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舆汇编 山川典 第一百四十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
方舆汇编 第一百四十一卷
方舆汇编 山川典 第一百四十二卷


    钦定古今图书集成方舆汇编山川典

     第一百四十一卷目录

     庐山部艺文二

      白鹿洞赋         宋朱熹

      与曹晋叔书         前人

      与丞相别纸         前人

      与丞相札子         前人

      申修白鹿洞书院状      前人

      庐山卧龙庵记        前人

      白莲社图记        叶梦得

      游庐山记         王廷圭

      游庐山记         元李洞

      匡庐结社图跋       明宋濂

      自建昌州行庐山下记     王祎

      游栖贤院观三峡桥记     前人

      开先寺观瀑布记       前人

      游白鹿洞记         彭时

      庐山赋           胡俨

      游庐山记         李梦阳

      由舍身岩至文殊狮子岩记   前人

      由天池逾含鄱岭至三峡涧记  前人

      开先寺至黄岩寺观瀑记    前人

      识庐山记后         前人

      谷帘泉赋          前人

      白鹿洞赋          祁顺

      庐山读书台记        王瑧

    山川典第一百四十一卷

    庐山部艺文二

    白鹿洞赋         宋朱熹

    承后皇之嘉惠,宅庐阜之南疆。闵原田之告病,惕农 扈之非良。粤冬孟之既望,夙余驾乎山之塘。径北原 以东骛,陟李氏之崇冈。揆厥号之所繇,得颓址于榛 荒。曰“昔山人之隐处,至今永久而流芳。”自升元之有 土,始变塾而为庠。俨衣冠而弦诵,纷济济而洋洋。在 叔季而且然,矧休明之景运。皇穆穆以当天,一轨文 “而来混,念敦笃于化原,乃搜剔乎遗遁,分黄卷以置 邮,广青衿之疑问,乐《菁莪》之长育。拔隽髦而登进,迨 继照于咸平,又增修而罔倦。旋锡冕以华其归琛,亦 肯堂而贻孙,怅茂草于熙宁,尚兹今其奚论。天既启 余以堂坛,友又订余以册书,谓此前修之逸迹,复关 我圣之宏模。”亦既震于余衷,乃谋度“而咨诹。尹悉心 以纲纪,吏竭蹶而奔趋。士释经而敦事,工殚巧而献 图。曾日月之几何,屹厦屋之渠渠。山葱茏而绕舍,水 汨㶁而循除。谅昔人之乐此,羌异世而同符。伟章甫 之峨峨,抱遗经而来集。岂颛眺听之为娱,实觊宫墙 之可入。愧余修之不敏,何子望之能给。矧道体之无 穷,又岂一言之可缉。”请姑诵其昔闻,庶有开于时习。 曰“明诚其两进,抑敬义其偕立。允莘挚之所怀,谨巷 颜之攸执。彼青紫之势荣,亦何心于俛拾。”《乱》曰:“涧水 触石,锵鸣璆兮。山木苯䔿,枝相樛兮。彼藏以修,息且 游兮。德崇业茂,圣泽流兮。往者弗及,余心忧兮。来者 有继兮我将焉求。”

    与曹晋叔书         前人

    熹此既多病,而郡中窘阙,外县废坏,本初不为久计, 不欲深料理。今决不容久安。前月末已上祠,请度更 半月必有报,万一不遂,不免再请,以必得为期耳。学 中时到,今已渐有能致思者,但恨非久客,不能尽所 以告语之意。庐阜亦唯三峡、《玉渊》为最胜,然暂游不 款,宾从猥多,不无劳扰,亦不敢数出也。作官,不好相 此可见,山亦不可得游,而况其他乎?谷帘远未能至, 但饮其水,信佳。恨远不能奉寄,以助甘旨之奉耳。赵 丞书托以附的便。渠前日遣人来,有书,今却附纳。直 卿已归,所与之书,亦回纳也。《周子》一册,二图已就令 纳去。又一本寄伯谟,不及别书,便中承书,甚慰意也。 子澄近到此,相聚甚乐,谩知之。

    与丞相别纸         前人

    “熹区区愚恳,已具前幅,复不自量,辄有逾涯之请,忘 其罪戾,敢私言之。”熹愚昧之资,少即疏懒,书史之外, 酷好山水。今以某官造化之力,乃得为吏。庐阜之下, 其丘林泉石,号为东南最殊胜处,固已私惬所愿,而 去岁劳农山间,又得所谓白鹿洞者,溪山邃密,林樾 茂美,尤有幽绝之致。熹惟是虽遐僻,而实先朝所尝 “留意,不当废坠至于如此。乃即其处复立七架小屋 五间,亦已具状申省矣。因窃妄意,以为朝廷傥欲复 修废官,以阐祖宗崇儒右文之化,则熹虽不肖,请得 充备洞主之员,将与二三学徒读书讲道于其间,庶 几上有以副知遇使令之意,下有以遂平生之怀。若 复更蒙矜怜,假之稍廪,略如祠官之”入,则在熹又为 过望,而于州县亦不甚至有糜耗。顾以事体希阔,言 之若草野而倨侮者,是以不敢辄具公状申闻。惟冀钧慈深察愚悃,都俞之暇,因事及之。万一可从,则熹 之受赐为不浅矣。狂妄之罪,亦惟有以宽之。

    与丞相札子         前人

    “熹仰恃知照,忘其罪戾,犹复别有私恳,辄以仰干钧 听。熹近因寻访得白鹿洞故基,稍加兴葺,已具曲折 上之尚书矣。今以罪戾,义当自屏,而狂妄进越,犹欲 并缘此事,辄有私情。盖熹前幅所恳二端,窃计必有 一遂。若直蒙赐以罢免,则固无复敢有所言。若以洪 私曲被,使得复备祠官之列,则熹窃愿丞相特为敷 奏,举先朝之故事,修洞主之废官,使熹得备执经焉”, 而其禄赐略比于祠官,则熹之荣幸甚矣。盖与其使 之以崇奉异教之香火为名,而无事以坐食,不若修 祖宗之令典,使之以文学礼义为官,而食其食之为 美也。熹远外之踪,率易及此,诚有草野之侮之嫌,然 其实亦朝廷正名革弊之一事。窃惟圣君贤佐必垂 察焉,是以敢冒言之。

    申修白鹿洞书院状      前人

    具位契勘,“庐山白鹿洞旧属江州,今隶本军,去城十 有馀里,原系唐朝李渤隐居之所。”南唐之世,因建书 院,买田以给生徒,立师以掌教导,号为“国学”,四方之 士,多来受业。其后出为世用,名迹彰显者甚众。至国 初时,学徒犹数十百人。太宗皇帝闻之,赐以监书,又 以其洞主明起为蔡州。信县主簿以旌劝之。其后 既有军学,而洞之书院遂废累年,于今基地埋没。近 因搜访,乃复得之。窃惟庐山山水之胜,甲于东南,老 佛之居以百十数,中间虽有废坏,今日鲜不兴葺。独 此一洞,乃前贤旧隐儒学精舍,又蒙圣朝恩赐显, 所以惠养一方之士,德意甚厚,顾乃废坏不修,至于 如此,长民之吏,不得不任其责。除已一面计置,量行 修立外,窃缘上件书院功役虽小,然其名额,具载国 典,则其事体,似亦非轻。若不申明,乞赐行下,窃虑岁 久,复至埋没,须至申闻者。

