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八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理学汇编 第八十一卷
理学汇编 经籍典 第八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理学汇编经籍典

     第八十一卷目录

     易经部总论七

      宋朱子语录乾坤共二十九则 彖传共四则 象传共十则 系辞上传共十

      四则 系辞下传共二则 文言传共二则 说卦传一则 序卦传共七则 杂卦传共四

      则 卜筮共十四则 论程传共二十一则 易说正讹共十二则 诸门人录问答语共五

      十四则

    经籍典第八十一卷

    易经部总论七

    宋朱子语录

    《乾坤》

    乾坤只是卦名。干只是个健,坤只是个顺。纯是阳,所 以健;纯是阴,所以顺。至健者惟天,至顺者惟地。所以 后来取象,干便为天,坤便为地。

    《答姜大中》云:所喻益见洒落,甚慰所望。但《西铭》之疑, 则恐未然。横渠之意,直借此以明彼,以见天地之间, 随大随小,此理未尝不同耳。其言则固为学者而设, 若大贤以上,又岂须说耶?伊川尝言:“若是圣人,则干 坤二卦亦不消得。”正谓此也。

    陈文蔚问:“程氏云:‘《诗》有《二南》,犹《易》有乾坤’,莫只是以 功化深浅言之?”曰:“不然。”文蔚又问:“莫是王者、诸侯之 分不同?”曰:“今只看《大序》中说,便可见。《大序》云:‘《关雎》《麟 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公;《鹊巢》《驺虞》之德,诸侯 之风,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公’。只看那‘化’字与‘德’ 字及所以‘教’字,便见《二南》犹乾坤也。”

    㬊渊问:“《易》之‘《干》皆圣人事,坤皆贤者事否’?”先生曰:“怕 也恁地断杀说不得。如《干》初九似说圣人矣;六二学 聚问辨则又不然。上九《文言》说贤人在下位,则又指 五为贤矣。看来圣人不恁地死杀说,只随事逐义说 道理而已。”

    “乾坤六爻不相似。”某尝说,圣人做这物事,不是将个 印版子脱出来。一个得一样,他各自随他道理。若个 个一样,便是扬子云书了。故说道“《易》难看。”盖缘后世 诸儒都将这《易》做发明天地造化之理。《易》本不如是。 盖《易》之作,本专为教人用做卜筮,然而他取象,如那 “《随》之时义”,“《遁》之时义”,这般底倒是后来添底。初做卦 时,本不如此,只是那卦爻中有这个道理,故说出来。 说出来时,本不为要发明这道理,只是说道理在卦 爻中时有这象。人若占得这爻时,便当因这象了,看 他下面占底。且如《坤》六二云:“直方大,坤”卦中唯这一 爻最纯粹。盖五虽尊位,却是阳爻破了体了。四重阴 而不中,三又不正,惟此爻得中正,所以就这说个“直 方大”,此是说《坤》卦之本体。然而本意却是教人知道 这爻有这个德,不待习学而无不利。人得这个时,若 能直,能方能大,则亦“不习无不利”,却不是要发明《坤》 道。伊川有这个病,从头到尾皆然。

    “乾吉在无首,坤利在永贞”,这只说二用变卦。“乾吉在 无首”,言卦之本体元是六龙,今变为:头面虽变,浑 身却只是龙,只一似无头底龙相似。《坤》“利在永贞”,不 知有何关捩子?这坤却不得见它“元亨”,只得它“永贞。” 《坤》之本卦固自有“元亨”,变卦却无。

    二卦有二中,二阴正,二阳正。言《干》之“无中正”者,盖云 不得兼言中正。二五同是中,如四上是阳,不得为正。 盖卦中以阴居阳,以阳居阴,是位不当。阴阳各居本 位,乃是正当。到那正中中正,又不可晓。

    伊川云:“卦爻有相应”,看来不得相应者多。且如《乾卦》 如其说时,除了二与五之外,初何尝应四?三何尝应 初六?坤卦更都不见相应?此似不通。

    “未有乾行而坤止”,此说是。且如“乾施物,坤不应,则不 能生物。”既会生物,便是动。若不是他健后,如何配干? 只是健得来顺。

    《干》主义,《坤》便主利。占得这卦,便主利。这事不是坤道 主利万物,乃是此卦占得时主有利。

    “资干以始”,便资坤以生,不争得霎时间坤之所生,即 干之所始者。

    《干》从知处说,《坤》从守处说,

    看来大人只是这大人,无不同处。伊川之病,在那“二 五相见”处。卦画如何会有相见之理?只是人占得这 爻,利于“见大人”,“万物睹之”,“睹”便是“见”字。且如《学聚》《问 辨》说个“君德”,前一处说“君德”,盖说道虽非君位,而有 君德。下面说许多大人者,言所以为大人者如此。今 说“二五相见”,却揍不着它这语脉。且如“‘先迷后得主’, 利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只是说先时不好,后来却好。 西南便合著,东北便合不著。岂是说卦爻,只是说占 底。

    乾坤阴阳,以位相对言,固只一般。然以分而言,干尊 坤卑,阳尊而阴卑,不可并也。以一家言之,父母固皆 尊,然母终不可以并乎父,所谓“尊无二上”也。

    《乾卦》连致知、格物、诚意、正心都说了,《坤卦》只是说个持守柔顺贞固而已。《坤卦》是个无头物事,事事都不 能为首,只是循规蹈矩,依而行之。干父坤母,意亦可 见。《乾卦》如创业之君,《坤卦》如守成之君。《干》如萧何,《坤》 如曹参。如云“先迷后得”,先迷者无首也;“后获”,迷于先 而获于后也。《干》则不言所利,《坤》则“利牝马之贞”每不 同,所以康节云:“《干》无十,《坤》无一。”《干》至九止,奇数也;《坤》 至十止,耦数也。或云:“《干》无十者,有《坤》以承之;《坤》无一 者,有《干》以首之。”曰:然。

    万人杰问:“《干》一画,《坤》两画,如何?”先生曰:“‘‘观《干》一而实’ 与《坤》二而虚’之说,可见干只是一个物事,充实遍满。” 天之包内皆天之气“《坤》便有开阖。”《干》气上来时,《坤》便开,从两边 去,如两扇门相似,正如扇之运风,甑之蒸饭,扇甑坤 风,与蒸干之气也。

    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 时焉。我欲观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 焉。”说者谓《夏小正》与《归藏》,然圣人读此二书,必是大 有发明处。《归藏》之书无传,然就使今人得二书读之, 岂能有圣人意思也?

    赵善誉说《易》云:“‘干主刚,坤主柔’。刚柔便自偏了。”某云: “若如此,则圣人作《易》,须得用那偏底在头上则甚?既 是乾坤皆是偏底道理,圣人必须作一个中卦始得。 今二卦经传,又却都不说那偏底意思是如何。刚,天 德也。如生长处,便是刚;消退处,便是柔。如万物自一 阳生后,生长将去,便是刚;长极而消退,便是柔。以天” 地之气言之,则刚是阳,柔是阴;以君子小人言之,则 君子是刚,小人是柔;以理言之,则有合当用刚时,合 当用柔时。

    “物物有乾坤之象”,虽至微至隐,纤毫之物亦无有无 者,子细推之皆可见。

    乾坤相为阴阳。《干》后面一半,是阳中之阴。《坤》前面一 半,是阴中之阳。

    乾道奋发而有为,坤道静重而有守。

    长儒问:“‘乾健坤顺’,如何得有过不及?”答曰:“乾坤者,一 气运于无心,不能无过不及之差。圣人有心以为之 主,故无过不及之失。所以圣人能赞天地之化育,天 地之功有待于圣人。”

    又问:“乾坤天地之性情。性是性,情是情,何故兼言之?” 曰:“乾,健也,动静皆健。坤,顺也,动静皆顺。静是性,动是 情。”

    《答吕祖俭》云:“某尝谓知乾坤变化,万物受命之理,则 知生而知死矣;尽亲亲、长长、贵贵、尊贤之道,则能事 人而能事鬼矣。只如此看,意味自长;戒慎隐微,又别 是一事,不必牵合作一串也。”

    王遇问:“伊川曰:‘仁是性也,仁便是性否’?”曰:“‘仁,性也;仁, 人心也’。皆如所谓乾卦相似,卦便有乾坤之类。性与 心便有仁义礼智,却不是把性与心便作仁看。” 又问:“干,圣人之分也,可欲之善属焉;坤,学者之分也, 有诸己之信焉”云云。答云:“此说大概得之。但乾坤皆 以性情为言,不当分无形有形只可论自然与用力 之异”耳。

    又问:“如《干》初九,‘潜龙’是象,‘勿用’是占辞,《坤》六五,‘黄裳’ 是象,‘元吉’是占辞,甚分明。至若《坤》初六‘履霜坚冰’,至 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六三‘含章可贞’”,“‘或从王事, 无成有终’,上六‘龙战于野,其血元黄’,皆是举象而占 意已见于象中。此又别是一例。如何?”先生曰:“《象》占例 不一,有占意已见于象中者,亦自可见。如《干》初九,坤” 六四。此至分明易见者,如“直方大。”惟直方故能大,所 谓“敬义立而德不孤。”六二有方大之象,占者有此德 而得此爻,则不习而无不利矣。言不待学习而无不 利也,故谓“直方大”为象。“不习无不利”为占辞亦可。然 直方故能大,故“不习无不利。”象既如此,占者亦不离 此意矣。六三阴居阳位,本是阴带些阳,故为含章之 象。又“贞以守”,则为阴象矣。“或从王事”者,以居下卦之 上,不终含藏,故有“或时出从王事”之象。“无成有终”者, 不居其成而能有终也。在人臣用之,则为不居其成, 而能有终之象,在占者用之,则为始进无成而能有 终也。此亦占意,已见于《象》中。六四重阴不中,故有“括 囊”之象。“无咎无誉”,亦“是象中,已见占意。”因问:“程《易》云: ‘六四近君而不得于君,为上下间隔之时,重阴不中’, 二说如何?”先生曰:“只是重阴不中,故当谨密如此。” 黄有开问:“《干》之九二是圣人之德,《坤》之六二是贤人 之德,如何?”先生曰:“只是九二是见成底,不待修为。如 ‘庸言之信,庸行之谨,善世不伐,德博而化’,此即圣人 之德也。”坤六二“直方大,不习无不利”,须是“敬以直内, 义以方外”,如此方能德不孤,方即是大矣。此是自直 与方以至于大,修为之序如此,是贤人之德也。尝谓 《干》之一卦,皆圣人之德,非是自初九以至上九渐渐 做来。盖圣人自有见成之德,所居之位有不同尔。德 无浅深,而位有高下,故然。昔者圣人作《易》以为占筮, 故设卦假《干》,以象圣人之德。如“勿用无咎”,“利见大人 有悔”,皆是占辞。若人占遇初九,则是潜龙之时,此则当勿用。如见龙在田之时,则宜见大人。所谓大人,即 圣人也。

