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位年 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实录
(乙卯)元年清康熙十四年
二年

春正月

1月1日

○朔庚申,上受仁宣大妃承重服于敬思殿,仍行正朝祭后,诣孝敬殿展谒。

○两司连启请宾厅议礼诸臣罢职不叙,不从。

1月2日

○辛酉,流星出。翌日亦然。

○御昼讲,侍读官权愈请令许穆、尹鑴出入经席,上从之。

○以李弘渊为大司谏,李惟泰为大司宪,许穆为吏曹参判,金禹锡为江原道观察使。时,吏曹判书洪处亮以宾厅参启之人,方被台论,不能行公,独参议李翊相开政,参判有问议大臣差出之命,而大臣独有许积,故穆得以备拟受点。翊相又以李柙拟于谏长,被严旨引入,穆独开政,自是局面一变,尽是其党与,而穆未谙朝政,故实事多昏谬,人皆窃笑。

○司谏金上疏,侵斥铨曹谓之临政用意,率循旧套,台端注拟,显有左右之迹。盖是时,铨官犹有旧人,故欲尽逐去,其言如此。

○忠淸道全义县水军张禾吉,因其一族番布督征,自缢而死。

○掌令南天汉、正言李寿庆合启曰:“宋时烈与故判书宋浚吉、大司宪李惟泰得意之初,专务树党,布置育,充满枢要,汲引同色,不遗奸壬,排摈异己,若击私仇,铨衡进退,皆禀命令,台阁弹论,尽出指挥。气焰熏灼,声势𬊤爀,婴之者废,触之者碎,举一世数十年荣辱与夺,惟其言而莫之违。犹恐一朝权势,或有所分,稍见君父之所倚任者,非其党与,则四纵铦锋,身为殿后,恣意斥逐,极其所欲。君上处分,少不惬意,则含愠寓讽,必胜乃已。世之得罪行捡者,群趋取媚,因致显仕,前后相望,关节狼藉。请托横行,词讼立落,一视亲踈,监司守令,莫或自断。凡若此类,指不胜屈。去年移陵之后,敢以碎骨等语,肆然讥嘲,故为务胜,略不顾忌。淸州人池应三父子之变,世所未闻,儒生施罚,胡大罪也?愤其立异,頣指道臣,酷刑诸儒,几死桎梏。平生负犯,固难殚举,而悖伦乱常,至于闵愼废父而极矣。臣等不欲一一指陈,而惟孝宗大王以仁祖大王第二嫡出,昭显既薨,光膺册命,履至尊而主宗庙者十年。邦家嫡统,舍此何之?而仙驭宾天,贬称猝加,其曰:‘不害为庶子。’曰:‘嫡统不严。’有国以来,安有主宗庙十年之君,而不以嫡统许之者乎?浚吉、惟泰之献议,依样时烈之葫芦,雄唱雌和,协势助成,箝制一时之口,驱逐举国之人。尹善道言虽峻激,若其宗嫡统之论,可质百世,而受时烈之指者,遽请杀之。其子仁美抱才登第,而父子终于废固而死。岭南多士,叫阍辨礼,则又请重法绳之,士林重望,搢绅名流,坐此沦陷,凡几人也?忠义囚舌,道路以目者,凡几岁哉?及其礼讼重发,理屈词穷之后,间尝诿以明律,而乃其本意,实主贬降,故今春仁宣王后之丧,大王大妃服制,又降为众子妇大功之服。盖时烈初以体而不正断之,故礼官辈不敢矛盾其议。夫父子相继之谓体,嫡妻所生之谓正,不正二字,何以加于孝庙之身哉?惟我显宗大王一怒斯赫,群枉莫逃,嫡统归正,伦纪复叙。继以殿下不愆不忘,丕显丕承,典礼已正,国是已定,讨罪之典,宁容少缓?人臣之执国命者,自古有之,而宋之王安石、国朝仁弘之流,其祸尤大。盖其所幻面者,行义而自持;欺世而盗名,故其操柄也固,植党也繁,使一世不敢言其非,人主不能正其罪。所谓心逆而险,行僻而坚,谈说足以饰褒荣众;强御足以反是独立者,时烈皆有之矣。即今朝廷之职,尽其腹心,贤士之关,皆其爪牙。营救之言,换口迭出,其势将使党与尽起,以庶子之说为必是,宋时烈为真君子,先朝之厘正为误定,殿下之罪时烈为失德,然后乃已。若不深恶而痛绝之,则其流之害,将至于国不国、臣不臣。请宋时烈极边远窜,故判书宋浚吉追夺官爵,大司宪李惟泰削夺官爵,门外黜送。”答曰:“宋时烈当初首有坏礼之罪,今已厘正之后,削黜之罚,亦足惩矣。况宋浚吉、李惟泰不过随参于其间而已,有何追削削夺之理乎?不允。”是时,宋时烈既已削黜,而加罪之论方兴,群小犹不敢先自下手。寿庆为人邪毒,担当倡议,鼓发远窜之启,并论浚吉、惟泰,于是群议靡然随之。李宇鼎、睦昌明辈,初既首事,中怀观望,终合为一。

1月3日

○壬戌,上夜对,讲《纲目》第一卷。赐入侍诸臣黄柑各一器。检讨官任相元进曰:“宋时烈之议礼果误,今日之论罪诚是矣。然若以时烈为贬薄先王,则不无其冤。合启请窜,未免太过。时烈年今七十,且是大臣,若窜逐远地,有所不幸,则恐非美事。使之任便田里,以终馀年,岂非盛德事乎?宋浚吉、李惟泰虽是献议之人,别无主张之事,追夺削黜,未知其可。浚吉柔善无疵,时烈,孝庙礼遇之臣,不宜深罪。”上曰:“时烈蒙孝庙礼遇,不思图报,反加庶子之贬称,岂可无罪乎?”相元曰:“臣非以时烈为无罪,论以贬薄孝庙,则非其本情矣。”于是,李寿庆、南天汉引避,丑诋相元。

1月4日

○癸亥,分遣暗行御史任相元、朴泰尚、权瑎于三南。

○黄钦、朴泰素终不解金钢等罚,上怒命停举钦、泰素。都承旨金锡胄启曰:“自前儒生所为,例多强项硬脊,虽于威尊之地,每以不自慑屈为主,国家亦必优容宽贷,未尝轻易罪之。请还寝其命。”上不听,督令差出他泮任,金钢等三人并解黄,自此馆学亦浑然一色矣。

1月5日

○甲子,上亲行孝敬殿春享祭。

○掌令尹鑴上疏,称以不敢当者二,上答曰:“尔之经学高明,予已想矣。出入筵席,开释蕴疑,是予望也。宜勿固辞。”

○兵曹判书李尚真上札曰:

孝宗大王以光明正大,磊落雄图,欲洒我东山河之耻,惟其忠义之士,可与共大义者,寤寐诚求,乃得之于甘盘之旧,即宋时烈其人也。感应之妙,不啻若云龙风虎;契合之密,不啻若鱼水。皇天不吊,志业未究,遽弃臣民,永安中途之恸,足为千古于邑。古语曰:“同明相照,同气相求。”使后世欲观孝庙扶天下大义之志,则必先求宋时烈之为何如人。相照相求之道,若是其重且大也。今以不测之罪、无状之名,加之于时烈,不惜其投畀岭海,若使今日所论,书诸简册,传之后世,必有窃议于孝庙共图大计之托非其人。然则不但伤孝庙知人之明而已,孝庙之大志大业,亦恐由此而并疑其无实,其所关系为如何哉?况其贬损之说,天理人情,万万不近。臣追念当日,心窃悲慨,自不觉其涕泪交颐。今之首相,即孝庙同志同事之一也。为孝庙深长虑,必非廷臣可及。愿殿下,以臣此章,示询而善处,一以慰孝庙陟降之灵;一以尽殿下奉承之道,则臣虽被妄言之诛,固所甘心。

上答曰:“为时烈至于语涉孝庙,不但伤知人之明而已,由此而并疑其无实等语,予深骇然也。”时,朝臣中伸辨时烈者,无如尚真此札,而上不省。

○吏曹参判许穆上疏,以德礼政刑为目而进之,乱引经传,语极荒谬,其论礼尤力。盖渠辈方以厘正误礼自功,故特举此为言,欲使上知渠功而登崇之也。而又恐上嫌于尽屏先朝旧臣,而欲为参用,乃于论政条,以知人官人不以憸人之语,缕缕言之。于论刑条,引刑乱国用重典之语以为,未有刑不严而国不亡者。又于论德条,以与乱同事,罔不亡为言。渠方以孝庙为政乱,故不欲上遵孝庙之业,必杀同德之贤臣,以符合刑乱用重之意也。穆于先朝,上建储疏,欲以嫁祸士林,不得售计,身反废斥,居常怨愤。及得志,首上此疏,为屠戮士类之先鞭,中外尽知其用意之奸毒矣。上答之曰:“条陈无非谟训格言,可不置诸左右而服膺焉?”

○幼学鱼寿万上疏,陈朝着不靖之状,且伸辨宋时烈。命还出给。

○右议政金寿恒退在江外,上遣承旨,别谕召之,辞不至。

1月6日

○乙丑,上御昼讲。侍读官权愈曰:“尹鑴累招不起,其人学问博洽,宜尽礼起之。若以求助之意,别加勉谕,何敢不出?”特进官权大运、检讨官李夏镇亦言鑴可备顾问。承旨郑维岳则请上亲制别谕,不令政院代草,以示诚意,上从之。仍以备忘记,遣史官谕以幡然改图,予日望之。鑴意望甚高,其党亦要上殊礼,欲待史官别谕而出,至是始决造朝之意。

○大司成南九万以曾师事宋浚吉,上疏辞职以为,义不可与戕贤丑正之类,并齿朝端。又言殿下即阼之初,尊礼宋时烈,才过数月,圣心忽变,中外咸谓,殿下不能不挠于肤受浸润之言。若然则国家不知税驾之所,岂不危哉?仍引朱子札左右或窃其柄语,缕缕陈戒,末论馆儒解罚事以为,其心不欲解,而慑于威命,不得不解云。古人有言曰:“周之士也贵,秦之士也贱。”言周人贵士,故士亦自贵;秦人贱士,故士亦自贱。周、秦之治乱,判于此,岂不甚可惧哉?其解罚斋任,乃洪受泰、李万谦也。疏入三日,始答曰:“诿以戒诲,至以不能不挠于肤受浸润等语,揣摩情外恐动之态,予不忍正视也。”

1月7日

○丙寅,以金锡胄为副提学,洪万容为大司谏,闵维重为左参赞,闵熙为右参赞,闵点为都承旨。

○初,尹鑴在孝庙时,自称布衣臣,还纳告身。至是以礼论得志,嗾其党,徼得遣史官之宠,始承牌出肃,以屡违召命,中批有嫌循例引避,上命勿退待,使之入侍。而政院以鑴已退待未及处置,请于明日昼讲,牌招入侍,上从之。翌日处置递差时,鑴之子适入场屋,与所亲语其妻娩后,胞衣不下,傍有一士人曰:“若遣史官传谕,则即出矣。”盖胞与布音相似故也。闻者齿冷。

○掌令南天汉、正言李寿庆,申请宋时烈远窜,而乃改其启辞曰:“宋时烈自丧乱以来,隐居山林,媒名饰义,以大义自名,求售于孝庙将大有为之日。当是之时,朝野想望其有为,岂意时烈性甚忮僻,识见偏固,得意之初,专务树党,密勿之猷,虽非外人所知,而经国之谟、救民之策,未尝一陈于前。遗逸之士、才德之人,未尝汲引于朝。及至大丧之初,首倡体而不正之说,降为期年之制。当时已有草野之议,大臣之问,而诿以时王之制,反引《大典》私家之制,明律延坐之法,以自饰过文非,虽至乱国家之宗统,亦莫之恤。及至公议大发之日,不思自反,疾人议己,欺蔽圣聪,箝制一世,指挥党与,力战公议以为此事一败,则其身不保,广树党与,大设机阱,谄附者虽庸鄙之徒,必奖拔之;正议者虽正直之士,必窜逐之,必措其身于万无一危之地,然后快于其心。国家之治乱、生民之休戚,漠然不加之意。在内在外,身执朝权者,卄馀年。迁陵之时,追咎成事,作为臣子所不忍闻之说,以掩其赞用此地之罪,心迹隐微至此,而益无所逃。其忘厚恩误国事,乃至于此,则时烈即孝庙之罪人也,其可以孝庙之所礼遇,而不之罪乎?其他微细之事、悖乱之行,有难毛举,此实小人之尤者也。若不施投畀之典,以正乱礼误国之罪,将至于国不为国。”云。又请宋浚吉追夺官爵,李惟泰削职,门外黜送,上并不允。任相元曾以宋浚吉、李惟泰,非大臣而合启,并论为非台体,故天汉、寿庆始分为各启。

○上御昼讲。

1月8日

○丁卯,白虹贯日。

○以吴挺昌为掌令,尹鑴为司业。

○领议政许积上札曰:

臣于今日加律之合启,不能无讶焉。呜呼!次长服制之为三年,自是亘古不易之典,元无微奥难知之蕴。夫礼经所载长子死者,岂非向日昭显世子之谓也?立嫡妻所生第二子为嗣,亦名长子者,岂非我孝宗大王之谓乎?长子死则长孙当立,而长孙有故不得立,然后始立第二嫡子为嗣。此固权中之正,而次长之名之所由设也。假使当立之长孙无故,则初岂有次长之立也?次长之长子无故,次长虽没,又安有更立其弟之理?而时烈乃为八大君继立为斩不已多之语乎?《春秋传》所谓,朝虽宠而不正,即四种中不正庶子之明文也。《通典》所谓,李太后为晋孝武服斩,即嫡统在君之大防也。况《仪礼经传》父为长子注曰:“要嫡子死后,乃立嫡孙,乃得为长子三年。”以此观之,则昭显虽有子,仁祖大王不立为嫡孙,则其不当为昭显服三年,而孝庙之为长子,尤无可疑者。典礼之旨,昭如日星,则时烈初虽迷误,旋必悸悟,而耻辱吝过,嫉人驳正,树党援而摈异议;虑败露而盛诱胁,遂使一国臣民,不敢言而敢怒。此则虽谓之先一己好胜之私而后,国家彝礼之重可也。往岁迁陵之日,土石之踈虞、退圹之水患,工徒之见者痛骨,遗民之闻者悲哀。况时烈既自目见,则怵惕泚颡,岂异诸臣?而初既对人辄诋妄迁,故欲实其说,敢陈诬罔于至孝追恸之中,终被严旨于仁爱之天,而犹不知愧,反发懥言,臣子情理,岂可忍乎?此则虽谓之先自家遂非之地,而后君父体魄之安不安可也。以此声罪,亦云足矣。今者合启,有异于是,罗列过恶,细大不捐。且于议礼一节,至以乃其本意,实主贬降等语,过加亿逆,不其太甚矣乎?前后献议之中,虽有妄发之语,此则眚之大者,必非知而故为者也。时烈即孝庙之臣也。其身荣名耀,举国趋风,岂非孝庙试可之恩,尊显之赐也?报主彝性,犬马攸同,人虽无状,宁有薄于厚,而反主贬降之理乎?此则万万人情所不当出也。臣愚以为今之罪案,若不删去贬降一款,则无以服时烈之心,而厌大公至正之论也。贬降二字,其罪莫大,今之台启,本无深意,而安知异日,不有倾危之辈,持此妄发之端,竞为惨刻之言,转至罔测之地哉?然则岂但为时烈一身之至冤而已,此又臣之不能无过虑者也。至若王安石之为人,本非阴险小人之比,虽其末流之弊,害及苍生,固不当并论于仁弘之凶。仁弘凶逆,人得以诛,又岂可妄拟于时烈今日之罪哉?且圣朝立国仁厚,追罪既骨之人,鲜所前闻。台启之追请宋浚吉之罪,诚非天网恢恢之道,此亦不可以已乎?况时烈之被罪,不全在于执拗误礼,而在于力战公共之论;不全在于引经失据,而在于摈逐礼论之人,则彼错见礼经,只陈所怀之李惟泰,有何深可罪之罪,而混入于合司之启乎?但今典礼既正,公议方张,宪长之拟,实非其时。此而论递,未为不可,削黜之论,岂非过重?若夫宾厅议启诸臣,或不能违异于一时之议;或不能自拔于潮驱之势,在圣上听纳之道,即从薄罚之请,旋下收叙之命,未必非饬励安靖之道。而即今圣上既以先朝区处之故,未忍遽改,则台阁之臣,亦宜仰体圣意,思有以收杀之也。何必屡日争执,期于准请而后已乎?且臣窃观,近来朝臣之稍曾见称于时烈者,莫不自相恐动,常怀不安,此何故也?自古柄臣之久当国也,进退之权,都在其手,除此一条路,他无可以登朝事君。故一时才俊,或出其门,而事败之后,未闻混施连累之科也。况若时烈者,儒以为名,学以为谈,若非卓然之识、介然之守,则好名之士,鲜不入其笼罩之中,后虽大见其不是处,不欲轻犯而取顚,终未抽身而自立而已。及此咸睹之日,宁有延及之理?不料险诐之流,自唱自和,胥动浮言,妄谓时烈得罪,凡与时烈素所相识者,无论如何,举将不免,传讹一兴,智士迷听,遂至藩羝路穷,不触不已,滚成一团,期死伸救,自抵护党之罪,此岂诸臣之所得已哉?即今冒犯公议,所伤已多,人才之损,甚非细故,亦惟圣明加意焉。且凡章奏之稍涉论礼者,有一切勿纳之教,堲谗圣意,非不至矣,而日后之弊,亦不无可虑者。岂若天阍无阻,下情毕达,有执端用中之美哉?至其怙终而讦者,则辨其诬而痛斥之;蔽私而昧者,则悯甚惑而教诏之,使吾陷溺之民,晓然知纲常之正,天地之大可也。亦乞亟罢此令,以示廓然之心。

上答曰:“札中所论,无非格言,敢不服膺而体念焉?”积之此札,声罪时烈,实与台启相表里。如是而犹且自诿公论,人孰信之?小人肝肺,尽露于此矣。

1月9日

○戊辰,召对玉堂官,讲《纲目》。司业尹鑴亦入侍。上谓鑴曰:“饱闻盛名,欲见久矣,而固辞不起,予甚缺然。今日入参经席,不胜欣幸。”鑴辞谢,仍袖出赫蹄,且读且达,其书略曰:

方今禽兽逼人而人纪不立,百姓罢极而邦本困悴,党习深痼而朝着坏乱,兵政不修而阴雨无备,大计不定而民心动摇,必须先立大志,以懋圣学;广收人才,以共天职。救民瘼以固邦本,诘戎务以御外侮,开言路以通壅蔽,举鄕政以袪积弊。速完礼议,以靖朝廷,早决大计,以乘天时。庶几乎身修极建,保民立政,伸大义于天下,垂无疆之赫业矣。

读毕曰:“请赐下询,使臣得以敷陈。”上曰:“无非格言,当留心。”承旨郑维岳曰:“尹鑴六十年不起,今日始出,以此一事,决其去就。此非徒戒诲之言,当与大臣论议可否。”鑴又请留札本,以备乙览,上留置案上。侍读官李濡略陈自强安民之道,仍请改勿捧疏之令。又言虽有狂妄之言,容而置之,以光圣德,上不答,谓维岳曰:“刑曹罪囚甚多,速令疏决。”维岳请令大臣、三司,会议榻前,从之。

○承政院以灾异启请修省,上优答之。

○左议政郑致和十一度呈辞,遣承旨敦谕不许。又遣承旨,谕右议政金寿恒,使之从速入来。

○两司停宋浚吉追夺官爵、宾厅会议诸臣罢职不叙之启。

1月10日

○己巳,上下备忘记曰:“孤以冲年,丕承艰大之业,天灾地怪,叠见层出。贯日之变,又见于岁首,此乃孤以否德,上不能格天意;下不能得民望,以至于此也。孤诚日夜忧惧,临餐呜咽,寝席无寐,不知所以为喩。《诗》云:‘瞻乌爰止,于谁之屋?’今日国势,正如此也。至于修省之道,可不勉哉?承旨代予草教,广求直言方正之士,以补小子之不逮。且朝着之不相寅协,相为攻斥,未有甚于今日,不可不责励群工。此一款,添入草教,别为申饬。”郑维岳请以御制备忘,宣布中外,上更令代草。维岳以为:“感动人心,莫如王言。”且引先朝故事,固请,上犹不许。维岳乃就御制,略加增损,存所以为喩以上,改《诗》云以下曰:“恐惧修省之道,予当自勉,而朝着之不相寅协,相为攻斥,未有甚于近日。同心戮力,共济时艰,深有望于群臣。直言嘉谟,虑或伏于草野;方正才俊,恐未登于朝端。咨尔政府,体予至意,谕告中外,广求言之路、恢取士之方,以匡小子之不逮;以补治道之有缺。”许积白上曰:“先朝时别荐,尚未等第。今又荐人,事甚不可。臣等如得可用之人,则当白而用之,而申饬政曹,务恢公道,随才调用则可矣。”上纳之。

○别中日试才,例行于阙内。内禁卫郑锡祚以柳叶箭四中居首,特命加资。承旨李堂揆以非前例滥赏,请还收,上不许。副提学金锡胄尝白于上曰:“别中日乃激劝之道,先朝即位之初,亦尝行之。而但宿卫将士之外,外厅军士亦令试艺,三百军卒,持军器出入阙庭。古语曰:‘军容不入国。’况阙内乎?且各厅军士,皆愿试才,至有呼诉于中官者。凡有事系非常,切须量度愼重,至于恩泽之路,尤宜严截。”许积亦曰:“兵曹、摠府同坐试才之处,别遣中官,有同监军,事体不当矣。”上曰:“今已知其不可,后不更送。”

○兵曹判书李尚真上札曰:

臣垂死病中,猝闻虹变,惊遑震恐,不觉心胆俱坠。正当殿下冲年嗣位之初,又是元年正月,以阴乘阳之象,不忍言也。臣伏见殿下之忧惧危厉,溢于辞旨,而第未知殿下果以实不以文耶。文则无益,实然后感。愿殿下反顾猛省,若曰身未修耶,学未明耶,宫禁有所不严耶,贤邪有所未辨耶,从谏纳言之路有未广耶,固国安民之道有未尽耶,有一于此,足以亡国。思所以修,修之又修;思所以明,明之又明。如其不严,严之;如其不辨,辨之。汲汲乎广其所不广,尽其所未尽,惟日惕若,勉免不已,则天怒可回,转危为安。如其不然,警予之天,反为忘我之天,而终无可奈何矣。

上优批。

○是日以经筵官未备,不得开筵,只召对玉堂官,尹鑴亦入侍。上命小宦,以疏本一道,授承旨曰:“此乃司业所进,先朝留中疏也。”承旨郑维岳受而读之其疏曰:

呜呼!丙子之事,天不吊我,禽兽逼人,栖我于会稽,厄我于靑城,虔刘我赤子,毁裂我冠冕。当是时,我先王忍一死为宗社,捐一耻为万姓,而沫血飮泣,含羞拊心,思一有所出。以至于今,天道屡周矣,人神愤盈矣。今日北方之闻,虽不可详,而丑虏之窃据已久,华夏之怨怒方兴,吴起于西,孔连于南,㺚伺于北,郑窥于东,薙发遗民,叩胸呑声,不忘思汉之心。侧听风飙之响,天下之大势可知已。我以邻比之邦,处要害之地,有全盛之形,而不于此时,兴一旅、驰一檄,为天下倡,以披其势、震其心,与共天下之忧,以扶天下之义,不徒操刀不割,抚机不发之为可惜,实恐我圣上遒追其承之心,无以奏假于我祖宗、我先王,而有辞于天下万世矣。龙蛇岛夷之乱,万历皇帝为之动天下兵,捐大府数百万金,文武将士不辞陨躯捐身于锋镝之下,卒以拔之水火之中,措诸衽席之上,其兴灭扶顚之德,与天无极。我昭敬大王终身未尝西向而坐,以致万折必东之志。不幸往者椵岛之役、松山之战,戎臣失计,我为伥鬼于其间,碣石摧、山海震,而寰内遂摇,天下闻之,舆人谣之。呜呼,哀哉!孝宗大王临御十年,夙寤夜寝,其所以诘戎招士,绸缪阴雨,顾何尝一日忘北向之心哉?布置亦完,部署伊始,天不助顺,中途而殂,雄图大志,遗恨于千秋,此天时未至而忧在殿下也。诚宜克立大志,恢张圣听,以为继志述事,除残去秽,扶弘义、洒大耻之图,以谢天下之咎,以迓天下之福。其因时乘势,保己图存,亦惟在此耳。志曰:“时至不断,反受其乱;天与不取,反受其咎。”惟此时为然耳。我国精兵劲矢,闻于天下,火炮飞丸,足以方行四域。得选卒万队,武刚千偏,丈人之吉,三锡之命,北首燕路,规恢进取,以拊其背而扼其吭,开海洋一路,约郑人并势,以挠其腹,传檄燕蓟、辽河,迤北野春诸部,日域诸岛,靑齐、淮浙等处,以通于西南,使同仇嫉,与共奋起,可以詟狡焉之心,鼓天下忠义之气,我顾不难,横据医闾,薄逐幽沈,而为天下请命矣,为帝室桓文矣。

其他辞说,亦多张皇。又自称周馀遗民,汉中布衣,隐然自比于诸葛亮。读时,鑴请解释文义,维岳且读且释。积与鑴,又从傍辨论,上但端拱以听。自午漏至晡乃讫。积曰:“日势已暮,鑴所进册子,则请待明日讲论。”

○命被罪礼曹三堂上赵珩、金益炅、洪柱国等,放释叙用。吴挺昌言于上,请还寝,上曰:“予知礼官被他驱迫,故特令放之矣。”

1月11日

○庚午,夜,月晕回火星。

○大司谏洪万容避嫌启曰:“臣于合启之论,意见不然。当初论启,以礼为案,而诬诋已极,犹且不足,至于今日,层节转加,乃以人臣不忍闻、不忍言之说,诪张构捏,勒成宋时烈之罪名,必欲挤陷于不测之地,人之为言,噫亦惨矣。馀波所激,至及泉壤,而削黜之请,并及于在野之臣,不料圣明之世,有此危险之论也。如臣无似,当此朝着溃裂之时,上无以格君心,下无以镇横议,请命递斥。”答曰:“典礼已正,是非既明之后,敢以诬诋勒成危险等语,挺身护党,以是为非之状,诚极痛骇也。依启。”

○上御昼讲。以尹鑴所进册子,授承旨郑维岳,维岳且读且释,一如昨日之为。鑴极言武刚车制之可用,金锡胄曰:“戚继光赞武刚车之利以为:‘不秣之马,有足之城,敌虏之策,诚莫如车战矣。’但车战利于平地,而我国则无广野,此为难矣。”鑴曰:“不然,独轮则虽险路可行。顾我国不当用乎?”维岳曰:“鑴言是矣。”许积曰:“此不过一将之事,不必详论。”锡胄曰:“当以大义为心,而不可先出虚声。即今民力已竭,而朝廷大乱,必定此二者,然后他事可为。为国之道,惟在财用任人,欲理财则当先节俭。至于用人,试之以事,随才调用,则人各尽其才矣。”积曰:“节用一事,在于圣上。”维岳曰:“人有恒言内需司、内需司,而以连年凶歉,内司亦皆蠲除,有何馀储也?”维岳此言,出于迎合也。锡胄请蠲辛亥以上粜谷,积曰:“此则决不可为。”锡胄争之不得。史臣曰:“复仇雪耻,天下之大义,夫谁曰不可?但此时,何等时也?民困极矣,财力竭矣。幼主新立,朝着溃乱,如是而可能与天下从事乎?鑴之一出借口者大义,而是日君臣之讲定,不过媕婀退托而已。鑴乃谓上志已定,便自担当,其亦迂矣。”上谓维岳曰:“洪万容以与同休戚之人,偏护私党,其罪不可递差而止。罢职不叙。”维岳屡请还寝,上从之。忠淸都事沈极自儿时口诵经书,早年决科,而全不晓文字。积以科场考试之时,必将贻笑白上,递之。

○兼摠戎使闵维重上疏辞免,仍使偏裨,纳密符于政院,出去江外。盖以宾厅参启之人,不安其位也。上问许积,积请推考,还给其符,上从之。居数日,因其辞疏递之。

○以张善澂为判义禁。

1月12日

○辛未,上御昼讲。特进官李元祯以有疏决之命,引《书经》要囚殄戮之语及烹弘羊,天乃雨之言,以预沮异己被罪者之宽释。金锡胄曰:“元祯之言太激。”于是,两司请对,司谏金、掌令吴挺昌、献纳李宇鼎、正言睦昌明入侍。先以前启,请宋时烈远窜,又与挺昌,各以前启,请李惟泰削夺官爵,门外黜送,上并不允。挺昌力请允时烈之启,宇鼎等同辞以请以镇静寅协等说,面谩于上,上信之,遽曰:“然则宋时烈远窜。”承旨安缜争之,宇鼎等请罢其职,上从之。是日,营头星陨于西北。

1月13日

○壬申,以李堂揆为吏曹参议,权大载、郑载禧为承旨。

○召对玉堂官。时,光城府院君金万基以曾参议礼,出在城外,许积请别为勉谕,使之入来。上命遣史官往谕,又命承旨,更谕于右相金寿恒,与之偕来。副提学金锡胄陈宋时烈窜逐之太过,请稍宽减,上不从。锡胄缕缕陈请,许积又从傍沮挠之。

○左议政郑致和上疏曰:

臣于病伏中伏闻,宋时烈远窜之启,昨已蒙允云,臣不胜愕然之至。宋时烈当己亥议礼之日,误引古礼,固执己见,终未免为乖舛之归。此不过一时无情之失,宁有一毫他意于其间哉?至于贬薄君父之说,万万非其本情。若以此断为罪案,则时烈死不瞑目,岂非至冤极痛者乎?近观台阁风色,加等之论,恐不止于窜配而已。后又有加律之请,则殿下将何以处之?时烈一死,固不足恤,臣窃恐贻累于圣德也。无罪而杀士,亦云不可,况先朝礼遇之大臣乎?臣猥蒙三朝之殊渥,忝在大臣之列,义同休戚,臣若不言,则是忘先王而负殿下也。将何以归拜我先王于地下乎?伏愿平心恕谅,勿为偏系,深思调剂镇定之道,以安宗社。

答曰:“疏中所谓一时无情之事云者,予甚未晓也。”

○金寿恒、金万基皆不来。寿恒仍上疏曰:

伏承圣谕,责臣以不念国事。殿下之欲致臣者,非欲荣臣身也,必将求其有补于国事矣。第未知臣之造朝,其将进何说、做何事,以副殿下之所须耶。臣欲以天灾国虞,儆戒于上,则近来言及于此者,殿下罪之以恐动矣,朝臣斥之以虚喝矣。若为此之嫌,谓天变不足恤、国势无可虞,则欺天罔上,莫甚于此,非臣之所敢出也。臣欲随事尽言,以补衮职,则殿下既著为禁令,以塞言路,一有逆耳,诃责不饶。使臣触犯忌讳,则其言必不入于黈纩;使臣投合阿谀,则投合阿谀之言,不患其不多,岂必待臣而闻之也?臣欲进退人物,则黜陟之际,先被党私之目,而威福在下,终必为臣之罪矣。臣欲镇定朝着,则以臣精诚力量,固难望于办此,而不分是非、不别淑慝,含糊混囵,强名调停,又非臣之所能也。至于怀忮逞憾,阴济其私;改头换面,趋事新贵,臣虽驽下,决不忍为也。如是而徒窃其爵禄,以为一身之荣,则殿下将何取于臣,而亦将何求,而不得如此之人哉?且两司之启,以宋时烈为坏礼之首罪,而以傅会宋时烈之论,为宾厅诸臣之罪案,今时烈既被远窜之罚,安有首罪者,至于窜逐,而傅会者全然无事之理乎?乞削臣职,仍正臣前后负犯。

上答曰:“噫!今日国事,可谓岌岌乎殆哉。天灾时变,式月斯生,当此艰虞溢目之日,左揆病辞,卿隔年引入,恝视国事,予将畴依?续遣近臣,勤恳敦谕,强引不当引之嫌,入来无期,予甚惭焉。更勿固辞,从速入来,以济时艰。”仍传于承旨郑重徽曰:“承旨往谕此恳恳之意,与之偕来,而右相若不入来,承旨勿为复命。”寿恒不得已与承旨入来。上引见谓曰:“久在郊外,累遣近侍,而不即入来,方以为闷,今始造朝,不胜欣幸。”寿恒极陈情势难安,不敢冒进之状,上曰:“卿于宾厅之议,不为终始参启,故先朝既已区别,台启亦不举论,何引嫌之太过?”寿恒曰:“臣之所犯,无异于终始参启之人,而台启薄罚之请,亦不允从。不之罪犹可,至于行公则决不敢为,臣非为私便身图。他日更备驱策,当竭其驽钝,死生以之,今乃仍存前职,强令行公,则无补于国,只益臣罪,伤损国体,亦非细故。”上终不许。寿恒曰:“今日之进,只欲面陈切迫之恳,而终未蒙矜察,退出后当更陈情矣。”仍自阙下直,还江上。

○窜宋时烈于德源府。

1月14日

○癸酉,营头星又出天中,没于北方,状如甁尾,迹散落如火焰,色赤有声。

○黄海道兔山地,白气如流星,其首如盘,其尾如彗。又有雷动,声如炮响,室宇掀摇,禽兽鸣号,一时飞走。声起北方,止于东南。江原道春川等地,有声起自天中,大如炮响,良久乃止。

○白川幼学李时稷,家内生火,为出其父神主,冒火突入,仍以烧死。上命别施恤典。

1月15日

○甲戌,白虹贯月。

○以李之翼为大司谏,吴始复、尹趾善为副修撰。

○丰阳君张善澂应旨上疏,救解宋时烈,请寝远窜。答曰:“卿以与国家同休戚之臣,不顾国家,为误礼之人,汲汲营救,不遗馀力,予甚未晓也。”

○执义尹拯上疏曰:

臣窃闻朝廷方治宋时烈坏礼之罪。时烈即臣所师事者,而臣亦身负重犯。盖于丙午年间柳世哲之上疏也,湖西儒生,陈章对辨,臣实代制其疏,妄有论说,今日之事,理无幸免。时烈方在论罪之中,而臣则至叨恩命,臣安敢晏然掩藏,不自首实,重陷于欺天之罪乎?

上答以勿辞,上来。

○兵曹判书李尚真上札曰:

孝庙之于宋时烈,所以共大义而加异恩者,则臣已举其概于前札,而到今又有言念呜咽者。昔在戊戌冬,孝庙特赐貂裘于时烈,时烈辞以不称,孝庙教之以“卿未晓予意耶?早晩辽、蓟风雪,将与同仇之资也。”时烈不敢辞而受之。当日君臣相许相期之意,可以贯金石,而泣鬼神也。虽遭中途之恸,未及用之于辽、蓟之役,而岂意今日风雪,反使用之于过岭之行哉?无论时烈之有罪无罪,只以孝庙赐裘之遗意而释之,则殿下之德,光于孝庙,足以感回天怒,转灾为祥。臣敢以是敬应明旨。

尚真此言,尤感激痛切,而上不省。

○副司果李橝等百馀人上疏,讼其师宋时烈之冤,上斥以语意阴惨,还给其疏。

○右议政金寿恒既出郊外,复上疏辞职,上答曰:“昨日引接时,悉陈相阻之意。不思至意,望望出城,孤甚愕然,不知为喩。幸勿固辞,从速入来,以副如渴之望。”遣承旨谕之。

1月16日

○乙亥,四学儒生朴泰斗等上疏数千馀言,将合启罪状宋时烈者,逐条伸辨,略曰:

今之罪时烈者,以议礼为案,而所谓贬损君父,又是议礼外别罪也。以时烈为贬损者,不过拈出一庶字为言,而古今礼经,虽嫡妻所出,第二以下则皆称为庶,故汉儒以武王为圣庶。今以庶字,断为妾子,而加之于孝庙,为时烈之罪,此于人情事理,果有近似者耶?且其所谓把握朝权云者,自古小人,陷害善良,以此为嚆矢。我朝己卯之祸,衮、贞等之夜入神武门,正用此术。今之台阁之臣,祖述馀谋,若出一辙,吁可畏哉。自庚子以来,假托礼论,欲以嫁祸者,不知其几何,而先大王一切挥斥,奸回屏迹,士类是赖。善道之凶悖诬陷,又其特甚者,先大王手教罪善道。以此推之,当时废弃诸人,出于圣意,而非时烈之所得与,亦可知也。弓剑才遗,山陵甫毕,陟降之灵,如在其上,而敢为此说,以欺殿下,此而可忍,孰不可忍?至于宋浚吉,与时烈同被孝庙之知遇,先朝亦待以宾师。既没之后,特下褒赠之教,终始之际,可谓无憾。而反欲追削官爵,其于劝殿下以继志述事之道,果何如也?李惟泰两朝亦遇以遗逸,宠以卿宰者,而蹴踏凌辱,视同贱隶,其忿毒之状,将何所不至也?且闻两司之请对也,天意欲镇定朝着,而不许其请,则彼两司者至以为:“镇定之道,惟在于速允台启,既允之后,则朝廷可以镇定,臣僚可以寅协,国事可以做成。”云。噫嘻!其亦太甚矣。今则殿下既允其请矣。试观自今以后,朝廷果得安靖,朝臣果得寅协,国事果得做成乎?殿下于此,犹未见其肺肝,则臣等更安所望哉?昔成王幼冲之年,値三叔流言,使周公避位居东,后因风雷之变,启金滕之书,而后迎周公。今此虹贯之变,乃见于首岁之月,无乃皇天警告我殿下而使之觉悟,亦如成王之待周公者乎?

是日引见,上曰:“四学之疏,极其阴惨。政院不有君上之命,只畏侵斥之言,偃然捧入,承旨推考,疏头朴泰斗停举。”且曰:“近来,此辈以罪时烈为将亡国,今而后始知时烈势焰之可畏。若不罪之,几误国家。”时,救时烈者则指为误国小人;斥时烈者则谓之正人君子,皆不出于西南色目之中。而然其斥之者,率多嗜利无耻之辈,而救之者,皆是平日士类中人也。贤邪是非,不难知也,而今上乃谓向时时烈势焰之可畏,而不知代时烈当局者势焰之可畏,君听之蔽惑,一至此哉!

○上亲临疏决。领议政许积、判义禁张善澂、知义禁李元祯、洪处大、副提学金锡胄等入侍。时囚及徒年罪人,随其罪之轻重,一从许积之言,或放或仍,李䎘放其门黜。李嵆、沈攸以论救时烈,李光迪、柳之发以请还收礼官拿问,并被削黜,光迪、之发则善澂、锡胄陈达见放,嵆与攸则仍之。至徒配秩金寿兴、南二星事,上曰:“勿读其罪案。”积曰:“寿兴虽有过误,宾厅诸臣皆不罢职,而独寿兴被谴,又不入于疏决之时,无乃偏重欤?”上遂命放。正言李寿庆、掌令吴挺昌争言不可,上不听,二星仍配。禁府疏决毕,堂上退出,刑曹判书吴始寿、参判李弘渊入侍。时囚罪人九十馀人,或配或放,咀咒及重狱可疑者,并仍囚。咸镜、平安、江原、京畿等四道编配罪人,为奴定属、减死定配、全家徙边之类,并勿论,其馀从轻重,或放或仍,不入籍全家之类,则并放送。上以礼宾正金益廉之疏,授承旨曰:“益廉托以应旨,攻斥大臣,营救时烈,其背公死党之习,不可不惩,削去仕版。”益廉之疏,盖言大义之当伸,而谓宋时烈不可深罪。且以政体之顚倒,讥切许穆,而以不能调剂朝论,责望大臣。锡胄曰:“才令进言,而罪之何如?”上曰:“以奸毒之言,攻斥大臣,何可不罪?”寿庆曰:“益廉奸邪,锡胄亦尝弹论,而今反营救,未可知也。”锡胄曰:“其人则不必用,而罪之不可。”上曰:“姑宽其罪,而所带职,并知制教而递之。”挺昌、寿庆等请还收金寿兴放释之命,至曰:“寿兴有罔上不道之罪。”上不允。诸臣先退,独锡胄后,寿庆袖出小札进曰:“灾变孔棘,国事可惧。玆陈千虑一得,而语恐烦泄,敢用封进。”锡胄曰:“史官则当见。”承旨拆封以进,其意盖:

以彼人疑我,近来益甚,丽朝逼迫之患;毛遂、曺沫之变,不可不虑。迎敕一节,不必亲行,且于接见之时,选武勇之士,以备侍卫。且彼或有豕突之举,西藩帅臣,既无朝令,必不敢逆遏其锋,亦可预为分付,遇警即发。

上览毕,令承旨及锡胄见之。锡胄曰:“其言虽似过虑,可与大臣议之。”

○上命领议政许积诣阙时,政院出纳公事,皆令持示。

1月17日

○丙子,领议政许积、刑曹堂上、三司入侍,疏决庆尚、全罗、忠淸三道罪人,一如昨日。既毕,上出示奏请使状启曰:“北京危急矣。”积曰:“此等传闻,不可尽信。然相持之久,则北京势必难支。吴三桂之子,果为太极㺚子之婿,而与之同心,则尤似危急。木柿蔽海,亦是辽野之虞。”上又以李寿庆所进小札示积,积曰:“丽朝果有此患,而迎敕之礼,不可废之,兵曹、摠府则以此意申饬无妨。至于两西则若有事变,何以不防守也?然分付帅臣可矣。”寿庆曰:“近日天变,适与故事相符,故有所陈达,而臣言不验,则国家之福也。”盖是时,吴三桂起兵于南方,围打城邑,势颇强盛,淸人屡败。使臣状启,盖得之传闻之言也。鑴之陈札,寿庆密启,皆据此为说,而其实则外假虚名,内济其私,非有真心实意,必不得已之计。且其所讲画者,有同儿戏,只可供识者之一笑而已。以此谋国,亦云殆矣。掌令吴挺昌以弹墨未干之前,拟姜柏年于经筵望,请推吏曹堂上,以柏年曾参议礼之启故也。上初不允,积启请,允从。又请先递李惟泰宪长之任,并从之。两司以金寿兴事,上终不允,二月晦日始停。

○司谏金上疏辞职,且斥李尚真,操切凌蹙,不遗馀力,上例批勿辞。尚真遂投疏下鄕。金锡胄白上曰:“尚真忠朴,其退可惜,宜有收召。”上命下谕,尚真不至。

○承旨郑维岳、正言睦昌明三度呈辞,加给由。许积言于上曰:“三单加由,系是特恩。年少侍从之臣,不宜轻施此恩。”上然之。

1月18日

○丁丑,以金万基为摠戎使。许积言于上曰:“国舅虽不可干预朝政,当此艰虞之时,领兵之任,似无所妨。”因以万基拟入,故有是除。李沆为持平。

○御昼讲。尹鑴亦入侍。鑴言《论语》注不必读,同知事金锡胄曰:“《论语》注不可舍。”鑴曰:“异于科儒用工,不必读。”检讨官李夏镇曰:“鑴言甚是。”鑴曰:“洪宇远乃文学正直之士,年老病重,不得上来。请令道臣,济以药物,速令上来。李同揆废科自修,才局可用,请勿拘常例,别样调用。”金锡胄亦言同揆可用,上从之。诸臣退后,又引见大臣、备局堂上。许积、金锡胄俱言疏章一并退却之未安,上曰:“然则此后并捧入。”尹鑴以为不当设科,上问许积,积以为:“以科目取人,不可遽废。”权大运亦以为决不可罢,上然之。金锡胄请别荐人才,积以为不可。大运请会宾厅议荐,上从之。李寿庆极陈天灾外虞之可惧,听言用才之当急,且请速遣巡抚,申饬海防,积曰:“天变如此,敌情难测,海防等事,不可不急图也。”上曰:“唯。”

○命郭世楗、都愼征除职。愼征亦岭南人,前年仁宣王后丧,以服制陈疏者也。

○副修撰尹趾善上疏曰:

臣窃观宋时烈一身,为今日逞憾利己者之奇货,终以罔极之言,驱之不测之地。若撼顿风雪,溘然于岭海之外,则虽足以快台阁之心,杀先王贤傅之名,终必归于殿下,将何以自解于后世之公议也?至于李惟泰,白首林下,无疵可指,而构虚捏无,直加丑诋,如许议论,其可以服人心乎?目今阴虹贯于两曜,营头落者至再,天之警戒,靡所不至。至若天下大乱,外有必至之忧,而视若寻常,恬不动念。以除一时烈为奇谋异策,挺身先登,犹恐失机,臣恐若此不已,国无税驾之所,悔之于后,亦无及矣。

上答曰:“汲汲营救之态,予不忍正视。”

○前教官黄世桢,即宋浚吉、宋时烈门人也。自两臣被诬以后,构疏讼辨,屡呈喉司而不得上。至是,自附应旨之义,极言竭论以为,今日所当应旨者,无过于此,其疏略曰:

宋时烈忠实刚大之质、宋浚吉温厚正直之姿,在朝则模范乎搢绅;在野则师表乎士林。既居其位,激扬自任,故失志之徒,含怨次骨,群猜众怒,积成谗谤,所谓把握朝权,专务植党者,盖出于此矣。浚吉尝于病中谓人曰:“吾辈徒知有国,不知有身,前后妄发,适成厉阶。吾今死矣,后死者当思吾言。”岂意其死未几,其言已验耶?其曰稍见君父之所倚任,恣意斥逐云者,似指顷年浚吉疏斥许积事也。臣于今日,不欲提起往事,但记浚吉疏中有曰:“臣言不中,国家之福。”今积身为上相,摠揽国政,果使辅理之功,章章可观,朝着得以安靖,国势至于巩固,则浚吉之言,未必中于今日,岂非国家之福耶?两臣忧爱之诚,不以进退而有间,君上处分,或未当理,则上章进言,不避忌讳,今谓之含愠寓讽,果为近理耶?得罪行检,辄被延接者,未知所指者何人,关节狼藉,请托横行者,亦未知指何事。而今世之横被人言者,不可胜数,不究虚实,拒其来者,仁人君子待人接物之道,不宜如是。而两臣居鄕之日,哀穷恤贫,出于至诚,如有至矜至冤之人,无他告诉,愿有以救济,则不忍恝视,或有为之地者,然亦观事理之当否而为之,所谓存十一于千百。昔有人不顾同宗事者,程子责其不闻于官,两臣之用心,亦犹是也。上年时烈归自宁陵,臣往候之,仍问曰:“新陵既完,有何可言之事,而陈疏云云耶?”时烈曰:“有所怀不敢隐于君父,非有他意也。”今者合启,又据其疏语,以为罪案。设令时烈之言,为不当言,而言不过为一场空言而已,岂有以此,妆成罪案之理哉?池凤翼罢继之事,理当义正,无容更议,士论重发,攻其异意,而道臣刑推,自是道臣之事,此何与于两臣?至于闵愼事,时烈之意,只以朱子丧服之札,可以通行于上下云尔。帝王家事体,虽与士庶不同,而父子之伦,贵贱无殊,夫岂废父而朱子言之?若使今日论此礼者,只论其可服不可服,则自是礼讼,夫谁曰不可,而今乃做出废父之说,挤陷不测之地,噫嘻!亦太甚矣。

又曰:

今之论者,论礼之外,敢为宗统之说,至谓之贬降孝庙,张皇构诬,恐动君上,必欲置诸极罪而后已。噫!国家宗统,是何等重地?如天之有日、如树之有干。此理甚明,人皆见之,敢为容议于其间,有以轻重而尊卑之,则是逆臣也。惟我孝庙以第二长子,入承大统,为宗庙社稷之主,则宗统之传,正在于此。岂以两臣独昧此义,敢有干犯,以自陷于逆臣之罪乎?其所引四种之说,不过只为服期而发,其意以为虽服期,而宗统之传,则不以服期,而有所移动也云尔。况四种之说,朝家既已不用,而遵用时王之制,则两臣尤何罪焉?呜呼!二臣者之际会两朝,可谓盛矣,而时烈之于孝庙,尤有盛焉。真所谓外托君臣之契;内结骨肉之情,常恨不即蓐蚁,以从孝庙于地下,每遇孝庙讳日,必入山中,终夕悲号,哀动傍人。时时奉玩孝庙所赐貂裘而言曰:“圣考所以持赠此物者,欲令贱臣,御寒于辽、蓟风雪。”仍呜咽不自胜。呜呼!此可以观君臣矣。孝庙之待时烈者如此,时烈之欲死于孝庙者又如此,而反以贬降孝庙之罪,加之于其身,终令无罪而死于殿下之世,则殿下千秋万岁后,何以拜孝庙于地下乎?