    右谨具申尚书省及尚书礼部,伏乞钧“旨,检会太平 兴国年中节次指挥,行下照会,庶几官吏有所遵守, 久远不至堙没。谨状。”

    庐山卧龙庵记        前人

    卧龙庵在庐山之阳,五乳峰下。予自少读龟山先生 杨公诗,见其记卧龙刘君,隐居辟谷,木食涧饮,盖已 度百岁而神清眼碧,客至辄先知之,则固已知有是 庵矣。去岁蒙恩来此,又得陈舜俞《庐山记》读之,其言 曰:“凡庐山之所以著于天下,盖有开先之瀑布,见于 徐凝、李白之诗;康王之水帘,见于陆羽之《茶经》。至于 幽深险绝,皆有水石之美也。此庵之西,苍崖四立,怒 瀑中泻,大壑渊深,凛然可畏。有黄石数丈,隐映连属, 在激浪中,视者眩转,若欲蜿蜒飞舞,故名卧龙,此山 水之特胜处也。”于是又知其泉石之胜乃如此。间以 行田,始得至其所,则庵既无有,而刘君亦不可复见。 独其泉石之胜犹昔,然其壮伟奇特之势,则有非陈 《记》所能仿佛者。予既惜其出于荒堙废坏,而又幸其 深阻敻绝,非车尘马迹所能到,倘可得擅而有也。乃 捐俸钱十万,属西原隐者崔君嘉彦,因其旧址,缚屋 数椽,将徙居焉。又缘名潭之义,画汉丞相诸葛公之 像,寘之堂中。而故友张敬夫尝为赋诗以记其事。然 庵距潭犹数百步,步乱石间,三涉涧水乃至,又无所 托足以寓瞻眺。因相其东崖,凿石为磴,而攀缘以度。 稍下,乃得巨石,横出涧中,仰翳乔木,俯瞰清流,前对 飞瀑,最为谷中胜处。遂复作亭其上,榜曰“起亭”,以为 龙之渊,卧者可以起而天行矣。

    白莲社图记        叶梦得

    慧远法师。白莲社在东林会者,佛驮耶舍、佛驮跋陀 罗、竺道生、慧特、昙𠮏、昙恒、道昺、道敬、昙诜,皆浮屠;刘 遗民、雷次宗、周续之、宗炳、张野、张诠皆居士,合十八 人。初,晋太元中,为佛者道安居太山,远从之学,安以 为高弟,遣行其教,东南至庐山,乐之,因留不去。寺旧 不甚广,元丰间,老南之徒常总主寺事,始敕大之,雄 丽庄严,遂为江湖间第一。而白莲社者,其遗迹尚在。 余少,屡欲往游,讫无因。今老矣,势必不能至。得李伯 时所为图而爱之,常揭之壁间,意或得僧俗间胜士 十许辈,不必如莲社之数。追其故事于山间,山有二 泉,东泉为尤胜,潴其下流于山,傍崖为涧为池,亦多 种莲。然三十馀年,讫无甚如余意者。每徘徊涧壑,想 见远时,辄慨然如见其人。莲社为浮屠者,吾不能知。 而刘遗民、周续之、雷次宗,皆见《宋书隐逸传》,风调清 远,方知晋宋间风俗之衰,方外超出绝俗之士,尚不 乏如此,岂今而无之乎?第余无以致之尔。顷蒙恩赐 寺号“积善教忠”,守其丘墓。自闽还,规摹作屋八十楹, 去余居无一里,四山环集,两涧绕其旁,今渐成其三 之一,尚意有道生辈肯从之,终以成予志也。

    游庐山记         王廷圭

    “江出蜀东会于浔阳,云涛雪浪,相撞击而下,是为九 江。九江之上,有巨山崛起,名甲天下。自外望之,巍然高大,与他山未有以异也。环视其中,磅礡郁积,崖壁 怪伟,琳宫佛屋,钩绵秀绝,愈入愈奇,而不可穷,乃实 有以甲天下也。”予往,偕计吏数取道山趾,望其巅,欲 跻焉。探天池,观造化,擘出怪谲。及其至也,不遇霜飙 “雨雹,炎熇赤日,则阴霾宿祲,滃然出于洞穴之中,欲 冲射人。与夫虺蜴蛇虎之群,磨牙泽吻而垂涎,鸟道 苔境之所颠坠,颓崖断石之所覆压,有足以褫魄而 夺气。凡遇是数者,不可人意,虽好游者不果力跻,而 寄目,以偿所愿焉。”政和七年十月七日,道遇武阳聂 名世,自圆通同宿东林,《观虎溪莲池》。明日,登罗汉阁, 上白公草堂。至上方五杉阁,凭高望九十六峰,隐见 天末,不可名状,而香炉一峰尤胜绝。草堂正坐其下, 宜昔时隐者之所喜盘旋于此也。过西林,履平地五 里许,至资圣庵。资圣而上,渐峻拔,非数十步辄一休, 不可疾至。历三茅亭,乃至锦绣谷,闻春时异葩怪卉, 层出杂见,相错如锦绣然。自锦绣谷不半里,至天池 妙吉祥寺,去平地二十里矣。是夜,礼文殊于瑞光亭, 拜未起,而灯光灿发于栏楯之外,大小几百馀灯,明 灭合散不常。僧指示曰:“此圣灯也。”予不能致诘,窃意 名山蕴灵,必有神物,欲示其异以惊众而然耶?抑草 木竹石之自有光怪而为此耶?或谓唐会昌中,二僧 藏金“像于锦绣谷,恐其祥光腾溢而出,此说几近欤。” 寺有贮云庵,又在绝危峦顶。峭发壁立,数百千仞,吐 云气而薄星辰者,皆出乎衽席之近。明日,由山北下 三里,至佛手崖。崖下清凉莹彻可丈馀,水溅溅鸣其 中,有石龙首浮于泉上,诡壮若欲奔动,视之毛发为 竦。崖西半里,登相光亭,观掷笔峰、坐禅台、竹林遗址。 山中人传数有僧见竹林宝刹于此,转盼失之,故今 号竹林化寺。复从崖东北下三里至宝林,即唐大林 寺。白乐天尝序此地,实匡庐间第一境,人迹罕至,古 今识游者,镵刻未泯也。寺三里道旁有饮牛池,池一 里至峰顶庵,视香炉峰反在其下。东有文殊、四望二 台,老松一株,极丑怪,偃于“四望台之上,若张盖然。坐 其下以观浮图之屋,穹堂奥殿,负崖架空,矗在天半。 绀碧照耀,环山而四出。九江波涛雪色,砰摆振撼,合 而东去者,皆在乎履舄之下。仿佛注视,目不得瞬,而 千万状之变态,亦不可得而穷也。”于是下峰顶十里 至普照寺,而宝兴、石盆、护国三庵,居峰顶、普照之间, 又下至广严寺,游连枝亭,复投宿东林观《壁间记》,游 者甚众,不过径上天池、佛手崖而止。吾二人自谓几 览遍山北好处,因回视江南地雄富,内坦夷数千里, 气状清淑。而兹山巉突于江滨,若造物者喜设宏壮 屏翰于此土,使江南清淑之气,蜿蟺储育,至是碍而 不得西。尝产而为幽兰、瑞香、芝英、竹箭之美,与“夫三 脊之茅,千寻之名材,希世异物为瑞,太平之时,未能 独奇也。尚有魁豪不世出之士,埋光铲采于其间,而 求之无复有,岂明天子在上,皆已出而仕者也?彼陶 令与十八贤者,一溺于此,遂终身不出。盖当时挈治 世具,不得设张,即思自放于山谷之间,而进退卒以 不污,后世不敢少訾焉。”白乐天贬浔阳,慕渊明之为 人,乐之不去,是皆人与山相得于一时者。厥后当宗 闵权势震赫时,终不附离为进取计,气节自高,岂无 待而然耶?予与名世冒风埃,走数千里,忘其悲忧,感 慨羁旅戚戚不已之怀,而骤得天地怪奇伟丽之观, 则兹游所得时人亦叵测云。