    《干》九二是圣人之学,可欲之善属焉。可欲之善是自 然道理,未曾犯手处,故曰“圣人之学。”《坤》六二是贤人 之学,“有诸己之信属焉”,便须执持保守,依文案本做 将去,故曰“贤人之学。”“忠信进德,修辞立诚”,乾道也。是 流行发用,朴实头便做将去,是健之义;“敬以直内,义 以方外”,坤道也,便只简静循守,是顺之义。大率干是 做,坤是守。干如活龙相似,气焰猛烈,故九五便言“飞 龙在天。”《文言》解得活泼泼地,到坤便说得善了。说“黄 裳元吉”,《文言》亦只说“黄中通理,正位居体”而已。凡看 《易》,牢记阴阳两字;看乾坤,牢记健顺两字,便永不失 错。

    《彖传》

    《彖》辞极精,分明是圣人所作。鲁可几曰:“彖是总一卦 之义。”曰:“也有别说底。如《干彖》却是专说天。”

    先生曰:“《易》中《彖辞》,最好玩味,说得卦中情状出, 凡《彖辞》《象辞》皆押韵。”

    卦体如“内健外顺”、“内阴外阳”之类。卦德如“乾健坤顺” 之类也。

    《象传》

    《易》只是设个卦象,以明吉凶而已,更无他说。

    卲浩问:“《易》之象似有三样:有本画自有之象,如奇画 象阳,耦画象阴是也。”六十四卦之爻爻各是一象有实取物之象, 如乾坤六子,以天地雷风之类象之是也。有只是圣 人以意自取那象来,明是义者,如白马翰如“载鬼一 车”之类是也。实取物之象,决不可易,圣人姑假是象 以明义者,当初若别命一象,亦通得,不知是如此否? 先生云:“圣人自取之象,也不见得是如此。而今且据 因象看义。恁地说,则成凿了。”

    先生云:“伊川只将一部《易》来作譬喻说了,恐圣人亦 不肯只作一譬喻之书。朱震又多用伏卦互体,说阳 便及阴,说阴便及阳。《干》可为坤,坤可为干,恐太走作。 近来林黄中又撰出一般翻筋斗互体一卦,可变八 卦。”其说也是好笑。据某看得来,圣人作《易》,专为卜筮。 后来儒者讳道是卜筮之书,全不要惹他卜筮之意, 所以费力。今若要说《易》,须是添一重卜筮,意思自然 通透。如干初九,“潜龙”两字,是初九之象。“勿用”两字,即 是告占者之辞。如云若卜得初九是潜龙之体,只得 隐藏不可用。孔子作小象,又释其所以为“潜龙”者,以 其在下也。诸爻皆如此推看,自分明,又不须作设戒 也。

    伊川说象,只似譬喻样说。看得来须有个象如此,只 是如今晓他不出。

    以上底推不得,只可从《象》下面说去。王辅嗣伊川皆 不信象,如今却不敢如此说,道不及见这个了。且从 《象》以下说,免得穿凿。

    蔡文说江德功说《易》象如譬喻,《诗》之比兴同。某谓不 然。往复数书辨此,“潜龙勿用”,阳在下也,“阳”谓九;下谓 潜。阴疑于阳必战,谓某嫌于无阳也,故称龙焉。《易象》 说得如此分明。又《易》二体,初四二五等爻相应,二五 中正不中正,此是《易》中分明说了。惟互体之说,《易》中 不言。今诸儒必附会为之说,方曰“颐中有物”,曰“‘噬嗑’, 此岂非互体之验?”曰:“‘《颐》中有一物在内’,非谓互体,且 别无例。”蔡又谓:“人举二四同功,三五同功。”先生曰:“如 此举证又疏。”又引某卦自泰来,某卦自某来。先生曰: “此王辅嗣谓之。”蔡曰:“王辅嗣说彖,某却不是。”

    如《易》之词,乃是象占之词。若舍象占而曰“有得于词”, 吾未见其有得也。此皆过高之弊,所以不免劳动心 气。若只虚心以玩本文,自无劳心之害。

    或说:“《易象》云:‘果行育德’,育德有山之象,果行有水之 象;‘振民育德’,则振民有风之象,育德有山之象。”先生 云:“此说得好。‘风雷益’,则迁善当如风之速,改过当如 雷之决;‘山下有泽,损则惩忿有摧高之象,窒欲有塞 水之象。次第《易》之卦象都如此,不曾一一推究’。”又云: “迁善工夫较轻,如己之有善,以为不足,而又迁于至” 善。若夫改过者,非有勇决,不能贵乎其用力也。 郑东卿说《易》象亦有好处。如说《中孚》有卵之象;《小过》 有飞鸟之象,“孚”字从爪从子,有鸟抱子之象。以卦言 之,四阳居外,二阴居内,外实中虚,有卵之象。又言“鼎 象鼎之形,革象风炉”,这是他说得好处。他却尽欲牵 合附会,少间便疏脱。今人学问,且欲于正段处理会 却些小零碎底,亦用得一向。只是理会这个,便不是。 郑东卿少梅说“亦有是者。如《鼎》卦分明鼎之象,它说 革是炉之象”,亦恐有此理。“泽中有火”,《革☱☰》上画是 炉之口,五四三是炉之腹,二是炉之下,初是炉之底, 然亦偶然。此两卦如此耳。

    《系辞上传》

    《系辞》,恐并《彖辞》亦是。盖《彖》系于全卦之下,而爻、𦅸分 系于逐爻之下,其《经》只是连书,并在卦下,不再画卦, 如今所定之本也《大传》言《系辞》者四,今考其二,上文皆兼卦爻而言,恐 不得专以为爻辞。其一虽专指爻辞,则《爻辞》固《系辞》 之一也。其一为七八、九、六而言,七八九、六虽是逐爻 之数,然全卦七八则当占本卦辞,三爻七、八则当占 两卦辞,全卦九六则当占之卦辞。卦辞固不害其为 《系辞》也。蔡墨谓干之《坤》曰:“见群龙无首,吉。”则覆卦之 象,有不可行者矣。

    昔者圣人作《易》,设卦观象,“系辞焉而明吉凶”,几多分 晓。某所以说《易》,只是卜筮之书。

    敬之问《诗》《书》《序》。曰:“古本自是别作一处,如《易大传》,班 固《叙传》并在后。”

    又曰:“此等礼,古人目熟耳闻,凡其周旋曲折,升降揖 逊,无人不晓。后世尽不得见其详,却只有个说礼处 云‘大礼与天地同节’云云。又如乐尽亡了,而今却只 空留得许多说乐处云‘流而不息,合同而化’云云。又 如《周易》许多占卦,浅近底物事尽无了,却空有个系 辞,说得神出鬼没。”

    《孔子》之辞说向人事上者,正是要用得。

    孔子七十岁方系《易》、作《春秋》。而王通未三十皆做了 圣人,许多事业气象去不得了,宜其死也。

    《上、下系辞》,说那许多爻,直如此分明。他人说得分明, 便浅近;圣人说来却不浅近,有含蓄。所以分在《上》《下 系》,也无甚意义。圣人偶然去这处说,又去那处说。尝 说道,看《易》底不去理会道理,却只去理会这般底。譬 如读诗者不去理会那四字句押韵底,却去理会那 《十五国风》次序相似。

    杨道夫曰:“前辈皆有一病。如欧公又却疑《系辞》非孔 子作。”曰:“这也是他一时所见。如《系辞》《文言》若是孔子 做,如何又却有‘子曰’字。某尝疑此等处,如五峰刻《通 书》相似,去了本来所有篇名,却于每篇之首加一周 ‘子曰’字。《通书》去了篇名,有篇内无本‘篇’字。如‘理性命 章者,煞不可理会。盖‘厥彰厥微,匪灵弗莹’,是说理。刚 善刚恶,柔亦如之’”,“‘中焉正矣’是说性。自此以下却说 命,章内全无此三字。及所加‘周子曰’三字,又却是本 所无者次第《易系文言》,亦是门人弟子所剿入耳。” 李德之问:“《系辞精义》编得如何?”先生曰:“编得亦杂。只 是前辈说辞,有一二句与《系辞》相杂者皆载,只如‘触 类而长之’。前辈曾说此,便载入,更不暇”问及是与不 是。

    或问:“《系辞》第一章第二节,盖言圣人因造化之自然 以作《易》。”先生曰:“论其初,则圣人是因天理之自然而 著之于书,此是后来人说话。又是见天地之实体,而 知《易》之书是如此。如见天之尊,地之卑,却知得《易》之 所谓乾坤者如此;天之高,地之下,却知得《易》之所分 贵贱者是如此。”又曰:“此是因至著之象,以见至微之” 理。