又言许穆、尹鑴事曰:

许穆当初议礼之疏,只是平心论说,故人之见之者,不以为非矣,一自建储之疏出,而人莫知其意所在。其疏有国本未定之语,故相臣郑太和乃曰:“世子诞生之辰,即国本已定之日,穆何为此说也?”赖太和此言,人之危惧者少定。自此人不能无疑于穆,其所以不容于时者以此。况浚吉尝谓:“穆乃真率人,必是动于浮言而有此疏。”云,则其恕穆地者多矣。今穆新被拔擢于久废之中,礼遇恩数,迥出寻常,穆宜竭忠殚虑,务为镇定之计,而乃与年少台臣,上下议论,复倡宗统之说,不觉其自陷于害正之地,使穆静言思之,亦必尽然自伤矣。至若尹鑴英锐辨博,早岁向学,故时烈等忘年托交,期许不浅矣。鑴负其才识,自许太高,虽于程、朱说话、经传笺注,亦多出入、同异,多不尊信,至或妄以己意,改定章句,务为新奇。时烈等以为此是后学大弊,前后戒责,不啻缕缕,而鑴不肯改辙,一向自是,故时烈等以此深病之,始贰于鑴矣。及至庚子春,又与许穆讲论服制,而卑主贰宗之说,鑴实倡之,遂为善道借口之资,一世之人,孰不以鑴为将嫁祸,而臣亦与鑴为友,情义甚笃,愍其与善道同归,屡书责之,使勿复为危言,以助凶锋,而鑴不动念,益自主张。自此以后,臣虽不与鑴往来,而但念鑴于其时,亦以善道为凶悖,故臣尝谓鑴虽为危言,未知其实有害正之心矣。及至今日,士祸大起,在鑴之道,所当惊惧惭悔,虽不在其位,尚欲焦毛发往救之。今鑴受知如彼其盛,陈章赐对,非不频烦,而未有一言半辞及于今日事,方且莞笑傍观,有若甘心报复之为者。如此不已,则鑴之心事,何时可见,而前日之谓鑴为嫁祸者,鑴何以自解乎?此臣之所以致骇者在鑴,而不暇及于他人也。然则鑴之升沈,其于世道何如也?呜呼!安石变乱旧章,毒遍苍生;仁弘斁败伦纪,身伏邦刑,至于心逆而险,行僻而坚,乃孔子诛少正卯之罪名也。以此见之则今日之论,不止于窜逐而已,必将诛杀而后已。古人以无罪而杀士,为空国之兆。今时烈道德行义,为世表准,受三朝恩礼,身为大臣,此岂特一士之比,而殿下遽令天汉辈,忍为此言而莫之为骇,殆天之所为,殿下亦不得自由而然耶?吁其痛矣。

又曰:

臣疏既成,未上之际,伏闻宋时烈已被远窜,臣惊惶震悸,继之以痛哭也。呜呼!时烈果至于殿下之世,而不可生矣。殿下何忍为此举也?今日所恃者,只天与殿下矣。所恃于殿下者,今既归虚,则天亦不可恃矣。天乎,天乎!此何时也?

疏入,上召承旨权大载读之,下教曰:“满纸说话,无非阴惨。至于语涉先王,敢以不忍言、不忍闻之说,加之君父,又诬陷诸臣,不遗馀力。如此奸邪阴险之人,不可不痛惩,以杜后弊,绝岛远窜。”遂窜珍岛。

1月19日

○戊寅,御昼讲,讲《论语》,兼讲《纲目》。

1月20日

○己卯,御昼讲。

1月21日

○庚辰,御昼讲。是日以所讲不专,只讲《论语》。是后,或停或兼。

○吏曹判书洪处亮辞递。闵鼎重方在鄕,以前望,循例拟入,因受点。姜硕耇为掌令,李袤为司谏。

○吏曹参判许穆以黄世桢疏斥,上疏引贾生《保傅篇》、《春秋》子同生之语,仍曰:

闻宋时烈颇有不悦语,臣咄咄私叹,岁年已久,窃恐殿下或未之知也。“上答曰:”狂妄阴险之说,不足为嫌。安心勿辞。“穆所引贾生之说,乃是古昔教训太子之道与国本未定之说,不相干涉。况世子诞生之辰,即国本已定之日,正如郑太和之言,则亦何待于册誓而后始定乎?穆之此言,分明带得祸心,而今反引古义,以文饰之,真所谓遁辞知所穷也。

○司业尹鑴上疏曰:

臣得见黄世桢疏,臣不胜惭赧。庚子夏许穆疏上,廷臣亦有改旧从新之议。臣适入都下,时烈等已去国,而独李惟泰在朝,颇闻主张四种之说甚力,臣书与惟泰,极论当初期服之非曰:“以庶子降服云尔,则不亦贰其宗而夷其尊乎?”云云。又与许穆论辩,亦推广卑宗夷尊之意也。穆见臣书而韪之,惟泰恚臣说,而斥之以嫁祸,遂与臣绝。时烈等见臣说以为,意在戕杀,亦与臣绝。臣不欲屈心而友其人,今已十五六年于玆矣,此事之本末也。世桢即时烈门人,而亦臣之素习知者也。当礼论之作,固尝是臣说而非时烈,以是得罪于其师门,世桢惧,遂与臣不相往来。今者费辞为时烈分疏,有若眩乱是非,违其本心者然,臣不能知其说也。“上曰:”狂妄之言,不足为嫌。宜勿控辞。“其后许积与鑴入对言曰:”求言之下,窜谪言者,有妨言路,绝岛尤为过重。“

上曰:”予所求者,岂此等言耶?以予为不得拜孝庙于地下,且诬陷诸臣,欲置重辟,而姑施薄罚矣。“

○上使掖庭人,问鑴安否,且送酪粥、柴炭等物。

1月22日

○辛巳,前掌令申硕蕃卒,年八十。硕蕃,平山人。丁丑后不赴举,委身儒学,颇有名于士友间,举遗逸,除司业、进善,又再除台官,俱不就。居岭南之尚州,能不染于本道横议,爱慕宋时烈、宋浚吉诸贤。及闻时事大变,叹曰:“伪学之祸作矣。”临卒,勉亲旧以“立脚于消长之际。”其操守之确如此。后,金锡胄启请,赠吏曹参议,以褒美之。

○御昼讲。特进官金徽进曰:“近闻北京形势,将有被逐之患。西路城池武备,废之久矣,宜急措置,以防不虞。”上曰:“当与大臣议处。”承旨郑维岳言李世弼疏下九十馀人,皆被停举之为过,上曰:“徐当量处。”侍读官李濡极言疏儒窜配之感伤和气,又言南九万、李尚真屏弃之可惜。且言:“顷日筵中有宋时烈气焰可畏之教。昔杨震被罪,太学诸生守阙号泣。今此儒生辈,心知时烈之贤,而有此陈辨,时烈有何气势而使人至此耶?”上瞠视不答。

1月23日

○壬午,月犯房第三星。

○引见大臣、备局堂上。尹鑴亦同入。许积以黄海监司尹階状启,请移遂安军兵于谷山,更以平山府使兼营将。谷山一带乃西北要路,先朝欲以长湍赤壁以上,设置关防,令使柳赫然,得武臣中有计虑者,往见形势,徐议方便。又请三南及济州巡抚使,趁农前发送。北汉山城基址,令摠戎使金万基、刑曹判书吴始寿,同往看审,速议筑城,上皆从之。上以尹鑴疏,授许积使读之曰:“此无非急时之务,与诸臣相议举行。”疏凡九条。

一曰。向者庚辛饥疫,国家散粜设糜而救之。初有一切荡减之令,而中为有司所格,失信于民大矣。今莫若大荡涤之,分遣使臣于八路,聚民邑里,宣谕德意,出其券而焚之。且许除儿弱、物故征布,以示大恩大信。又命问其疾苦、枉屈而蠲除之;询其行义、耆老、才智、拳勇者而收录之,以闻于上。守臣之贪暴、土豪之武断者,亦可举劾之,如汉刺使六条廉察之制。又令四方之民,咸得自言其情于政府若宪府,又复政府检详等官,淸理刑狱,如祖宗之典。且以刑狱日限,颁示中外,趁限奏决,委宪官觉察,俾无如前迟滞。二曰。古者人君遇大事,有致民大询之举。臣谓殿下亦宜一日御象魏门楼,大集都中坊里大小士民壮少、父老等,分命近侍,咨以大荒、大札、陵役、客使,忧劳闵吊之意,询其疾苦、冤枉,表其耆老、行义,命有司赐以秩级、米布、酒食,如汉世元年赐给牛酒,方春赈贷之制。命出轻系、掩骼埋胔,以行春令,如周家之制;出狱囚问之间,脱桎梏如大禹泣辜之义。又令蠲除狱中,给以薪炭,时时赐汤沐,如宋氏之制。此亦悦民心之一事也。三曰。开言路者,所以决壅蔽、通民情也。我国喉司,从前有还出给之制,且近日又有禁防一事,非明目达聪之道也。臣谓如此禁令,宜一切去之,辞职疏外,勿令还给,使有怀者,皆得自言。且我国有馆学、草野连名封章之例,此不无雷同和附,眩乱劫制之弊,宜命自今以后,凡有所怀,咸得各自陈疏,不必成群。或有扶同伐异者,必处其罪实。今日正士习、祛朋党之一事也。又自前四方民庶之言,上闻者非不多,而自上不能一一记忆行之,下之该司,又终为防塞之归。臣谓自今宜如朱文公之言,命近臣之忠正通明者三四人,寓直殿门,凡有章疏,必令省阅检讨,日以宣闻于聪听,仍就上前,画为条贯,以次施行。四曰。我国取士,专在科举,而科举之法,未必得士。在平世固非急先务,况于危乱之日乎?且今大荒大恤,民力荡竭。臣谓今岁大比,且可退之以俟岁实,而命政府草教四方,谕以闵恤克省之意。且令百司八路,通均料理,节缩浮费,以体圣上爱民恤费之心。更令三公、六卿及台阁、侍从、方伯、府州县令,各荐行谊、智虑、拳勇、技艺各一人,如得其人,宠以爵赏;如不得人,则施以罚俸夺秩之律,庶几可收一时之功。五曰。近来国纲解弛,朝廷分付,守令不为举行。往年还上,还上,俗语籴谷之称。分减荡除,田税大同,减半不捧,既有成命,而亦有不奉命令者云。臣谓上项焚券,御史之行,各别举核奏闻,重施其罚。其淸修惠化者,亦为简闻褒赏,以为劝惩之地。六曰。古者税以足食,赋以足兵。盖分户口田结,而各有所出也。我国则凡干赋役,皆责之于田结,此所以重困农民也;又别定军士名号,使之纳布,此又侵虐兵卒也。臣愚之意尝以为,必须分别田户,以为出赋税之法,然后始可有兵民苏息之望。然此等税布,皆系国家经费,有不可无端减去者。近来流民入山峡者,在处皆然。今若尽为搜出,以为国用,可以充襁褓、白骨之征布矣。七曰。我国无土着之法,民之飞走,若鸟兽然。今宜更申见行五家统之制,略如管氏内政,无问土着、流民,都城内外,一以此法管束之,无或如前日逃隐之弊,则庶几上下相维,民知畏戢。然后出役差军之法,唯上之所欲为而不乱,此实治民诘戎之大本也。八曰。古者有庶子之官,中古有郞卫之职。今宜略仿此制,悉收录京外大小臣僚子弟及已出身、未出身者,不问两班、庶孽,汇别成册,属之摠府,就其中简拔,名以摠府郞,其四方异才及上书可用人等,皆总之于此,使之分番直卫。又不分文武,讲之以《孝经》、《大学》、司马、孙武等书,弓马车乘等技,以备执戟宿卫之任。巡徼京师之职,择其秀者,入为郞僚,出宰百里,其徒隶兵卒,则可分出训局数百人以充之。既可以渐复五卫之制,亦可为广收人才,临事缓急之用,此御侮备患之一事也。九曰。民不可去兵,国不可忘武。武备之道,步不及马,马不及车。车者所以成军立阵,有国之大器也。我国武备,素无此制,虽有千里之疆、万旅之众,而恒澟澟有不保之忧。宜急敕训局、御营、守御、摠戎等厅,疾速造作,令士卒调习。且令外方监兵营及大府州有材力处,如制造成,小县邑曁民间,随意造成,居常调习,以代牛马之劳,于以治农、辇积,亦必有大赖矣。又曰:殿下果能于今日,克自警责,大加振作,澟乎常存祗栗钦翼之心,学问以开之,刚大以持之,凝神储思,辨择是非,务以出于至善,庶乎群黎百姓,无不悦豫,上帝鬼神,收还威怒

云云。积读了一遍,先论还上事,与诸臣力言不可荡减之状,鑴曰:“还上乃安石靑苗之法,常平乃祖宗成法。不罢还上,则民无可保之势;设行常平,则可无虐民之弊矣。”积曰:“不然,若罢还上而设常平,则民不聊生矣。常平之法,中原则有一定之规,买卖不难,而我国则民习巧诈,市直高下,变迁无常。且古今异宜,决不可行。”鑴曰:“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唯在上之所使。山城、江都之谷,民视若陷阱,岂非弊法乎?”积忿然曰:“民视之如婴儿之望乳,宁有此理?还上则查出荡减,常平则先试一邑无妨。”鑴顾金锡胄曰:“常平,史称美法,还上则决不可仍存。副学之意何如?”锡胄曰:“顷以甲仓谷二千石,贸银二百两,今欲还贸本谷,则不及于元数,极为难处。以此言之,常平之法恐难行。还上自是美法,何必罢之?”权大运曰:“春贸银布,秋或失稔,不得贸谷,则军兴何以馈饷,民饥何以赈之?”鑴曰:“不必尽散,量储常平之谷,以为军饷,有何妨乎?”积又论遣使问民疾苦事曰:“问其疾苦而不得施之,则乃大失人心之道也。”锡胄曰:“不必别遣使臣,监司下去时,言送可矣。”鑴曰:“此乃耸动之举也。”又论四方民诉冤于政府及宪府事,积曰:“宪府则今亦有呈诉之事,政府则署事之罢久矣。”鑴曰:“刑狱检详之规,则尚存矣。”积曰:“刑狱甚重,故祖宗朝使检详,看详狱讼淸理,今宜留意修举。”鑴曰:“狱讼久滞乃近来痼弊,徒配以上,大臣委检详察之,而屡省乃成可矣。”积曰:“刑狱日限,则宜更申饬。”上唯唯。又论门楼殿坐事,积曰:“此则甚好。”权大运曰:“此恐有乱杂之弊。有所询问,而皆归不施,则必有罔民之怨矣。”诸臣皆如大运言。鑴曰:“可行者行之,不可施者置之。民亦有人心,岂必称冤?”锡胄曰:“人君当施以实惠,此则近于文具,且恐有匿名书矣。”鑴曰:“大意既好,则行之可也。小小节目,何必尽拘?若以问民疾苦为有弊,则只殿坐可矣。”积曰:“此乃为民恻怛之意,何可谓之文具?”锡胄曰:“才过五月之制,以素扇素伞,临御门楼,未知何如。而馈以牛酒,尤为未安。”积曰:“此非游观之比,似无所妨。”鑴曰:“昔康王即位,延入翼室,乃示民即位之仪也。即今天灾孔棘,人心涣散,乃于元年正月,亲临慰谕,以示哀痛恻怛之意,于礼无妨,而于事不可废矣。”积曰:“此事无害,当与他大臣议行之。”又论言路事,积曰:“言事之疏,既有捧入之命,而儒生疏使不得联名,未知何如。”吴始寿曰:“议论不同者,使之各陈,有同台谏避嫌之规,非朝家分付之事。如有党同伐异者,自朝家施罚可矣。”积曰:“随其所见,各自陈疏,乃所以劝其争也,尤致纷纭。朝家是非公正,且择师儒之长,则可无此弊。”鑴曰:“儒生之罚,既令荡涤,而洪有阜、柳㮨、尹善道,尚在付黄之中云,极可痛也。”积曰:“朝官不得施儒罚,从前申饬,而顷日又罚柳寿芳。儒生所为骇愕,痛惩宜矣。”上唯唯。又论疏章,令近臣省阅施行事,积曰:“果若此言,则安用大臣与承旨?”鑴曰:“不必别出官员,使承旨、玉堂主掌可矣。”又论科举事,积曰:“不可废之意,曾已陈达矣。”吴挺纬曰:“得人之道,唯在科举。虽乱离顚沛之际,亦所不废。”鑴曰:“乱离中设科,前史讥之。平世则可也,此何等时也?况式年讲经,尤无得人才之理。式年及增广,叠行于今年,则一年之内,长事科举,全废大事,是可闷也。”积曰:“朝廷废三十年科举始得云者,乃鑴本意,而若待伐贼后行之,则殆无设科之时矣。”锡胄曰:“既不能孜孜于实政,又废科举,则徒失人心。但尹鑴所谓式年不得人才云者,诚是矣。式年及第者,不能书草记,诚可寒心。”积曰:“臣等庸下,虽不能办事,岂以设科之故,不暇及于他事乎?以复仇雪耻之故,至废科举,则人言尤烦,必有难处之忧。臣等皆科目出身之人也。义理之学,如尹鑴者几人?设科取人之法,决不可废。无益之言,不须多辨。荐人当罚之法,今当申饬矣。”上唯唯。又论田税大同事,积曰:“上年两税,皆令半减,而秋等既已毕捧,故使之全减春等,守令岂敢收捧乎?此必民间不知之言也。”又论赋税事,积曰:“赋税乃有国之本。前秋有身布征捧之议,以除白骨、儿弱之弊矣,因姜柏年上疏,不得行焉。今此流民征布之策,虽合施行,今姑止之。且不可独行于黄海道矣。”权大运曰:“此事出外议定可矣。”上允之。积以上殿坐久,未尽条件请俟后日。

1月24日

○癸未,上御昼讲。

○淸风府院君金佑明请对,极论北汉筑城之非计,三南巡抚之不便。翌日备局引见,上问于许积,积曰:“北汉形势,议者皆言可合驻跸,故欲为筑城矣。今闻其狭隘难以容众云,岂可只为都民避难之地,而轻举大役?然议者多可少否,请询于入侍诸臣。”上令各陈所见,诸臣皆对如积言。积请:“第遣金万基、吴始寿,视之三南巡抚,乃先朝已定之事。巡审检饬,不无所益,宜令发送。”上并从之。江华留守郑榏请于甲串一面,议设木栅之处,勿为立栅,增筑堤堰,堰内耕垦,可以御敌利民,上从之。又言:“军饷器械,虽曰积峙,而军兵只四千名,脱有警急,无兵可守。以通津、丰德等数邑之军,预定信地,临乱入守,则好矣。”积曰:“丰德等邑,皆是摠戎所属,脱有去邠之行,则摠戎当作先锋。些少之军,岂可移给他处乎?”榏又陈江都民役最苦之状,积曰:“此则当自备局,斟酌变通矣。”始寿进江华地图,指陈形势,积曰:“近日议者,多以江都为必不可守。若有海寇,则果未知万全,而环以江海,岂有不可守之理乎?丙子之失守,人谋之不臧也。臣欲亲往周览,以议措置之方矣。”上出尹鑴疏,俾毕前日未尽之说,积言五家统事曰:“我国不知民数,致有许多弊端,必行号牌,然后可无此弊。而嗣服之初,虑有骚屑,姑未遑暇。五家统之法,固宜先行,金锡胄则欲以十家作统,当讲究便否。今年户籍时,添入节目而行之。”积又言摠府郞事曰:“此乃大变通,不可行。”权大运曰:“士夫子弟与庶孽,混为一录,属之摠府,安有如此之理乎?”积举疏中措语,问鑴曰:“如此如此之说,莫知端倪。”鑴曰:“如欲采施,则当自有条理。郞位象天文,乃执戟殿门之任。诸吕作乱时,亦以此得力。我国士族,不知其数,故欲以此管束。”柳赫然曰:“鑴意在废科,故欲行此法,而必有弊不可行。”鑴曰:“弊将何在?”赫然曰:“多聚杂人,整齐为难。”鑴曰:“聚之广而用之精,人之杂进,何害之有?”吴挺纬曰:“宜袪旧弊,奚创新法?国储荡竭,多聚士族,何以接济?”鑴曰:“都监军士,安坐食料者无数,独不可休养士族乎?君相以为可,则随时变通可也。岂可泥古而不行乎?”李元祯曰:“其意虽好,古今异宜,有难必行。士族子弟必不受绾束,徒扰乱耳。”鑴曰:“自古无无弊之法。尧、舜之禅、汤、武之征,亦为后来之弊。岂以渠辈厌苦之故,而不行美法乎?”锡胄曰:“汉之期门、羽林之制,我国既有仿行而设置者。别设他制,务欲更张,其于利害,臣莫测其涯岸。设有美法,奈无人何?”鑴曰:“以臣为欲废科,而别设他制,故有此云云。而古语曰:‘人存政举。’如无其人,则虽祖宗之法,岂能遵守乎?”积曰:“我国宰相子弟,安居华屋,读书做工,虽称以弘文郞,犹以为苦。一朝谓之摠府郞,而与禁军一体,则其扰乱必矣。若为仕进之途,则私情大行,至于用为御敌,尤不近似。”鑴曰:“亲近王宫,给事上前,则士夫子弟,犹恐不入于简选中矣。”积曰:“式年及第,能通四书三经,而不能成才,况于摠府,只讲《孝经》、兵书,其可以得人乎?近来禁军太半常汉,而犹患难制。士夫子弟聚会一处,徒事党论,奴视武士,谁能制之?”鑴曰:“人皆谓不便,更无所达。”又论车制事,积曰:“此则当问于主兵之人,摠戎使之意何如?”金万基曰:“其制何如?所驾者以马乎?以牛乎?”鑴曰:“不驾牛马,上载兵器,前挽后推。”万基曰:“当造几何?”鑴曰:“万乘足矣。”万基曰:“难矣。旬日之内,何能造万乘乎?”赫然曰:“扶胥,大车也,武刚则独轮,一人可运。卫靑以四车自卫;马隆以车载粮,出塞三千里平凉州。其制路狭则挟之,平地则张之,其制俱在,实是行师御敌之美器。而臣试造一车,八日始毕,所入物力颇多。且常时无用处,藏置为难。”鑴曰:“臣亦试造一车,一株之木,可造二辆。人可乘物可载,岂无用处?若如喂养战马,则藏置何难?苟利于国,何计物力?”上曰:“予意亦恐其徒费物力。”赫然曰:“鑴未尝当事,故易言之耳。”鑴曰:“臣年垂六十,亦岂专昧利害而为此言乎?若非此器,则南蛮北狄,无以御之。只将金帛,屈膝而事之乎?”上曰:“此岂然哉?虽无车战,岂不能御敌乎?”积曰:“三代有车,而数被戎狄之祸;汉时无车,而凶奴款塞。尹鑴之言过矣。第其制亦非不美,先令两局,试造数三辆宜矣。”上从之。积又读疏末克自警动以下曰:“此言极要约,必须惕念。”鑴曰:“臣本空踈,文学、弓马俱无其才,而臣之所怀,略尽于此。若无一事可施,则终无可以报圣上者,惟当早自退去而已。如有一二试可者,亦当许身尽力,自上思量而进退之。”积曰:“斯言过矣。人臣事君,礼意衰则可去;有经纶大志而不见行则可去。岂可因此数事,决其去就乎?”仍曰:“此疏须赐优批,留置省览,随其可施者,更为讲究。”上曰:“顷者金徽言两西军政修治之意,未知何如。”积曰:“臣等近日所讲究者此事也。”鑴曰:“今日之忧,唯在于郑锦之猝迫海边,淸虏之充斥西路,前秋虚警,亦非无根之事。以此告急于淸国,请得缮治兵事,且我服事淸国,郑锦之所尝疑而忿之者也。今与吴三桂合力,其势甚张,恐有声罪致讨之患。一介浮海,以致诚心,似不可已。顷者水原儒生李启祥上疏,自请渡海。如此之人,特加嘉奖,则必有继起之人。瞭望一事,亦宜申饬。”积曰:“奏请一款,前头使行,可以付送。沿边瞭望,亦已分付,而至于郑锦则其祖芝龙,初叛大明,窃据海岛,在我为贼,何以相通?”鑴曰:“彼既共扶朱氏,必有仗义侵我之意。我今通好,则是坐却十万兵矣。”积曰:“郑锦不知何如人,亦未知的在何许。万顷沧波,何处可寻乎?若误泊于淸国之界,则必生大祸。且朝廷虽乏人,若可通使,则宁许一儒生之自请乎?李启祥亦知朝廷之不送,故渠敢自请矣。”鑴曰:“徽、钦时,朱弁自请使金,全节而还。闻其所居,与我国不远。一介相通,何害之有?”大运曰:“此非一人之私事,何为强争至此?”鑴曰:“只陈所怀而已,何敢与大臣相争乎?”积白上曰:“启祥之疏,漏泄可怕,留中不答可矣。”金万基力辞摠戎使之任,言甚恳切,上不听,令承旨传授密符于宾厅。

