥将新军,且为仆大夫;晋悼公令戎御属校正,司右属司士,皆古人之制也。或者以《书》为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夏商官倍,亦克用乂。今予小子,仰惟前代时若训迪厥官,则周之建官,不能远过夏商,与其有兼摄相半,亦千五百人矣。曰“有朝廷官,有田野官” ,所谓“建官惟百,夏商官倍” 者,指在朝者也。若总千里之内,安能胜其事哉?今考六官中,大率在朝廷者什之二三耳,其他则分散甸稍县都之内,与《尚书》无甚戾。或者又谓乡遂设官最冗,六乡之民不过七万五千家,今设官至万八千九百三十人,为大夫者“百八十人;六遂之民亦不过七万五千家,而设官乃三千九百九十八人,为大夫者四十人;乡遂共十五万家,大扺官吏至二万三千人。” 如因民之入以赋官禄,则十五万家之人所入能几何,而足以养二万三千官吏也?殊不知乡遂之官吏皆土居人,其大官如卿,则朝廷兼之,以下大夫命士之属,分散在他处,且如乡遂人数,势不可得兼者,则各置焉。

    陈振孙曰:“此书多古文奇字,名物度数,可考不诬。其为《先秦古书》,似无可疑。”

    叶适曰:“谓《周礼》之书一用而反至于乱者。古者天子自治,止一国,又有圣人为之臣,久于官而不去,其为地狭而民寡,治之者众,行之以诚,故米盐靡密无不尽。今也包夷貊之外以为域,事虽毫发一自上出,法严令具,不得摇手无圣贤为之臣,不久于其官而又有苟简诈伪之心,乃欲靡密无不尽,以求合《周礼》,此” 人情不安而至于乱也。

    魏了翁曰:“《周礼》《左氏》并为秦汉间所附会之书,《周礼》亦有圣贤礼法,然附会极多。”

    又曰:“《周礼》与《左传》两部,字字谨严,首尾如一,更无疏漏处,疑秦汉初人所作,因圣贤遗言足成之。” 刘炎曰:“‘或问《周礼》果圣人之全书乎’?曰:‘《司门》讥财物之犯禁者,举而没之;《司关》:凡货之不出于关者,举其货,罚其人。周公于民之意虑,不若是之察也’。” 王与之曰:“孟子曰:‘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幸而得之,坐以待旦’。” 此论周公作《周礼》本旨也。《书》:“惟周王抚万邦,巡侯甸,四征弗庭,绥厥兆民,六服群辟,罔不承德,归于宗周,董正治官。” 此论周公授《周礼》于成王也。《左传》:齐仲孙归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公曰:‘若之何而去之’?对曰:‘难未已,将自毙’。公曰:‘鲁可取乎’?” 对曰:“不可。犹秉《周礼》,《周礼》” 所以本也。鲁不弃《周礼》,未可动也。“晋侯使韩宣子来聘,观书于太史氏,见《易象》与《鲁春秋》,曰:‘《周礼》尽在鲁矣。吾乃今知周公之德与周之所以王也’。” 此见《周礼》至鲁犹存。《孟子》:“北宫锜问曰:‘周室班爵禄也,如之何’?” “孟子曰:‘其详不可得闻也,诸侯恶其害己也,而皆去其籍’。” 此见《周礼》至战国已亡。盖待汉以后诸儒而始明也。

    王应麟曰:“《周礼》,汉河间献王得之,李氏失《冬官》一篇,补以《考工记》,刘歆校理,始得着录。” 《汉志》所谓“《周官经》六篇” 是也。

    叶时曰:“六经无全书,固秦人之罪,而《周礼》不全,不可独咎秦人也。战国暴君污吏,恶其害己而去其籍,其酷已先秦火矣。《周礼》六官阙一,河间献王求《考工记》以足其书,曾是《考工记》而可补《礼经》乎?况”