    吴必大问“《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云云。曰: “‘‘凡天地有许多道理,《易》上皆有所以与天地准’,而能 ‘弥纶天地之道’。”“弥’字,若今所谓封弥试卷之‘弥’,又若 ‘弥缝’之‘弥’,是恁地无缝底意思。某所以解遍满也,不 甚似。”既而曰:“也只得云云。”又曰:“天地有未至处,《易》却 能弥纶得他。”

    又问“《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先生曰:“《易》道 本与天地齐准,所以能弥纶天地之道。凡天地之间 之物,无非《易》之道,故《易》能弥纶天地之道而圣人用 之也。弥如封弥之弥,糊合使无缝罅。纶如络丝之纶, 自有条理。言虽是弥得外面无缝罅,而中则事事物 物各有条理。弥如大德敦化,纶如小德川流。弥而非 纶”,则空疏无物;“纶而非弥”,则判然不相干。此二字见 得圣人下字甚密也。

    又问:“‘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天文为阳,地理 为阴,是否?”曰:“然。然天亦具阴阳。日是阳,月是阴;昼是 阳,夜是阴;地东南是阳,西北是阴;平坦是阳,险阻是 阴;高者是阳,下者是阴。”

    “仰观天,俯察地”,只有一个阴阳。圣人看这般许多般 物事,都不出“阴阳”两字。便做《河图》《洛书》,也只是阴阳。 初说时只是奇耦。

    《系辞下传》

    林学蒙问:“‘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象只是干兑离震 之象,未说到天地雷风处否?”曰:“是。然八卦成列,是做 一项看;‘象在其中,又是逐个看’。”问曰:“成列自是一奇 一耦。画到三画处便是成列,其中逐一分,便有干兑 离震之象否?”曰:“是。”

    问:“‘八卦成列’,只是说干兑离震巽坎艮坤。先生解更 云‘之类’,如何?”曰:“所谓‘成列’者,不止只论此《横图》。若《干》 南坎北,又是一列,所以云类。”

    《文言传》

    伏羲自是伏羲《易》,文王自是文王《易》,孔子自是孔子 《易》。伏羲分卦,干南坤北,文王卦又不同,故曰《周易》“元 亨利贞。”文以前只是“大亨而利于正”,至孔子方解作 四德。《易》只是尚占之书《文言》上不必大,故求道理。看来只是协韵说将去。“潜 龙勿用,何谓也?”以下大概各就它要说处便说,不必 言专说人事天道。伊川说“干之用”、“干之时。”“干之义”,难 分别,到了,时似用,用似义。

    周贵卿问:“‘元亨、利、贞’,以此四者分配四时,却如何?”云: “《干》之德也。”曰:“它当初只是说‘大亨利于正’,不以分配 四时。孔子见此四字好,后始分作四件说。孔子之《易》, 与文王之《易》略自不同。伏羲《易》自是伏羲《易》,《文王易》, 自是文王《易》,孔子《易》,自是孔子《易》。”

    《说卦传》

    说卦中说许多卜筮。今人说《易》,却要扫去卜筮,如何 理会得!《易》每恨不得古人活法,只说得个半死半活 底。若更得他那个活法,却须更看得高妙在古人,必 自有活法。且如筮得之卦爻,却与所占底事不相应 时如何?它到这里,又须别有个活底例子括将去,不 只恁死杀著,或是用支干相合配处,或是因他物象。 揲蓍,虽是《占筮》,只是后人巧去里面见个小小道理。 旁门曲径,正理不只如此。

    《序卦传》

    《序卦》首言“天地万物,男女夫妇”,是因咸恒为夫妇之 道说起,非如旧人分天道人事之说。大率上经用干 坤坎离为始终,下经便当用艮兑巽震为始终 卦有反有对,乾坤坎离是反,艮兑震巽是对,乾坤坎 离倒转也。只是四卦,艮兑巽震倒转则为《中孚》《颐》《小 过》《大过》,其馀皆是对卦。

    《序卦》《杂卦》,圣人去这里,见有那无紧要底道理,也说 则个了过去。然《杂卦》中亦有说得极精处。

    杨道夫问:“《序卦》或以为非圣人之书,信乎?”曰:“‘此沙随 程氏之说也。先儒亦以为非圣人之蕴’,某以为谓之 ‘非《易》之精’,则不可。周子分‘精’与‘蕴’字,甚分明。《序卦》却 正是‘《易》之蕴’,事事夹杂,都有在里面。”问:“何谓易之精?” 曰:“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 这便是《易》之精。”问:“如《序卦》中亦见消长进退之义,唤 做不是,精不得。”曰:“此正是事事夹杂,都在里面,正是 蕴。须是自一个生出来,以至于无穷,便是精。”

    又问:“《晋序卦》:‘物不可以终壮,故受之以晋’。传曰:‘物无 壮而终止之理,既壮盛则必进’。窃意物进而后至于 壮,盛则衰退继之矣。今曰‘壮则必进’,此义如何?”答云: “物固有壮而后进者,亦有进而后壮者,各随其事而 言,难以一说拘也。且以十二月卦论《大壮》之为《夬》,《夬》 之为《干》,岂非壮而后进乎?至干乃极而衰耳。”

    又问:“《序卦》中如所谓‘缓必有所失’,似此等事,恐后人 道不到。”先生曰:“‘然。”问:“‘缓’字恐不是。迟缓之‘缓’,乃是懈 怠之意,故曰:‘解缓’也。”曰:“缓’是散意。”问:“如‘纵弛’之类否?” 曰:“然。”

    又问:“《序卦》中有一二处不可晓处,如六十四卦独不 言咸卦,何也?”曰:“‘夫妇之道’即《咸》也。”问:“恐亦如上经不 言乾坤,但言‘天地’,则乾坤可见否?”曰:“然。”问:“‘不养则不 可动,故受之以《大过》’,何也?”曰:“动则过矣,故《小过》亦曰: ‘有其信者必行之,故受之以《小过》’。”问:“‘物不可以终壮, 故受之以晋’,壮与晋何别?”曰:“不但如此壮而已,又更” 须进一步也。

    《杂卦传》

    “《杂卦》反对之义,只是反复,则其吉凶祸福,动静刚柔, 皆相反了。”曰:“是如此。不知如何,末梢数卦,又不对了。 《大畜》时也晓不得,又也与天妄不相反,是如何?临观 更有‘与求’之义。《临》以二阳言之,则二阳可以临上四 阴;以卦中爻言之,则六五、上六又以上而临下;《观》自 下而临上,则为观,是平声;自上而为物之观,是去声”; 噬嗑,食也;《贲》,无色也,义可通,但不相反。“谦轻”,是自谦 益,不自尊重。女待男而行,所以为渐。

    “刚柔虽若各有所偏,必相错而后得中,然在乾坤二 卦之全体,当刚而刚,当柔而柔,则不待相错而不害 其为全矣。其爻位之无过不及者,如乾坤之二五,亦 不待相错而不害其为中矣。阴阳变化,而太极之妙 无不在焉”,于此盖可见也。今谓乾刚坤柔便有所偏, 恐于二卦之《彖》及二五之爻词有不通者。其论四爻 过不及之浅深,则为精密,非他说之所及矣。

    金去伪问:“‘谦轻而豫怠也’,谦何以为轻?”曰:“‘‘轻是自卑 小之义,悦豫之极,便放倒了,如上爻‘冥豫’是也。 伊川说:‘未济男之穷也’,为三阳失位’,以为斯义也,得 之。成都隐者见张钦夫说伊川之在涪也,一日读《易》, 有刳桶人以此问伊川,伊川不能答。其人云:‘三阳失 位’,故伊川记之’。不知此语,《火珠林》上已有。盖伊川未 曾看”《杂书》,所以被它说动了。