    游庐山记         元李洞

    “延祐己卯二月九日,与雍门文万子方同游匡庐。”北 出郭,日已衔山,明霞森射,勃菀天际。行未十里,道旁 水声悲鸣,惝恍人意,崇冈列岫,渐旋辟驰向以就来 者。抵暮,经一小山,迥谿生云,叠𪩘蒙翳,路转欲冥,半 岩有大树,高十馀丈,白花纷敷,照映溪谷。谷口丛薄 间,茆屋一区,寂无人声。约更初至“圣治太平宫”,宿听 雨轩,遇前巴陵守易平樊炳子明。明日同过匡山精 舍,临罄湖,披奥草,求玉蟾丹井。入飞云洞,访隐者桂 心渊不遇,遂肩舆过东林寺。方行林隙中,白云徐舒, 青峰递明,心忽不定。久之,因憩三笑亭。繇三笑虎溪 莲社、苏白堂,遂升上方,望灵运讲经台,慨然前人高 风。上方出东林后,单山崛起,与匡阜对,阜若大屏,居 前其上翻经台。明日出西林,登天池山,望绝顶,路险 甚。扪历穷涧,矫首千岩,瞰逼微岚,下视林壑横溃,凝 立待定,四顾生怯。青萝葳蕤,咫尺无路。幽鸟飞鸣,山 应逾远。有石突出霄汉间,略如巨舰。乘瞿塘悬流,急 开峡口。问之铁船峰,云“如是。”缘石磴以上,馀二十里 至天池。坐文殊阁下视万汇,杪甚毫发。江流汇潨,杯 带泓明,群山起伏,掩抑微浪,挹汉王峰。徙倚白云亭, 观宋将岳飞诗,谓其当朝廷多事,犹能抵隙而为是 游。得支迳,上大林,僧慧远始居乐天、濂溪所尝游。出 缘绝壁,下入佛手岩,广不能数楹,下蹙无地。旷览悠 邈,视天池雄丽过之。侧出微径,愈进而愈邃。崖间镌 大隶书曰“竹林寺。”苔藓缀络,隐显翠壁。前控飞崖如 几筵,延袤丈馀,三面皆斗绝。从旁一松,偃盖下覆,方卧崖上,月在松杪。其下即锦绣谷,谓春时谷中花开 犹锦绣也,故云。又谓每风雨闻钟磬梵呗,寺盖隐其 中云。是晚,下宿福海寺。明日,到圆通,饮三苏堂。又明 日,导者失路,遂逾匡王,观谷帘泉、渊明、栗里抵灵汤, 由是盖转而之山南矣。乃从报先寺、杏坛间,遥望白 云、紫霄诸峰,森犹紫笋矗其巅,耶舍塔冠簪玉如。憩 归宗寺,观晋王右军羲之墨池、鹅池,酌鸾溪一滴泉。 夜宿陆修静简寂观所当轩白云川中。登石坛,瞻魁 斗,徜徉双瀑间。早书“所当轩白云川”而去。至开先寺, 其东马尾泉,其西飞玉泉、万竹亭、漱玉亭、青玉峡,峻 宇天辟,两崖岚翠欲滴。其地如大瓮,泓渟为潭。有巨 石,水从中来,触石分二道以出,状若白龙,飞坠潭中, 盘旋数四。循石阪下,其巅委势,远益缓,始逡巡敛怒 趋去。登云锦阁西轩,望瀑布,其旁香炉、双劎二峰尤 秀丽。上有三石梁,横绝青冥,杳不见底,苔滑不可度, 度,辄得遇异人。瀑行青壁间,如长虹委蛇,下沉邃渊。 须臾,大风暴起,泉不得行。从旁掣曳,欲断还续。忽飞 旋重轮,直入空际。回风一散,万象冥蒙。或文绡霞绶, 陟降天际。偶随飙车,奄尔而逝。瞬息万状,殆不可穷。 急雨继之,四山雾晦,银竹森竖,形神开悟,自以兹游 冠绝平生。即相与命酒,颓然就醉以卧。明日,越罗汉 阁,东行五老峰下,五老颔颐隆肩欲欬以嗽者,苍然 负帏薄以立,觊其或与我语。笑顾久之,度松关,入栖 贤,以三峡陆羽泉、玉囦潭之奇,因遂留宿焉。次早,见 朱砂峰于云屏阁,僧谓栖贤李渤、楞伽李公择读书 处。其南有洗马涧,繇白鹤观以往,亦李渤读书处,今 为紫阳朱先生白鹿洞书院。其梁于涧,曰“贯道之㤭”; 其涧之隈,曰“勘书之台”,又曰“风泉云壑”,曰“圣泽之泉。” 致祀殿庭下,拜先生遗像于祠。随至寻真观,女道士 蔡寻真于此仙去,乃携衾裯,跻山巅,观所谓“三叠泉”, 方二三里,抵水壑,已无路。稍进皆鸟道,崭削,讫不得 前。上摩苍冥,下俯幽壑,仰见一峰,戴巨磐石,直立云 表。攀缘侧足,如是历九奇峰,谓之九叠云屏,而泉出 其后山穷绝处也。樵竖见止,谓游者往往触风雨云 雾,类不得见而返。及至天宇澄霁,向之磐石,如出井 底,四围峦障欲合,泉若琼帘,从空悬布,为三叠而下。 透映苍寒,飞淙溅雾,洒面蒙密,蘧然以醒,谓天地穷 而万物亦穷也。或又云:“方冬泉脉尚微,其行触坎叠”, 必毂转,久之始下。状又若素丝千仞,洞贯三大雪,球 于空中,微阳抱景,焕烂辉发,盖谷帘泉、瀑布、三峡桥、 青玉峡为山南北之冠,而“云屏、三叠泉”,又青玉峡、瀑 布、谷帘之冠也。山至邃,境至清,势不得留。月中扪萝, 下宿于寻真。明日,经李腾空昭德观吴章山宝岩去, 祀周元公墓而归。是夕大风雨,李洞溉之记。

    匡庐结社图跋       明宋濂

    右《匡庐十八贤图》一卷,上有博古堂印识,不知何人 所作。描法学马和之,人物布置则仿佛东林石刻,而 韵度过焉。其二人相向立,一人戴黄冠,手持衣袂,而 扬眉欲吐言者,道士陆修静也;一人敛容而听之者, 法师慧远也。其一人冠漉酒巾,披羊裘,策杖徐行,而 萧散之气犹可掬者,陶元亮也。其一人蹑𪨗抠衣,笑 指元亮者,毕颖之也;其一人执羽扇宴坐芭蕉林下 者,慧远之弟慧持也。其一人与持对坐,合爪竖二指 者,僧跋陀也;其一人俯仰其手,操尘尾斜拂坐陀下 者,宗少文也;其一人居持右,抵肩作礼而为貌甚恭 者,僧昙顺也。其三人皆披甲,一人持铁如意,一人展 卷读;一人美髯而反顾者,则刘程之、雷仲伦、周道祖 也。馀则余忘之矣。又颇记程之《莲社文》云:“岁在摄提 格七月戊辰朔二十八日乙未,慧远命正信之士豫 章雷次宗等百有二十三人,集于庐山般若台精舍, 修西方净土之学。”今所画止十八人,取著名于时者 也。人数增减,相传有不同者,所记异辞也。或疑修静 与远公不共时者,盖晋有两修静,此正世称简寂先 生者也。当是时,晋室日微,上下相疑,杀戮大臣,如刈 草菅,士大夫往往不仕,托为方外之游,如元亮、道祖、 少文辈,皆一时豪杰,其沉溺山林而弗返者,岂得已 哉?《传》有之:“群贤在朝则天下治,君子入山则四海乱。” 三复斯言,抚图流涕。