    《秋官》有“典瑞、玉人”,不必补也。《夏官》有量人、匠人,不必补也。天官有染人、锺氏、㡛氏,虽阙何害乎?《地官》有鼓人、鲍人。人虽亡何损乎?虽无车人,而巾车之职尚存;虽无弓人,而司弓矢之职犹在。匠人沟洫之制,已见于《遂人》。鼓人、射侯之制,已见于射人。攻皮之工五,既补以三,而又阙其一,不知韦氏、裘氏,岂非《天官》司裘掌皮之职乎?以《考工记》补礼书之亡,献王之见然尔。

    黄震曰:“孔子删《诗》定《书》,系《周易》,作《春秋》,此四书正经也。《礼记》虽汉儒所集,而孔门之《中庸》《大学》在焉,《乐记》等篇亦多格言,若《周礼》,未知何如夹漈郑氏尝谓《周礼》一书,详周之制度而不及道化,严于职守而阔略人主之身,后来求其说而不得。或谓文王治岐之制,或谓成周理财之书,或谓战国阴谋之书,或谓汉儒” 附会之说,或谓末世渎乱不验之书,林孝存作十论七难以排之,至孙处又独为之说曰:“《周礼》之作,周公居摄之后,书成归丰,而实未尝行。惟其未行,故建都之制不与《召诰》《洛诰》合,封国之制不与《武成》《孟子》合,设官之制不与《周官》合,九畿之制不与《禹贡》合,凡此皆预为之,而未尝行也。” 愚恐亦意度之言。按《周礼》实汉成帝时,刘歆始列之为《七略》,王莽时,刘歆始奏置博士,乃始用于王莽而败,再用于王安石,又大败夹漈,以为用《周礼》者之过,非《周礼》之过,是固然矣,然未有用而效,恐亦未可再以天下轻试也。

    又曰:“周之建官,备于《尚书》。《周官》一篇,各率其属,听之六卿。而为君之要,在六卿得人而止,其详则自孟子时已不得闻矣。必如今《周礼》所载六乡、六遂之地,能几何而可养官司胥徒二三万,东西胥会,朝夕读法,民且奔走不暇,而何所措手足?此书出于王莽,用于安石,皆乱天下,恐不可以其名列于经,而尽信其书” ,必古书也,亦不过《周官》一篇注疏耳,大训何在而名经耶?虽然,归之世变不同,而谓《周礼》不可行于后世,此则善为《周礼》解者也。马端临曰:“《周礼》一书,先儒信者半,疑者半,其所以疑之者,特不过病其官冗事多,琐碎而烦扰耳。然愚尝论之,经制至周而详,文物至周而备,有一事必有一官,毋足怪者。” 有如阉阍卜祝,各设命官,衣膳泉货,俱有司属。自汉以来,其规模之琐碎,经制之烦密,亦复如此,特官名不袭《六典》之旧耳,固未见其为行《周礼》,而亦未见其异于《周礼》也。独与百姓交涉之事,则后世惟以简易阔略为便,而以《周礼》行之,必至于厉民而阶乱,王莽之王田、市易,介甫之青苗、均输是也。后之儒者见其效验如此,于是疑其为歆、莽之伪书,而不可行,或以为无《关雎》《麟趾》之意,则不能行。愚俱以为未然。盖《周礼》者,三代之法也。三代之时,则非直周公之圣可行,虽一凡夫亦能行之。三代而后,则非直王莽之矫诈,介甫之执愎不可行,虽有贤哲亦不能行。其故何也?盖三代之时,寰宇悉以封建,天子所治不过千里,公侯则自百里以至五十里,而卿大夫又各有世食禄邑,分土而治,家传世守,民之服食日用虽仰给于公上,而上之人所以治其民者不啻如祖父之于其子孙,家主之于其臧获,田土则少而授,老而收,于是乎有乡遂之官。又从而视其田业之肥瘠、食指之众寡而为之斟酌区画,俾之均平。货财则盈而敛,乏而散,于是乎有泉府之官。又从而补其不足,助其不给,或赊或贷而俾之足用。所以养之者如此。司徒之任,则自卿大夫、州长以至闾胥、比长,自遂大夫、县正以至里宰、邻长,岁终、正岁、四时、孟月,皆征召其民,考其德艺,纠其过恶而加以劝惩。司马之任,则军有将、师有帅、卒有长;四时仲月则有振旅、治兵、茇舍、大阅之法。以旗致民,行其禁令而加以诛赏,所以教之者如此,上下盖察察焉几无宁日矣。然其事虽似烦扰,而不见其为法之弊者,盖以私土子人,痛痒常相关,脉络常相属,虽其时所谓诸侯卿大夫者未必皆贤,然既世守其地,世抚其民,则自不容不视为一体;既视为一体则奸弊无由生,而良法可以世守矣。自封建变而为郡县,为人君者宰制六合,穹然于其上,而所以治其民者则诿之百官有司、郡守、县令。为守令者率三岁而一更,虽有龚、黄之慈良,王、赵之明敏,其始至也,茫然如入异境,积日累月,方能谙其土俗而施以政令,往往期月之后,其善政方可纪,才再期而已及瓜矣。其有疲懦贪鄙之人,则视其官如逆旅传舍,其民如飞鸿土梗。发政施令,不过受成于吏手,而欲以《周官》之法行之,则事烦而政必扰,政扰而民必病,教养之恩意未孚,而追呼之苛挠已极矣。是以后之言善政者必曰“事简。” 夫以《周礼》一书观之,成周之“制未尝简也。自土不分胙,官不世守,为吏者不过年除岁迁,多为便文自营之。”