    《卜筮》

    “《易》所以难读”者,盖《易》本是卜筮之书,今却要就卜筮 中推出讲学之道,故成两节工夫。

    或问:“《易解》伊川之外,谁说可取?”先生曰:“如《易》,某便说 道:圣人只是为卜筮而作,不解有许多说话。但是此 说难向人道,而今人不肯信。向来诸公力来与某辨某煞费气力与它分析。而今思之,只好不说,只做放 那里。信也得,不信也得,无许多气力分疏。且圣人要 说理,何不就理上直剖判说?何故恁地回互假托,教” 人不可晓,又何不别作一书?何故要假卜筮来说?又 何故说许多吉凶悔吝?此只是理会卜筮后,因其中 有些子理,故从而推明之,所以《大象》中只是一句两 句子解了。但有《文言》与《系辞》中数段说得较详,然也 只是取可解了底来解,如不可晓底也不曾说。而今 人只是眼孔小,见他说得恁地,便道有那至理,只管 要去推求。且孔子当时教人,只说《诗》《书》执《礼》,只说学 《诗》乎与?“兴于诗,立于礼,成于乐”,只说人而不为。《周南》 《召南》。《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元不曾教人去 读《易》。但有一处说:“假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 过矣。”只是孔子自恁地说,不曾将这个去教人。如周 公做一部《周礼》,可谓纤悉备毕;而《周易》却只掌于大 卜之官,却不似《大司乐》教成均之属。重缘这个只是 理会卜筮,说个阴阳消长,却有些子理在其中。伏羲 当时偶然见得一是阳,二是阴,从而画放那里。当时 人一也不识,二也不识,阴也不识,阳也不识,伏羲便 与它剔开这一机。然才有个一二,后来便生出许多 象数来。恁地时节,它也自过不住。然当初也只是理 会网罟等,也不曾有许多峣崎,如后世《经世书》之类。 而今人便要说伏羲如神明样,无所不晓得。伏羲也 自纯朴,也不曾去理会许多事来。自它当时剔开这 一个机,后世间生得许多事来,它也自不奈何,也自 不要得恁地。但而今所以难理会时,盖缘“亡了那卜 筮之法。如《周礼》大卜掌三易之法。《连山》《归藏》《周易》,便 是别有理会《周易》之法。而今却只有《上下经》两篇,皆 不见许多法了,所以难理会。今人却道圣人言理,而 其中因有卜筮之说。他说理后,说那卜筮上来做么? 若有人来与某辩,某是不答。”次日,义刚问:“先生昨言 《易》只是为卜筮而作,其说已自甚明白。然先生于先 天、后天、无极、太极之说,却留意甚切,不知如何?”先生 曰:“卜筮之书,如《火珠林》之类,许多道理依旧在其间。 但是因它作这卜筮后,去推出许多道理来。它当初 做时,却只是为卜筮画在那里,不是晓尽许多道理 后,方始画。这个道理难说。向来张安国儿子来问,某 与说云:‘要晓得,便只似《灵棋课》模样。有一朋友言,恐 只是以其人未能晓,而先之以此说’。”某云:“是诚实恁 地说。”良久曰:“通其变,遂成天下之文;极其数,遂定天 下之象。”陈安卿问:“《先天图》有自然之象数,伏羲当初 亦知其然否?”曰:“也不见如何。但圆图是有些子造作 模样。如方图只是据见在底画,圆图便是就这中间 拗做两截,恁地转来底是奇,恁地转去底是耦,便有 此不甚依它当初画底。然伏羲当初也只见个太极, 下面有个阴阳,便是一生二,又生八,恁地推将去,做 成这物事。想见伏羲做得这个成时,也大,故地喜欢。 自前不曾见一个物事了,恁地齐整。”因言:“夜来有一 说,不曾尽通。《书》言:‘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 卦以发精”是圣人本意;蕴是偏旁带来道理。如《春秋》, 圣人本意,只是载那事,要见世变,礼乐征伐自诸侯 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如此而已。就那事上见得是 非美恶曲折,便是因卦以发。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 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这四象生八卦”以上便是 圣人本意底。如《彖》《象》《文言》《系辞》,皆是因而发底,不可 一例看。今人只把做占去看,便活。若是的,定把卦爻 来作理看,恐死了。国初讲筵讲“‘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太祖遽云:‘此书岂可令凡民见之’?”某便道是解《易》者 错了。这“大人”是“飞龙”,言人若占得此爻,便利于见那 大人。如人臣占得此爻,则利于见君而为吉也。如那 “见龙在田,利见大人”,有德者亦谓之“大人。”言人若寻 师,若要见好人时,占得此爻则吉。然而此两个“利见 大人”,皆言“君德也”者,亦是说有君德而居下者。今却 说九二居下位而无应,又如何这个无头面,又如何 见得应与不应,如何恁地硬说得?若是把做占看时, 士农工、商,事事人用得这般人,占得便把做这般用; 那般人占得,把做那般用。若似而今说时,便只来便 看道理如何,后作区处。古时人蠢蠢然事事都不晓 得,做得是,也不知做得不是,也不知圣人便作《易》,教 人去占,占得恁地便吉,不恁地便凶。所谓“通天下之 志,定天下之业,断天下之疑”者,即此是也。而今若把 作占说时,吉凶悔吝“便在我看。把作什么用?皆用得。 今若把作文字解,便是硬装了。”安卿问:“如何恁地?”先 生曰:“而今把理说时,吉凶悔吝皆断定在九二、六四 等身上矣。如此,则吉凶悔吝是硬装了,便只作得一 般用了。”胡叔器问:“吉凶是取定于揲蓍否?”曰:“是。然则 《洪范》‘龟从筮从’,又要‘卿士庶民从’,如何?”曰:“决大事,也 不敢”不恁地兢谨。如迁国立君之类,不可不恁地。若 是其它小事,则亦取必于卜筮。而圣人见得那道理 定后,常不要卜。且如舜所谓“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 神其依,龟筮协从。”若恁地,便是自家所见已决,而卜亦不过如此。故曰:“卜不习吉。”且如周公《卜宅》云:“我卜 河朔黎水,我乃卜涧水东,瀍水西,惟洛食瀍涧只在 洛之旁。这便见得是公先自要都洛,后但夹将瀍涧 来卜,所以每与洛对说,而两卜所以皆言惟洛食。见 得是人谋先定,后方以卜来决之。《择之》言:‘筮短龟长, 不如从长看来,龟又较灵’。”先生曰:“揲蓍用手,又不似 钻龟较自然。只是将火一钻,便自成文,却就这上面 推测。”叔器问:“龟卜之法如何?”曰:“今无所传,看来只似 而今五兆卦。此间人有五兆卦,将五茎茅自竹筒中 写出来,直向上底为木,横底为土,向下底为水,斜向 外者为火,斜向内者为金,便如文帝兆得大横土也。 所以道‘予为天王,夏启以光’,盖是得土之象。”

    初九夜侍坐,复举《易》说云:“天下之理,只是一阴一阳, 刚柔仁义皆从此出。圣人始画为一奇一耦,自一奇 一耦错综为八,为六十四,为三百八十四爻,天下万 事,具尽于此,盖该备于一阴一阳而无所遗也。所谓 刚柔、仁义,皆从此出。圣人命之以辞,而吉凶、悔吝、利 不利,皆自此而来。”遂举乾坤一二卦爻云:“大概阳爻” 多吉而阴多凶,又看他所处之地位如何。《六经》中因 此事则说此理,惟《易》则未有此事而先有此理,圣人 预言之以告人。盖天下万事不离于阴阳之理,该备 天下万物之变态。圣人仰观俯察于阴阳之理而有 以见之,遂为之说,以晓谕天下来世。然事虽未形,而 实然之理已昭著,世间事不出是许多。吾虽先见而 预为之说,而未至未然之理,固难以家至而户晓,故 假设为卦爻之象,寓于卜筮之法。圣人又于其卦爻 之下而系之以辞,所以示人以吉凶悔吝之理。吉凶 悔吝之理,即阴阳之道,而又示人以利正之教。如占 得《干》,此卦固是吉,辞曰“元亨。”“元亨”,大亨也。卦固是大 亨,然下即云“利正”,是“虽大亨,正即利,而不正即不利 也。使天下因是而占,因占而得其吉,而至理之权舆, 圣人之至教寓于其间矣。如得《干》之卦五爻不变而 初爻变,示人以勿用之理也。得《坤》之卦而初爻变,是 告人以履霜之渐也。大概正为吉,而不正为不吉;正 为利,而不正为不利,其要在使人守正而已。”又云:“‘‘《易》 无思也’。他该许多道理,何尝有思?有为而为,寂然不 动,感而遂通’,才感便通。”因举论占处。

    沈僩问:“《坤六二》:‘不习无不利’,或以为此成德之事,或 以为学者须时习,然后至于不习。”曰:“不是如此。圣人 作《易》,只是说此爻中有此象。若占得此爻,便应此事, 自有此用。未说到时习。至于不习与成德之事,在学 者固当如此。然圣人作《易》,未有此意在。某说《易》所以 与先儒不同,正在于此。某之说只有一个壁直意思”, 都不霑惹。学者须先晓得某之正意,然后方可推说 其他道理,如“过剑门”相似,须是蓦直撺过剑门,脱得 剑门了,却以之推说《易》之道理,横说竖说都不妨。若 搀挨近两边,触动那边,便是撺不过,便非《易》之本意 矣。据某解,一部《易》只是作一筮书。若晓得某说,则晓 得伏羲文王之《易》,本是作如此用,元未有许多道理 在,方不失《易》之本意。如人射箭,须先射中红心了,然 后以射他物,无有不中。今未晓得圣人作《易》本意,便 要说道理。纵晓说得好,只是无情理,与《易》元不相干。 圣人分明说“昔者圣人之作《易》也,观象设卦筮书者”, 此类可见。《易》只是说个卦象,以明吉凶而已,更无他 说。今人读《易》,当分为三等:伏羲自是伏羲之《易》,文王 自是文王之《易》,孔子自是孔子之《易》。看伏羲之《易》,如 未有许多彖象文言说话,方见得《易》之本意,只是要 作卜筮用。如伏羲画八卦,那里有许多文字言语,只 是某卦有某象,如干有干之象,坤有坤之象而已。今 人说《易》,未曾明乾坤之象,便先说乾坤之理,所以说 得都无情理。及文王周公分为六十四卦,添入“乾元 亨利贞,坤元亨利,牝马之贞”,不是伏羲之意,已是文 王周公自说他一般道理了,然犹是就人占处说。如 占得乾卦,则“大亨而利于正”耳。及孔子系《易》,作《彖象》 《文言》,则以“元亨利贞”为干之四德,又非文王之《易》矣。 然孔子虽尽是说道理,犹因卜筮上发出许多道理, 教人晓得所以凶,所以吉。卦爻好则吉,卦爻不好则 凶;卦爻大好而己德相当则吉;卦爻虽吉而己德不 足以胜之,则虽吉亦凶;卦爻虽凶而己德足以胜之, 则虽凶犹吉。如云“需于泥致寇”至,此爻本不好,而象 却曰“自我致寇,敬慎不败也。”盖卦爻虽不好,而占之 者能敬谨畏防,则亦不至于败。盖《需》者待也,需有可 待也。需有可待之时,故得以思患预防而不至于败。 此则圣人就占处发明诲人之理。

    “今人说《易》,必先掊击了卜筮。如下系说卜筮,是甚次 第!某所恨者,不深晓古人卜筮之法,故今说处,多是 想象古人如此。”或曰:“卜蓍求卦,即其法也。”曰:“卦爻与 事不相应,则推不去。古人于此有变通,或以支干推 之。”