    自建昌州行庐山下记     王祎

    发德安西北行三十里,至庐山下,访汤泉。汤泉在路 南,距山址不半里,甃石为池者五。南一池极热,手不 可探。北四池水稍温,人往往浴其中,然皆作硫黄臭。 予旧闻凡汤泉下必有硫黄,惟骊山者乃是矾也。矾 毒石,《本草》云:“性热,入水水不冰,蚕食而肥,鼠食而死 也。”又数里,过醉石观,即陶靖节故居栗里也,地属星 子县,而星子在晋为彭泽县,观已废,惟有大石亘涧 中,石上隐然有人卧形,相传靖节醉即卧此石上也。 按《史》,靖节为彭泽令,不肯束带见督邮,遂解官归。是 岁刘裕杀刘仲文,将移晋祚。陶义不事二姓,故托为 之辞以去,若将以微罪行耳,夫岂以一督邮为此悻 悻乎?靖节既归,益放情于酒。人知其乐于酒,而固莫窥其所以然也。或云观南诸山,即其诗所谓“悠然见 南山”者也。其傍居民多陶姓,云是靖节后。又数里为 简寂观,观亦废。简寂者,陆修静谥。慧远法师之结白 莲社也,同社者十八人,陶靖节、陆修静皆与焉。远公 居东林,在庐山北,靖节、修静常访之。东林之近有虎 溪,远誓不过溪,或过溪,虎辄鸣。及送二人,不觉过虎 溪,皆大笑。世故相传为《三笑图》。或曰:“慧远卒于晋义 熙十二年丙辰,年八十三。修静殁于宋元徽五年丙 辰,年七十二。丙辰相去六十载。”推而上之,修静义熙 四年丁未,慧远亡时,修静才十岁尔。至宋元嘉末,修 静始来庐山,时远公亡且三十馀年,靖节死亦二十 馀年矣,安取所谓“三笑乎?”或曰:“晋盖有两修静也。”又 循山下西北行,未至郡治二十里,为归宗寺,在金轮 峰下。山势方凝,忽石峰从山腰拔起,如卓笔,高与山 齐。峰顶有舍利塔,俗呼为耶舍塔。释氏书云:佛灭度 后所遗舍利八万四千,散在人世龙宫,皆贮以金瓶 宝箧,建塔藏焉。东晋时,耶舍尊者自西域奉舍利来, 八万四千之一也,于此建塔,塔范铁为之,外包以石, 峰峭峻,铁石重,人力不可施,皆运神通力致之,俗故 呼为耶舍塔。耶舍之去迳,上紫霄峰,紫霄又在金轮 东也。寺相传为右军故宅,有池水色黑,曰:“墨池”,羲之 所洗墨也,岂信然耶?今临川郡城东有墨池,曾南丰 曾为《记》,盖深疑之,以谓方“羲之之不可强以仕,而尝 极东方,出沧海,以娱意于山水间,岂其徜徉肆恣,而 又尝自休于此耶?”余谓以彼之可疑,则此之不足信, 非耶?宋元丰间,真净文禅师住归宗时,濂溪周先生 自南康归老九江,上黄太史力劝先生与之游,以故 先生数至归宗,因结青松社,若以踵白莲社者。又名 寺左之溪曰“鸾溪”,以拟“虎溪”,其事为释氏所传,亦废, 故基为树所蒙蔽,不可入。予徘徊鸾溪上甚久,日已 暮,遂复行数里,宿开先寺,明日乃还。

    游栖贤院观三峡桥记     前人

    五老峰,于庐山为西面,即郡治。北望峰如屏障,蔽其 后。违郡治北行二十里,转五老峰,东入岩谷中,栖贤 寺在焉。余旧读苏次公《栖贤寺僧堂记》云:“栖贤谷中 多大石,岌嶪相向。水行石间,其声如雷霆,如千乘车, 行者振掉不能自持,虽三峡之险不过也。故其桥曰 三峡。度桥而东,依山循水,水平如白练,横触巨石,汇” 为大车轮,流转汹涌,穷水之变。寺据其上,右倚石壁, 左俯流水,石壁之址,僧堂在焉。狂峰怪石,翔舞于檐 上,每大风雨至,堂中之人疑将压焉。问于习庐山者, 曰:“虽兹山之胜,栖贤盖以一二数矣。”又闻苏长公云: “庐山奇胜处不可胜纪,独开先漱玉亭、栖贤三峡桥 为二胜。”栖贤寺于是废已久。有僧曰惟贤,颇通世间 法。余谋于府僚,俾之住栖贤。贤曰:“候吾结屋山中,中 元公当来游也。”七月望,贤使来告曰:“屋幸完,可游矣。” 明日,即偕吕侯、葛君往。时暑甚,舆夫渴,屡从道傍石 坎中掬水至谷口,日卓午矣。未至桥十许,步石岩下, 观陆羽泉。乃至桥上,俯视涧底,亡虑百千尺。或云:以 瓶贮水五升许,从瓶嘴中泻水,缕缕下注,瓶竭,水乃 注涧底。欲试之不果。又云:“桥鲁班造。”盖谓坚致壮奇, 惟班乃能造耳,非谓真造于班也。距桥北十许丈,有 大石方整,状如棺,横亘涧底。相传尝有孽蛟从谷中 出,水怒涌,势将坏桥。时主僧有道行,叱神挽此石扼 之,蛟遂退,桥得不坏。过桥北转行百许步,涧水至是 汇为深潭,有龙蛰焉。苏长公诗所谓“玉渊神龙”近即 指此也。又相传昔寺僧尝浸甑潭上,俄失所在。后有 人从湖南来云:“甑从洞庭湖上出。甑上有栖贤寺”字 可验。故知此潭下通湖南也。此其言皆诳诞不足信。 已乃径造贤公新屋下,法堂故址也。至是五老峰乃 截然左出,顾寺在峰后,日方炽,忽云从谷“中起,俄顷, 雨已至,有风南来,雨复旋散,日光穿云,斜照山上,岩 谷石湿,芒采相射,宛然金芙蓉也。明日,谒赤眼禅师 塔,塔距寺北行又十许里,岩谷深绝处也。栖贤寺,实 禅师所创道场。”余辞与葛令先归,而吕侯乃独留贤。 请余重书《苏次公僧堂记》,余谢不善书,又欲余和长 公诗,余谢不工诗,则题游“山岁月、氏名遗之,以附昔 贤故事。”按次公以元丰三年夏六月来游,时谪官往 高安,而长公至此则七年六月时自黄移汝,送子迈 赴饶之德兴尉云。