    考证

    计,于是国家之法制率以简易为便,慎无扰狱市之说,治道去太甚之说,遂无经国庇民之远猷。所以临乎其民者,未尝有以养之也,苟使之自无失其养,斯可矣;未尝有以教之也,苟使之自无失其教,斯可矣。盖壤土既广则志虑有所不能周;长吏数易则设施有所不及竟。于是法立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处以简靖,犹或庶几;稍涉繁伙,则不胜其渎乱矣。昔子产听郑国之政,其所施为者曰:“都鄙有章,上下有服,田有封洫,庐井有伍” ,此俱《周官》之法也。然一年而舆人谤之曰:“孰杀子产,吾其与之。” 三年而诵之曰:“子产而死,谁其嗣之?” 按郑国土地褊小,其在后世则一郡耳。夫以子产之贤智而当一郡守之任,其精神必足以周知情伪,其念虑必足以洞究得失,决不至如后世承流宣化者之苟且从事也。而周制在当时亦未至尽隳,但未能悉复先王之旧耳。然稍欲更张,则亦未能遽当于人心,必俟历以岁月,然后昔之谤讟者转而为讴歌耳。况贤不及子产,所莅不止一郡,且生乎千载之后,先王之制久废,而其遗书仅存,乃不察时宜,不恤人言,而必欲行之乎?王介甫是也。介甫所行,变常平而为青苗,诿曰此《周官》泉府之法也。当时诸贤极力争之。苏长公之言曰:“青苗虽云不许抑配,然其间愿请之户,必皆孤贫不济之人,家若自有赢馀,何至与官交易?此等鞭挞已极,则继之逃亡,逃亡之馀,则均” 之邻保。苏少公之言曰:“出纳之际,吏缘为奸,法不能禁。钱入民手,虽良民不免非理费用;及其纳钱,虽富民不免违限受责。如此,则鞭挞必用,而州县多事矣。” 是皆言官与民赊贷之非便也。盖常平者,粜籴之法也;青苗者,赊贷之法也。粜籴之法,以钱与粟两相交易,似未尝有以利民,而以官法行之,则反为简便。赊贷之法,捐钱以予民,而以时计息取之,似实有以济民,而以官法行之,则反为繁扰。然粜籴之说始于魏文侯,常平之法始于汉宣,三代之时未尝有此,而赊贷之法则《周官》《泉府》明言之,岂周公经制,顾不为其简易者,而欲为其烦扰者耶?谓《周礼》为不可信之书,则《左氏传》言“郑饥,子皮以子展之命,饩国人粟,户一锺。” 宋饥,司城子罕请于平公,出公粟以贷,使大夫皆贷。司城氏贷而不书,为大夫之无者贷。宋无饥人,齐陈氏以家量贷,而以公量收之。则春秋之时,官之于民,固有赊贷之事,虽当时未尝取二分之息,如《青苗》之为,然。熙宁诸贤皆言,非病其取息之多也,盖以为贫者愿贷,贷予之而不能偿则亏官;富者不愿贷,抑配予之而责令保任,贫者代偿所逋则损民,两无所益,固不若常平之交手相付,听从民便之为简易,两得之。然《左氏》所述郑、宋、齐之事,谓之“善政” ,以为美谈,未尝见其有熙、丰之敝,何也?盖郑、宋、齐,列国也,其所任者罕氏、乐氏、陈氏,则皆有世食禄邑,与“之分土而治者也。” 介甫所宰者天下也,其所任者六七少年,使者四十馀辈,与夫州县小吏,则皆干进徇时之徒也,然非郑、宋、齐之大夫尽贤,而介甫之党尽不肖也。盖累世之私土子人者,与民情常亲,亲则利病可以周知,故法虽烦而亦足以利民;暂焉之承流宣化者,与民情常疏,疏则情伪不能洞究,故法虽简而犹惧其病民也。以青苗赊贷一事观之,则知《周礼》所载,凡法制之琐碎烦密者,可行之于封建之时,而不可行之于郡县之后;必知时识变者,而后可以语通经学,古之道也。

