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与杜甫_(1927)/诗的两条大路 中华文库

诗的派别不同，有如诗人的面目：决没有两个诗人的面目是完全相同的，也决没有两个诗人的歌唱是完全共鸣的。然而在这样的千差万别之中，我们仍可以见出诗人所走的实不外两条大路。

诗人不外以个人为本位和以外物为本位两种：前者，批评家谓之主观的诗人；后者谓之客观的诗人。客观的外物是有限制的；所以客观的诗人，无论气性上、艺术上如何差异，他们的作品，总不外是外物的反映——逃不出现实的范围的。主观的诗人不然：因为个人的想像境界是可以自由创造不受限制的；所以他们的作品往往随作者个人的气性，而表现各种超出现实的境界。

但这种派别的区分，并不就是品行优劣的标准。主观的诗人有成功的，有失败的；客观的诗人也有成功的，有失败的。古今中外的不朽文坛上，这两派的诗人各有代表，我们不能说那一派的价值在那一派之上。

至于自来诗人之所以分走这两条大路，一半是先天的关系，如遗传性、本人的气质等；又一半是后天的关系，如教育、境遇、遭际、时代等。而气候地带的关系也颇不少：大概北方以客观的诗人居多，南方以主观的诗人居多。所以在欧洲，北欧——如斯干的那维亚及俄国——常产客观的诗人，南欧——如意大利——常产生主观的诗人。

在中国古代，北方文学国风的作者，大都是客观的诗人；南方文学楚辞的作者，完全是主观的诗人。

中古诗坛的两个第一流作者，——李白和杜甫——虽没有南方人和北方人的区别，但以别种原因，前者成为主观诗人的代表，后者成为客观诗人的代表；分道扬镳，各自占有诗坛上永久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