1月26日

○乙酉,以权大运为兵曹判书。

○礼曹启曰:仁宣王后小祥除服节目,若以《五礼仪》常时除服之节言之,则百官以衰服入哭,改服浅淡服行礼,祭毕后吉服。而即今斩衰在身,为除期年服,遽着浅淡之服,似为未安。《杂记》曰:‘有父丧,未没丧而母死,其除父之丧也,服其除服,卒事反丧服。’其注曰:‘服其除服,而反丧服,以示于后丧未终也。’先正臣金长生答或人并有丧除服之问,亦引《杂记》此说,则虽在重丧之中,暂借除服之服,以示终丧之意,似合礼意。今此练祭除服时,百官当以乌纱帽、浅淡服、黑角带行事后,仍着时服、白帽、白团领。请议大臣。“大臣亦以为是,上从之。

○前秋使臣沈益显、闵蓍重、书状官宋昌等,至是还自淸国。上引见,许积亦入侍。益显曰:“彼中事,大异于前。臣等赍去谥号三望,皆不得周旋得请,不胜惶恐。”积曰:“己亥年亦不能周旋,此非使臣之过。”益显仍陈所闻曰:“张勇乃吴三桂义子,为太极㺚子之婿,今年与太极同归三桂。且高原守王辅臣有绝人之勇,叛附三桂云矣。”上曰:“自外视之,形势何如?”益显曰:“关外发丁赴战,民居殆空,道路怨叹,皇城中未见乘马之人,行者亦少于前。朝参时班列,仅如我国陈贺时,百官及军兵颁料,亦减半云。红螺山近千之贼,仅捕老孱七八十名,馀皆入据医闾山,出没劫掠,辽民极以为忧。且顷者辽民虚警我国导郑锦入寇,至有避乱者云。辽河以东望海亭以上,设防守十馀处,各置五人瞭望云。”积曰:“此乃疑我也。木柿之说信乎?”益显曰:“闻关内有识者之言,海边木柿蔽潮而来,疑郑锦在近地造船,故边一带,另加审察云矣。”上以两西年荒奴婢推刷,并停之。

○平壤城中失火,延烧五十馀家。命施恤典。

1月27日

○丙戌,正言李寿庆应旨上疏请:

尽汰军兵之耄倪,改束丁壮,以实军政,以除白骨儿弱之弊。江都草芝以下摩尼以上,加设镇堡,添兵预防。江都留守以宿将差送,京畿、海西、忠淸三道沿海等邑守令,皆以材力武臣,十分择遣。末又言宋时烈坏礼误国,而营救者百十为群,恨怼怨怒,此皆宋时烈、宋浚吉气势之熏炙也。人主要务,莫先于明是非,是非明而后赏罚当,贤邪不相混,殿下严持此柄,无少摇夺。

上优批,下庙堂议施。

○以金寿弘为掌令,郑晰为大司谏,沈之溟为开城留守。

○左议政郑致和、右议政金寿恒并上疏辞职,上并优批不许。

1月28日

○丁亥,上御昼讲。尹鑴进曰:“兵车一事,柳赫然以藏置为难,而退而思之,一车当用十人,十人相替看守,外方则出给民间,用以辇载,则不患藏置之难。请及时造作。”检讨官李夏镇亦言防驰突、御贼骑,无逾于此。我国西路,用之尤切。“上曰:”既令造之,观其制度则可以知之。“鑴曰:”顷日李寿庆所陈彼人接待之事,预宜讲定。“金锡胄曰:”丽朝虽有此患,今则事势不然。寿庆之虑太过。“鑴曰:”是果虑外之言,而新服之初,何必对犬羊屈拜?“上曰:”不为迎敕,则彼必生疑。“锡胄曰:”有越王待夫差故事,何必乃尔?“鑴曰:”臣意则欲令彼人疑我矣。中国皆叛,而我独臣事,何以有辞于他日?“承旨权大载曰:”我虽有所为之事,固宜秘之。既无所事,而使彼先疑,乃危道也。“鑴曰:”内修外攘,合为一事,汲汲图之,可免后时之悔。自前郊迎,亦有赠赂不行之时。臣不欲上亲行。“上曰:”自强之策,及今可为,而封王之敕,何辞不为出迎乎?“

○淸国三敕牌文出来。

○以吴挺纬为户曹判书,张善澂为礼曹判书,擢睦来善、李之翼为左右尹。来善即积党之翼,以攻斥宋时烈,投合时辈,故积称以当品中乏人,荐拟此两人。闵宗道为大司成。宗道本无行检,不齿士类,猥授此任,人皆嗤点。宗道亦自知物议,屡辞始出。

○尹鑴既白上,请解尹善道、柳㮨及洪有阜等儒罚之后,太学儒生等,初以善道朝士,且已身死,㮨死亦久,并解罚。而有阜则以儒生生存,其疏尤凶悖,不解,上屡下严旨,亦解其罚。

二月

2月1日

○朔己丑,承旨郑维岳上疏言:

近闻外间传说之言,有赵姓宦官居中用事,朝绅用舍、刑赏处分,殿下必问于赵,而赵必干预,人之为言,一至此哉?臣观史策,朝廷乖争,则必有寇乘之。今灾异叠见,外虞兆朕,而台阁事业,以搏击快意,为救民之长算。金寿兴之放释,实出雷雨作解之意,而两司旋请还收。金寿恒之出伏城外,事理当然,而徒事督迫,此何异欲其入而闭门?

上召承旨读之,上曰:“秦以赵高亡,汉以甫节亡,予尝痛惋,予岂一从赵宦之言乎?近日以论礼获罪者多,此辈谓予不肖,做出此言。招致维岳于政院,详问以启。”承旨郑载禧力争以为不当问,上厉声谓载禧曰:“无乃尔做出此言耶?”及问维岳,对以“闾巷之间,臆度传说,不啻狼藉。无根之说,不可指的。”上又令严问,维岳对如前,上怒命罢职不叙。

○训链都监别武士郑震宪着战服、战笠,佩长剑、弓矢,自金虎门直入政院,称有关系国家之事,欲为告达。承旨等招问,以为:“非上前则不可开口。”又使近前密言,终不发说。院吏以事当先告该房承旨为言,则至举剑鞘欲击之,再三强问,则所欲言者,不过车制之事而已。政院启请拿处。震宪乃尚州武人后亮之庶孽,以造车事,往来尹鑴家。且曰:“尹鑴、郑维岳知我心。”云。柳赫然谓曰:“阑入阙庭,当被军律。”答以我罪则当死,而突入阙门,无一人谁何,国事可知云。昼讲时,诸臣陈其狂妄失性之状,上命减死充军。

○副司果郑维悌上疏言时弊,仍献一箴,请备乙览。上优批,下庙堂议施,又令除授相当职。维悌乃文官,方为制述官者也。

2月2日

○庚寅,以李溟翼为左副承旨。

○御昼讲。权愈、吴始复、尹鑴等,又言洪宇远文学直节,宜急召用,上命下谕。按宇远名为廉介,且有敢言之称,而谓之学问高明,未免虚奖。当时之人急于吹嘘引进,致误上听,使宇远环顾其中,岂不赧赧然乎?

○大司谏郑晰、正言李寿庆、睦昌明启曰:“顷者南九万之疏,有若亵御奸壬之辈,昵伏殿下之侧,指挥殿下,而政事命令,无不从此而出者然,至论以宋宁宗之事。宁宗是何等昏乱之主,而敢比之于今日耶?今郑维岳之疏,盖与九万换面迭出,而至举宦寺之姓某。言有根据,似非涂听道说之比,不可不痛辨,以释国人之疑。请副护军南九万、前承旨郑维岳一体拿问。”答曰:“九万、维岳之自恣无忌,皆由于寡昧之凉德,予甚愧叹也。不允。”翌日郑晰又以所怀,力请拿问,金锡胄曰:“既拿之后,若不言言根,则其将拷掠而问之乎?此决不可也。”其后凡五启,不得请而停之。

2月3日

○辛卯,以金徽为大司宪,洪宇远为副应教,特除尹鑴为承旨,南天汉为执义。

○引见大臣备局堂上。许积曰:“西路治兵,尹鑴固请咨文。臣意亦尝如此,前头付送谢恩使行之便否,更议于诸臣何如?”上命各陈所见。吴挺纬、权大运以为可,柳赫然以为不可。金锡胄以为:“臣意欲更量形势,为咨文,略与赫然之意同,不必移咨,自可治兵。”积曰:“西路治兵,不可不告。彼虽势弱,足以制我。以呈文生梗,则责在使臣;以咨文见轻,则忧在朝廷。或咨或呈,令使臣观势为之何如?”上从之。积曰:“今番使行,大臣当往。”上曰:“左右相引入,卿独在朝,若又出使,谁与为国?以他朝臣差送。”

○户曹参议金万重上疏曰:

臣素尊慕宋时烈、李惟泰、故判书宋浚吉,以为矜式,而前后台论,极其丑诋。臣于时烈之初请削黜也,僭引古人为师自劾之义,近者南九万亦以师事浚吉,陈疏乞递,见非于时论。然则尹洙之自劾于庆历;尹彦明之不赴于绍兴,皆不免为今日之罪人矣。九万之罪,即臣之罪,臣何敢改头换面,厌然自媚也?

上答以勿辞。

○命建明惠、明善两公主祠堂,内司及该曹,官庀诸具。

2月4日

○壬辰,以丁昌焘为献纳。许积以昌焘方任淮阳,淮阳年饥,请仍任,上从之。

2月5日

○癸巳,御昼讲。同经筵金锡胄奏曰:“场屋棘围,始自唐朝,其来已久,所以严内外,防代述。自四五年以来,以薍篱遮之,多有乱杂之事,宜复古棘围之制。”上从之。

○分遣暗行御史李寅焕、李沆、李沃等于诸道。上谓承旨郑重徽曰:“前后所遣御史,如有不谨之事,则当拿问重处,此意知悉。”

○许穆上疏,谢上遣医赐药,且曰:

臣所愿者,严等威以尊君德;修政法以正黜陟,崇敬让,察纳忠言;辨邪正,斥远憸人;躬节俭,毋忘百姓,广德惠以迎天休,固国保民之道,不外于此。

又曰:

世道大坏,诬上行诈,政乱民散,久矣。必选用廉谨吏,务察民隐,遣御史廉问诸道,严考课法,严赃污法,严举主法,愼毋轻赦。

又曰:

四方赤子,怨言积久。虚簿之拥,何补于经费而不蠲免也?物故之卒,何恃于胜败,而不脱役也;襁褓之儿,何益于强战,而不待壮也?蠲免百十,民悦服千万,国家之利也。

上答曰:“缕缕戒诲,无非格言。孤虽不敏,可不留心体念?”

2月6日

○甲午,擢闵点为刑曹判书。时有从二品中备拟之命,许积初以李元祯举拟,未及入启,元祯遭母丧,乃以点擢拜。擢南天汉为承旨,申汝哲特除兵曹参判,沈梓为都承旨,金为执义,李宇鼎为献纳,闵蓍重为京畿观察使。

○许积请对奏曰:“承旨权大载欲陈东莱事故,与之偕入矣。”大载曰:“莱府距倭馆十五里许,馆倭多至千馀,少不下五六百,而本府束伍,只是伍哨。别武士军官,前则六七百,今则有阙勿补,或移定他役,所存零星。且壬辰前有城,而今则夷无基址,贼路初程,防备甚踈,诚为寒心。府后有金井山,山后有梵鱼寺,此两处,皆合筑城,宜令庙堂讲定。”上曰:“此言何如?”积曰:“东莱踈虞,果如大载之言。金井山筑城事,自前云云,宜令本道监司与兵使看审,从便筑城。”大载曰:“壬辰之变,釜山佥使郑拨,与府使宋象贤同死,故立祠赐额,而祀典未备,多有苟简。牲币笾豆之典,自朝家分付增修,则足以耸动边俗矣。”又陈水营船仓移设事,积曰:“大载方差岭南巡抚使,可与水使,相其形便,禀启变通矣。”是日,掌令金寿弘以前日牌不进,诣台引避,上命还给避辞,仍曰:“欲引见何如?”积曰:“寿弘衰病,难于趋跄拜跪,而自上召见为好。”上令注书李弘迪召之,弘迪还白曰:“来到板墙外,不能行步,非扶掖难入。”上命小宦扶掖以入,仅上殿,不知御榻所在。积顾寿弘而指示殿坐,始向上前俯伏。上曰:“有所欲言耶?”寿弘聋甚不得闻,积从傍高声传道。寿弘对曰:“猝然承问,未及思之。”积请待其气息稍定,使之从容陈达,上许之。积奏事毕,谓寿弘曰:“可陈所怀。”寿弘曰:“台谏之言,若善则从之,用人必择贤而任之。”上唯唯。寿弘著礼说,以三年为是,贻书宋时烈斥其非。以名祖之孙,党附鑴、穆,为世所弃者久矣。至是与鑴、穆辈,同时骞腾,及其入侍,言辞举止,不成貌样,人莫不骇笑,而犹不知为愧。

○昭显宫银子,曾前内下户曹,有用馀留储,上闻其子孙甚贫,悉命还给本家。

○刑曹参议李选上疏辞职曰:

目今朝廷之上,论议大变,臣所以为贤者,今反为邪;所以为是者,今反为非。宋时烈既以罪首流窜,而收司之律,并及于宋浚吉、李惟泰。臣自少出入三臣之门,尊信敬事,不后于人。古人于师友之被斥也,以为进退荣辱,义无独殊,请与同贬。臣何敢自幸网漏,晏然于朝端乎?

上答以勿辞察职。

○黄海道暗行御史任相元复命,书启罢白川郡守李绅夏、金川郡守尹砖、凤山郡守李维馨,拿问长连县监张治世、瓮津县令张斗七。

2月7日

○乙未,正言李寿庆请对,谓有机密事,先陈前启,且曰:“宾厅诸臣,不可只请罢职,而国舅被重罪,则中殿有避殿之举云,故末减论启,终未蒙允。赏罚是非紊乱如此,何以为国?南九万等事尤骇异。近日失志之徒,做出此言,以今日举措,归之于一听宦侍,为他日时烈翻案之计,岂不凶惨?且维岳乃反复之人,受学于尹善道,又附宋时烈,其为人如是。郑载禧所陈,尤极无状,雄唱雌和,有若真有是事者然,岂不痛哉?臣指斥权奸,无所容护,他日将为王章、晁错。”上曰:“当为汲黯之忠,岂为王章、晁错乎?”先是,寿庆疏陈汉船十二只,来泊海西殷栗之说,闻于金孝曾,而孝曾时在平安帅幕。柳赫然问于孝曾及殷栗县,则皆以为元无是事云。寿庆言其变辞,不可信如是,则虽敌船来泊于海边,孰肯告知此极危之道也?盖寿庆附会尹鑴北伐之议,而渠所云敌船事,归于虚谎,故为此恐动之言。其所谓机密事者此也,而亦外示为国深虑,非专为请罪诸臣而请对之意也。上曰:“所言无非为国之至诚,予甚嘉之。”金寿兴、南九万等事,寿庆力陈而终不听。上谓承旨权大载曰:“误礼之宋时烈既已论罪,尹善道追赠议政。”翌日许积启曰:“善道之疏,非只论礼而已,多有剩语。”掌令吴挺昌曰:“所谓剩语,不过暴扬宋时烈之过耳。”积曰:“至以不能辅导先王,致衔橛之虞,为时烈罪案,岂非剩语乎?虽当赠职,议政则太过。”遂改命赠以正卿。

○有李救天者,以酒果数器,私祭崇陵。上闻之大骇,拿来推鞫。许积启:“推鞫事体太重,宜用三省鞫例。”上从之。

2月8日

○丙申,公州营将闵镛、富平府使金云长引见,勉谕遣之。许积尝言于上曰:“近日守令、边将引见而送之,甚盛举也。然止于徒见,不免文具。听言观貌,如有庸下不似者,特命递罢,警责铨曹,乃是劝惩之道耳。”

○引见大臣、备局堂上。上曰:“昨日李寿庆请阙门添军把守,此言何如?”积曰:“郑震宪事,极为寒心。当参酌添数矣。”积以北使将至,而左右相皆引入不出为闷。且言郑致和身病、金寿恒情势,俱难行公之状,上曰:“右相以金寿兴之启,引嫌不出,台启未可停止耶?”积曰:“臣虽劝令停止,亦岂肯从?臣欲极言,则台臣必引避纷扰,故闷默度日矣。张善澂请解李世弼疏下儒生停举之罚,上曰:”柳世哲疏下千馀人,皆施削罚,经年不解,人无言者。独此数百人停举,未数月汲汲请解乎?“金锡胄曰:”其时事果误矣。今岂可比较效尤?善澂之言宜采纳。“上曰:”与国家同休戚之臣,不念公论之至严,今为此言耶?“翌日吴挺纬、尹鑴请解其徒成大经儒罚,鑴仍及世弼疏下之当解,上曰:”若解此辈之罚,则后弊难防?何必汲汲解之?“

○桧原君伦为谢恩正使,许积以其老病启递,东原君潗代之。掌令吴挺昌又以年少未经事,请递之,积亦助其言,上遂允之。

○以内府甲胄,赐兵曹判书、精抄中军、两局大将中军、摠戎、守御两厅主将、别将各一部。又下六百五十七部于备边司,分给各军门。

2月9日

○丁酉,右副承旨尹鑴、户曹判书吴挺纬请对,命许积同入。鑴又申前说,请勿拜敕,与积、挺纬相难,其言大而无当。挺纬曰:“臣尝问尹鑴曰:‘迎敕时,自上若行拜礼,君何以自处?’鑴答曰:‘主上若不从吾言,而终至屈膝,则吾何以独不拜?’臣答以‘君言如此,绝胜于曩时学者。’指宋时烈等也。相与为谑语矣。”积曰:“今不出迎,彼必生疑。”鑴曰:“若生疑而动兵,则正好乘机。我国自有十万精兵,两西粮饷,亦可易办,不十日可据沈阳。沈阳既举则关内震动,事无不成之虑。”盖鑴外假伐胡之名而出脚,故强为此高谈,以掩人耳目,非实语也。上曰:“自强之策,当先讲究,而今不出迎,彼必生疑,日后之患,何以收杀?”鑴曰:“方今外有三事,北伐一也,渡海通郑二也,与北绝和三也,内则严宿卫一事也。凡此数者,若不汲汲图之,则祸患必至。”上曰:“迎敕时当以何服耶?”积曰:“迎敕时服黑色袍,吊祭时服衰绖,私觌服白袍。闻天使时则虽私觌,不敢用白袍。”鑴又言:“服黑袍,拜犬羊,何以存养此志?此若不从,犹足以起彼人之敬惮。”积曰:“此亦迂阔之言。”仍以黑袍为定。是日鑴与积辨论,言辞俱厉。上谓吴挺纬曰:“昭显宫所纳黄金,亦为出给。”尹鑴曰:“此虽圣上美意,万金重宝,一时出给,渠辈亦何能持守乎?先给五六百两,逐年些些继给,乃所以为渠长远之虑。且当国储荡竭之日,以补国用亦可矣。”积曰:“此非没入之财,仁祖以其无置处,留下户曹。自孝宗朝,以米豆换给,盖欲待其年长而出给耳。国家虽贫,岂可贷用其物乎?出给而任渠所为,处分至当矣。”前后出给银子,一万六百五十两,黄金一百六十五两。

2月10日

○戊戌,夜,流星出太微垣端门内,入东方。

○正言李寿庆以金寿兴、南九万、郑维岳事请对备陈,而厥后连启,尚未得请。且言赵宦之当黜,殆至数百言,仍自劾以诚未格天,末以前任安州判官时,故失马查核事,不可苟冒引避,答曰:“九万、维岳之辈,做出虚诬之言,恐胁君父之罪,非不欲严鞫,而虑其国体之伤损,以至趑趄也。所谓赵姓宦寺则虽无毫厘之干,既已斥远矣,勿辞。”仍命查核事荡涤。赵姓宦寺者,其名希孟,而自先朝为承传色者也。是时,黜送其家,未几复召入。

2月11日

○己亥,夜,月入东井星。

○左议政郑致和免。

○李惟泰门人李懿锡等上疏,讼惟泰冤以为:

惟泰于孝庙大丧之日,自外奔哭,则七日之制服已过,三年之论议,未行收议之时。惟泰对以“是礼与宋时烈、浚吉熟讲,今二臣待罪,臣何敢言?”惟泰论礼,只此而已。

时惟泰畏祸,为自脱计,故其徒之言如此。上命还出给。

2月12日

○庚子,前虞候卢瑀上疏,请复仇雪耻。疏入,留中不下。自有尹鑴之论,如此之疏相继不绝。

2月13日

○辛丑,右副承旨尹鑴启曰:“仁宣王后练祭时,除丧之服,以浅淡服、乌纱帽、乌角带磨链定夺。而但二十四日以后,群臣虽阕仁宣王后齐衰期年之服,又方持显宗大王斩衰三年之制,前头敬思殿朔望陪祭时,当服何服?请令礼官,先事议定。”礼曹请议大臣,许积、郑知和等以为以即今臣僚所着白帽、袍带陪祭,恐合情礼,上从之。

○全州进士郑祥龙率两湖儒生七十馀人上疏,讼宋时烈之冤,其略曰:

臣等伏见宋宁宗庆元元年正月,白虹贯日,盖庆元乙卯,乃朱熹、赵汝愚被罪去国之日也。朱熹初以天下第一人,荐进孝宗皇帝,故其时士类莫不痛惜。吕祖俭等上书诉赵汝愚之忠,并论朱熹、彭龟年旧学不当罪斥,有曰:“因世变而失其操者,固不足论;因世变而意气有所加者,亦私心也。”此实的确之论也。其时号为君子者,无不斥罢,皇太后闻之语帝,乃诏台谏论奏,毋及旧事,务在中正,以副建中之意。诏下,韩侂胄与其党攻治之意益急,此载史册,昭昭可考。今我圣上聪明睿智,固非宋宁宗之可拟,朝廷之上谁复有侂胄之擅弄,而乙卯正月虹贯之变,何其相符之若是欤?噫!今日儒贤之知遇于两朝,殆数十年,殿下即位之初,亦且尽礼召致,忽然罪斥,略不饶贷,虽不知图得中批,排置台阁者,有如侂胄之谋,而吕祖俭所谓,因世变而意气有加者,正与今日之台阁,酷相类矣。窃伏闻,慈圣答大臣之批曰:“使朝廷镇定国势如磐石,未亡人之望也。’此亦与宋太后务在中正,毋及旧事,正相似也。时议攻治之急,又如宋朝乙卯之事,则天之示警,亦不可诬也。

又曰:

台启以宋时烈、宋浚吉等得意之初,专务树党云。噫!朱熹十罪之中,其一乃收召无行义之徒,以益其党,而并论蔡元定之佐党。今之台启措语,符合于沈继祖,良可哀怜也。

又曰:

礼家聚讼之说,从古有之,先儒面确,犹不免矛盾。周公制礼,尚有所损益,则未闻以论礼得失罪人者也。况宋时烈之于孝庙,平生图报之诚,可以质神,明贯金石,而乃以贬损二字,巧为罪目,延及于宋浚吉、李惟泰,以为一网打尽,鱼肉士林之计,不亦阴惨之甚乎?