    罗璧曰:《礼记古今议》,其杂《周礼》,则刘歆列上之。时,包周、孟子、张林硕已不信为周公书。近代司马温公、胡致堂、胡五峰、苏颍滨、晁说之、洪容斋直谓作于刘歆,盖歆佐王莽书与莽苛碎之政相表里,且汉《儒林传》叙诸经皆有传授,《礼》独无之。或者见其详密,谓圣人一事有一制,意其果周公之遗。不知孔子于礼多从周,使周公礼书如此精详,当不切切于杞宋求夏、商遗礼,与夫逆为继周损益之辞。又自卫反鲁,删《诗》定书,系《易》,作《春秋》,独不能措一辞于《周礼》。即孟子时周室犹存,班爵之制已云不闻其详,而谓秦火之后,乃《周礼》灿然完备如此耶?兼其中言“建国之制” 与《书》《洛诰》《召诰》异,言“封国之制” 与《书武成》及《孟子》异。设官之制与《书周官》《六典》异。周之制作,大抵出周公,岂有言之与“行” 自相矛盾乎?

    王若虚曰:东莱云:“《周礼》者,古帝王之旧典礼经也。始于上古而成于周,故曰《周礼》。” 予谓此书迂阔烦渎,不可施之于世,谓之《周礼》已自不可信,又可谓古帝王之典乎?

    陈友仁曰:“周公《六典》,《周官》经制之。书画、井田、立封建,大而军国、调度、礼乐、刑赏,微而服御、饮食、医卜、工艺,毫介纤悉,靡不备载。六官之属,各从其长。” 其

    要则统于《天官》,大纲小目,截然有纪,万世有国者之龟鉴也。

    黄溍曰:“三代法制见于经者,惟《周官》一书,大纲小纪,详略相因,其言人事悉矣。”