    圣人作《易》,本为占筮,然其辞固包义理在其中。孔子 恐人只于卜筮上来,一向泥著,方只以义理解之。如乾卦“元亨利贞”,文王之辞,在占法只是二事,云占得 此纯阳之卦者,“大亨以正也”,“大亨”言其吉,然所利者 必须是正,此为之戒辞也。《文言》方解作“四德。”然观《传》 之言,是“兴神物以前民用,吉凶与民同患”,“观变于阴 阳以生蓍”等语,则知《易》本为卜筮而作,古人淳朴,不 似后世机智,事事理会得,于事既不能无疑,即须来 占,方知吉凶。圣人就上为之戒,便是开物成务之道。 若不以卜筮言之,则开物成务,何所措?动则观其变 而玩其占,极数知来之谓占。此即是《易》之用,使人占 决于《易》,便是圣人家至户到以教之也。

    廖德明问:“读《易》贵知时。今观爻辞,皆是随时取义。然 非圣人见识超绝,尽得义理之正,则所谓‘随时取义’, 安得不差?”先生曰:“古人作《易》,只是为卜筮。今说《易》者, 乃是硬去安排。圣人随时取义,只事到面前,审验个 是非,难为如此安排下也。”

    先生论《易》云:“《易》本是卜筮之书,若人卜得此爻,便要 人玩此一爻之义。如‘利贞’,只是正者便利,不正者便 不利,不曾说道利不贞者。人若能见得道理十分分 明,则亦不须更卜。如舜之命禹曰:‘官占惟先蔽志,昆 命于元龟,朕志先定,询谋佥同,鬼神其依,龟筮协从, 卜不习吉。其,犹将也。言虽未卜,而吾志已是先定,询 谋已是佥同,鬼神亦必将依之,龟筮亦必须协从之。 所以谓‘卜不习吉’者,盖习,重也’。这个道理已是断然 见得如此,必是吉了,便自不用卜;若卜,则是重矣。” 魏丙问“元亨利贞”之说。先生曰:“《易系》云:‘夫《易》开物成 务,冒天下之道’。盖上古之时,民淳俗朴,风气未开,于 天下事全未知识,故圣人立龟以与之”卜,作《易》以与 之筮,使之趋利避害,以成天下之事,故曰“开物成务。” 然伏羲之卦爻也难理会,故文王从而为之辞,然于 其间又却无非教人之意。如曰“元亨利贞”,则虽大亨, 然亦利为正。如不贞,虽有大亨之卦,亦不可用。如曰 “潜龙勿用”,则阳气在下,故教人以“勿用童蒙”,则又教 人以须是童蒙,而求贤益于人,方吉。凡言吉,则不如 是,便有个凶在那里;凡言不好,则莫如是,然后有个 好在那里。他只是不曾说出耳。物,只是人物,务只是 事务;冒,只是罩得天下许多道理在里。自今观之,也 是如何出得他个!

    先生曰:“《易》中言‘占者有其德,则其占如是吉;无其德 而得是占者却是反说。如‘《南蒯》得黄裳元吉’,疑吉矣, 而蒯果败者,盖卦辞明言‘黄裳则元吉,无‘黄裳之德 则不吉也。又如适所说‘直方大,不习无不利’,占者有 直方大之德,则习而无不利。占无此德,即虽习而不 利也。如奢侈之人,而德恭俭,则吉’之占,明不恭俭者’’”, 是占为不吉也。他皆放此。如此看,自然意思活。 《易》之为书,本为卜筮而作,然其义理精微,广大悉备, 不可以一法论。盖有此理即有此象,有此象即有此 数,各随问者意所感通,如“利涉大川”,或是渡江,而推 类旁通,则各随其事。

    《易》本为卜筮设,如曰“利涉大川”,是利于行舟也;“利有 攸往”,是利于启行也。《易》之书大率如此。后世儒者鄙 卜筮之说,以为不足言,而所见太卑者,又泥于此而 不通,故曰“《易》难读之书也。”不若且就《大学》做工夫,然 后循次读《论》《孟》《中庸》,庶几切己有益也。

    “《易》本卜筮之书,而其画卦《系辞》,分别吉凶,皆有自然 之理。读者须熟考之,不可只如此想象赞叹。若可,只 如此统说便了,则夫子何用绝韦编而灭漆简耶? 《易》本卜筮之书,后人以为止于卜筮,至王弼用老庄 解,后人便只以为理,而不以为卜筮,亦非。想当初伏 羲画卦之时,只是阳为吉,阴为凶,无文字,某不敢说。” 窃意如此,后文王为之作《彖辞》,周公为之作《爻辞》,孔 子为之作《十翼》,皆解当初之意。今人不看卦爻而看 《系辞》,是犹不看《刑统》之序例也,安能晓?今人须以卜 筮之书看之方得,不然不可看《易》。

    《论程传》

    《易》之为书,更历三圣,而制作不同。若包牺氏之象,文 王之辞,皆依卜筮之为教,而其法则异。至于孔子之 赞,则一以义理为教,而不专于卜筮也。是岂其故相 反哉?俗之淳漓既异,故其所以为教为法者,不得不 异,而道则未尝不同也。然自秦汉以来,考象辞者,泥 于术数,而不得其弘通简易之法;谈义理者,沦于空 寂,而不适乎仁义中正之归;求其因时立教,以承三 圣,不同于法而同于道者,则惟伊川先生程氏之书 而已。后之君子,诚能日取其一卦若一爻者,熟复而 深玩之,如己有疑,将决于筮,而得之者,虚心端意,推 之于事,而反之于身,以求其所以处此之实,则于吉 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将无所求而不得。迩之 事父、远之事君、亦无处而不当矣。

    伊川先生晚年所见甚实,更无一句悬空说底语。今 观《易传》可见,何尝有一句不着实!

    伊川晚年文字如《易传》,直是盛得水住。

    程子高弟尹公尝谓:《易传》乃夫子自著,欲知其道者
    考证
    求之此足矣,不必旁观他书。盖语录或有它人所记,

    未必尽得先生意也。又言:“先生践履尽一部《易》,其作 传只是因而写成。”此言尤有味。

    伯恭谓“《易传》理到语精,平易的当,立言无毫发遗恨”, 此乃名言。

    《易传》不看本文,亦自成一书。

    《诗》书略看训诂,解释文义令通而已,却只玩味本文。 其道理只在本文,下面小字尽说,如何会过得它!若 《易传》,却可脱去本文。程子此书,平淡地慢慢委曲,说 得更无馀蕴,不是那敲磕逼匝出底,义理平铺地放 在面前。只如此等行文,亦自难学。如其它峭拔雄健 之文,却可做;若《易》传淡底文字,如何可及!

    《易传》明白无难看处。但此是先生以天下许多道理, 散入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之中。将作《易》看,即无 意味;须将来作事看,即句句字字有用处耳。

    程氏《易传》难看,其用意精密,道理平正,更无抑扬。若 能看得有味,则其人亦大段知义理矣。

    问看《易传》。曰:“此书难看,须经历世故,多识尽人情物 理,方看得入。盖此书平淡所说之事,皆是见今所未 尝有者,如言事君处及处事变患难处,今皆未尝当 著,可知读时无味。盖它说得阔远,未有底事预包载 在此。学者须读《诗》《书》,它经自有个见处,及曾经历过 前件,此等事,方可以读之,得其无味之味,此初学者” 所以未可便看。如《论语》所载,皆是事亲、取友、居乡党, 目下便用得者,所言皆对着学者即今实事。《孟子》每 章先言大旨了,又自下注脚。《大学》则前面三句,总尽 致知格物而下一段,纲目欲明,“明德”以下一段,又总 括了传中许多事,一如锁子骨,才提起便总统得来。 所以教学者且多看此二三书。若此传,则卒乍里面 无提起处,其间义理阔,多。伊川所自发,与经文又似 隔一重皮膜,所以看者无个贯穿处。

    且读《易传》甚佳,但此书明白而精深,易读而难晓,须 兼《论》《孟》及《诗》《书》明白处读之,乃有味耳。

    《易传》,须先读他书,理会得义理了,方有入路,见其精 密处。盖其所言义理极妙,初学者未曾使著,不识其 味,都无启发。如《遗书》之类,人看着却有启发。非是《易 传》不好,是不合使未当看者看。须是已知义理者,得 此便可磨砻入细。此书于学者非是启发工夫,乃磨 砻工夫。

    《易传》极有难记当处。盖《经》之文意本自宽平,今传却 太详密,便非本意。所以只举《经》文,则《传》之所言提挈 不起,贯穿不来,须是于《易》之外别作一意思读之,方 得其极。寻常每欲将要紧处逐项抄出,别写为一书 而未暇,大抵读书求义,宁略毋详,宁疏毋密,始有馀 地也。详故碎密故拘

    “程先生《易传》,义理精,字数足,无一毫欠阙,只是于本 义不相合。《易》本是卜筮之书,程先生只说得一理。” 问:“程传大概将三百八十四爻做人说,恐通未尽否?” 曰:“也是。则是不可装定做人说,看占得如何。有就事 言者,有以时节言者,有以位言者;以吉凶言之,则为 事;以终始言之,则为时;以高下言之,则为位。随所作 而”看,皆通。《系辞》云:“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岂可装定 做人说。

    程《易》言理甚备,象数却欠在。

    伊川《易》煞有重叠处。

    伯恭多劝人看《易传》一禁。定,更不得疑着局定,学 者只得守定。此个义理固是好,但缘此使学者不自 长意智,何缘会有聪明?