传曰:”观此疏语,极其凶惨。至于语涉两先朝,拟君父于宋宁宗之昏乱。比诸臣于韩侂胄之奸,时烈等,指以为宋朝儒贤。徒知有时烈,不知有君父,其眩乱朝廷,无君护党之罪,不可不痛惩。疏头边远定配,其下十人,为先停举。“刑曹定配所于定州,以庆源改付标以下。

2月14日

○壬寅,内下角弓一百三十张于入直禁军及扈卫军官。

2月15日

○癸卯,夜,流星出北斗星下,入天棓星。

○以崔文湜为执义,禹昌绩为掌令,特除郭世楗为司饔奉事。初仕之直拜奉事,曾所未有也。

2月17日

○乙巳,上遣承旨,谕右议政金寿恒,使速造朝。尹鑴承命往谕,以寿恒情势不敢冒进之言回启。启末,附以己意曰:“前日宾厅诸臣,违拒先王之命,亦自取之罪耳。圣上既涤瑕弃垢,以示荡平之道,在诸臣之义,固宜追悔前非,感惕恩命,奔走效力,以思补过之道。其或不然,亦宜席藁阙外,泥首请罪,以俟朝廷之处分。今者诸臣等,不思此义,乃皆屏出城外,偃伏私室,以至屡勤圣旨,远劳王命,而终莫之回,其于事体,实非所宜。且王者恩威赏罚,自有攸当,今于负罪思愆之臣,恩礼之隆,出于寻常,无乃恩有所亵而法有所不行,其于恩赏之当行者,又何道而加之也?臣于此尤有所不便。”上答以知道。时,寿恒在江上,本无造朝意,而上恩召不已,鑴恐其复入,有此击逐之言。翌日许积启曰:“尹鑴以遗逸之士,自任以知无不言,而昨日启辞,实非所宜。金寿恒非偃蹇退去之人,只以所遭难安,出居郊外。而谓之偃息私室,责以泥首阙外,非有请拿之举,有何待命之事乎?虽是庶僚,情势当恕,大臣岂可维絷驱使乎?又以施恩于俟罪之人为言,无论有罪无罪,一承旨以启辞,侵斥大臣,有损事体。近来诸臣全忘君臣之义,只生死党之心,虽不被论,举皆不仕而退。鑴之此言,亦必有激而发,而张皇启辞,有若声罪者然,事关后弊。请尹鑴推考。”上从之。上曰:“为人臣者,虽其父被罪,子无不仕之义,而以其师之被罪,举皆不仕,岂师生之义,重于父子之亲耶?”积曰:“受学于人,谓之弟子,而今则朝行间一面之人,皆称师生。师生之义虽重,君臣之义,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岂容如是?”居数日,献纳李宇鼎上疏,请寝尹鑴推考之命曰:“尹鑴草野藏修,才学俱优,擢置出纳之班,责以惟允之义圣明之尊礼,既在常格之外,而鑴之思报,亦不以常调自处。毕陈所怀,以尽匡救之责,而反以问备照律之罚,施之于礼遇之臣,恐有歉于待士之道也。”上答以疏辞知道。既而,推考传旨果不下。

2月18日

○丙午,御昼讲。尹鑴请以《抑》戒书诸屏,置座右观省。金锡胄言,李夏镇善书,上命书进。

○引见大臣、备局诸宰。许积曰:“敕使已渡江,尹鑴以服色事为言,而馆所至禁白衣,难与相争。至于迎敕时用乐一节,前秋吊敕之来,以梓宫在殡,苦口力争,则渠以为新皇帝即位成服,必作乐为之云,无可奈何。今番亦令远接使开谕,而彼人每以我未知礼答之,无言可说矣。”上曰:“观势为之可也。”积曰:“阙门把守军数查问,则敦化门十名,金虎门七名,景秋门四名,丹凤门六名,弘化门四名,曜金、通化门各五名,而食时相替,则不过数名守门,事甚踈阔。使都监入直把摠哨官,一体把守。金虎、敦化门禁断杂人,他门不足军士,亦令兵曹料理添定。”上从之。上曰:“予欲罢精抄厅,何如?”权大运、金锡胄皆言其可罢。积曰:“精抄厅设立后,兵曹不能成样,人皆言其可罢。而先王持难不从,盖其军颇精壮可惜,事体亦重大。待僚相出仕,相议变通。”从之。积曰:“古例,原任大臣亦与国政。近来虽无此规,当此艰虞之日,臣以不才,独当鼎轴,凡有大事,无与相议。领府事郑致和虽病不出仕,凡系用人、若军国重事,请与询议行之。”上从之。

○命卜相。以兵曹判书权大运为右议政,金寿恒例陞左议政。

○命以武臣,备拟承旨望。

2月19日

○丁未,御昼讲。金锡胄力请罢精抄军,上不为明白可否。

○同副承旨南天汉上疏,极言宋时烈事,又曰:

南九万、郑维岳做出浮言,自唱自和,别无可问之隐情,但令黜之城外,以绝惑乱民心之弊。何必系用徽缠,深加钩问哉?

又言:

闵鼎重、维重承望时烈风旨,济私鬻权,正如惠卿之于安石。而鼎重于赴燕时,受金澄五豹之皮,闵愼废父之罪,世采导之,鼎重成之。病国败伦,何等罪恶;铨衡进退,何等重任,而大臣循资而遽拟,台阁噤默而不言,朝廷可谓有人乎?

答曰:“首误之人,既被罪罚之后,不可人人罪之,同寅协恭宜矣。复起闹端,予实未晓也。”

2月20日

○戊申,御昼讲。洪宇远以应教入侍,喘促不能读书,请以下番李夏镇进讲。讲后,上命宇远陈文义,宇远又辞以不能预讲,略说大义。宇远之党,极赞其文学,别谕召来,而及至讲筵,所对如此,学问之称,果安在哉?惟请减庚辛逋欠,上曰:“近闻豪右之类亦不还偿,当查核荡涤。”

○以金锡胄擢拜兵曹判书,超绫丰君具仁墍辅国阶,为府院君。先是,许积言于上曰:“具仁墍年今七十九,靖社功臣独有此耳。向者李澥亦于七十九陞资,封府院君,请用澥例。”上从之,故有是拜。

○许积上札以南天汉攻斥闵鼎重,而且斥其备拟铨长之失,引咎仍言:“鼎重兄弟,特亲厚于宋时烈、宋浚吉,声势相依,虽不可谓全无此事,至比于流毒苍生之吕惠卿,亦何甚欤?”答曰:“过激之言,何必为嫌?”翌日引见,积言吏判当变通,上命闵鼎重递差。

2月21日

○己酉,统制使申浏辞朝。上引见,命以缮舟楫、链士卒,以备不虞,仍问所欲言,浏才递黄海兵使,陈西路军兵器械三十年废弃之馀,束伍一万五千,太半阙额,而全抛技艺,各邑军器,举皆朽钝,脱有事变,无以临阵。五处山城雉堞颓圮,无一可恃之状。承旨权大载以递来后始达,请推,从之。仍命之曰:“今赴重镇,守令不谨者,一一启闻,无如前日。”

○御昼讲。许积请对启曰:“瑞兴自赵大立之变,阖郡停举,以为惩恶之地矣。瑞兴素是武鄕,累年停举,全抛弓马之业,必欲赴举者,移居他邑,境内殆空,将为弃邑,合有变通之道。”上命解停举。积曰:“尹鑴所陈兵车,先造数辆,牵入后苑,试为亲览。且兵书有火车之制,故训局亦创造,其制略如轺轩,当中设两轮,上设五层板,每板穿十孔,每孔排鸟铳一柄,别以金簇木箭,系其端燃火,则五十鸟铳,以次自放,制法颇妙。兵车三百乘,以火车间之,则足以临阵御敌。柳赫然决意造之,而但以物力为虑。”尹鑴曰:“此是卫国大备,何计靡费乎?”

○平安兵使柳斐然状启,请道内军兵试才、军器点阅等事,令兼营将巡历,一如三南。庙堂覆议,从之。咸镜道亦如之。

○庆尚道暗行御史权瑎廉问入来,闻庆县监郭文溶、淸道郡守权佾、金山郡守尹以益、三千权管金振业以善治,并赐表里;醴泉郡守崔镇南、丹城县监尹寿益罢职;河阳县监吕端齐、巨济县令郑善养、助罗万户朴兴奎、唐浦万户刘之良以不法拿治。

○左议政金寿恒上札曰:

昨见传谕承旨附陈之启,罗列罪状,即一弹文也。看来骇怖,不寒而栗,惟当缩首缄口,一任其呼牛呼马,尚何言哉?第其所谓恩有所亵,而法有不行云者,诚是切至之论也。恩赏威刑,王者大柄,一有舛施,其害非细。缘臣无状,致累圣明,今虽擢臣之发,何以赎其罪哉?苟不亟免臣职,黜而远之,则好恶用舍,无以允惬时议,而将成祸害,将不止于臣之一身也。

答曰:“书启中虽有过当之语,此不过欲为议礼诸臣出仕之意而已。于卿有何深嫌?速出论道,以副如渴之望。”

2月23日

○辛亥,月晕,回木星。

○全罗道暗行御史朴泰尚廉问入来,书启。任实县监申启澄、长水县监韩鼎相、海南县监黄征、沃沟县监尹葕、茂朱府使赵昌期、群山万户韩泰兴等罢职。

2月24日

○壬子,上亲行敬思殿练祭。

2月25日

○癸丑,以李正英为吏曹判书。

○时,全罗道观察使李东稷递任,将出其代,上命以善治守令拟望。铨曹以罗州牧使许秩备拟,上遂落点。秩即积之弟也。翌日,积入对启曰:“方伯之任甚重,以学行进用者,间或除拜,而荫官则自古绝无。秩即臣之弟也。累蒙褒赏,阶至嘉善,而方伯之任,决不可承当。宜速递。”尹鑴曰:“臣素昧许秩,而果有才能,则国家用人,何间文荫?大明时,至有以布衣直拜布政使者,此乃耸动之举也。”积固请不已,上从之。命仍任罗州。

2月26日

○甲寅,上有烦燥症,寝睡不安。药房都提调许积率诸御医入诊,户曹判书吴挺纬亦请对入侍。尹鑴曰:“万几至烦,宜省事调养。”上问救天事,积言其罪死不足惜。鑴曰:“无识,不必杀。王者用刑,当锄强梗,何足施于此辈?”积曰:“贵者,法既不伸,并与贱者而宽贷之,则纪纲何由而立?”鑴曰:“刑不饶于贵者可也,赦一残民,何忧纪纲之不立乎?”鑴必欲杀宋时烈,故言言如此。鑴又请劝民种桑、兴水利,上从之。其后水利事,竟归寝格,种桑事,稍得见施,而分户大小,计株种植,不如法者,责罚随之。外方以文簿相欺蔽,而下民残氓,不胜其苦。

○备忘记:“差备内官金起声、崔世俊等,今日引接至近之地,肆然高声喧豗,少无畏戢之意,诚极痛骇。罢职不叙。长番内官李应顺终不检饬,推考。”是日诸臣入侍时,宦者辈,隔壁相哄,许积请上严治,故有是命。

○以光州牧使洪柱三为全罗道观察使,仍令除朝辞赴任。

○忠淸道忠州、稷山等地,强盗窃发,杀越相继。命推考监司及地方官,亟令剿捕。

○司谏李袤在保宁地,上疏辞职,且曰:

误礼之人,虽曰一边之领袖,辨礼之臣,皆是一代之名流。误礼者退,则辨礼者进,理所当然。台阁讨罪,实循公论,而彼乃肆然丑诋,自比于己卯之诸贤。未知己卯之祸,亦由乱统之罪乎?

又曰:

浮议云兴,讹言日甚,不近之说,亦及于圣世,而大小臣僚皆欲散去。干事山陵,不复命者有之指闵维重。;投符弃职,无所惮者有之指闵维重。;悻悻出城,任其恣行者有之指李尚真。,若立节者然,此何举措,此何义理也?

末言向时见斥之故曰:

曾在庚子,故参议尹善道以辨礼之疏,投畀有北。善道即臣素相善也,力不能救,谢病还鄕。中间吮痈之辈,以臣为钧名利之饵,谓臣往来判府事赵䌹之田庐,出入国舅金佑明之门馆,将起衮、贞之祸,而臣与国舅,无一日之雅,其谁欺,欺圣明乎?加以许穆、洪宇远之疏,谓勘于臣手,飞语造谤,必欲置死,目之以诡秘者,与指善道为凶贼同一律也。

其疏数百言,隐然以向日辨礼,归于己功,以谄附上意,上答以从速上来。

○召对玉堂官,讲《纲目》。至张仪说六国,尹鑴曰:“六国积威所㤼,惟秦命是听,终至于亡。其后陈胜、吴广,只以锄耰棘矜,共起而亡秦,强弱之形,系于人心。以我国兵力,亦足以自奋,而久屈于彼,惟命是从,正如六国之畏秦。”又言:“我国素无积贮之策,两西土地多闲旷之处,民俗惰窳,不能开垦。闻关西之军除防收布,自备局句管,事甚无谓。今以其军防戍江边,因留屯田,则一年经营塞下之粟,必多比之收布三疋,其利倍矣。”又言:“训链都监无饷军之资。以臣思之,圻内牧场颇多,空其一处,使训局军兵递番屯耕,实合便宜。”上唯唯。其后入侍,鑴又建白此事,与大臣争辨,而终不得施行。鑴又白上:“经筵讲说,一过辄忘,令史官就其要语,条列书进。而注书则书役浩多,左史则虽秉笔入侍,别无事事,请使之专管此事。”上从之。后,大臣以左右史各有所职,书呈讲义,非其任,议以玉堂官当之,玉堂官又以讲官入侍,不持笔砚,难以记事,别令上注书书进。自是,上注书以剩员,入侍而已,别无书进讲义之事。

2月29日

○丁巳,御昼讲

○献纳李宇鼎、正言李寿庆以吏曹判书李正英才望不惬,按察关西时不廉,请递。又以金益廉有蛇蝎之性、禽犊之行,而拟判校;赵珩负累,李尚真护党,而并拟经筵,请推吏曹参议李堂揆,上只从推考事。翌日引见,宇鼎力言大臣主调停之非,许积引咎,且美李正英有家行,不喜交游。户曹判书吴挺纬曰:“八耋大老,舆望所属,若加擢用,则安有如此纷纷之言乎?”积曰:“铨衡,重任也,虽大臣,亦不敢请某人可为。挺纬何敢发此言乎?事甚骇异。请从重推考。”上从之。积仍请递正英,权大运以积言为是,又赞正英以为忠厚善良之人,上命李正英递差。史臣曰:“积平生趋合时势,巧中上意,外示和平,而内实阴私。今日之事,布置变革,皆其指挥,而每至上前,辄发调停之论。至于鼎重、正英之除拜铨长,岂不知时议之必不容贷,而相继备拟,有若出于公心者然。及其台论既发,则旋复汲汲启递,始用其平日所欲用之人,其用意之巧密,手段之翻覆,吁亦甚矣。”

2月30日

○戊午,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尹鑴又与许积、权大运等,争迎敕事,两不相下,殆同斗哄。将退,鑴起而曰:“今日之事,大臣、重臣皆以臣言为非,殿下与此等人,共国事足矣。留臣何为?”上慰以毋辞。

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实录卷之二

三月

3月1日

○朔己未,尹鑴又进密疏,请上勿亲郊迎。翌日答曰:“前后所陈之事,予岂不知?今不可轻议。”

○许积言于上曰:“金寿兴还收之启既停,左相尚在江上,虽不能强迫行公,若入来城中,则可以共议国事。宜以此意,别谕劝起。”上遣承旨权大载往谕,令与偕来,金寿恒固辞不至。翌日大载复命,上曰:“使之偕来,而何为径先入来?”大载曰:“臣传谕之后,仍留经宿,而终无入来之意,故不得已复命矣。”传曰:“客使明将入京,多有可议之事。更往开谕,必与偕来。”大载承命更往,俄而还白曰:“左相今方入来矣。”寿恒来到城外,又称病重,不为诣阙,上疏谢罪,仍乞递解。上谕令从容调理入来,仍遣御医看病。

3月2日

○庚申,淸使寿西泰桑额、阿达哈哈等到弘济院。领议政许积、右议政权大运、都承旨沈梓往问起居后复命。上引见大臣及备局诸宰。积陈吴始寿所闻之言曰:“通官张孝礼在我国时,居靑坡驿,与尹階同队游戏。今行到平山,请见尹階,而階不许,则直到階处,呼小字,多出杂言,且曰:‘闻陞资拜济州牧使,何为杀人而被拿?’云云。仍问某相何事见递,某相何事出往江上。且其儿时,为郑致和所带跟随,故言致和、知和等事尤详。彼人之洞知我国事情,类如此,可骇而亦可虑也。且孝礼私谓始寿曰:‘皇帝分付敕使,礼单所给鞍具马及环刀,以鸟铳计直换来。’云。此则渠辈欲为私献,而故为托重之言也。孝礼且曰:”朝鲜事可恨。自有吴三桂叛乱,诸藩皆有所助,而朝鲜独无一事。若于前头使行,送以数百柄鸟铳,则皇帝必大喜,永无疑阻之患。凡有所请,无不见从,朝鲜何惜而不为?’云云。其意盖指城池修筑事也。事虽忿耻,如可以释彼之疑,而成我之计,则亦可为也。“权大运曰:”岂可只信渠说而轻送重器乎?“

3月3日

○辛酉,上迎敕于慕华馆。远接使吴始寿请对启曰:“臣与彼人同行,观其气色,显有疑我之意。辄曰:‘天下势如此,东国必薄待我,今果然矣。’且闻孝礼之言,三使中一人,受皇帝嘱付,专察主上贤否。且彼人以圣上春秋未壮,当有大臣赞助,而不能自断机务为疑。接待说话,自上宜亲自酬酢,如有意外言及之事,必以明敏之人,差御前通事,使之临机应对宜矣。且臣使译辈,探知再度致祭之由矣。行到龙川,孝礼曰:‘皇帝以先王积年抱病之中,受制于强臣,每事不得自由,遽尔升遐,倍加恻然。今此再度致祭,特是别恩。’云。此非臣子所忍闻、所忍道之说,不敢及于状启中矣。到金川,闻黄海监司尹階之言,则孝礼对階,亦及此说云。其言似不虚踈,而其言先朝之事者,亦所以致疑于今日,而有所审察也。”尹鑴曰:“彼之形势孤弱,而我独臣事,故今此再度致祭,必是结欢之意。岂以受制之故,施以别恩乎?其言似不近理。至于接待说话,待敌之道,固当强而示弱,明而示暗,何必示我英明,使彼忌惮乎?”始寿又陈礼单换铳事及捐助戎器之意,鑴曰:“国之利器,不可以假人。我国火器,一可以当千,百可以当万,实天下之利器,岂可轻易与敌?况彼之巧诈,未可知也。虽给千金,鸟铳则决不可给。”始寿曰:“所费不过数百柄,而得以修治城池,则岂不可乎?”鑴曰:“此乃不深思之言也。祸福存亡,在此一着,牢拒勿听可也。”上曰:“当从容讲定。”

○迎敕时,上具吉服,百官皆从吉。上先还宫,淸使宣敕于仁政殿,往留南别宫。

3月4日

○壬戌,淸使致祭于孝敬殿。许积、金锡胄请罢祭后亲往馆所,上从之。上每发言,积辄从傍赞之。罢后,上素服还宫。

3月5日

○癸亥,冬至兼谢恩使福昌君桢等,回自北京。上引见,问彼中事,桢曰:“自东八站,沿水二百里地,号莪阳,设堡添兵云,与我国昌城地不远处也。”许积曰:“今此设堡,无乃为他日走归时居停计耶?抑疑我而防守耶?俱可虑也。”桢等曰:“赋役甚简,民犹恐淸人之见败。征兵赴战,满多而汉少,满即淸人也。故汉人亦无思乱之心。彼疑我贰于郑锦,关外镇堡,添兵防守。胡皇亲往教场,以鸟铳为兵器之最良者,手自试放。”桢又言:“被掳人孙后赡者,纳方物时,多有周旋之力。”许积亦称之,请以其弟后业差屯田监官,以慰其心。积又曰:“昨日见副使,欲有所言,因张孝礼劝止而止之。臣使探其欲言之事,乃吴始寿所陈臣强之说也。此言甚是怪愕,必我国人语,而事在既往,不足忧矣。”

○上往馆所时,金锡胄伏于上傍,北使问:“彼体肥而佩符者,乃曾所未见之宰相。”云,盖锡胄丰神动人故也。又相谓曰:“主上坚坐不动,言语时亦不动摇,我皇帝则不能如此。”云。

3月6日

○甲子,淸使行二次祭于孝敬殿。

○以李之翼为大司谏,吴始寿为吏曹判书。始寿一参政后,许积以始寿将以伴送使往湾上,启递之。

3月7日

○乙丑,承旨差除时,以堂上通显者及三司亚长,勿论多少备拟,乃古例也。嗣服初,有承旨极择之议,只拟三人,物议非之。至是权大运请复古制,积曰:“当初不知上之能摠揽权纲,裁决万几之至此,请以三望极择备拟,欲令逐日入侍,随事禀定矣。到今自上独断,动合事宜,宜从古例拟望。”上从之。

3月8日

○丙寅,夜,流星出天井上。

○以尹嘉绩为副修撰,赵䃏为承旨。

○领议政许积请对,请敦召左相金寿恒、领府事郑致和、判府事郑知和,以其皆有实病,请除肃拜,上许之。承旨尹鑴曰:“日昨三大臣再召,而无一应者。昔晋穆帝,召司徒蔡谟而不至,天子临轩遣使召之,而又不来。其时群议峻激,以谟为违傲君命,至请按法,终至废为庶人,此乃晋朝君弱臣强之致也。今日之事,与此恰似,臣窃寒心。至于金寿恒,则尤有异焉,宾厅诸臣,乌得免忘先王之罪乎?殿下不许递职,而屡遣近侍,施之以隆重之礼,昨日再招,终不来,今有除肃拜引见之命,是君卑屈于上,臣无礼于下,如此举措,臣未知其可也。”积曰:“承旨之言是。但两原任,皆有实病,金寿恒则臣亦疑其情势难安,托病不出,昨臣往见,始知其实病之非轻。”鑴曰:“两原任虽老,岂至于不能赴阙?金寿恒年少之人,设有身恙,亦不至于委顿,岂可屡辱君命?且此事,不必问于寿恒,其能措画善策,臣未可知。已试之人,讫可舍之,何必待之以待贤德之礼乎?”上曰:“以其有病,使除肃拜,何害之有?且先朝既已区别,何为更起闹端?”鑴曰:“见金寿恒之疏,终无悔尤之言,如是而可施以恩礼乎?古人有言曰:‘可怒而不怒,臣变为虎。’是非淆乱,主威不尊,此,臣之所大虑也。”积曰:“寿恒则以得递为幸,而承旨请递大臣,有伤事体。”