    何异?孙曰:先儒疑《周礼》非周公全书,大纲是周公作,书未全备而公殁,故尚缺《冬官》一篇。今考《尚书周官》,其三公三孤与《周礼》不合,此知《六典》官制未及施行,中间必有末世添入者,繁冗琐屑处,多汉儒增益,如盟诅之类,府史胥徒之属,丛杂可疑。汪克宽曰:“《周礼》一书,果为周公作乎?汉武尝谓《周礼》为渎乱不验之书”,何休又云“六国阴谋之书”,欧阳文忠谓《周礼》可疑者二,苏颖滨谓《周礼》不可信者三,是皆论以为非周公之遗制也。然则《周礼》果非周公所作乎?朱子盖尝以周家法度广大精密言之,尝以“周公建太平之基本”称之,又尝以“周公从广大心中流出”称之。张横渠谓周公治周莫详于《周礼》,贾公彦序《周礼废兴》,又谓“郑元遍览群经,知《周礼》者乃周公致太平之迹。”是则又明为周公所作也。考之《西汉志》,于周公未之见。《东汉儒林传》乃谓:《周官经》六篇,本孔安国所献。《隋书经籍志》乃云:“汉时有李氏得《周官》,上于河间献王,独阙《冬官》一篇,献王购以千金不得,遂取《考工记》补成六篇,奏之。”孝武时盖有其书,特未与五经例置博士耳。至西汉刘歆始置博士,遂盛行于世,后世因有《周礼》作于刘歆之说,是则《周礼》作于周公,而非他人之制明矣。然《冬官》何为而缺也?经罹秦焰散佚之馀,与汉儒编录附丽之误而始谓之阙也。何以知其然?愚因考补散逸得之。夫五官所掌,曰治、曰礼、曰教、曰政、曰刑,而《冬官》则掌邦土。或坐而论道,谓之王公;或作而行之,谓之“士大夫;或审曲面势,以饬五材,以辨民器,谓之百工”;通四方之珍异以资之,谓之“商旅”;饬力以长地财,谓之农夫;治丝麻以成之,谓之“妇功。”此《冬官》之大较也。见《考工记》所载者,其属二十有九,皆工之事,而士与商农之职俱缺焉。考之《春官》之中,如世妇内宗、外宗,皆宫中之职,本属《天官》,而乃入之《春官》。《夏官》之中,如司士诸子,皆掌士之职,本属《冬官》。疑作《春官》。而乃入之《夏官》。地官之中,如《司士》《质人》《廛人》、贾师、《司虣》、司稽、胥师、肆长、泉府,此皆主于商土;均草人、稻人、场人、司稼等职,此皆主于农:皆本属冬官,因其职与《大司徒》“掌土地人民”者相类,乃以入之地官。若是者,谓非编录附丽之误,不可也。况《小宰纪》六官六属各六十,考之《天官》自太宰以下六十二地官,大司空以下七十九,春官大宗伯以下七十一,夏官大司马以下六十九,秋官大司寇以下六十五,何以冬官独缺而为数不及?五官皆盈,而馀数过之?无是理也。他如《仪礼》有啬夫之官,《国语》有司商之官,皆不载诸《周礼》,此亦冬官之脱简也。要之,见载于《考工记》者,固为冬官之属。然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职不止此,当自大司空、小司空而下摭《夏官》之中“掌土者”,《地官》之下掌商、农与夫啬夫、司商之数,并今《考工记》所载之工总属《冬官》,则不惟合于《周官》司空之所职,与小宰六官六属之目,而且《周官》制作之盛,灿然溢着于篇,使人得以观其会通,而为太平典礼之全书也。克宽因并录卷末,以俟博古君子正焉。

    朱升曰:“周公《六典》本以命官而非以记礼,其间所载之礼乃职掌之所及者尔。”