    因记顷年汪端明说沈元用问尹和靖:“‘伊川先生《易 传》何处是切要处’?尹云:‘体用一源,显微无间’。此是最 切要处。”后举似李先生,先生曰:“尹说固好,然须是看 得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都有下落处,方始说得 此话。若学者未曾子细理会,便与他如此说,岂不误 他?”某闻之悚然,始知前日空言无实,全不济事。自此 读书益加详细云。

    答:钦夫孟子说疑义如《易传》,已为太详,然必先释字, 次释文义,然后推本而索言之,其浅深近远,详密有 序,不如是之匆遽而繁杂也。大抵解经,但可略释文 义名物,而使学者自求之,乃为有益耳。

    程传《艮卦》云:“‘圣人能使天下顺治,非能为物作则也, 唯止之各于其所而已’。此说当矣。至谓‘艮其背’”为“止 于所不见,却恐未是,据《彖辞》自解得分晓。”曰:“‘‘艮其止, 止其所’也’。上句‘止’字便是‘背’字,故下文便继之云‘是 以不获其身’,更不复出‘艮其背’也。止是所当止之处, 下句‘止’字却是解‘艮’字,‘所’字是解‘背’字,盖谓‘止于所 当止也。所即至善之地,如‘君之仁,臣之敬’之类。‘不获 其身’,是无与于己;‘不见其人’,是亦不见人。无己无人, 但见是此道理各止其所也。‘艮其背’,是止于静;‘行其 庭’,是止于动。故曰:‘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必大问:“‘如何 不见其人?若舜禹有天下而不与’,是否?”先生曰:“近之。” 继曰:“似未若《遗书》所谓‘百官万务,全’”革“百万之众”,“饮水曲肱,乐在其中”,“万变皆在人”,其实无一事,却是此 气象。大概看《易》,须谨守《彖》《象》《文言》,圣人解得精密平 易。后人看得不子细,好自用己见解说,不若虚心去 熟看,便自见。如乾九五《文言》云:“同声相应”至“万物睹”, 夫子因何于此说数句,只解“飞龙在天,利见大人”,“睹” 字分明是解“见”字。圣人作,便是“飞龙在天万物睹”,便 是人见之。如占得此爻,则利于见大人。九二“见龙在 田”,亦是在下贤德已著之人,虽未为世用,然天下已 知其文明利见,亦是他人利于见之,非是二五两爻 自利相见。凡《易》中“利”字,多为占者设,盖是活人方有 利不利。若是卦画,何利不利之有?如《屯》卦“利建侯”,屯 只是“卦,如何去‘利建侯?乃是占得此卦者利。晋文公 曾占得此卦,屯豫有此辞,果能得国。若常人见之,亦 随高下,自有个主宰底道理。但古者卜立君,卜大迁, 卜大封,是事体重者,故爻辞以其重者言之。必大’”问: “《屯》何故利于建侯?”曰:“《屯》之初爻,以贵下贱,有得民之 象,故其爻下之辞,复云:‘利建侯必大’。”又问:“何以得爻 辞与所占之事相应?”曰:“自有此道理。如今抽签,亦多 与所占之意相契。”先生又曰:“何以见得《易》为占筮之 用?如‘王用亨于西山’”,“‘王用亨于岐山”,“亨’是享字,古多 通用。若人君欲祭祀山川,占得此爻即吉。‘公用亨于 帝,吉。诸侯占得此卦,则利于朝觐天子耳。凡占筮,若 爻辞与占意相应,即用爻辞断之。万一占病,却得利 建侯,又须别有卦上讨义’。”正淳问:“二五相应不相应 时如何?”曰:“若得应爻,则所祈望之事皆相应,如人臣 即有得君之理;不相应,则亦然。”又曰:“昔张敬夫为魏 公占,遇《睽》之《蹇》,六爻俱变,二卦名义自是不好。李寿 翁断之曰:‘用兵之人亦不得用兵,讲和之人亦不成 讲和。《睽》上’”卦是《离》,离为甲胄,为兵戈,有用兵之象。却 变为《坎》。坎,险难也。有险阻在前,是兵不得用也。《兑》为 口舌,又说也,是讲和之象。却变为《艮》,《艮》止也。是讲和 者亦必无成。未几魏公既罢,汤思退亦败,皆如其言。

    《易说正讹》

    《干》卦有两个,“其惟圣人乎”,王肃本却以一个做愚人, 此必有自改得恁地乱道。如《中庸》“小人之中庸”,王肃 作“小人反中庸”,这却又改得是。

    “比,吉也”,“也”字羡。当云:“比吉。”“比辅也”,解“比”字。“下顺从也”, 解“吉”字。

    “否之匪人”,近见一说,谓不当有“之匪人”三字,盖由“比 之匪人”而误。若以音言,则“比”自去声,“否”自上声,字义 已不同。若以义言,则“比之匪人”为“附非其人”,“否之匪 人”为“否塞非人道”,语脉又不同,决是衍字。其《彖传》之 文,遂亦因之而误。如《坎象》之“樽酒簋簋”下复因误读 而加“贰”字也。不记是何人说,姑记于此云。

    问:“《益》卦《彖辞》‘木道乃行’,程传以为‘木’字本‘益’字之误, 如何?”先生曰:“看来只是‘木’字。《涣卦》说‘乘木有功’,《中孚》 说‘乘木舟虚’,以此见得只是‘木’字。”又问“‘或《系之》。”先生 曰:“‘或’字,众无定主之辞,言非但一人系之也。‘立心勿 恒’”,“‘勿’字只是‘不’字,非禁止之辞。此处亦可疑,且阙之。 ‘《未济》亦不知极也’”,“极’字未详考上下韵亦不叶,或恐” 是“敬”字,今且阙之。或云当作“拯”字。

    守位曰仁,《释文》“仁作人。”伯恭常欲担当,此“以为当”,从 《释文》。

    “加我数年无大过”,恐只是圣人之谦辞。盖知吉凶消 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然后可以无大过耳。谓《易》道 无大过差,虽是程先生说,然文意恐不甚安。谓使后 人不敢轻立说,圣人未必有此意。然在今日,深足以 有警于学者。

    《其人天且劓》,“天”当作“而。”

    答:吕伯恭云:“小本《易传》尚作误字,已令儿子具禀大 本,校雠不为不精,尚有阙误。”

    婺本《易传》“圣”字,亦误用王氏字说。“圣”字从“担”,不当从 “壬。”

    东莱聪明,看义理却不子细。向尝与校程《易》,引《噬嗑 卦》“和而且治”处,一本,“治”作“洽”,据“治”字,于理为是。他硬 执要作“洽”字。和已有“洽”意,下“洽”字不得。缘他先读史 多,所以看粗着眼。读书,须是先经为本,而后读史。 《古易音训》最后数版,有欲改易处,今写去所欲全换 者两版,并第三十四版之末行五字,此已是依元版 大小及行字疏密写定,今但只令人依此写过看,令 不错误,然后分付匠人改之为佳。此只是修改旧版, 但密为之,勿以语人,使之如不闻者乃佳。若与人商 量,必有以伪学相沮难,反致传播者,此不可不戒也。

    《诸门人录问答语》

    刘砥问“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以发。”曰: “精是精微之意;蕴,是包许多道理。蕴,如衣敝缊袍之 缊。”又问:“伏羲始画,而其蕴亦已发于此否?”曰:“谓之已 具于此则可,谓之已发见于此则不可。方其初画,也, 未有今《易》中许多事。到得文王孔子推出来,而其理 却亦不出乎始画也。虽后圣有作,更作几本,《易》亦不”

    能外此。邵氏《经世书》虽其数至于不可穷,亦只起于
    考证
    此一画也。

    廖德明问:“遗书载明道语,便自然洒落明快。”曰:“自是 他见得容易。伊川《易传》却只管修改,晚年方出其书。 若使明道作,想无许多事。尝见门人有祭明道文云: ‘先生欲著《洛书》,有志未就,不知其书要如何作’?” 明道言:“其体则谓之《易》。”此便是心其理则谓之道。此是性其 用则谓之“神。”此是情此三句是说自然底。下一句云:“其 命于人,则谓之性”,此是就人说。“谓之命于人”,这“人”字 便是“心”字了。

    问:“郭冲晦何如人?”曰:“西北人气质厚重淳固,但见识 不及。如兼山《易》《中庸》义,多不可晓。”

    郭冲晦有《易文字》,说:“《易》卦都从变上推,间一二卦推 得,岂可都要如此?近多有文字出,无可观。”

    周谟录:“《郭子和传》,其父学又兼象数,其学已杂,又被 谢昌国拈掇得愈不是了。且如《九图》中‘性善’之说,性 岂有两个?又安有内外?凡恶者?皆气质使然。若去其 恶,则见吾性中当来之善矣。”问:“郭以‘兼山’自名,是其 学只一《艮》卦。”曰:“《易》之道,一个《艮》卦可尽,则不消更有 六十三卦。”

    李辉录:问籍溪见谯天授问《易》,天授令籍溪先看见, “乃谓之象”一句,籍溪未悟。他日又问天授曰:“公岂不 思象之在道,犹《易》之在太极耶?此意如何?”先生曰:“如 此教人只好听耳。”使某答之,先教他将六十四卦自 乾坤起至杂卦熟读,晓得源流,方可及此。

    潘时举《录》:“先生因说赵子钦。”名彦肃《易说》。曰:“‘以某看来, 都不是如此。若此意思,圣人当初解《象》《系辞》《文言》之 类,必须自说了,何待后人如此穿凿!今将卦爻来用 线牵,或移上在下,或挈下在上,辛辛苦苦说得出来, 恐都非圣人作《易》之本意。须知道圣人作《易》,还要做 甚用?若如此穿凿,则甚非《易》简而天下之理得’之意 矣。”又云:“今人凡事所以说得恁地支离者,只是见得 不透。如释氏说空,空亦未始不是,但空里面须有道 理始得。若只说道我见得个空,而不知他有个实底 道理,却做甚用得!譬如一渊清水,清冷彻底,看来一 如无水相似。他便道此渊只是空底,却不曾将手去 探著,自冷而湿,终不知道有水在里面。此释氏之见, 正如今学者须贵于格物,格至也须见得到底。今人 只是知得一班半点,见得些子,所以不到极处也。”又 云:“某因病后,自知日月不多,故欲力勉诸公,不可悠 悠。天下只是一个道理透,使诸公之心便是某心,某 之心便是诸公之心,得见不差不错,岂不济事耶?” 时举问:“‘《易》中互体’之说,共父以为‘杂物撰德,辨是与 非,则非其中爻不备’,此是说互体。”先生曰:“今人言《互 体》者,皆以此为说,但亦有取不得处也,如《颐》卦《大过》 之类是也。王辅嗣又言:‘纳甲飞伏,更难理会。纳甲是 震纳庚,《巽》纳辛之类,飞伏是坎伏离,离伏坎,艮伏兑, 兑伏艮之类。此等皆支蔓,不必深泥也’。”