3月9日

○丁卯,上引见时任原任大臣及备局诸宰。金寿恒亦入侍,以屡违召命,被斥尹鑴,力请解职,上温谕不许。积曰:“僚相去就,臣不敢干与,而待臣当以礼,况大臣乎?今日寿恒所遭,一递而后可安其心。姑递旋拜,亦何敢辞?”寿恒恳辞不已,上乃许之,而仍令安心留在,毋复出去。寿恒曰:“圣恩罔极,岂敢遽退?”上谓致和、知和曰:“今日卿等入侍,予心若有所恃。”致和曰:“臣是朝夕之人,区区所望,惟在于节宣兴居,安保玉体,以享国家无疆之福。”知和亦陈病状,上皆慰谕之。

○先是,幼学赵瑊上疏,请以服制厘正之由,告于宗庙,颁教八方。政院屡退不捧,瑊又侵辱诸承宣,无所不至,政院不得已捧入。是日,许积问于上曰:“赵瑊疏中,有告庙之言云,然乎?”上曰:“有之。”积曰:“顷者宾厅招问之时,前秋以山陵事也。见其为人,自是怪妄倾危之人。大逆讨平后,有告庙之节,其疏既请告庙,则措语必多阴惨。”上曰:“其人果怪妄矣。此岂告庙之事乎?”积曰:“宋时烈自任以知礼,论礼之时,多所证据,至引不当引之文,檀弓免,子游衰之说,归之于妄发可也。若谓其有意而发,则当戮及九族,所以前后请罪之启,亦不举论此语,而近日儒生之疏,或有执此为言者,甚可怕也。”上曰:“时烈欲必胜己见,故以至于此矣。”积曰:“如此疏章,宜加痛斥。”上曰:“留中不下之意,已言于政院矣。”

○擢应教洪宇远为承旨。

○副修撰尹嘉绩上疏曰:

今者左相之有罪无罪,臣不敢知,而殿下之所以处之者,恐有所未尽也。何者?若使左相明有罪犯,亦当快施谴罚,何必虚纡异恩,处之以难安之地;责之以难强之义,而任使传谕之臣,公肆诟辱,无复忌惮,以殿下终始勤恳之诚,未免为因事搏击之资,其在台阁之道,惟当纠劾其非,以存体统。而不问当否,专务覆盖,问备薄罚,尚请还收,不几于轻朝廷而蔑君上乎?南天汉特一无识鄙夫也。曾在先朝,滥叨台阁,不能举联名之札旨、识传启之文字,踉蹡前席,丧失仪度。谏臣处置,极其严截,公议不齿,久为抛弃。及今强责顽钝,辨所不知,假人口气,附会论议,有若真有是非之天者,可笑亦可骇矣。攻己之章,诣台目睹,而结舌还寓,经宿方避者,以其文有所待人也;合司之臣,同辞请对,而身居右席,旋即引避者,以其语有所未了也。终日在廷,无异土偶,而投间上章,辄出人意,是何一天汉之身,而明暗之不同,若是其相悬耶?吏胥指笑,荐绅嗤点,而中丞之除,既出特恩,银台淸选,又是意外,何殿下宠异之若是,以骇四方之听闻乎?谏臣之密启,指李寿庆事。虽未详其何事,而当此淸明之日,反为暗昧之态,官以谏名,厌然袖进,而上下恬然,不以为怪,将何以杜告讦之门,而恢正大之治乎?人君用人,固不可不愼,而至于铨衡之除,尤宜务循公议。庙堂议荐,其意有在,而近日台阁之臣,不思公正之道,一斥再斥,惟意所欲,甚至重臣以某可之说,发于榻前。噫!爵禄,人主之大柄,虽其用舍升黜,一出于上,惟恐其或滥而不叶于公议,况复费尽心机,百般营为,若此之甚乎?其出于形迹者,如是狼藉,则搢绅间传说,可想其噂,岂不为士大夫之一大羞,而有累新化之治乎?

答曰:“尔之攻斥诸臣,不遗馀力,有若角胜者然。予之欲使朝廷,同寅协恭之意,果安在哉?予甚未晓也。”

○全罗道巡抚使李世华出去。其应行节目曰:

战船之体制大小高下厚薄,人各异见,论说多端,必于风乱之日,深入海中,棹船回旋,以试便否。战兵伺候船等,格军及入防射夫、炮手等额,一一点考,知其实数。舟师点阅后,射炮手及镇下军官试射放,以本道防军,留布差等施赏。武弁守令及各镇边将,亦为试才,分数开坐。水使及沿边守令贤否,并与民瘼,详加廉问。边将中勤干者、庸滥者、不职者,区别书启。尤甚侵虐军卒者,启闻罢黜,决棍三十度以下自断。沿边各邑武士中,勇力绝伦,技艺超群者,道内士子之有行谊及才局者,亦皆询访启闻。又各镇浦战船,则格军射炮手,皆以土兵给代,充补待变,而各官则只以空船,挂置浦边,脱有事变,决无及时装发之势,常以舟师整齐待变之策,询访便宜以闻。能橹军,则全不充定,每当习操之时,驱村民而苟充,设有充定之邑,去船所既远,常时守护、临急调用,俱涉不便。以附近陆军束伍,相换充定,水陆俱便,参酌启闻。各镇浦土卒,既无生理,能橹军粮料,亦无出处,变通之道,莫如屯田,筑堰开垦可合之地,看审录启。沿海禁松之地,勿论各衙门设屯、诸宫家士夫农庄,一并摘奸启闻。人民之入居海岛者,严加禁断,一一驱出。禁山真木,亦与松木,一体培养。船材长养之处,牧场居多,彼此相争,事多妨碍。周览各岛船材之茂盛、马群之肥泽与否及土品之可合养松、水草之可合设场,一一书启,以为变通之地。统营设立之初,三南海利,一并句管。军饷器械、将士支供,皆出于此。近闻,诸处渔矶,多为本道监司之所假收税,半入监营,统营生谷之道,日渐减削云。今不可不并为还属,以为海防重镇军饷裕足之地,查问两营以启。能橹军阙额,以各营物膳等军,拣其丁壮,一一充给。又边将、边帅行军礼时及军兵试才时,依《五礼仪》边不变服之礼,以戎服行之,水使以下具甲胄,祗迎行礼,统制使则依监司相见之礼,俱北壁列坐,客东主西。

盖庙堂所议定也。庆尚道巡抚使权大载、忠淸道巡抚使崔宽、济州巡抚使李选,相继出去,节目则同。济州则设文武科取人,且以辛亥年粜谷,一并除豁之意,别谕以遣,从庙堂议也。

3月10日

○戊辰,先是,崇陵展谒,定于今月二十一日。许积以为:“与淸使回还时相値,请退行于秋间。”上曰:“展谒渐迟,必欲速行。”积请除植炬,以省民弊,上从之。诸不紧有弊者,并令除之。

○献纳李宇鼎、正言李寿庆以被斥于尹嘉绩引避,反诋嘉绩。或谓之怀忿逞憾,一举并逐,其言欲巧,反露手脚;或谓之窥隙伺影,百计阴中,急于护党,诟辱台臣。而寿庆又曰:“孝庙朝宋时烈进密疏,人无有非之者,何独诋臣至此?”云,上皆答以观此避辞,少无可嫌之事,勿辞。二人并退待物论。大司谏李之翼处置启曰:“请寝问备,事未妥当。袖进小牍,异于密疏。复论已往之事,又非安靖之道。费辞自是,俱未免苟且之归。请宇鼎、寿庆递差。”答曰:“观此处置,有违格例,似未稳当。勿为递差。”之翼以处置乖当引避。翌日宇鼎、寿庆亦以既递之官,不可仍冒引避,并退待物论。司宪府处置,皆请递差,从之。

○敬思殿练后亲祭时,哭临与否,礼曹请议于大臣。许积、郑致和、郑知和、权大运等议曰:“凡丧自成服后,有朝夕哭,又有朝夕间哀至之哭。有朝夕奠,又有朝夕下室之馈食。所谓馈食,即上食也。而奠与馈之时,哭亦在其中矣。葬后虽罢朝夕奠,而朝夕哭及哀至则哭,则如初。卒哭后,虽哀至不哭,而惟存朝夕哭,至练后而始止者,此其渐杀之节也。卒哭不复馈食,虽是古礼,朱子以终丧行之为不害,故《家礼》,虞后只言罢朝夕奠,无罢朝夕上食之文。既不罢朝夕上食,则可知馈时之哭,亦犹存也。先正臣金长生答人之问以为:‘小祥后,虽止朝夕哭,至于上食时,当有哭泣之节。’近世诸老先生皆谓:‘既有祭奠,不可不哭。’此言恐得之云云。己丑、己亥不用《五礼仪》无哭之文,而至于大祥后禫前,朔望奠之哭,亦且议大臣,行之者,既出宁戚之意,则练后祥前之有哭,更无可议者。该曹启辞虽曰:‘仁宣王后之丧,与大王丧有间。’殿下既受三年之服,而以衰行礼,则其可谓有间,而无哭泣之节乎?臣意则不但殿下不宜不哭,如亚献官以下及近侍诸臣,不可不从上哭,摄行时献官,亦宜有哭。但外庭陪祭之百官,既释衰矣。且不入魂殿之门,则勿为从哭,稍存顺变之节,恐或得中。”上命依议施行。

○尹鑴以承旨,乞暇扫墓,上特命给祭床,且许往来乘驲。

3月11日

○己巳,以洪宇远为副提学,尹鑴为吏曹参议,李堂揆为承旨,金为执义,李夏镇为副应教,李濡为副校理。

○亲行孝敬殿寒食祭。

3月12日

○庚午,以尹深为大司谏,李濡为献纳,李沃为正言。

○许积、吴挺纬请对。上以淸风府院君金佑明札子,示积,其札曰:

国家自祖宗朝以来,每于国哀之时,定守陵之官,待之优厚。而向闻,有司之臣过恤经费,前例需给,多所夺削云,臣窃以为未可也。夫使价之燕者,肥马轻裘,食前方丈,不过数月而返,而犹且为王事驱驰,优以赐予,许以八路之咸助。何独于弃墓离亲,茹莱面墨,日三荐敬,以及再期之臣,遽收其从前例赐之物哉?

又曰:

近日之事,可为痛哭者非一二,而其莫急莫大者有一焉。夫三至之谗,能致慈母之投杼,古亦有之。孟母三迁之教,格于间言,曾所未闻,而外间传播,无人不言。以殿下至孝之圣,以慈圣止慈之仁,而人言之切迫,乃至于此,臣心痛如割,直欲无生而莫此闻也。且福平君㮒之兄弟,荷孝庙如己出,先朝若同产之恩,何可量也?恩眷之隆,敬谨寝懈,出入禁闼,丑声闻外。此乃先王之所深忧,慈圣之所难处,圣明之所承教,微臣之请早善处于前席者也。由家以及朝廷,关系至重,日䃅节义,后世称美。沙门犯戒,僧徒犹耻,使各殿红袖,至为有子之人,而莫之禁遏,则其伤坏殿下家法为如何,而亦何以为国乎?伏乞圣明,推恩施法,早决量处,使得动心忍性,改行自新,则宫闱肃淸,国家幸甚。

积看讫曰:“守陵官供给,臣于前日,既陈优待之意,而度支以经费为虑,有此裁损。札言甚是,宜令复旧。曾母以下云云之说,淸风必有所闻之语,臣则邈然无闻。”承旨郑重徽曰:“此非外臣所可闻知之事也。”积曰:“三迁之教,格于间言,殿下安有此事?臣不知所达。唯在尽诚孝之道而已。至于福平之事,极可惊骇。”上曰:“意者,有如此之事矣。”积曰:“观此札语,事甚明白,殿下不宜以亲爱而掩覆之。既曰福平兄弟,又云各殿红袖,则似非一人。当付有司,依法治之,而自上必知之,请得其详。”上曰:“此乃放黜宫女也。”积曰:“札中以先王所骇忧为言,此乃事在先朝也。先朝之事,到今有不敢言,而徒以骨肉之情,欲掩覆之,德则厚矣,法不当如是。今已彰著,臣等当据法请罪。福平兄弟存者三人,未知犯罪者谁也?”上曰:“福昌、福平两人云矣。”积曰:“台谏必将论启,而臣既入侍,何待台启?请桢、㮒等拿问处之?”上唯唯。积曰:“女人亦当同罪,宜一体拿问。以出入宫禁交通内人为其问目,而有子之说是乎?”上又唯唯。重徽书桢、㮒及女人拿问传旨。是时,挺纬伏嘘唏,乃桢、㮒内舅也。积令先出,以治敕使接待之具。挺纬趋出,积又曰:“曾母之说,思之罔极。殿下当作何如怀耶?”上曰:“见此札辞,惊痛曷极?”积曰:“臣受先王信任,蒙殿下倚毗,而不善辅导,致有此事,则臣罪万死。第殿下宁有此事乎?唯当尽诚尽孝,则两宫之间,自无疑似之言矣。”

○传旨:“福昌君桢,福平君㮒,出入禁闼,交通内人,至于有子,事甚骇异。并与其内人,拿问处置。”于是,义禁府拿囚桢、㮒及内人。所谓内人,军器寺书员金以善女常业,内需司婢贵礼也。禁府寻觅贵礼不得,盖于是时,慈殿方自内杖讯,未及出付内司云。传曰:“淸风札子所陈之事,既与大臣议处。原札留中,政院知悉。”

3月13日

○辛未,上接见虏使于熙政堂。许积、金锡胄,承旨、史官等并入侍。上与虏使,循例叙话。上问曰:“南方叛乱,今已讨平乎?”使曰:“俺等在京时,闻有处处伐贼之报,来此之后,未闻消息。”云。

○禁府问桢、㮒、常业时,贵礼亦就囚,俱牢讳不服。遂循例请刑,上判付曰:“信听人言,至使骨肉至亲陷于不测之地,予甚惭然,不胜痛泣。直欲钻地以入,而不可得也。如此冤抑暧昧之人,不可暂时滞狱,并即为放释。”该府遂放之。是时,上已有所蔽,故处分如此。且未知判付之必出于上云。

3月14日

○壬申,吏曹参判许穆、参议尹鑴、副应教李夏镇、权愈请对,命领议政许积同时引见。上曰:“缘何事请对?”穆曰:“闻金佑明札子,有未安之语,而原札留中,愿得一见。”仍与佑明,辨对于上前,积曰:“其札安在?请取来示诸臣。”上命宦者持来。穆读自三至之言,至欲无生也曰:“此何言也?所谓间言,何等言也?”上曰:“予心惊痛,何以胜道?”积曰:“既曰无人不言,淸风非他人之比,此必非影响不近之说。今欲究得虚实而处置,则恐伤慈殿之心。苟有一毫近似,则无非如臣忝居此任,不善辅导之致,罪合万死。但圣明宁有此事?若有怪鬼辈做出此等语言,有所云云,则不能镇定之责,臣实难免。既曰无人不言,而臣独无闻,此亦臣之罪也。至曰格于间言,使两宫有间言,此亦臣罪。以殿下之身而有此万万不测之言,时事可谓罔极。在殿下自处之道,惟当务尽诚孝,益严宫禁而已。宫禁若严,虽有间言,何由而出?内言既出,则外言亦入,此乃害治之甚者也。内外严截,宫禁肃然,一心澄淸,物来应之,则何有乎人言?臣于即位之初,亦尝以两宫和悦之意,陈达于榻前,则人皆以为:‘此非今日所可忧,何为出此言?’指臣为老妄所发,而臣意则实有所在。自古幼主临朝,多有此患。盖宫中所与处者,内则女人,外则宦官,此辈例多口舌,虽以诚孝之君,或未免交构乖隔之患。臣之自初所忧者此也。以今观之,向日所陈,非老妄也。为今之道,惟在于严宫禁,而亦勿以我之诚孝既至,而益加勉而已。”穆、鑴请召致佑明,以辨明之,意在迫辱之也。上曰:“招致淸风,自政院问之。”积曰:“此则未安。宜令入侍,而但闻淸风方待命于金吾。”上问以何故待命,积曰:“禁府判付中,信听人言之教,非指淸风,而以此惶恐待命云。”积以径放桢、㮒为未当,上曰:“福昌兄弟罢职,内人定配何如?”积曰:“不然。若有是事,则其罪不可罢职而止。若全无是事,虽罢职轻罚,岂可加之?”鑴、积等,仍齐声请并拿以问,上欲只囚女人而问之。积等以为不可不并囚男女,上终不听。积仍陈严宫禁之道,鑴言外有群臣百僚,内有亲戚近习,自有所益。

○牌招金佑明,不至。上命大臣、备局诸宰引见。许积、权大运及判义禁张善澂、知事柳赫然、兵曹参判申汝哲、大司宪金徽、大司谏尹深、副应教李夏镇皆来会,吴挺纬、吴始寿、金锡胄称病不至。承旨郑重徽引诸臣而入夜对厅。为三年引接之所,而乃房一间,厅三间也。常时引见,则撤去户阁,上御房内南向,是日则以阁隔之,上御厅外东向坐,两宦侍稍下,西向设大臣席,厅下甓上东向设诸宰席。时已昏黑,殿上烛光煌煌。大臣以下入就席,俯伏阁内。有妇人哭声,始知慈殿出临也。积曰:“此何故也?臣等惶恐不知所措。”上曰:“予不知内间事,故慈殿欲言福平兄弟之事,出临于此矣。”大运曰:“此乃非常之举,臣等不当入侍。”积曰:“慈殿欲有下教之事,则臣等固当听受。殿下宜入内,请止其哭。”积与诸臣退伏堂下,上入阁内。移时哭止,上出阁坐,诸臣复入侍。慈殿发言,积、大运离席,向阁伏而听之。慈殿曰:“未亡之人无意在世,每以未死为恨。今有不测之事,关系先朝,不得不言于大臣。先王之笃爱福昌兄弟,外臣所知也。宫中礼貌极严,而予亦体先王之至意,待之无间矣。今者此辈所犯,予所详知,若至彰露,恐就死地,故予欲从便处之,而主上幼冲,不知曲折。以予为诬陷,固不足关,而先王爱待此辈之意,将归虚地。见其判付之言,即欲归死于先陵之侧,而顾念先王之所倚重者,领相也。当其大渐之时,以世子年幼,国事靡托为忧,及闻领相之来,喜而谓予曰:‘手足既来,予虽病,无忧。’此言今犹在耳。此生虽不足恤,先王之亲爱此辈,而欲为掩覆者,反为诬陷之归,若不暴白而死,则无以见先王于地下,所以姑忍一死,而欲一陈于大臣矣。主上在春宫时,只勤于学问而已,不预他事,安知内间之事乎?内人常业,人物本来无形。仁宣大妃初丧,两王子及福昌兄弟,入治丧事,其时福昌与常业有不测之事,而予方病重,未及详知矣。仁宣大妃私藏器物,先王罔极之中,与诸公主亲自区处,福昌亦入侍,见常业气色殊常,先王觉之,言于予曰:‘我所目见之地,此辈显有不安之色。众目所睹,若至现露,则必为福昌之祸,自今无令相近可也。’予以为此言不可烦说,招老尚宫分付曰:‘常业有骇异举措,汝必善为伺察。’厥后再三入来,有绸缪寻觅之色。先王以为:‘男女之欲,人所难制。今见福昌气色,必生大患。’七夕茶礼,自内设行,亲临之时,两王子、福昌兄弟为执事,内人奉祭物以进,常业见褔昌失色,褔昌注视常业,不自觉其首之回也。先王极用惊骇,以处置为忧。予屡请以他事黜之,而以仁宣大妃尝信任之故,不忍黜矣。常时内人以事出外,则以御笔书出字于铁牌,然后始出。一日常业称病,请浴椒,先王无心之中书出字。其后见内人出外置簿,问之曰:‘内人金氏谁耶?’尚宫以常业对。先王大惊曰:‘此何言耶既?出渠家,与之相从,而至于生子,则难以掩覆速为招入。’自内屡次招之,而称托不来。先王遣别监,问何故出去,则称以魂殿尚宫使之出去。先王招问尚宫,尚官对以不知。先王以为:‘置而不问,则无以惩畏,若至诘问,则恐害福昌。’故姑使之待令,而常恐事迹现露,言于予曰:‘台谏若知,则必有论启。若有台启,则我亦不能救矣。’思欲善处,而迁延未决,遽至升遐。升遐之后,常业始自入来,悖乱之言,震动宫中。予于罔极之中,不胜其忿。且福昌兄弟,又以袭敛执事,方在内间,恐其复有如前日之变,言于主上,使之罢职放送,而主上自在幼时,彼兄弟出入从游,情爱笃至,恐其伤害,不听予言,今乃有此判付。以先王目睹此事,务欲掩覆,到今反为构陷不测之归,予心之痛,何以为喩?予之体先王之意,欲掩其罪者,亦不可得,故自内穷诘常业曰:‘予所目睹之事,汝敢欺隐,归先王于陷害之地乎?汝不直言,当用刑杖,汝之父母,亦不得保全。’云,则常业一一直招,其言如此如此,言之丑矣。仁宣大妃初丧敛袭时,福昌展布衣襨,渠亦在傍,手及渠边,遽至相握。又于内人及王子众会之中,自后把握裳裙,渠惊遑躲避。其后福昌言于渠曰:‘吾有恋恋之情,而汝何迈迈避我?’相持抵抗,终见逼迫云。又问书札往来之事,则轮舆排设时,福昌落下小纸,书中极道相思之情云。以先王亲亲之义,而欲其掩覆者,今至发露,予欲溘死而无知也。”仍且哭且言曰:“顽命至今不死,遭此罔极之变。渠辈既已发露于先朝,而到今隐讳,有若先王陷害者然,岂不痛哉?贵礼之事,虽不目睹,丑言甚多矣。上年春,予病重垂死,先王方在罔极之中,使福昌兄弟探问病候,昼夜在内。福平每索茶飮后辄留锺,贵礼往索,则福平曰:‘每每索茶,何不亲自持来?’仍握手戏之。贵礼以至近之地,侍女多在辞之,乃搂至会祥殿月廊,强逼见从云。此乃先王之所亲闻,予之所详知,而今乃为陷害之归。至于先王之待领相,予所知也。倚重之意,常常称道,至呼其名曰:‘许积在,吾无忧矣。’即今同心合力,裨补冲主,纠察臣僚,无有作非,予之所望,惟在领相。其他入侍诸臣,孰非先王之所任使,而食先王之禄者乎?精神荒迷,不暇念及国事,而顽命之至今苟存者,只欲见诸臣协赞幼主,措世太平,而归告先王,故欲死者数,而忍而不死耳。大臣、三司、备局诸臣,皆听予言,宜悉陈所见。此事果为诬陷,而予之此举,未免过当耶?自遭天崩之痛,无面对人,虽侍女在前,不欲举颜。今遭此事,恐为先王之累,故不计一身之是非,欲一暴白于诸臣而后,死为快耳。”积起而曰:“慈殿下教,臣等不敢不承听,而臣等之言,不敢直达于慈听,当各陈所怀于上前。慈殿御座隔壁,可以垂听矣。”仍向前呜咽而言曰:“臣老而不死,至今生存。虽无慈教,先王信任老臣之意,前已陈达于榻前,而今者慈殿至以大渐时所嘱之语为教,臣之尚迟一死,尤所痛恨。今此处置,果为失当。如非慈教,臣等何由知如许事状?淸风非他人之比,而其札以先王之所骇,忧慈圣之所难处为言臣意谓,此辈当无辞就服,观其所供,费辞自明,臣实怪讶。自上径先放释,未免率尔,故臣于今日,固请更拿,半日力争者此也。”上曰:“此予不知内间事故也。”积曰:“内间之事,臣等尤所不知,而今则罪状现著,更无可问之事。殿下虽欲容贷,国有三尺,只当依法处之而已。仁宣大妃视渠辈如子,鞠养宫中,有生育之恩,而乃于初丧袭敛之时,敢生不测之意,虽闾巷无识之人,安有此事?前春慈圣未宁时,福昌兄弟入内问候,臣所知也。当其忧遑罔极之中,敢生此意,尤可痛骇。先王可谓至德,亲见此事,而恐外人之知,终始掩覆,亲爱骨肉之德,到今益彰,有何一毫贻累之事乎?男女出付有司,用法之外,更有何言?”大运曰:“慈教不啻明白,有何更问之事?”善澂、徽、深、夏镇皆曰:“事既彰著,只当依法处之。”慈殿曰:“渠辈罪状,若是明白,而牵于私意,只令主上罢职放送,罪其内人,使不得出入于宫中。大王大妃殿,亦知此意,而自上幼冲,不知内间事,故不听予言。予念此事既发之后,置而不问,则宫闱渎乱之患,无以防禁,以此告知于父亲。指淸风也。今其陈札,盖由于此,而主上乃以信听人言,陷人不测为言。予所详知,而主上致疑若是,今日大臣在前,此时不言,更待何时?先王不能善处,致有今日之事,益复何言?惟愿大臣,辅导冲主,善为国事,予死无恨。先王每痛朋党之习,而不能调停。今日领右相同入,大臣之外,宁有可恃者耶?大臣明其是非,务欲公平,则国家庶几太平。予自孝宗朝,侍卫宫中,孝宗每遇灾异,恐惧之意现于辞色。今年虹贯星陨之变,层见叠出,未知其有何等事变,忧惧罔涯,每以修省感回之意,备陈于主上,而念及国事,夜不能寐,明烛达夜,卧而更起。诸臣须追念先王,是非之际,明正无颇,则国事可为。领相乃先王之所深信,必不相负,故如是缕缕。”积曰:“先王笃爱此辈,外臣之所知,而恐其烦泄,亦不言及于殿下,此实骨肉之至谊,帝王之盛节。凡在听闻,孰不感叹?今日之事,当按法处之。判义禁入侍,宜即举行。”善澂曰:“承旨以此捧传旨后,可以举行。”积令重徽书传旨曰:“福昌君桢、福平君㮒,内人常业、贵礼等原情,虽不直招,其前后罪犯,已尽彰露。令该府按法处之。”重徽书讫,申读一遍。慈殿曰:“为虑后患,自内既已穷问得实,而其罪何至于死?”积、大运曰:“王法不可轻重之。慈圣虽欲体先王至意,有所容护,不可得也。”慈殿曰:“远地定配可也。若至于死,则予所不忍。”上曰:“减死定配何如?”积曰:“慈圣之欲其生者,实是厚德,而为国之道,非法不立,断不可容贷。”大运曰:“减死者私恩,按法者公议。法者一国之公,非人主所可以私意低昻者也。”积曰:“处置已定,不须多言。而臣有一言,不敢不陈。无状小臣,老昏无才,上奉幼主,不能尽辅导之责,而惟是以公为心,则可质神明。不幸朝有大论,人多伤害。臣于嗣服之初,以弃旧图新之意,陈达者此也。”上曰:“发靷前,卿果为此言矣。”积曰:“服制一款,先王亲考礼经,丁宁下询,而诸臣终始违拒,果为非矣。及至处分已定之后,若能悔过自服,则亦可以偕之荡平之域,而不此之为,反以先王之厘正为非,殿下屡加痛斥,而渠辈终始自是。于是,公议愤发,既正首罪,又罪其营救者,犹且争相赴蹈,多抵罪罟。即今朝廷几尽一边之人,此岂臣之本意哉?今日慈殿责之以寅协,臣等不胜感泣。臣身为首相,务欲调停,而年少台官,至以调停大臣戏之。今承慈教,臣当退出,宣布于臣僚,而自今以往,专事党论之人,则臣当入告于殿下,殿下亦宜施以重罚。臣有所告,而殿下不之罪,则谁肯畏惮大臣,而有所惕虑乎?”上曰:“渠辈自是,而必欲角胜,岂不难哉?尹嘉绩予欲试用,而旋出搏击,如是而可望安靖乎?”慈殿曰:“议礼一款,先王明白决之,予所知也。第于其中,或有过激之论,则大臣宜察之。年少之人,虽无深虑,大臣寅协,则可以镇静。”积指烛而言曰:“今日明烛之下,亲承慈教,臣亦略陈所怀。老臣若为亲旧地,而欺殿下者,有如此烛。”上命以慈教,布告臣僚。积曰:“当依教宣布,而近来年少辈,有侮老之习,老人之言全不听从,以是为难。”诸臣各就座,赫然、汝哲进前启曰:“慈殿询问之下,臣等坐远,不得一言,故敢达。法不行于近亲,则无以为国。宜一从大臣之请,按法处之。”上唯唯。上谓承旨曰:“闻淸风府院君方待命于金吾,勿待命之意,遣史官谕之。”