    薛瑄曰:“《周礼》后世用其制者,犹不可易” ,可见为圣人之书。

    何乔新曰:“‘‘《周礼》规模极其广大,节目极其周详,非圣人不能作也。其官名莫不有义,治非天事,谓之天官’者,治以道为本也;教非地事,谓之地官’者,教以化为本也。礼以仁为本,故礼曰《春官》;政以礼为本,故政曰《夏官》;刑以义为主,故刑曰《秋官》;事以智为主,故事曰《冬官》。名曰宰,以制变为义,名曰夫;以帅人为义,以正” 人则曰“正” ,以长人则曰“伯。” 司者,伺察之谓;氏者,世守之称。尊其智故称“大夫” ,卑其人故称“人。” 大纲小纪,莫不具载。非圣人心胸广大,孰能与于斯?彼不知而妄议者,乌足以论圣人之制作哉?奈何煨烬于秦火,而圣人之经不全;附会于汉儒,而圣经之旨益晦。是故《天官》之文,有杂在他官者,如内史司士之类是也。亦有他官之文杂在天官者,如《甸师》《世妇》之类是也。《地官》之文有杂在他官者,如《大司乐》、诸子之类是也。亦有他官之文杂在地官者,如《闾师》、柞氏之类是也。《春官》之文有杂在他官者,如《封人》、大小行人之类是也。亦有他官之文杂在春官者,如《御史》、大小胥之类是也。《夏官》之文有杂在他官者,如《衔枚》氏《司隶》之类是也;亦有他官之文杂在夏官者,如《职方氏》《弁师》之类是也。至如《掌祭》之类,吾知其非秋官之文。《县师》廛?

    考证

    人之类,吾知其为《冬官》之文。缘文尊意以考之,参诸经籍以证之,何疑之有?《冬官》未尝亡也,杂于五官之中耳。汉儒考古不深,遂以《考工记》补之。岂知乡师、载师之属,则杂于《司徒》;兽人、渔人之属,则杂于《大牢》;土方、形方之属,则杂于司马;雍氏、萍氏之属,则杂于《司寇》;郑、贾诸儒承讹踵谬,莫觉其非。至临川俞庭椿始作《复古编》,东嘉王次点又作《周官补遗》,草庐吴氏又从而考订之,由是《周礼》六官始得为全书矣。

    又曰:“《周礼》一书,其兵农以井田,其取民以什一,其教民以乡遂,其养士以学校,其建官以三百六十,其治天下以封建,其威民以肉刑。大本既立,然后其品节条目,日夜讲求而增益之。其上则六典、八法、八则、九柄、九贡、九赋、九式之序,其次则祭祀、朝聘、冠婚、丧纪、师田、行役之详,下至于车旗、圭、璧之器,梓匠、轮、舆之”度,与夫画缋刮摩抟埴之法,又其细则及于登鱼取龙,擉鳖之微,莫不备具。如天焉有象者在,如地焉有形者载,非聪明睿智,孰能及此哉?奈何一毁于战国之诸侯,再毁于秦坑之烈焰?汉兴百馀年,河间献王始上其书于《秘府》,又百年,刘歆始列其书于《录略》。惟其晚出,故当世儒者共疑之。或谓文王治岐之书,或谓战国之阴谋,或以为汉儒之附会。窃谓五等之爵,九畿之服,祭天祀地之礼,朝觐会同之事,皆非文王时所得为也。虽其书固详于财,然其规画也似巧,而惠下也甚厚;其经入也似丰,而奉上也甚约。谓理财之书又非深知《周礼》者也。使战国有如是之法,则为三代矣;使汉儒有如是之学,尚为汉儒哉?不幸书未成而公亡,其间制度未有施用,故封国之制不合于《武成》;建都之制,不合于《召诰》;设官之制不合于《周官》;九畿之制不合于《禹贡》,凡此皆预为之,而未经行也。欧阳氏疑其设官太多,非惟一官可兼众职,而有其事则设,无其事则废者亦多也,岂常置其官而多废廪禄乎?苏氏疑“王畿千里无地以容之”者,盖王畿四方相距千里,凡远郊、近郊、甸地、稍地、大都、小都,截然整齐,如画棋局,亦其设法然耳。而其地则包山林陵麓在其中,安能如一图哉!胡氏疑冢宰论道之官,不当统宫壸财用之事,殊不知财用统于冢宰,则用度有节而无泛用滥睗之弊;宫壸统于冢宰,则身修家齐而无女宠嬖幸之习,是乃格心之要务也,又岂可轻议其非哉?昔卢植言《周礼》与《春秋》相表里,盖《周礼》为尊王作,而《春秋》亦为尊王作也。故《周官》记三百六十,属之分职,而冠之以“惟王”之一辞;《春秋》载二百四十年之行事,而首之以“书王”之特笔,兹非二书之相为表里乎?然则诋以为非圣人之《书》者,谬矣。