    开先寺观瀑布记       前人

    庐山南北瀑布以十数,独开先寺最胜。开先瀑布有 二,其一曰马尾泉,其一在马尾泉,东出自双剑、香炉 两峰间,为尤胜。或曰:“瀑水之源,昔人未有穷之者。”或 曰:“水出山绝顶,冲激入深洞,西入康王谷,为水帘,东 出香炉峰,则为瀑布也。”十一月十八日日南至,余约 郡守吕侯,肩舆十数里至开先主僧《志一作丈室未》 成。邀坐茅屋中,乃访漱玉亭,却至龙潭石峡口。由寺 至亭,可二百步许,由亭至峡口,仅数十步。盖自远观 之,瀑布出自两峰间,如泻天半。由近而观,则二瀑下 注,汇为重潭。潭水出石峡,乃为溪。循山足东流,以入于彭蠡。当峡口仰望,但见从潭中出,岩谷回互,二瀑 所从来,不可复见矣。峡石上刻青玉“峡及第一山”,字 大二尺,米芾书也。石间多题名,石泐,字画浅,初不可 悉辨,命左右掬水沃之,字乃见。大率宋南渡后人,其 人无闻者居多,可识者才十二三。因慨君子惟植节 砥行,乃不可朽,苟不出此,虽托名崖石,未久人不之 识矣。又从石壁间读淳熙中郡守祷雨,神龙示现事, 一公为余言,岁春夏“交大雨后,潭遽溢尽,涤去积叶 坠梗,谓之龙洗潭。”或岁旱,祷雨者于潭中辄应。回坐 亭址上,亭废已久,亭下池亦为石所堙。初寺僧作石 溜,引潭水至寺给庖湢,又凿石作此池,即苏长公赋 诗处也。径八九尺,溜水从潭上来,流入池,乃从池中 复入溜以去,而石溜亦半废。明年三月二十六日,雨 初霁,郡中又无事,复约诸公游焉。比抵寺,诸公皆先 诣一公,余独径往潭下,坐石上。瀑水方怒泻,奔腾荡 激,声震如万雷,令人心怖神悸,股战栗不休。顷焉,诸 君至,见余独坐,又颜色变,皆拍手呼,大笑。然水声𣻳 洞,呼笑声亦不闻也。寺僧云:“龙适洗潭矣。”于是一公 丈室已完,又作竹笕接石溜,引水过阶除下,清驶极 可爱。余命取水煮新茗,一公谓:“近从后崖下得泉一, 所以煮茗,味比瀑水乃倍佳。”试之果然,暮乃回。六月 十日,余被召将赴京,念人生行止不可必,万一有他 累,则清游不复得,因与郡人段谦、曹元同泛,过落星 湖,约得路之半,舍舟以行。一公与光应知余来远,出 迎,乃与二僧携手行至招隐桥,坐桥上。桥在寺前五 十步,潭水为溪所经也。其西东松杉枫杞,苍翠色掩 映。从树底望鹤鸣诸峰,高出树杪仅尺许,隐然如画 图中见。又从树隙见岩腰采薪人衣白,大如栗,初疑 此白石耳,有顷渐移动,乃知是人也。桥下流水触石, 㶁㶁鸣,尘虑荡尽,久之不能去,乃造一公所出《楞伽 经》示使予读,读尽卷,颇悟微旨。一二应公者,戒行清 峻,略涉书史,年且老,不欲他走,一公邀留与同处。郡 中乱后,无读书人可与语,余因数与往来。一公请予 诣潭下,是时久不雨,瀑布流且绝。余指笕中水谓曰: “此水一耳,何必复往也。”是夕宿寺中。夜半,雨大作。比 晓,予未起,应扣门告曰:“瀑布流如故矣。”余欣然揽衣 起,倚阑睇视良久,日初出,红光径照香炉诸峰上,诸 峰紫霭犹未敛,光景恍惚,可玩不可言也。应因诵李 太白《观瀑诗》,又诵笑隐《题太白观瀑图》诗,余笑曰:“安 知今日无太白耶?胡可谓古今人不相及也?”比午乃 还。一公闲为余言:“开先者,旧传梁昭明太子之所栖 隐,南唐元宗在潜邸,亦尝读书”于此,“招隐桥”,其所造 也。后归践尊位,乃即造寺,故以“开先”名。有丫崖和尚 者,实开山。宋以来住山者皆名德。寺前有松,每株大 数十围,佛印元禅师手所植,近时南楚越公乃尽伐 以建寺,见者惜之,而寺今亦为劫灰矣,岂非数乎?

    游白鹿洞记         彭时

    江右名山以十数,惟匡庐最胜。庐山古迹以十数,惟 白鹿洞最胜。洞即唐李渤隐居之所,南唐始立学馆, 至宋表章为书院,而其规制大备于晦庵、朱夫子。此 其所以最胜于庐山,而有名于天下后世也。予自始 学,已闻其名。成化丙戌冬,蒙恩归省,道过南康,问所 谓白鹿书院者,则知距府二十里,其地正当庐山五 老峰下,重加修葺,视昔加宏壮矣。予益欲一往观焉, 又不果。顷之,承召命,乃岁除前一日,舟次南康,舟人 报北风渐猛不可行。予窃喜曰:“此乃天相予成此行 也。”于是命驿吏具肩舆,太守以下皆骑以从。循冈阜 北行十馀里,乃折而西行。路径崎岖,一水凡五六渡 而后至。盖其间山势秀拔,左右环拱,“如合抱状。前有 清溪,上下多巨石,石间刻字,多文公遗迹。背山临水, 栋宇翼然。西为礼圣殿,又西为先贤祠,东为明伦堂, 又东为文会堂,俱有廊庑门塾,制作合度,不侈不陋。 而又缭以垣墙,树以松竹,深邃清旷,诚于读书养性 为宜。”予入谒庙祠,既俯仰四顾,心甚乐之,但恨不得 久留,以遂好古怀贤之思也。乃怅然而去。