3月15日

○癸酉,以金徽为吏曹判书,吴始寿为大司宪,李翊相为承旨,李宇鼎为掌令,吴始复为副修撰。

○义禁府启曰:“桢、㮒、常业、贵礼等,直捧结案取招事,昨日臣善澂亲承传教矣。更思之,公族断大辟,乃莫重之狱。当初虽已原情,既放旋囚之后,更推处之,自是法例。今以榻前定夺,径先结案取招,已违常法,亦关后弊。其在按狱之体,所当更招取服。”传曰:“桢等俱以骨肉之亲,虽有罪犯,按法处之,予不忍为之。且慈圣之意,亦不忍断法,并与常业等,特皆减死定配。”

○编配桢于灵岩,㮒于务安,常业于三水,贵礼于甲山。谨按,自夫朝论之一变,闾巷之言,不胜纷纭。或曰:“慈殿每以旧臣之见逐,泣言于上,而上不从。国舅私侍于上曰:‘尧、舜之道,孝悌而已。慈教至当,何不承顺?’上默然不悦云。”或曰:“近日进退朝臣,皆由桢、柟辈之指挥,穆党以为西人之大家世族,连姻王室者,做出危言,飞入宫中,欲以感怒慈殿。”又以两宫有间之说,播之外间云。以今观之,佑明札中所谓三迁之教,岂非慈殿泣言之事,而所谓间言,岂非桢、柟辈之谓耶?夫以主上冲年即位,斥逐旧臣,无少疑难,此岂无所以也?彼桢、柟兄弟,自先朝出入宫禁,已有干政之说,况于今日,挟其诸舅诸从,气势权力,足以倾动内外,席宠怙恩,益无所不至。此佑明所以为国家忧愤,不顾祸福而言之者也。而穆、鑴辈,本以桢等为奥援,事发之后,且恐且怒,然犹不敢直为伸救,乃托间言、言根等说,反欲质问于佑明。夫佑明之不为指告言根,渠辈亦岂不知,而其意盖曰:“佑明若不明言,则归其札辞于捏无之科,并与桢等而解之也。”是故,许积严宫禁之说,未为不是,而鑴乃力陈疏间亲戚之不可,当时亲戚,舍桢、柟复有谁也?其意可知也。至于红袖之变,罪犯彰露,而判付放送之后,政院、三司,无一人为言,向非慈殿之亲临历数,则虽窜配轻典,亦不得施。如是而可谓国有法乎?显庙时,故儒臣宋浚吉袖进密札,极论桢、㮒兄弟之出入无间,至曰:“殿下宫中,岂可留着他人?”云,而显庙不省,驯致毕竟国受祸败,渠亦罪死。至是,人始服浚吉先见之明,而《易》所谓由辨之不早辨者,岂不信哉!

○上将展谒新陵,判中枢金寿恒上札请寝,辞语恳切,上答曰:“爱君之诚,溢于辞表,予甚感叹。拜陵之事,不满一息之程,有何凌晨犯夜之伤乎?发靷之时不能陪行,恨盈胸臆,当此风和日暖,决不可停止。卿勿过虑。”后因慈殿下教,大臣等请对,以闾阎多拘忌之疾力陈,遂停。

3月16日

○甲戌,判义禁张善澂札争常业等减死之命,请更推处断,上从之。常业等供辞,略有吐实,而犹复含糊。禁府请并刑讯,既受刑,贵礼则承款,而常业犹未尽吐款。禁府请结案取招,按法处断,上批曰:“观其罪犯,少无可惜,而当初既下定配之命,今又依法处之,事涉未安。仍前减死定配。”盖上意,若按法宫人,则恐伤桢、㮒故也。且当初金佑明札言红袖有子,此亦入于传旨之中,而禁府不复核出其所生儿,皆以禁府为失按狱之体。其后禁府启曰:“贵礼私奸之迹,前后宫府之招,已尽取服。大防所在,三尺至严,依前启,请按律施行。至于常业输情之辞,狎昵淫秽之状,狼藉吐实,则多欲之求,言之丑也。然其按狱之道,自有常法,径先定配,有乖体例。更令依法处断,不可但已。”上终不听。

○司宪府执义金、掌令李宇鼎、持平朴信圭。启请桢、㮒正法,司谏院献纳李濡。亦启请,上皆不从。两司阅月争执,终不得请。

3月17日

○乙亥,御昼讲。许穆、尹鑴亦入侍。鑴曰:“再昨请对,欲辨淸风札中语,而因其牌招不进,继有备局引接,未毕其说而退矣。伊日,臣敢问其事有无,则上答以不知。未审厥后,殿下其有闻知乎?臣等尚未知其为何事,私心耿耿,只在于此。且闻慈圣出临,群臣入侍云。臣伏而思之,朝廷礼法所在,人主举措,群下所仰,后世所法。慈圣若欲亲临,宜先下教于朝廷,而群臣全未知之,入侍之后,苍黄罔措,恐殿下于此,有不能照管者。此乃国朝三百年来所未有之举也。”上曰:“所谓间言,淸风非谓真有是事,恐其有是而为先事之戒,更无可问之事矣。”鑴曰:“此则已过之事,臣非欲更问,而慈圣下临,群臣失措,大臣、三司不敢一言而退。此事关系非细,欲望殿下知此意,白于慈殿而愼之,以为后戒。”上曰:“当依是言。”鑴辞铨曹,乞移他职,以效奔走之荣。穆闻鑴言,继陈老病难强,请以散秩在朝,上并不许。承旨李翊相曰:“榻前辞职,非六卿以上,不敢为。许穆、尹鑴来自山林,虽非朝士之比,事体未安。请推考。”上曰:“隐逸之士,不可责以常例。勿为推考。”

3月18日

○丙子,以金寿恒为左议政,吴挺昌为献纳。

○御昼讲。鑴请上勿依谚解句绝。侍读官权愈、特进官李弘渊曰:“祖宗朝刊行之谚解,不可猝变。”上依鑴言读之。讲讫,鑴曰:“向日所造兵车,自上亲览后,行会八方,作速造置,则自强之策,无过于此。”上曰:“昼讲后,当取来观之。”鑴又曰:“北人求火炮,臣犹以数柄为多,闻所给将至五十柄。国之利器,轻易与人,流毒中华,得罪天下,岂非慨然之甚乎?”上曰:“此乃我国长技,岂有出给之心?而终不得不给,可恨。”鑴又曰:“庚辛逋籴,一并荡涤,可以措世隆平。”上曰:“当更议大臣。”是日,许积、权大运入对。积曰:“闻鑴请上取览兵车云。凡兵家器械之用,要在择将而任之而已,何必入于睿览乎?取来入内,行经大路之际,城内儿童,以其曾所未见之物,必奔走聚观。彼人在境,有烦听闻,尤宜愼之。”大运曰:“不待亲览,可知其制。我国山川险阻,用之难矣。”上曰:“然则姑勿取来。”其后入对,鑴又言逋欠荡涤事,积曰:“鑴则必欲焚卷,臣则必不欲焚卷。鑴既不改所见,臣何可改之?”鑴曰:“哿矣生人,哀此死者。侵督之弊,至及于既骨之人,虽桀、纣之政,亦不为此。”积曰:“臣稍知民间情伪,故不欲荡涤。意见如此,终不可变。”鑴复陈常平之法胜于粜籴,积曰:“与民买卖,利于国则民怨,利于民则谷缩,决不可为也。”

○慈殿下谚书于大臣曰:

主上幼冲,大臣之尽心辅导,是未亡之至愿。三年之内,大臣轮直阙内,经筵引见之时,亦为出入,随事补导,深所望也。

积、大运请对白上曰:“阙内轮直,卒哭后既已定夺罢黜。今则与初丧院相时,事体不同,且为无益矣。至于经筵出入,大臣非朝讲则无入侍之例。而慈教如此,如有禀定之事,则当入于昼讲,虽非时引接,自上召之,则亦当随入矣。”上许之。

○先是,福善君柟见差谢恩上使,至是,积言于上曰:“桢、㮒等自上不忍行法,减死定配,而两司方请按法。柟之奉使,事体未安,请改差。”上从之。大运曰:“严宫禁之说,领相曾已屡陈,而桢、㮒等狎恩恃爱,陷于大辟,保全之道,莫如远之。二人既已获罪,而无故者又有一人,指柟也。不宜更令出入于宫中。”积曰:“不独福善而已。”指外亲也。 ○许穆上疏,进所作《心学图》。所谓《心学图》,即静虚明通动直公溥也。依样先儒说,略略妆缀,无紧要语。上答曰:“看来,不胜嘉叹。可不置座右而留心焉?”

○三省罪人救天受刑累次,终不输情,至是杖毙。

3月19日

○丁丑,御昼讲。特进官金徽以将行大政,而无郞厅,请变通差出,许穆曰:“郞官古无荐,自宣庙朝,始以弘录者差出。”许积曰:“臣于少时,犹及见非弘录而为郞官者。”金锡胄曰:“孝宗朝更为定式,必经玉堂后,始拟郞官。”积曰:“孝庙朝所定之事,不宜更改。”是时,铨曹混为一色,而独郞官无一人,故有是请也。穆请勿拘守令年限,择人拟望。积曰:“法典年六十五岁以下,勿许除拜守令。而以其中有可惜之人,中间变通,既无防限,人皆图嘱,冒滥尤多,故还塞之。”上曰:“可合者用之无妨。”鑴曰:“入仕之涂,亦有年限。人之才否,何系于年之长幼?人年四十,精力向衰,超异之才,何必拘此例?”金锡胄曰:“生进则三十,幼学则四十入仕,自是法典。”鑴曰:“幼学、生进,其间不能以寸而入仕之限,间以十年,安有是理?”锡胄曰:“勿论长幼,举皆奔竞,故不得已有定限。若去防限,则弊随以生。如有可用之人,启禀后可以拟望。”鑴曰:“生进、幼学,皆以三十为限何如?”积曰:“祖宗朝区别之意有在。生进则依前年限,幼学则以三十五为限,如有卓异之才,启禀后用之可矣。”上从积言。

○以李濡为吏曹佐郞,即旧望也。

3月22日

○庚辰,以吴始复为吏曹佐郞,金海一为献纳,朴世堂为应教,赵持谦为检阅。

○吉州地民家雌牛产双雄犊,耳目口鼻,各有其形,而一则头在上尾在下,一则尾在上头在下,各有四足,而股腹合为一体,背上有穴。

3月25日

○癸未,雹。

3月26日

○甲申,御昼讲。仍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光城府院君金万基请对同入。许积请与训链大将柳赫然,往见江都紫烟岛形势,又言:“外方烽燧多不修举,西北二道,先为察视。”上可之。吴挺纬曰:“孙厚业,除弊我国者之弟也。臣招见,依下教给米布矣。”积曰:“厚业所望,不止于此,其兄厚权请入送云。假号湾上军官以送如何?”上从之。厚业,月初,桢白于筵中者也,为桢之腹心。金锡胄言:“让宁大君十代孙李仁望,可合百执事,而贫不能建祠宇。”积顾而微语曰:“此李仁望,似是李沆妹夫也。”积即沆母从兄弟,而故为未详知之状,欲上知为沆妹夫也。上曰:“持平李沆耶?”积曰:“然矣。让宁非他大君比,实有周泰伯之至德,宜自官建祠。”李夏镇从后列起坐言曰:“李仁望宜除职以奉祀。”夏镇,沆之从叔,与仁望亦为族也。上并从之。时,许秩以别备谷物陞资,台谏方请还收。上曰:“许秩等还收事,予未晓也。许秩别备谷八千石,前此一千石者,亦加资,而今乃如此,予未晓也。”积厉色曰:“臣弟之事,臣不敢言,而但以希赏为言,士夫宁有希望之事乎?”

3月27日

○乙酉,以李尚真为工曹判书,兪夏益为持平,柳命贤为正言,金奂为献纳,郑重徽为庆尚道观察使。

○以李宇鼎为同副承旨。宇鼎为人愚险,短于文翰,以李惇临走笔登科,人谓之惇临及第。方言以轮回为惇临。与南天汉、睦昌明、李沃,目为四奸。以掌令避嫌,未及处置,末拟执义受点。执义未下批,又升拜银台,人称“朝掌令,暮承旨。”

○以姜硕耇为掌令。硕耇为人庸𫘤,袖弹文,登台厅,必战栗,人称之曰:“冻台官。”

○是日行都目大政,而参议尹鑴不进。吏批请牌招同参,允之。时,三朔之内,五易冡宰,季冬都目,至是始行也。鑴入来后,凌蔑判书金徽,欲专擅政事,攘袂胡叫,徽亦不肯下,变色相争,遂与有隙。

○自昧爽,四方昏蒙,日色苍白无光。夜,流星出贯索星下,入乾方。

3月28日

○丙戌,先是,吴挺纬以铨长某可之说,被斥于尹嘉绩,陈疏自卞曰:

伊日所陈,不无古事之可言者。昔在孝庙初年,在野儒臣以耆年宿望,礼招在朝,方在贰卿之班,而冡宰之任,不先归于其人,故其时筵臣,皆以为不可,至有直举其名而献札者,当时朝议,不以为非。臣之宿德之言,盖类于此,独于臣言,为士夫羞,臣实未晓。无隐悃愊,卒为费尽心机之归,诚不满一哂。

云。至是,左议政金寿恒上疏辨之曰:

得见吴挺纬疏本,援据孝庙初年之事,为一的证。其所谓直举其名而献札者,即指臣祖父故文正公尚宪而言也。孝庙嗣服之初,金集以儒林耆德,首膺征召,为上下所眷倚。臣祖父尝以宜畀铨衡之意,及于札中,挺纬所证,盖指此也。然臣祖父以三朝元老,被孝庙尊礼之盛,迥出千古,事无大小,悉以咨询。以人事君,自是大臣之职,举名陈札,本非过越之事,宁有朝议之非、士夫之羞也?今挺纬自处之高、时望之重,虽未知如何,而顾其职,则六卿也。以六卿而荐冡宰,未之前闻,则其可比同于此乎?挺纬之当初所陈,不过心有所急,率口而发,则及其被斥于人也,以此首实,庶合于其疏所谓无隐悃愊之义,而必以不衬贴之事,兜揽拘引,自开御人,隐然有侮弄之意。殿下方在冲年,虽未及明习故事,一世之人孰不知此,而告君之辞,若是其妄肆乎?臣闻,事君者不敢忘其祖古之义也。人言非涉于臣之祖父,则虽使坏法越分,靡所不至,固非臣今日所敢言,而窃念臣之祖父,没已二十馀年,而猝然为人口实,同归于士夫所羞之地,臣亦何忍逼侧朝端,与之上下其论乎?

上答曰:“此乃一时之妄发,何足挂齿哉?”挺纬所荐,即穆也。以回邪如穆者,拟于正人,又以其粗猾顽贪之身,窃比于先贤,闻者痛之。

○黄海道观察使尹階上疏曰:

臣之迎敕在黄州也,大通官张孝礼招臣译学言,欲与臣相见,盖臣从祖故相臣昉家在靑坡,孝礼亦靑坡人也。臣之祖父故判书臣晖,尝入其家,家既与孝礼相近,而年又同庚,儿时嬉戏,不得不相熟也。臣以不可私觌答之,至平山则臣所处,适与渠馆隔一墙。渠先使差备译官,传来见之意,而徒步随至,直入臣之房中,虽欲避之,其势未及。臣不为起动,使之还去则曰:“郑万和令监,俗称通政以上为令监。亦吾少时雅,按本道时,招我相见。今使道俗称连帅为使道。则责其来见,吾深有憾。”云。臣意不可驱逐而生怒,强与酬酢,则臣之以济州牧使被罪曲折及渠所知我国人穷达死生,皆能道其详。臣于语次言:“皇帝则特轸本国荐饥,不受方物。汝等则今番求索,比前十倍,何不体皇帝意也?”渠曰:“唯唯。”仍曰:“皇帝闻先王之讣,极其惊悼。且悲先王之积年沈痼,不能有所施为,而遽尔薨殂,故今此吊问,特设两次祀典。”云。臣嫌其言语之渐蔓,言其久坐不可之意,则渠即起去。其间说话如斯而已。其日远接使吴始寿以病不得偕臣于金川。送敕之后,留待始寿,详及孝礼说话,则始寿曰:“再次设祭,前所未有,故使之探问,则概如令监之闻于孝礼者。令监将欲启闻耶?敕行未及京前,例有引见之事,我当陈达云。”臣亦思之,既无大段说话,远接使自有所闻,而兼欲陈达,则不必赘为启闻矣。近日窃闻传说之言,则始寿以臣强之说,陈达于上,而又以臣亦与闻为证,臣诚惊怪。臣在黄州时,得闻远接使闻所谓臣强之说于龙川云云,而始寿喉病方剧,不能稳话,到金川时,只言与孝礼相见,若干说话而已,臣强之说,不出于席上,而始寿之以臣为证,抑何欤?今番敕行下来时,逢着始寿,详言前日问答之说,叩其榻前奏对之辞,则始寿言:“金川相对时,似有臣强之说,故果以黄海监司亦闻是说陈达矣。今闻令监之言,心甚未安。”且言:“一种论议,以令监见孝礼为非,吾为言,即今领相为湾尹、为西伯时,置美酒,招接通官辈数矣。况令监所遭,出于仓卒,虽使吾当之,亦不过如令监所处矣。以此力言于侪辈,则皆以为然,其议遂寝。”云。见孝礼一节,臣既有之,固当听其勘罪,而至于臣强之说,孝礼相见时,臣强二字,全不出于孝礼之口,臣有何意思,添加是说,以为孝礼说,而传于始寿欤?况臣之与孝礼酬酢之说,不但言之于始寿,始寿未到之前,亦尝言之于道内诸守令,而此言既发于关西,则此非秘讳者也。岂有以不言于守令者,言于始寿乎?与彼人相对说话,虽一语一句,何曾泛听而衍传耶?其断断无是理也,万万矣。设令臣实有所闻于孝礼,则以所闻传诸人,固非异事,实有所传于始寿,则为今日言根之证,臣亦何惮而不为?第臣初无所闻,亦无所传,而添出剩语于本色之外,据臣而为证,其亦异哉。岂始寿所得闻者,有难为据,乃引臣而强以为证耶?抑臣强之说,既闻于前,而不能有施为之语,又发于臣口,不以为沈痼带来之语脉,而乃以为臣强之契验耶?臣不幸见不当见之人,又证不当证之事,况始寿依俙记不记间,勒臣为证,则轻臣易臣,不为有无臣者甚矣。为人口实闪弄,臣实耻之,岂可抗颜于一道风宪之任哉?

