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与杜甫_(1927)/两诗人的共同命运——客死 中华文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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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两诗人的共同命运——客死 		► 从纯艺术的观点一瞥


九　两诗人的共同命运——客死


李白得宣慰大使崔涣及御史中丞宋若思为之推覆，暂得脱狱；但到第二（乾元元年）终以永王事长流夜郎。途中经洞庭上三峡，而至巫山。我们看他的流夜郎至江夏陪长史叔及薛明府宴兴德寺南阁诗云：——

绀殿横江上，青山落镜中。岸回沙不尽，日映水成空。天乐流香阁，莲舟飏晚风。恭陪竹林宴，留醉与陶公。

泛沔州城南郎官湖诗序云：——

乾元岁秋八月，白迁于夜郎，遇故人尚书郎张谓出使夏口，沔州牧杜公、汉阳宰王公觞于江城之南湖，乐天下之再平也。……

可见他此行沿途得地方官的招待，并不冷落的。

次年，未至夜郎，遇赦得释；遂归游江夏、岳阳，又至寻阳。我们看他此时所作的诗，如流夜郎半道承恩放还兼欣光复之美书怀示息秀才云：——

愧无秋毫力，谁念矍铄翁？弋者何所慕？高飞仰冥鸿。弃剑学丹砂，临炉双玉童。寄言息夫子，岁晚方蓬。——

似乎更倾向于厌世。又如江夏赠韦南陵冰云。[1]——

人闷还心闷，苦辛长苦辛。愁来饮酒二千石，寒灰重暖生阳春。山公醉后能骑马，别是风流贤主人。头陀云月多僧气，山水何曾称人意？不然鸣茄按鼓戏，沧江呼取江南女儿歌棹讴。我且为君捶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赤壁争雄如梦里，且须歌舞宽离忧。——

便是牢骚中的颓废态度的表白了。

上元二年，他再游金陵，[2]又往来宜城，历阳二郡间。[3]次年（宝应元年），族人李阳冰为当涂令，白往依之，十一月以疾卒，时年六十二。 杜甫以乾元二年十二月初由同谷入蜀，至成都，[4]营草堂于浣花溪畔，居二年馀。他的蜀相、卜居、有客等脍炙人口的短诗，皆此时所作。其时故人严武为剑南节度，使他颇得倚助。但不久严武被召还朝，[5]又值徐知道之乱，他因携家至梓州。直到广德二年严武再镇蜀，始还成都，入武幕中。武又表为节参谋检校工部员外郎：这就是他的最后的官衔了。但他看见那些同幕的少年对他“当面输心背面笑”，[6]便感到

白头趋幕府，深觉负平生；

因此不到一年，就辞幕归草堂，[7]又不久，[8]就离成都南下了。自此历戎州、渝州、忠州而至云安，皆同年中事。他初意本想即时下峡归江陵去的，但第二年（大历元年）春天从云安到夔州后，一住便又是两年。我们看他这两年中的作品，晓得他那时颇享受些田园生活的乐趣；但他仍旧不能久居，而于大历三年正月间去夔出峡了。三月，至江陵；秋至公安，居数月；冬由公安至岳州。次年正月，由岳州至潭州；又次年（大历五年）夏，避臧玠乱入衡州，因至耒阳，卒，时年五十九。

关于二人之卒，史家有一种无稽的传说；说李白是“因醉入水中捉月而死”[9]的，杜甫是“啖牛白酒，一夕而卒”[10]的。我们不必相信，也不必深考；总之，客死他乡是我们这两位异趣的诗人的共同命运。


  1. ↑ 诗有“天地再新法令宽，夜郎迁客带霜寒”句，是遇赦以后之作。
  2. ↑ 有留别金陵霍侍御诗。
  3. ↑ 有宜城送刘副使入秦诗。
  4. ↑ 见发同谷县及成都府等诗。
  5. ↑ 宝应元年七月。
  6. ↑ 莫相疑行。
  7. ↑ 在永泰元年。
  8. ↑ 同年五月。
  9. ↑ 摭言。
  10. ↑ 旧唐书本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