    庐山赋           胡俨

    “昔神禹之疏凿兮,奠山川于九区。惟彭蠡之既潴兮, 渺巨浸而为湖。爰有山而西峙兮,俨穹窿而覆庐。彼 何人之昆季兮,卜居而宅其阳。询遗老而求其故兮, 传其姓而曰匡。”于是招五老于云中兮,参九真而翱 翔。揽香炉之紫烟兮,濯飞瀑于石梁。挽银河于九天 兮,凌倒景之苍茫。双剑倚空而嵯峨兮,凛肃肃之秋 “霜。俯龙渊于绝壁兮,泻碧涧之琅琅。漱玉挺乎长松 兮,慨故址之荒凉。扫藓斑而求古迹兮,信德美其流 芳。”欻凌风而遐举兮,抵寻真之旧观。迳松萝而历九 奇兮,睹云屏之焕烂。天宇豁其澄鲜兮,耸层峦于霄 汉。水帘三叠而下垂兮,倏琼飞而珠散。羌触坎而毂 转兮,悬素丝于天半。回风搏而混结兮,炯雪球之洞 贯。邀谪仙于松巢兮,扣东林之禅扃。倚三笑而长吟 兮,听虎溪之泠泠。升上方而登天池兮,跨绝顶之高 寒。灵籁发而凄清兮,悚万壑之惊湍。鸟咿嘤于幽谷兮,猿悲啸乎巑岏。熊咆龙吟不可以久留兮,接空明 之羽翰。巨舰突而撑空兮,何神化之渺漫。披蒙茸而 陟虎豹兮,仰石磴而高骋。坐飞阁以远览兮,付江山 于一瞬。红叶忽其翩翻兮,犹雨花之乱陨。访竹林之 古寺兮,叹隐显之靡常。流钟磬于岩窦兮,顾杳霭于 何乡?俯盘盘之深谷兮,绮绣错而锦张。过渊明之栗 里兮,三径没而已荒。挹高风于千载兮,攀逸驾于羲 皇。余思夫古人不得见兮,抚孤松而彷徨。望白云之 悠悠“兮,览紫霄之苍翠。迎鸾鹤于空中兮,骖群仙之 环佩。临墨池以挥洒兮,希右军于绝代。酌鸾溪之一 滴兮,亦何有乎滞碍?道简寂以遨游兮,仍羽人于丹 丘。陆子肃余于石潭兮,耿星河之欲流。余既纵夫《元 览》兮,羌回车以复路。度松关之迢迢兮,问栖贤之故 处。乃少室之山人兮,甘嘉遁而来居。抑后贤之仰止 兮,藏简册于奧区。”“振吾袂于高冈兮,扶天风于两腋, 鹿呦呦而思岑兮,辟紫阳之遗迹。洞㟏岈而隐约兮, 山幽幽而无人。葛蔓蔓于樛木兮,石磊磊乎涧滨。《堂 构》馀乎瓦砾兮,愁《蛩吟》而饥鼯呻。余既感此而惆怅 兮,除积翳于榛荒。采𬞟蘩于沼沚兮,就堂阶而荐觞。 退即乎风泉云壑兮,聊咏”歌而徜徉。众既告余以欲 暮兮,还余驾乎东骛。蝉嘒嘒而寒鸣兮,草萋萋其夕 露。松隐隐而月濛濛兮,渺苍苍之烟雾。《乱》曰:“汨吾游 兮北征,水茫茫兮山青。税吾驾兮匡庐,访古迹兮穷 奧区。山之人兮洁修,跨黄犊兮夷犹。洒清风兮六合, 凛冰玉兮高秋。归来兮归来!求仙人兮林丘。”

    游庐山记         李梦阳

    自白鹿洞书院陟岭东北行,并五老峰,数里,至寻真 观,今废,然有石桥。自观后西北行里许,并石涧入大 壑。路傍有石刻一,宋嘉定间刻,剥落难识;一元大德 间吕师中刻也。入壑,行并涧路,石渐巉岩,数里至白 鹿洞,此锁涧口者也。群峰夹涧峭立,而巨石怒撑交 加。涧口水湍激,石𩰚旁有罅人伛偻穿之行此,所谓 白鹿洞也。过洞复并涧转北行数里,则至水帘泉。水 帘泉者,俗所谓三级泉也。然路过洞愈险涩,行蛇径 鸟道石罅间,人迹罕至矣。水帘挂五老峰背,悬崖而 直下,三级而后至,地势如游龙飞虹,架空击霆,雪翻 谷鸣,此庐山第一观也。然李白、朱子皆莫之至,而人 遂亦莫知其洞所顾辄以书院旁鹿“眠场者当之,可 恨也。”斯虽略见于王祎《游记》,然渠亦得之传闻又以 寻真观列之白鹿洞,误矣。自书院陟岭西北行,至五 老峰下,并木爪崖西行,则至折桂寺,石桥有涧,朱子 尝游此。自折桂寺循岭而南下,则至白鹤观,观刘混 成栖处也。观背峰曰丹砂峰,自观西北行数里,至栖 贤桥。桥跨涧孤危,宋祥符间桥也。涧曰三峡涧,涧石 旰烂而巍怪,罅处渊潭碧黛,激则砰湃。桥旁有石亭, 亭旁崖劖。钱闻诗诗:“自桥西并涧行至玉渊。路旁草 间有石,鲜不劖也。”今莫能尽记。玉渊盖其涧喷涌来, 至此而穴石悬注,窅昧声如迅雷,亦天下壮观也。石 上有劖字云:过此为栖贤寺,今废。李白尝寓此。自栖 贤寺西行至万寿寺,有路通庐山,绝顶可至天池。逾 涧北行,则太平寺路也。然卧龙潭则在五乳峰下,路 仍自栖贤桥出涧口,西行数里,北逾重岭,入大壑,始 见潭,潭亦瀑布注而成者。潭口有长石,鳞鳞起伏,犹 龙也。朱子尝欲结庵,潭广,今崖有其劖字,然岚重,昼 日常黯黯。出卧龙潭,西行数里,至万杉寺。《桯史》云:宋 仁宗建寺,当庆云峰下,崖间劖“龙虎岚庆”四大字。又 西至开先寺。寺有瀑布、龙潭、黄岩、双剑、鹤鸣、香炉诸 峰,又有萧统读书台,李煜亦尝寓此,亦庐山一大观 也。自开先寺西行十数里,至归宗寺,有马尾泉,亦瀑 布,抱紫霄峰而下。王羲之尝寓此。洗墨、养鹅,皆有池。 寺前里许有温泉。自归宗寺西北行,则至灵溪观,观 西为陶渊明栗里,今有桥,有吐酒石。过此入庐山,西 北行,则古柴桑地,有鹿子坂、面阳山,渊明宅与葬处 也。自面阳山北行,可至圆通寺,此一路予未之行。予 则自德安县西转山北东行,至圆通寺。寺对石耳峰, 前有候溪,元欧阳元有记,宋黄庭坚亦寓此。自圆通 寺东行,度石门涧,登庐山,寻天池寺,度锦绣亭。路虽 攀缘上,然修整,林木鲜伐掘。问僧,曰:“禁山也。”路以曳 御制碑开,云行一里辄有亭。路旁崖平处皆字。盖五 逾亭乃至寺。寺据庐山绝顶,奉敕建者也。铁瓦而画。 廊有铜钟象鼓,悉毁于火。殿前有池,仰出而弗竭,故 称“天池”云。是日晴昼秋高,下视四海,环云屯絮。望岷 峨江南北诸山皆见,然江与湖并细小难观矣。僧为 历指石镜、铁船、狮子、芙蓉诸峰。乃东至白鹿台,观高 皇帝自制《周颠碑》,高古浑雄,真帝王之文,然碑亭渐 崩裂。又东观竹林寺刻,非篆非隶,周颠手迹也。又东 观佛手岩,然皆绝顶。再游东林寺,观虎溪,又至西林 寺观塔。又东至太平宫者,即御制碑物色周颠处也。 又东至濂溪书院,又东十馀里至周子墓,墓对莲花 峰。自莲花峰东行至吴障山。过山逾石子冈、相思涧, 并五老峰,行则至白鹿洞书院。此庐山南北之大概也。按《志》,庐山有大岭,与九叠屏并号奇绝。李白诗所 云“屏风九叠云锦张”,今问人咸莫识其处,惟开先寺 前有锦屏铺云。