    吴必太录《易》,“举正乱道。”

    正淳问:“其体谓之《易》,只阴阳往来屈伸之义,是否?”曰: “说义即不是。只阴阳屈伸便是形体。”

    “朱子发解《易》如百衲袄,不知是说什么?以此进读,教 人主如何晓,便晓得,亦如何用。”必大曰:“胡致堂文字 决裂明白,却可开悟人主。”曰:“明仲说得开一件义理, 他便说成一片。如善画者,只一点墨,便干淡得。如尹 和靖则更说不出。范氏讲《义》,于浅处亦说得出,只不 会深,不会密,又伤。要说义理,多如解《孟子》首章总括” 古今言利之说成一大片,却于本章之义不曾得分 晓。想当时在讲筵进读,人主未必曾理会得。大抵范 氏不会辨。如《孟子》便长于辩,亦不是对他人说话时 方辩。但于紧要处反复论难,自是照顾得紧。范氏之 说。锁不牢处多,极有疏漏者。 朱震说卦画七八爻称九六,他是不理会得老阴老 阳之变。且如占得《干》之初爻是少阳,便是初七八是 少,不会变,便不用了。若占得九时,九是老,便会变,便 占这变爻。此言“用九”用六亦如此。

    庄周曰:“《易》以道阴阳。”不可谓他无见。盖《易》自四象八 卦,重而为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只是说个阴阳, 至修养方技等家,亦只是用此二字而已。魏伯阳《参 同契》恐希夷之学,有些自其源流。

    杨道夫录傅至叔言:“伊洛诸公文字说得不恁分晓, 至先生而后大明。”先生曰:“他一时间都是英才,故拨 著便转,便只须恁地说。然某于文字,却是依本分解 注。大抵前圣说话,虽后面便生一个圣人,有未必尽 晓他说者。盖他那前圣是一时间,或因事而言,或生 一见而立此说。后来人却未见他当时之事,故不解” 得一一与之合。且如伊川解《经》,是据他一时所见道 理恁地说,未必便是圣经本旨。要之,他那个说,却又 是好说。且如《易》之“元亨利贞”,本来只是大亨而利于 正。虽有亨,若不正,那亨亦使不得了。当时文王之意, 祗是为卜筮设。故祗有“元亨”,更无有不元亨;祗有“利 贞”,更无有不利贞。后来夫子于象,既以“元亨利贞”为四德,又于《文言》复以为言,故后人祗以为“四德”,更不 做“大亨利贞”说了。

    或有咎伊川著书不以示门人,再三诵之,先生不以 为然也。因坐复叹。先生曰:“公恨伊川著书不以示人, 某独恨当时门人弟子布在海内,炳如日星,自今观 之,皆不满人意。只如《易传》一书散满天下,今家置而 人有之,且道谁曾看得他个?果有得其意者否?果曾 有行得他个否?”

    程子言《易》中只是言“反复、往来上下”,这只是一个道 理。阴阳之道,一进一退,一长一消,反复、往来、“上下”,于 此见之。

    黄干问:“康节《诗》尝有《庄》老之说,如何?”曰:“便是他有些 子这个。”曰:“如此莫于道体有异否?”曰:“他尝说,老子得 《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体用自分作两截。”曰:“又说《经》, 如何?”曰:“看他只是以术去处得这事恰好,无过如张 子房相似,他所以极口称赞子房也。”

    问:“《易本义》曰:‘易,变易也,交易也’。如何?”先生曰:“变易如 ‘阴变而阳,阳变而阴;老阴变少阳,老阳变少阴之类, 正是占筮之法。交易如‘阳交于阴,阴交于阳之类。《卦 图》上谓‘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 八卦相错’是也’’。”又云:“变易便是昼夜往来,相为屈伸 者。”

    子静常言:“颜子悟道后于仲弓。”又曰:“《易系》决非夫子。” 又曰:“孟子无奈告子何!”陈正己录以示人。先生申言 曰:“正己也乖。”

    《郑仲礼录》,向见敬夫及吕伯恭,皆令学者专读《程传》, 往往皆无所得。盖《程传》但观其理,而不考卦画经文, 则其意味无穷,各有用处,诚为切于日用工夫。但以 卦画经文考之,则不免有可疑者。某盖尝以康节之 言求之,而得其画卦之次第,方知圣人只是见阴阳 自然生生之象而摹写之,初未尝有意安排也。至于 《经》文,亦但虚心读之,间略晓其一二,至有不可晓处, 则便放下,不敢穿凿以求必通。如此,却似看得有些 意思。亦尝粗笔其说而未成也。

    “麻衣”,此乃伪书。向来敬夫虽不以其说为然,然亦误 以为真希夷之师说也。其言专说卦画,大概似是。而 其所以为说者,则皆琐碎支离,附会穿凿,更无是处。 读《易》亦佳,但经书难读,而此经为尤难。盖未开卷时, 已有一重象数大概功夫,开卷之后,经文本意又多 被先儒硬说杀了。今人看得意思局促,不见本来“开 物成务活泼。”廷老所传鄙说,正为欲救此弊,但当时 草草抄出疏略,未成文字耳。然试略考之,亦粗见门 户梗概,若有他说,则非吾之所敢闻也。

    李闳《祖录》伊川先生《与谢湜持正书》曰:“若欲治《易》,请 先寻绎令熟,且看王弼、胡先生、王介甫三家文字,令 通贯。”再三云:“此是读《易》要法。”

    黄显子录:问:“胡安定《易》曰:‘分晓正当。伊川亦多取之。 或问康节数学,曰:‘且未须理会。数自是有此理。有生 便有死,有盛必有衰。且如一朵花含蕊时,是将开略 放时是正盛,烂漫时是衰谢。又如看人,即其气之盛 衰,便可以知其生死。盖其学本于明理,故明道谓:其 ‘观天地之运化,然后颓乎其顺,浩乎其归’。若谓渠能’’” 知未来事,则与世间占覆之术何异?其去道远矣,其 知康节者末矣。盖他玩得此理熟,事物到面前便见, 更不待思量。又云:“康节以四起数,叠叠推去,自易以 后,无人做得一物如此整齐,包括得尽。想他每见一 物,便成四片了,但才到二分以上便怕。《乾卦》方终,便 知有个《姤》卦来。盖缘他于起处推将来,至交接处看 得分晓。”广云:“先生前日说康节之学与周子程子少 异处,莫正在此否?若是圣人,则处《干》时,自有个处干 底道理,处姤时,自有个处姤底道理否?”先生曰:“然。 京房辈说数,捉他那影象,才发见处便算将去。且如 今日一个人来相见,便就那相见时节算得这个是 好人不好人,用得极精”微,他只是动时便算得,静便 算不得。人问康节:“庭前树算得否?”康节云:“也算得,是 待他动时方可。”须臾一叶落下,他便就这里算出。这 树是甚时生,当在甚时死?

    《辅广录》:“或言:某人近注《易》。先生云:‘缘《易》是一件无头 面底物,故人人各以其意思去解说得。近见一两人 所注得一片道理,也都好。但不知圣人元初之意果 是如何?《春秋》亦然’。”

    康节尝言:“老氏得《易》之体,孟子得《易》之用。”非也。老子 自有老子之体用,孟子自有孟子之体用,将欲取之, 必姑与之,此老子之体用也。存心养性,充广其四端, 此孟子之体用也。

    余大雅录先生云:“《传》注惟古注不作文,却好看,只随 经句分说,不离经意最好。疏亦然。今人解书,且图要 作文,又加辩说,百般生疑,故其文虽可读,而经意殊 远。程子《易传》亦作成文,说了又说,故令人观者更不 看本经,只读传,亦非所以使人思也。”

    《董铢录》:铢问:“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如何看‘体’字?”先生曰:“体是体质之体,犹言骨子也。《易》者, 阴阳错综,交换代易之谓,如寒暑昼夜,阖辟往来,天 地之间,阴阳交错而实理流行,盖与道为体也,犹君 臣父子、夫妇长幼朋友,有此五者而实理寓焉,故曰: ‘其体则谓之《易》,言《易》为此理之体质也’。”

    《易》是荆公旧作,却自好。《三经义》。诗书周礼是后来作底却 不好。

    舒高录:濂溪说:“圣人之精,画卦以示;圣人之蕴,因卦 以发。”《易》本未有许多道理,缘有此卦,遂将许多道理 搭在上面,所谓“因卦以发”也。精是圣人本意,蕴是偏 旁带来道理。如《春秋》,圣人本意,只是载那事,要见世 变,礼乐征伐自诸侯出,臣弑其君,子弑其父,如此而 已。就那事上见得是非美恶曲折,便是因卦以发底。 如“《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是 圣人本意底。如《文言》《系辞》等。孔子之言,皆是因而发 底,不可一例作重看。

    《易》是卜筮之书,《皇极经世》是推步之书。《经世》以十二 辟卦管十二会,綳定时节,就中推吉凶消长。尧时正 是乾卦九五,其书与《易》自不相干,只是加一位推去。 《㬊渊录》“《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正谓伊川这般 说话难晓。盖他把这书硬定做人事之书。他说圣人 做这书,只为世间人事本有许多变样,所以做这书 出来。