    又曰:“《周礼》一书,周公致太平之法也。非周公之法,乃文、武之法也。非惟文、武之法,乃尧、舜、禹、汤之法也。尧、舜、禹、汤、文、武、周公,距今数千载,其致治之大本大法,于今可见者,《书》与《周礼》而已。《书》载其道,治天下之本也;《周礼》载其法,治天下之具也。有志于唐、虞、三代之盛者,舍二书何以哉?秦火之馀,书轶其半,然诸儒无” 异论,《周礼》固多错简,诸儒论说何其纷然也?独程、朱二大儒洞识圣人之精微,以为“非圣人不能作,然亦论其大旨而已。微辞奥义,未及论著,残章断简,未及考正,君子惜之。” 夫《冬官》未尝亡也,何必以千金购之,以《考工记》补之?至临川俞氏寿翁始悟《冬官》散见于五官之中,作《复古编》,以正汉儒之非。永嘉王氏次点亦作《周礼订注》,以羽翼俞氏之说。其后临川吴氏、清源丘氏各有考注。乔新自幼读是书,沉潜有年,以为四家之说备矣,惜其得于此者或散于彼,乃重加考订,每篇首依郑本列其目,存旧以参考也。次则取四家所论定其属,正讹以存古也。黜《考工记》别为卷,不敢淆圣经也。参考诸说,附以臆见,作《集注》以俟后之君子择焉。有天下国家者,以《书》之所载立其本,以《周礼》所载措诸用,孰谓唐、虞三代之盛治不可复哉?世谓《周礼》不可行者,以刘歆、王安石用之而败也。呜呼!是非圣经之过也,彼不识圣心,而徒泥其文也。唐太宗斟酌苏绰之制,以为建官授田、制军诘禁之法,天下岂有不蒙圣人之泽乎?

    丘浚曰:“《周礼》出于汉,六官亡其一。世儒以《考工记》补《冬官》亡,未始有异议者。宋淳熙中,俞廷椿始著《复古编》,谓《司空》之篇,实杂出于五官之属,且因《司空》之复,而六官之讹误亦遂可以类考。嘉熙间,王次点复作《周官补遗》。元泰定中,丘葵又参订二家之说,以为成书。” 由是以观,则《冬官》本未尝亡所亡者。《冬官》首章所谓“惟王建国” 至“以为民极” 二十字,及“乃立冬官司空” 至“邦国” 二十字,及“大司空、小司空之职” 二条尔。

    王鏊曰:“《周礼》周公致太平之书” ,规模大节,详备有

    能举而行之,则治效可立致。而其间亦有可疑焉者。冢宰“掌邦治,正百官” ,其职也而宫禁、妇寺之属皆在,乃至兽人、渔人、鳖人、司裘、染人、屦人之类何琐屑?而天府、外府、大小史、内外史乃属之春官,司徒掌邦教。所谓教者,师氏、司谏、司救五六员而已,其他六卿、六遂分掌郊里、征敛、财赋、纪纲、市城、管钥、门关,而谓之教何哉?职方氏、形方氏、遂师之属,岂得归之司马?大小行人之职,岂得归之春官?司空一篇已亡,汉儒以《考工记》补之,宋俞廷椿、王次点独谓未尝亡也,混于五官之中耳。《周官》曰:“司空掌邦土,居四民,时地利。” 则土地之图,人民之数,与夫土会、土宜、土均、土圭之法,不宜为司徒之职。《王制》曰:“司空度地、居民,量地远近,兴事任力,则经土地而井牧其田野” ,与夫起土役令赋之事,不宜为小司徒之职。如五官之中,凡掌邦居民之事,分属之司空,则五官各得其分,而《冬官》亦完,且合三百六十之数,《周官》粲然无缺,诚千古之一快也,而予不敢从,何哉?曰乱经。