    由舍身岩至文殊狮子岩记   前人

    野性癖石,每登山,则首问“巉岩几处,骨几倍,肤色何 状。”行庄途数十步,则倦而休。遇崎嵚转快,至遇悬石 飞壁,下蹙无地,毛发皆跃,或至刺肤踬足而神愈王。 观者以为与性命衡,殊无谓,而余顾乐之,退而追惟 万仞一发之危,辄酸骨,至咋指以为戒,而当局复跳 梁不可制。宿天池之再晨,观舍身岩岩,舌偃而出,孤 搴绝壑,一旦遂冠诸岩。而山中一少年僧稍解意,云: “其下有两岩,石更遒。”旁僧遏之曰:“径迂且仄,不受履。” 余大笑,趣之行,从旧道折而下,得支迳剪萝,跃涧中 石,扪绝壁,更上下,得文殊岩一壁,皆怒石,砰跃空出。 坐侯泉,熟尝崖茶,良久,俯危磴,更数盘,得狮子岩。石 骨拗折,颓放已出,互相压而少逊避者,遂为庵址。铁 船峰当其面,紫锷凌厉,兀然如悍士之相扑,而见其 骨。及𩰚困力敌不相下,则皆危身却立,摩牙裂髭而 望。大约三岩皆以纯骨及面峰峭削胜,而狮子岩最 下。下不极,则石之怒不尽,铁船之高不能凌,舍身岩 而上。而狮子仰视其巅,岩与“奇”适相值,谿涧近则鸣 悲激而石始活。狮子岩皆据其胜,是为天池之绝景。 君子之至于斯也,或未之见也。然路实不甚险,游者 既不索,而山僧畏冠盖,惟恐去之不速,是以不显。余 何幸得之。高僧遍融,尝庵狮子下三年,正其入悟之 始,每横一棒,坐岩口行脚,来则棒出之,竟无酬其机 者。融公去石落,址遂塞。岩之左,存小室,梯而度,然荒 寂甚,僧亦无复居者矣。

    由天池逾含嶓岭至三峡涧记  前人

    当余初趋江州时,谪仙之飞瀑,小苏之三峡涧,已奔 注吾胸,如与阔友,期将至侧焉。眄綦履之声,喜其近 而翻虞其滞。方过琵琶亭,问舆人:三峡涧何在?皆曰: “不闻,山极于天池而已。”至东林,则问东林僧,僧曰:“闻 之,然在星郡。”问其道,不知也。忽天池书记僧来迎,首 举以问,僧曰:“有路而削,从舍嶓岭达。”问其程,曰:“可四 十里。”问尝至否?曰:“闻老僧言,其略实未至也。”余笑曰: “尔导我游北山,尽当挟尔去。”凡七日而穷其胜。游竟, 挟客行,历层峦,面壁而上,数息。登含鄱之巅,长江泛 㶑,浊波一线。鄱湖清彻如片照,细见帆影。湖中诸峦, 或如蚀翠,或如砂斑之凸起,圆苍所覆。目与之际,丝 《棼黍》积,尺吴寸楚。少焉,雾作长风,卷湖而来,心怖乃 下。石削而无级,势若走坂,不能自止。山程三十里,不 当一长亭地。山趾平,乃舆数步一叠,错行阡陌间。顷 之,至栖贤废址。山中人指绿畴而坦者曰“故殿基”,石 涧汨汨流,从径左折得玉渊潭,涧水奔流而下,展转 与大石触。方怒,忽得平石,溜泻数十丈,底规而末垂, 水得尽泄,其屡张屡“折之气。”遂悍然不顾,厉声疾趋, 而石斗叠,忽落为潭,水势不得贴石,则架空悬注,斜 飞十馀丈而后坠。虹奔电落,响震山谷间。潭面皆腻 石,稍纵足,则溜其极无底。观者皆目眩毛竖,不敢久 立。沿涧而叠数折,得“三峡桥。”桥坚致雄丽,其下清崖 可席,相与酌泉而坐。稍定,沿溪行,巨石巍怪,或眠或 立,湍水撼之,一涧皆啕号砰激,屿毛沚草,咸有怒态。 当其横触汹涌,虽小谿亦瞑目伫视,如与之𩰚。忽焉 石逊涓然黛碧,观者亦舒舒与与,不知其气之平也。 余私以语客,历试之,良然,乃大笑。五老峰压叠而下 瞰,如与涧争遒。一日之中,耳穷于鸣泉,目眩于幽碧, 舌燥于叫愕,踵蹇于曳,是亦天下之至观也。偕游 者倦甚,枕流水卧,而暮色欲来,以水溅之亦不起。山 僧设茗供一杯乃行。

    开先寺至黄岩寺观瀑记    前人

    庐山之面,在南康数十里,皆壁,水从壁罅出,万仞直 落,势不得不森竖跃舞,故飞瀑多而开先,为绝胜。登 望瀑楼,见飞瀑之半,不甚畅。沿崖而折,得青玉峡,峡 苍碧立,汇为潭。巨石当其下,横偃侧布,瀑水掠潭行, 与石遇,啮而𩰚不胜。久乃敛狂斜趋,侵其趾而去。游 人坐石上,潭色浸肤,扑面皆冷翠。良久,月上,枕涧声 而卧。一客以文相质,余曰:“试扣诸泉。”又问,余曰:“试扣 诸涧。”客以为戏。余告之曰:“夫文,以气蓄,以气出者也。 今夫泉,渊然黛,泓然静者,其蓄也。及其触石而行,则 虹飞龙矫,曳而为练,汇而为轮,络而为绅,激而为霆。 故夫水之变至于幻怪翕忽,无所不有者,气为之也。 今吾与子历含鄱,涉三峡,濯涧听泉,得其浩瀚古雅 者则为《六经》,郁激曼衍者则为《骚赋》,幽奇怪伟,变幻 诘曲者,则为子史百家。凡水之一貌一情,吾直以文 遇之,故悲笑歌呼,卒然与水俱发,而不能自止。”客起 而谢。次日晨起,复至峡,观香炉,紫烟心动。僧曰:“至黄 岩之文殊塔,瀑势乃极。”杖而往,磴狭且多,折芒草割 人面。少进,石愈嵚,白日蒸崖,如行热冶中,微闻诸客 皆有嗟叹声。既至半,力皆惫,游者昏昏愁堕,一客眩 思返,余曰:“恋躯惜命,何用游山?且而与其死于床第孰若死于一片冷石也?”客大笑,勇百倍。顷之,跻其巅, 入黄岩寺。少定,折而至前岭。席文殊塔观瀑,瀑注青 壁下,雷奔海立,孤搴万仞。峡风逆之,帘卷而上,忽焉 横曳,东披西带。诸家请貌其似,或曰:“此《鲛人输绡图》 也。”余曰:“得其色,然死水也。”客曰:“青莲诗比苏公《白水》 佛迹孰胜?”余曰:“太白得其势与貌,肤子瞻得其怒与 骨,然皆未及其趣也。今与客从开先来,敧削十馀里, 上铄下蒸,病势已作。一旦见瀑,形开神彻,目增而明, 天增而朗。浊虑之纵横,凡吾与子数年淘汰而不肯 净者,一旦皆逃匿去,是岂文字所得诠也?”山僧曰:“崖 径多虎,宜早发。”乃下。夜宿归宗寺。次日过白虎洞,观 五老峰,逾吴障山而返。

    识庐山记后         前人

    发庐山之日,曰“庚子六月朔。”穷览十日,足不停屦,奇 奥略见《记》中。游而未入记者,曰大林寺、万杉寺、金竹 坪、黄龙潭、赤脚塔、火场、慈云岭、三塔庵、水口庵、众僧 塔、讲经台、乌龙潭、狮子林、青林月、天静室、静业堂、白 云林、掷笔岭。游而未果者,曰康王谷、三叠泉。偕游者, 曰汉阳王章甫、僧宝方、明空、程生地主,为德化令。杨 君楚人,甚贤。尾而至,不及上山。遇于浔阳舟中者曰 “僧无念”,其以使事竣舟行,偕诸公游且叙其事者曰 石公袁子也。