    老苏说《易》,专得于“爱恶相攻而吉凶生”以下二句。他 把这六爻似那累世相仇相杀底相似,看这一爻攻 那一爻,这一画克那一画,全不近人情。东坡见他恁 地太粗疏,却添得佛老在里。其书自做两样,亦间有 取王辅嗣之说,以补老苏之说,亦有不晓他说了,乱 填补处。老苏说底,亦有去那物理上看得着处。 吕辉录先生云:“看《易》,先看某《本义》了,却看伊川解,以 相参考。如未看他《易》,先看某说,却也易看”,盖未为他 说所汨故也。

    徐宇录问:“《易》言‘穷理尽性以至于命’,如何?”先生不答。 少顷,曰:“‘不要如此看文字。游定夫初见伊川,问‘阴阳 不测之谓神’,伊川曰:‘贤是疑了问,只拣难底问’。后来 人便道游将难底问,大意要且将圣贤语次第看,看 得分晓,自然知得。伊川《易传序》云:‘求言必自近’。易于 近者,非知言者’。此伊川吃紧为人处。”

    林夔孙录:“‘君子而时中’,与《易传》‘中重于正’”,“‘正者未必 中’之意同。正者且是分别个善恶,中是恰好处。” 邵浩录问:“读《易》,若只从伊川之说,恐太见成,无致力 思索处。若用己意思索立说,又恐涉狂见僭越。浩近 看《易主》,以伊川之说,参以横渠温公安定荆公、东坡 汉上之解,择其长者抄之,或足以已意,可以如此否?” 先生曰:“吕伯恭教人只得看伊川《易》,也不得致疑。某 谓若如此看文字有甚精神?却要我做甚?”浩曰:“伊川 不应有错处。”先生曰:“只说道理,决不错。只恐于文义 名物也有未尽。”又曰:“公看得诸家说如何?”浩曰:“各有 长处。”先生曰:“东坡解大体最不好,然他却会作文,识 句法,解释文义,必有长处。”

    伊川之学在《易传》,不必他求也。孔子删《诗》定书,系《周 易》,作《春秋》,而其徒又述其言以为《论语》,其言反复证 明,相为表里,未闻其以此而废彼也。

    《易传》,所自作也,《语录》,他人作也。人之意他人能道者 何哉?如是,则孔氏之门亦可以专治《春秋》,而遂废《论 语》矣,而可乎?

    浩问:“赵书记曾将渠所说《易》来呈先生了,如何?”先生 云:“渠自是一般说话,某理会不得,只管以一样说话 子转将去,愈转愈远,说一个‘元亨利贞’,更无穷极。” 杨与立录:“康节之学得于先天,盖专心致志,看得这 物事熟了,自然前知。”

    王弼破《互体》,朱子《发用互体》。

    《万人杰录》:黄显子有书,先生示人杰,人杰云:“其说名 义处,或中或否,盖彼未有实功,说得不济事。”先生曰: “‘也须要理会。若实下工夫,亦须先理会,名义都要著 落’。彼谓《易》者心之妙用,太极者心之本体,其说有病。 如明道所谓‘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 谓之神’,方说得的当。然伊川所谓‘体’字与‘实’字相似, 乃该体用言,如‘阴阳动静’之类,毕竟是阴为体,阳为 用,静而动,动而静,是所以为《易》之体也。”人杰云:“向见 先生云‘体是形体,却是著形气说,不如说该体用者 为备耳’。”先生曰:“若作形气说,然却只说得一边;惟说 作该体用,乃为全备,却统得下面‘其理则谓之道,其 用则谓之神’两句。”

    程子说胡安定解九四作太子事,云:“若一爻作一事, 只做得三百八十四事。”此真看《易》之法。然《传》中亦有 偏解作一事者,林艾轩尝云:“伊川解《经》,有说得未的 当处。此文义间事,安能一一皆是?若大头项,则伊川 底却是。此善观伊川者。”

    沈僩录用之云:“康节善谈《易》,见得透彻。”曰:“然。伊川又 轻之。尝有简与横渠曰:‘尧夫说《易》好听,今夜试来听他说看。某尝说,此便是伊川不及孔子处。只观孔子 便不如此’。”

    陈淳录“五经中《周礼疏》最好,《诗》与《记》疏亦得,《书》与《易》 疏不好,《易》《疏》”只是将王辅嗣注来虚说一片。

    《汤泳录》:杨敬仲有《易论》,林黄中有《易解》,《春秋解》,专主 《左氏》。或曰:“‘林黄中文字可毁’。先生曰:‘却是杨敬仲文 字可毁’。”

    黄义刚录先生以《参同契》示张以道云:“近两日方令 书坊刊得,然里面也难晓。”义刚问:“曾景建谓《参同》本 是《龙虎上经》,果否?”先生曰:“不然,盖是后人见魏伯阳 传有《龙虎上经》一句,遂伪作此经,大概皆是体《参同》 而为,故其间有说错了处,如《参同》中云:‘二用无爻位, 周流行六虚’。”“二用”者,即《易》中用九用六也。乾坤六爻, 上下皆有定位,唯用九。用六无位,故周流遍六虚。今 《龙虎经》却错说作虚危去。盖讨头不见,胡乱牵合。 汉上《易》卦变,只变到三爻而止,于卦辞多有不通处, 某更推尽去方通。如《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只 是初刚自《讼》二移下来;“《晋》柔进而上行”,只是五柔自 《观》四挨上去。此等类案汉上卦变,则通“不得。”

    《答吕祖俭书》:“礼正在恰好处,溯而上之,则俭为本;沿 而下之,则奢为末”,当以《易传》之言为正。龟山发明得 亦佳。

    “邵浩录李寿翁最好《麻衣易》,与《关子明易》如何?”先生 大笑曰:“偶然两书,皆是伪书。《关子明易》是阮逸作,《陈 无己集》中说得分明,《麻衣易》乃是南康一戴主簿作。 某知南康时,尚见此人,已垂老,却也读书博记。某一 日访之,见它案上有一册子,问是谁文字?渠云是某 有,见抄录。某借归看,内中言语文势,大率与《麻衣易》” 相似,已自看破。又因问彼处人:“《麻衣易》从何处传来?” 云:“从前不曾见,只见戴主簿传与人,又可知矣。”仍是 浅陋。内有“山是天上物,落在地上”之说,“此是何等语? 它只见南康落星寺,便为此说。若时复一两个来,世 间人都被压作粉碎,始得。”遂大笑。又云:“后来戴主簿 死了,某又就它家借得渠所作《易图》”看,皆与《麻衣易》 言语相应,将逐卦来牵合取象,画成图子。又好笑《需》 卦作“共食”之象,以坎卦中一画作卓子,两阴爻作饮 食,《干》三爻作三个人向之而食,《讼》卦则三人背饮食 而坐,《蒙》卦以笔牵合六爻作小儿之象,大率可笑如 此。某遂写与伯恭,转闻寿翁,时寿翁知太平,谓若如 此,戴主簿亦是明易人,却作书来,托某津遣来。太平 相见时,戴已死。

    先生曰:“李寿翁看杜撰《易》,渠亦自得杜撰受用。”又曰: “《麻衣易说》乃南康戴主簿作。尝亲见其人,称此书得 之隐者,问之不肯言。其人往访其家,见案上《杂录》一 册,乃戴手笔,其言皆与《易说》大略相类。及戴死,其子 弟将所作《易图》来看,乃知真戴作无疑。”

    “杨道夫录《阴符经》,恐是唐李筌所为,是他着意去做, 学他文古,何故只因他说起,遂行于世?某向以语伯 恭,伯恭亦以为然。如《麻衣易》,只是戴氏自做自解,文 字自可认。”道夫曰:“向见南轩跋云:‘此真麻衣道者书 也’。”曰:“南轩看文甚疏。”

    向在南康,见四家《易》,如刘居士《变卦》,每变为六十四, 却是案古周三教及刘虚谷皆乱道外更有戴主簿 传得《麻衣易》,乃是戴公伪为之。尝到其家,见其所作 文,其体皆相同。南轩及李侍郎被他瞒,遂为之跋。某 尝作书辨之。

    王子献占遇夬九二曰:“惕号,莫夜有戎,勿恤,吉。”占曰: “必夜有惊恐,后有兵权。”未几,果夜遇寇。旋得洪帅 《偶读漫记》,如麻衣道者,本无言语,祇因小说有陈希 夷问钱若水骨法一事,遂为南康军戴师愈者伪造 《正易心法》之书以托之也。《麻衣易》,予亦尝辩之矣。然 戴生朴陋,予尝识之,其书鄙俚,不足惑人。此子华子 者,计必一能文之士所作,其言精丽,过《麻衣易》远甚。 如论《河图》之“二与四抱九而上济,六与八蹈一而下 沈,五居其中,据三持七”,巧亦甚矣。唯其甚巧,所以知 其非古书也。又以《洛书》为《河图》,亦仍刘牧之谬,尤足 以见其为近世之作。或云:王铚性之、姚宽令威多作 赝书,二人皆居越中,恐出其手,然又恐非其所能及。 如《子华子》者,今亦未暇详论其言之得失,但观其书 数篇,与前后三序,皆一手文字,其前一篇托为刘向, 而殊不类向它书,后二篇乃无名氏岁月,而皆托为 之号,类若世之匿名书者。

    严州王君仪,能以《易》言祸福,其术略如徐复、林瑀之 说,以一卦直一年。尝言绍兴壬戌太母当还,其后果 然。人问其故,则曰:“是年晋卦直事,有‘受兹介福于其 王母’之文也。”予谓此亦小数之偶中耳,若遂以君仪 为知《易》,则吾不知其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