    张诩曰:“文武之政,布在《方策》,所谓郁郁乎文者也。唐太宗深信矣,而无其辅;王通笃好矣,而无其时;刘歆有志矣,而昧于所事;宋神宗刻意矣,而失其所任。彼宇文之于苏绰似矣,而其人品相去敻绝,安能扩充以致周公广大之治?无怪文武之政寂寥千载,而莫有继之者已。”

    陆深曰:“《周礼》一书,文密意详,固是圣人之制作。” 王道曰:“文、武、周公,圣人也。其所讲画,必简易明达,决不至如《周礼》之烦冗琐屑,以为治岐之政、理财之书,断断其不然矣。然谓之阴谋,则实迂谬不类乎阴谋,谓之附会,则实片段不类乎附会,惟斥之以为末世黩乱不验之书,庶为切中其病,而《周礼》之不足信也的矣。”

    金瑶曰:此书周公治天下之大经大法,其有关于治道甚大。汉人乱以伪句,遂使程、朱二大儒不欲注,而国家因以不列于学官。“乱” 句之为此书累甚矣。

    李材曰:“《周礼》是周公致太平之书,当与五经并传,今《周礼》废而不讲,是经之阙也。”

    郝敬曰:“《周礼》非阙也,而世儒以为阙;《考工记》非补也,而世儒以为补。非阙而使人疑其为阙,非补而使人疑其为补,是书所以奇也。《五官》之文直而正,《考工》之文曲而奇,人疑其裁自两手而不知其同也,是书所以愈奇也。世儒谓汉儒补《记》,谓周公作《五官》。夫《五官》非圣人之作,而《记》亦非汉儒所能补,其诸六国处士之学,其《纵横》之言乎?”

    又曰:“《六经》有圣人治天下之道” ,是书则后世治天下之法。天下神器,可以道御,不可以计算约束而望其理也。圣人贵道不贵法,故孟子曰:“徒法不能以自行。《周礼》之书,徒法而已矣。” 王应电曰:“世人疑《周礼》者,率以行之者无效也。夫后世篡夺者祖揖让,战争者本放伐,岂尧舜汤武之过哉?王莽动法先圣以文其奸” ,奚止于《周礼》?安石徒得其糟粕以便其术,中间良法美意,皆罔然也。以是而訾圣经,不已异哉!或以“奔者不禁,王及后世子不会” 等语,非周公所作,不知此皆注家解释之误耳。故林孝存谓为《黩乱》不验之书,何休以为六国阴谋之书。今其书见存,黩乱阴谋安在?玩其文义,有能作此者,虽非周公,即圣人矣。

    陈仁锡曰:“以《周官全经》言之,洵有可疑者。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刖罪五百。太平之世,残形刻肤,赭衣菲屦,交臂历指而塞路,疑一也。泉府之职,官与民市,吏不能皆才,民不能皆愿,吏横则欺民,民猾则欺吏,疑二也。周家祭祀,莫详于颂。昊天之诗,郊祀无分。祭之文;般之诗望祀四岳河海,四望与山川无异。祭之文既” 右烈祖,亦右文母,妣与祖无各祭之文,其作乐亦未闻有用历代之奏以分祀之礼?疑三也。周西都则关中也;东都,今洛阳也。以千八百国计之,公五百里,侯四百里,伯三百里,子二百里,男百里,而海内之地方千里者九,何以封?疑四也。

    朱朝瑛曰:《周礼》一书,非圣人不能作,然其书残阙错乱,必草创而未成者。周公既没,遂不复行。宋迁而后,复多散佚。战国纵横之士,以意附益之。谭吉璁曰:“《易》《诗》《书》皆有序,《书周官》一篇,即《周礼》之序矣。”

    《周官传》:《汉志》四篇。

    按:《汉志》儒家别有《周政》六篇,《周法》九篇,《河间》《周制》十八篇,注云“献王所述。” 似与《周官》相表里,惜乎其皆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