    谷帘泉赋          前人

    冒炎阳以北迈兮,诉敷原之上疆。遵岳南而遐陟兮, 俯清流而志扬。日旎旎以景屿兮,崭崎岖乎微行。峰 吞吐而迓余兮,岚押翕而飏路。超归宗以翘盼兮,观 开先之瀑布。谂《前记》而仿佛之兮,眩飞空之孤形。诵 银河之逸句兮,精陟天而九征。挟岩潭以上游兮,接 神汉而并垂。云左右以傅彩兮,霞表里而秀姿。沫霏 霏之昼雾兮,丹崖翠涤而蕤蕤。光黛而旦霄兮,浩乎 流之汹涌。龙朝帝以潮从兮,虹为梁之总总。靴若华 以向曜兮,东扶木兮倚明。星辰涵而布错兮,岳渎影 乎其中。绚烂恍惚,百怪潜兮,势明晦而无恒。谛之若 住忽奔喷兮,石雷壑而骤崩。经香炉以熨紫兮,破双 剑而水攒。逾黄岩以珠迸兮,笼玉殿“而金烟。濯炎女 之元发兮,苔离根而永生。挂洞宫之幕幕兮,隐芝箭 而怀清。沸混混之烂烂兮,飙琴馺而凉风。泉滚滚而 安竭兮,孰寻源而卒穷。毖划剨以翻纷兮,渥华巅而 分派。亚水帘之飞扬兮,灵终古而并戴。巍嵌岑而上 行兮,疑质违而性非。蒙并厥流常兮,譬针颠而血随。 吞日月以膏颜兮,震”云氛之翼翼。江海巨而昏垫兮, 哀趋卑而罔直。体融液而内阴兮,准坎离而向背。不 畜类迺泽物兮,丑彭蠡之汪濊。浮朱鸟之寒景兮,争 龙腾而摅掣。势高者韵斯宏兮,谷哨啄而《坤坼》。赫翩 翩以条物兮,小雁荡而不惕。露霜霾而离离兮,处辽 域而孰之恻。怒哮喊以思逞兮,历砟硌之崱崱。晴电 追而“霆突兮,信骇观而摇臆。猿累累以窃窥兮,倚石 镜而呶啸。爝焯灼皬的皪恔兮,类至人之悬照。肸飒 而𨓏俫兮,翔太始而晋耀。”《歌》曰:“造龙池而岐之兮,究 瀑布之肇踪。巅涌而壑射兮,诚神灵之攸锺。轰迩惑 而遐瞑兮,壮二仪而永效。磍鬼怪避鉴鉴兮微瀑,孰 以察逝者之高妙?伊动者必定兮,潭窅沕而渊峚。礉 之灏而宁之清兮,厥金水之共质。”《乱》曰:“相彼山泉,瀄 滵邅漩,勾谿朋连,洵遵科以造海,竟随流而泛澜。睹 瀑布之灵诡,反群托而背诽。吾苟砉天地以遗声迹, 亦奚暇校高下与狐疑。”

    白鹿洞赋          祁顺

    粤南康之有郡兮,据吴、楚之封疆。由名贤之过化兮, 民俗丕变而淳良。村落僻其近郭兮,纷隐映乎林塘。 概白鹿之幽胜兮,在东北之重冈。昔山人托迹于斯 兮,后复翦其榛荒。台榭屹乎辉映兮,花草郁其芬芳。 暨南唐置学兮,曰“匡山”之国庠。降五老之突兀兮,吞 彭蠡之汪洋。寻大振其声教兮,际宋朝之休运。山若 增而巍巍兮,泉若浚而混混。禽鸟乐以和鸣兮,豺虎 避而深遁。《九经》于焉颁赐兮,群士于斯乎讲问。逮紫 阳之兴建兮,怅然怀乎先进。书有积而田有给兮,乐 教养之无倦。寄衷情于赋咏兮,粲幼妇兮嗣外孙。顾 斯文其在兹兮,岂吾徒之私论。慨斯人不常存兮,道 犹寓乎遗书。矧教倏之昭晰兮,诚万世之楷模。何丧 乱之屡经兮,莫图旧而重诹。圣泽为之下壅兮,学徒 废其抠趋。幸治教之休明兮,属一统之皇图。郡侯宪 史相继而修复兮,展夙心之勤劬。进诸生以道德兮, 外声利而屏除。彼垂涎于公相兮,陋韩公之训符。予 登临而假寐兮,梦先哲之群集。俨杏坛之讲授兮,纷 堂升而室入。回庶乎其屡空兮,雍无事乎《口给》。点鸣 瑟以咏归兮,参省身而传习。踵夫子之步趋兮,叹文 王之熙缉。呼予前而丁宁以告戒兮,忻仰瞻而起立。 授予以《明诚之要诀》兮,曰“择善而固执。”忽惊寤如有 失兮,赖片言之可拾。仰高山予起敬兮,见千仞之苍 璆。攀桂枝以延伫兮,羌偃蹇其相樛。世有异而心不 殊兮,聊想慕以优游。夫岂耽山水之为乐兮,徒漱石而枕流。愿辞荣于宦海兮,假林壑以消忧。从吾心之 所好兮,更于世乎何求?

    庐山读书台记        王瑧

    庐山之阳,称奇览者,东有五老峰、三叠泉,西有香炉、 双劎、鹤鸣诸峰。瀑布、马尾二泉,李谪仙赏咏之后,奇 胜闻于四远,诵其诗者亦翛翛然神游其上矣。香炉、 瀑布之麓,泉壑盘回,烟林映郁,芸阁花宫起焉,文人 高士游焉。盖秀灵之地,自有不能秘者。南唐后主李 煜,尝从父景徙豫章,乃筑书堂,其后立于江宁,诏改 为寺,故读书台、洗墨池犹存焉。冯延己《记》颇为可考。 其曰皇上即位之九年,赵宋之开宝二年也。史称煜 初名从嘉,聪悟好学,善属文,工书画,明音律。《南唐词 集》所载,声调高古,风兴流丽,诗之馀而曲之选也。黄 山谷诵其绝唱曰:“问君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 向东流。”王半山则称其“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 玉笙寒”为高妙。愚尝咏其词,至“流水落花春去也”,天 上人间亦惜其凄惋,庶几乎有麦秀《黍离》之怀者哉! 当时其臣徐铉、汤悦、延已辈,皆擅名词场,文彩风流, 至今尚可想见。因览煜诗,有病起题山舍壁者曰:“终 期宗远问无生”,其作于斯地者乎?林南涧《过开先诗 序》曰:“李煜尝读书庐山下。即位金陵,改书屋为寺曰 开先。”未几,宋命曹彬平江南,兵已压境,煜犹命僧讲 经,梵呗,未终而城不守云云。盖因俗传有误为梁昭 明读书台者,甚至谬附郡志,妄形题品,迺据冯节度 而考正如此尔。正德庚辰,阳明王先生始作亭于台 之上,犹阙一言,以昭其迹。暇日偕平嵩刘子实夫咏 览斯台曰:“嗟乎!江山文藻,台殿虚无,李氏擅此佳迹, 曾几何时,而人或无复识者?世之浮名,如草头露、水 上萍,又何足凭哉!”刘子曰:“李主徒嗜文艺,终惑幻妄, 而不闻大道,卒之身辱国亡,殆其自取然尔。”愚遂表 而记之,后有览者,亦可鉴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