答曰:“问孝礼,既已知之,卿其勿辞。”

○杨根有军器寺柴场,自许积为都提调,数场内坟冢而征炭,一冢捧数十石炭,未设场前入葬者,亦皆勒捧,民皆嗟怨。杨根幼学辛义存等,疏陈其弊,下备局。备局言:“义存等祖先葬在场内,欲免炭役,有所呼诉,实涉猥滥,而政院之捧入,亦失出纳之道。”都承旨沈梓等待罪,人谓古多苛政,未有征税于冢墓者也。

○以朴泰尚为修撰,都愼征为康陵参奉。愼征鄕曲愚蠢之徒,去岁六月初,自岭南为民弊上疏数三条上来,至骊州,广州府尹李世华,以差员在陵下,因其族姻之为偏裨者,请谒世华,示其疏章,请加点改,仍丐行粮,世华怜而给之。陵所蕫役多官,皆见其疏。入京见李元祯等,元祯等欲以服制事,嗾人投匦,尝试而未得其人。愼征适至,元祯等大喜,止其初疏,制给疏章,啖以重利,而使呈之。至是以愼征为首功,以柳世哲为内侍教官,亦以其陈疏功也。

○江界,雌鸡化为雄。

3月29日

○丁亥,先是,敬思殿练后朝夕上食,当有哭,礼官议大臣定之矣。至是,许穆上疏曰:

大臣收议,从金长生之说,未知何据,考之礼经,则不然。《既夕礼》曰:“昼夜哭无时。”又曰:“返哭惟朝夕哭,不奠。”《丧服小记》曰:“无事则不辟庙门,哭于其次。”《丧服传》曰:“既虞,朝一哭,夕一哭。”又曰:“既练,哭无时。”疏曰:“既练,无朝夕哭,惟有庐中,或十日,或五日,思忆则哭也。”《家礼》初丧章:“食时上食,如朝奠仪,既虞罢朝夕奠,犹朝夕哭。”又小祥章:“止朝夕哭。”三年之丧,止朝夕哭,则无哭,令孝子至痛,许有时而伸其哀,此加隆之义也。礼有奠而无上食,有始死奠、小敛奠、大敛奠、朝夕奠,朔月有黍稷。《丧大记》补曰:“朔月、月半,殷奠。”自始死以来,不言黍稷,至此乃言,死者之于朔月、月半,犹平常朝夕。人生则有朝夕之常食,死则有朔月、月半之殷奠,既大祥有四时之祭。礼制有节隆杀,有渐辟庙门之礼。既止哭,上食犹哭,则是常哭犹在,而又哀至则哭,与初丧同,非哀杀之节。礼贵实无貌,非所疑也。先儒臣李滉曰:“细观礼意,卒哭渐用吉礼,朝夕之间,哀至不哭,犹存朝夕哭,练而止朝夕哭,惟朔望会哭,哀渐杀,哭亦渐杀也。”若惟朝夕上食哭,不应曰朔望会哭而已。礼莫严于三年之丧,见讥于四方后世,非细故也。请更议大臣。

大臣议曰:“卒哭后不复馈食,只有朔月、月半之奠,虽曰古礼,练后仍存朝夕上食,自宋诸贤始,而朱子亦以终丧行之,谓不害其为厚,故上下遵行,莫之或废。既不废上食,则有哭于上食之时,恐不害于从厚之义。况丧礼从先,亦礼也。依己丑、己亥已行之例,恐无不可。”上从大臣议。盖国俗中,古以练后有哭与否,不可知,而近世朝夕上食,为上下通行之制,穆以金长生言当哭,深斥之。长生,宋时烈之师也,贤而精于礼学。穆嫉时烈,故并斥长生也。

3月30日

○戊子,夜,流星出南斗星下,入东方。

夏四月

4月1日

○朔己丑,副提学洪宇远上疏曰:

臣闻《易》之《家人》之彖曰:“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夫男位在外,女位在内。是以妇人正位乎内,不预外事,无专制之义,有三从之道。苟违是道,有违于《大易》内外之义矣。桢、㮒等污蔑之行,实近古所未有之变。治之苟失其律,大臣当陈之,台官必执之。而慈圣猝御殿室,亲自隔窗,臣邻顚倒,并失所措,远外瞻聆,安得不骇也?凡亲有过举,不能谏止,而终为非义之归,则子之过也。在《易》蛊之九二曰:“干母之蛊,不可贞。”程颐传之曰:“子之于母,当以柔巽辅导,使得于义,不顺而致败蛊,则子之罪也。”至哉,言乎!斯实事亲者之所当服膺而勿失者也。愿殿下深惟干蛊不可贞之义,使事合于义,无害于理,则慈圣不贰过之德,将与妊、姒匹休矣。臣见金佑明之疏,有孟母之教,格于间言等语,臣不胜骇然。殿下母子之间,止慈止孝,嫌间何自而生?设有谗贼之人,欲为交乱,淸风所当入告殿下,严加鞫问,以正交构之罪,斯乃可矣。何为形诸文字,著之章疏,播于耳目,传于远近,有若两宫之间真有是事者也?窃为国舅,惜其不深思也。

答曰:“予以冲年,诚意不尽之致,深加惭恧焉。”宇远少以操行名,孝宗朝以直言获罪,大为淸议所许。宋时烈等长铨,引入玉堂,及赵䌹上疏,宇远继起,右善道,见斥于时。至是,尹鑴比之张柬之,请急用。宇远未至,人以其素有直名,谓论议不应,至倾险。及至,积忿在中,与穆、鑴等,合自中惨刻之论,无不主张,至上此疏。为寿庆等之先倡,以西人多退去,常曰:“西人见癸亥年,故如是,而岂每每然乎?”其狠毒如此。初,显庙天性笃友,无他贵介,亲爱三福,出入非时,或令射的、或侍曲宴,朝夕在侧,末年乘间浸及时事。㮒嗜酒无行而已,桢、柟阴怀祸心,潜以厚赂行媚于内宫人。稍任事者,无非衣福昌、福善宫锦衣者。又以货财,数遗近习,倾心承接,貂珰与内人悦其饷,多为中诇。虽其在家之日,君上一动一静,无不飞报。舅挺昌等,昏夜聚谋伺隙,而邪人秽夫,趋附其门,外间多深忧之。上在春宫,桢等每娱侍,阉人金铉等,劝讲于内,桢等又深相缔结。及上即位,民间喧言,铉与其党赵希孟,共侍左右,典枢机。柟以代奠官,常在殡殿,每于昏后,入至御次,与上共卧起,侵晓乃出,与二阉合。铉、希孟并阴贼巧慧,而铉颇解文字。又有阿保尹尚宫,仁庙宫人也。为赵贼所谗,黜居麟坪宫。孝庙为世子时,尝进膳于仁庙,赵贼抽银签子,插鱼汤曰:“银入汤,色变异甚矣。”是时,祸机甚急,尹氏适入宫进曰:“鱼汤乘热淬银,色无不变。请以他鱼试之于前。”仁庙即令试之,果然。于是仁庙觉悟,东宫得无事。孝庙以尹氏为忠直,即位后,即召入内。尝命元孙生,必以为保母。尹氏敏慧,博洽书史,然性阴险。先王尝进御羊肉,多与公主,而少与上。以上未经痘,羊肉甚热,虑其有伤,而公主虽爱,而不重,故多与之。尹氏从后言:“羊肉亦有得食者矣。”先王闻而怒,语慈圣曰:“此人,他日必离间君母子,欲重罪之。”慈圣救解而止。尹氏久在麟坪宫,桢等兄弟皆其所抚育,而桢等事尹氏尽诚,故情爱甚笃。至是,尹氏为上所信重,专摠内政。柟及尹氏一心,与铉等相为表里,谋易朝政,尽去旧臣,引用南人,以成其势。日夜誉南谗西,至曰:“某可为某官,某可置某罪。”恐慈圣知之,每为欺隐。柟深沈有智数,上在冲年,为其所眩惑。始,闵维重论戚里隧道事,孝宗深虑易世之后,为山人祸阶,尝教慈圣曰:“尔叔明似无可忧,指金佐明。尔父必有报复之心,汝须知之。”至是,慈圣思孝庙之教,且知孝庙待宋时烈诚礼,故常救时烈,柟等患之,协谋交构。先王寝疾,忧上冲弱,托于诸公主曰:“世子年幼,惟恃姊妹,善为指导。”及是,二公主畏祸,不敢深言,独寅平公主无夫家连累之忧,扶上涕泣极谏,上不纳。柟等闻之,大怒詈喝。自后,诸公主惴栗,不敢出入。柟等进言:“先王欲罪时烈。”慈圣明其不然,而不能得。慈圣一日梦见先王,震怒责上曰:“明年二月,士祸大起。”惊悟,益忧之。至因山后,柟始出,与大将柳赫然,乘昏相从,讽御营大将申汝哲速令解兵权,昼夜奔走,汲汲如狂,踪迹诡秘,形势大张,人莫测其所为,而群不逞之徒,多阴属心于柟者。崇善君瀓等密启慈圣,请谨上水剌,慈圣与中宫,必先尝而后乃进。柟恶慈圣在上,不得尽如其计,阴教卜者入宫言:“慈圣姓金,金克木,与上同居一宫不吉。”谋欲迁之他宫,宫中只知有柟及尹尚宫,而不知有上及慈圣也。宦官徐后行与其徒数人约曰:“何可以由宦者亡国之语,遗后世乎?”共伺铉等与柟等相通之迹,而与共上下。于是朝野汹汹,以为朝夕必有变。金佑明始与柟等,共斥宋时烈,已而,见柟等意趣非常,内外党与已成,始惊悔涕泣。桢使燕,还渡江,中路遗柟书,误传于佑明家,其书有一事图之,二事未图,今须入来之语,佑明见之甚讶。继闻柟与铉书,请差使臣,铉白上,差定吴挺纬。又急欲收揽兵权,说右明曰:“大监之侄,可合吏判,如我形貌好者,可合为兵判。”尹鑴又欲变易宿卫。于是佑明事事惊疑,谋欲去柟等,见上溺爱,无可奈何。桢即佑明侄女婿,佑明子为桢侄婿,而乃发桢、㮒淫乱事。桢等家中多美人,而必与内人相奸。佑明畏其阴怀凶计,欲行霍显之谋于杯勺也,白慈殿,言于上,请斥退之,上不听。佑明忧惧不知所为,乃露章言之,其所谓格于间言者,盖指尹尚宫也。始,桢等下狱,柟入狱谓二兄曰:“谁教为偏论乎?”尹尚宫大呼于上前曰:“何为杀此暧昧之人乎?”上之放释桢等判付,即柟所草而密上者也。穆、鑴、夏镇、愈等,知上恶佑明请对,将构陷佑明以诬上之罪。时,佑明将大败,柟等将益盛,国事将不测。慈殿之恸哭谕群臣,以内间事至急故也。于是桢、㮒被窜,南人稍沮,柟等谋少解。鑴忿忿言于上曰:“宜管束慈圣动静,愼无如此举措。”宇远亦鑴党,故讥斥慈圣,深咎佑明,实憾桢、㮒之得罪也。史臣曰:“母后与国事,鲜不祸人国家,故《春秋》之义甚严。雉曌之事,已不忍言,而如王后之救魏,其傅氏之害冯姬,其亦惨矣,然亦不可执一而论者。宋之曺高,诸后贤德著称,固无间然,至如君王后之解环,田氏保邦;吴夫人之倚井,孙郞定业,岂不善哉?呜呼!古今家国之事变无穷,或有不可以常道处之者。若不幸遭危机之时,只为妇人之常行,深居拱手而不之救,则社稷即陨矣。是故,元后握玺,后世所叹;穆嬴啼朝,君子无讥。今此慈圣,临谕群臣,实前世之所罕,而然亦当观处置之事如何也。若是只欲明桢、㮒事、为佑明地,为此一朝仓卒之举,则诚亦太过。然群小必欲迫问佑明,加以诬上之罪,则慈圣之心,其能安乎?况非但此也。主上幼冲,王孙跋扈,内结宦妾,外植党与,辟睨两宫间,将无所不至,殿阶无横剑之人,盂水无搅墨之相,众情忧惧,不测其端倪。于斯时也,苟不有处变之权,国事未知终如何也。盖出于不得已,而岂非大不幸也哉?尹鑴乃请管束动静,其言之悖逆,不须多辨。而当桢、㮒之放也,举朝喑无一言,而今宇远乃曰:‘大臣当陈,台官必执。’又以此过慈圣,何其诬罔之甚也?至于佑明之言,为国家深虑,出于至诚忧爱,而宇远全没实状,巧为言辞,意在于为桢、㮒报怨。其曰:‘慈圣谕之殿下,殿下下询臣邻。’且责佑明:‘不为入告,将谗邪付外。’云者,尤极饰诈。若有如许形势,佑明又安有格于间言之言乎?且其所引《家人》卦,引喩于前世女后用事之时,则可矣,而用之于今日慈圣,则大是悖谬,不但一时错看经义之比也。夫男固外也,女固内也,而若就一家内而言,则父与母为耦,夫与妇为耦,岂有以母子内外对峙,称为男女之理乎?经曰:‘利女正。’孔子彖之曰:‘家人,女正位乎内,男正位乎外,天地之义也。’又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传曰:‘家人必有所尊严,而君长谓父母也。’孔子之彖、程氏之传,皆以男女为夫妇,父母为严君,其义截然,则其名之不可紊也如此。《史记》曰:‘太后在上。’胡氏寅曰:‘天子治外,后治内,各正其位。’古今孰有以母后称为内位之女,而责其正不正乎?孔子言妇人三从之道曰:‘女子伏于人者也。教令不出于闺门。’此喩女子之常节。如使无柟等欺凌之患,而慈圣有一毫僭逼之意,则人臣之义,当如鲁宗道之谏争可也。噫!慈圣以深宫一妇人,岂欲草草对外臣?而势有迫急故也,其意亦戚矣。宇远于此少无顾藉之意,显有忿厉之气,是可忍欤?盖尹鑴之论,常以为‘子可臣母。’其言管束,与其所议服制意同,非一夕之故。而宇远又进诡经之说,斥慈圣以不正其位,其流之弊,俱岂不斁天伦,圮地维,伤母子之义乎?” ○承文博士李万封差宗庙朔祭大祝,见第一室、第五室、第六室元妃、次妃位,换安上下,来言于政院,政院请令礼官奉审。礼曹判书张善澂等,奉审后言:“虽未知何时,有此换安之事,而此必祭时宫闱令辈,奉出还安之际,不能详审,以致如此。所当查出重究,而既不知事在某时,亦不可断为某人之罪也。还安本位,不容少缓,告由祭不卜日设行。神懿王后神位椟,前后面换易奉安,必是今日朔祭后所致,当该宫闱令宜推考。”上惊骇,即令厘改,宫闱令先罢后推。

○江华儒生洪仁礼上疏曰:

治乱之几,不在大,不在小,贤邪进退之际,兴亡判矣。帝舜摄政之时,四凶梗化;周公冡宰之时,四国倡乱。今日庶位之中,岂尽是刚毅正直,引君当道者乎?此真明主所当深察而进退者也。

上优答之。

○罗州幼学罗𫌀等上疏曰:

昔在宣庙朝,湖南有儒郑介淸者。己丑逆狱时,委官郑澈乘时逞憾,恣意罗织,无辜罹网,不啻楚狱之滥。凶人丁岩寿希望澈之风旨,倡为介淸尝为排节义论之说,以中澈意,终至受刑一次,窜死北边。癸亥反正后,快蒙伸雪,追复官爵,多士耸动,建祠宇于务安县。岁丁酉,故判书宋浚吉以介淸为故相朴淳所教育,后反附托于攻淳者及名出逆狱及尝作排节义论等语,请毁其祠宇,本邑焚其位版,破其罍爵,撤其材瓦,用作马厩,有同逆贼潴宅者然。介淸之于朴淳,初无师生之分,而后无攻斥之事,考诸介淸私稿,亦可知其不然。己丑之狱,名不出于逆招,见《己丑录》可知。节义论,其义不出乎朱子定论,而岩寿凶疏中,加一排字于节义之上,郑澈取而上达以“既排节义,则必好与节义相排之事。”等语,荧惑天听,仍请刑讯。今日浚吉之心,即当日澈之心也。故参议臣尹善道,当其毁祠之日,构疏数千言,见阻政院,终未上彻。其人已死,其疏尚存,臣等虽极力构出,必不及于善道之疏,故取善道疏本,净写册子,只陈进疏曲折如右。

末又极言善道昏朝时气节,仁、孝朝荣遇及己亥议礼,愤愤于宗统之紊乱,出于忠悃,决非阿好介淸之状。上令该曹议处。介淸者,本名惟淸,世为罗州鄕吏,其父免鄕,移居务安地,守沈义谦农舍,资其生理,尚不能保。介淸弃妻为僧,以风水周流,处于宝城郡山寺。居止数年,鄕人爱其能文,劝使长发,改今名,为郡人安氏家婢夫,居户下。累岁后,往见奇大升,欲师事之,大升拒不纳。介淸辞退,客问曰:“公何拒之甚耶?”大升曰:“君不见其容貌乎?决不可亲近者也。”介淸不胜惭愤,即上京求见朴淳,淳留置廊房,令教其婿李希干及子侄。介淸受学于淳,淳爱之如亲子弟,几十馀年,荐为斋郞。及淳失势,介淸反附东人之攻淳者,欲掩其迹,时往淳家,致其款意,人无不痛之,淳独不疑,待之如一。丁亥,介淸往谒淳于白云山下,淳退居之所。淳问曰:“汝自何而来?”介淸对曰:“自务安本家来矣。”淳女希干妻,使女奴问介淸去就于其仆,仆曰:“某月日来京,留二十馀日,今始来此矣。”女奴曰:“以何事而久留京为?”仆曰:“侧闻谷城有阙,吏曹判书约以除授,故昨日午后,往判书宅,昏时辞退矣。”判书即李山海也。未几,介淸果除谷城县。淳闻之曰:“介淸本微贱,若不乘时附势,无以立身,何足怪乎?”金长生闻介淸学于淳,勤苦读书,常愿一见。及介淸叛,淳疑未信,后同为祭官,问之曰:“尊兄久从师思庵,淳别号。所学几何?”介淸曰:“闻其家多有书册,往来览之而已。”长生始知其邪。介淸与逆贼汝立相识,贻书曰:“当今见道高明,唯尊兄而已。”及汝立事觉,宣庙下教于鞫厅曰:“所谓道者,何道也?”以此被鞫。洪千璟等又言介淸为汝立观基,按问无实。而介淸尝著论,其主意言东汉节义,傲视一世,促亡人国。宣祖见而恶之,命词臣作反排节义论,一一辨释,布告八方,以正士习。介淸受刑,窜北边而死。东人与澈构隙,及己丑逆狱,澈为委官,而汝立东人,故其党多坐死。其后,东人复得志,而山海因曲迳,暗螫澈以去之,遂言澈诬杀崔永庆及介淸等。鄕人学于介淸者,为立祠。在仁祖朝,长生言介淸之罪,请毁其祠,仁祖从之,有司未即行。至孝宗朝,宋浚吉又请毁之,孝宗特命申明先朝成命,即为毁撤而启闻。时,善道上疏攻浚吉,伸救介淸,而许穆亦为立传,极其推尊。至是,东人复盗秉朝权,积等乘时献善道书,请复介淸祠。是时,南人多有为汝立称冤者。谨按,汉室之亡,由于主昏政乱,阉寺窃弄,故诸葛亮曰:“亲小人,远贤臣,后汉所以倾颓也。”今介淸乃谓:“东汉节义,促亡人国。”何其言之谬也?司马光曰:“党人风习,能使曹孟德,不敢僭号。”今介淸谓:“群狡并起,睥睨神器,亦由于节义之流弊。”又何其悖也?若以党人为不能明哲,而保其身则可矣,加之以亡国之罪,岂不冤乎?噫!彼诸贤生逢不辰,惨被蝮蛇咀嚼,而千载之后,又为介淸雌黄,何其厄哉!朴淳,金玉君子,介淸师事而背之;李元礼天下模楷,介淸著书而排之,其真奸细、邪僻之徒也。虽其拷掠而死,刑狱不中,而迹其平生,无足可称。南北之党,至今百馀年,犹诵义无穷,必欲俎豆而祀之,党论之害甚矣哉!

○唐人黄功上疏,请渡海奉使于郑锦。且献孝庙御笔,又言晓十八般武艺,愿得教习武士。功为人浮诞。尹鑴方为通锦之论,以功大国人,必为上所信用,劝令陈疏,而功实无行意。

4月2日

○庚寅,御昼讲。尹鑴又陈兵车事曰:“兵车宜自上见之后,颁降八路。造车之后,则敌人虽来,有恃而无忧。”上曰:“使大臣见之。”鑴曰:“举动时,陈之于前,而见之如何?”同知经筵张善澂曰:“不可。”特进官柳赫然曰:“此非庐次可见者也。”鑴曰:“何不可也?”上曰:“大臣与大将见之而相议。”赫然曰:“臣已见之。”鑴曰:“行会八方,宜速为之。分定八方,则旬日内可为。”赫然曰:“难矣。”鑴曰:“何难之有?上若好之,下自成风。不为此则无以免服事夷狄之羞,为之则彼人莫与抗矣。殿下宜自主张,但未知事变在何日也。”上以黄功进御笔,特命加资,仍以其疏示鑴,鑴曰:“渡海事,圣上若能行之,则乃社稷之至计也。功有此意,极好矣。必须密谋而亟图之也。”

○光阳人鱼震翰上疏曰:

必得非常之人,可立非常之功。以当今之事揆之,苟非非常之才,不能办也。才不借于异代,则今日在廷之臣,岂无其人?愿殿下,拔此识务之杰,畀以济艰之责,则残民可苏,强敌可御。失今不为,噬脐无及。

震翰,鑴之客。非常之人,即指鑴也。

4月3日

○辛卯,御昼讲。同知事张善澂因讲《论语》浸润肤受章,进曰:“小人情状如此。凡由便僻侧媚之路而进者,尤当深察其言。”盖因文寓谏也。罢后,命引见大臣、备局诸宰。许积自袖中,出黄功疏,上曰:“尽见耶?有可言者则言之。”积曰:“臣请先言功之为人。孝庙赎出率来,舍之本宫之侧,给料厚待,渠必为感,而但虚谈,无实功。曾言知燔硝,下送忠淸道监燔,则归言,地不好不成。后言入咸镜道则可燔,臣陈达乘驲遣之,令户曹制给毛衣,又为不燔而来。其实渠成婚于金城地,欲乘驿以去。为此欺罔之言,臣等再见诳矣。渠言知四条枪法云,问于柳赫然则可知。”赫然曰:“臣尝欲招试,则每称病不来,故武士无学得者。”积曰:“枪法则使军门招试,十八般武艺亦少试之可矣。”张善澂曰:“丁酉后唐人请留,教我人技艺,而终为无实之归矣。”鑴出曰:“臣亦见功自言有技艺,而此则不必学于功也。至于渡海一节,臣意为好。天下大乱,皆叛胡,而独我国服事。他日中原恢复,我国何面目可立?今送一介使,通问于郑锦,则庶有辞于他日。发遣四五辈,分道以行,则虽或不达,无害;能达则社稷之至计也。闻一二儒生,以此陈疏,褒奖可矣。”权大运斥之曰:“曾已陈达,何复为此言?”鑴曰:“有怀则更陈,何不可?大臣亦何不容受?他日有事变,必思臣言。”积曰:“意则善矣,入送而不能达而已,则好矣,若被捉于淸国,则奈何?”鑴曰:“服事三百年,不幸如此。今闻朱氏子孙复立,送一介问之,岂不可矣乎?”权大运曰:“吴三桂之必扶朱氏,亦未可知也。知其果尔,则不计顚沛而为之可也。今不知而径先通问,不可矣。”鑴曰:“不可亿逆三桂之心而不为也。”积曰:“非但见捉于胡人为可虑,郑锦若以我人夸示胡人,则大患生矣。且锦问水路于我人,为前导而出来,则此臣之最忧者也。”大运曰:“锦必执我人,示胡曰:‘服事渠矣。’顷闻,锦与淸人战时,效我人服色,谓我与渠连兵云矣。”鑴曰:“此则必不然。人情不相远,自我至诚为之,彼宁有是理?”积曰:“锦乃叛明之人,岂恤我乎?”鑴若不堪愤闷者然曰:“直欲吁天而无从也。”李启祥、黄功,非真有行意,知朝廷必不遣之,要赏而请行。许积曾陈启祥事者,实得其情也。鑴亦非欲必送,既假此名而出,故浪说如此也。积白上曰:“黄海监司尹階欲城白川江西寺后,以为江都之援。柳赫然自江华,将往平山,令下船于江西寺后,周览形势何如?”上曰:“唯。”积请于往审江都时试才,上从之。鑴曰:“古人行祀事于质明,或午时,而今则夜里行祭。不参则自上情理未安;参祭则恐有劳伤,稍退时刻,安寝后行事何如?”积曰:“大祭则难改,而朔望则稍退好矣。”上从之。后以金万基言,更议大臣,而仍旧勿退。

○领敦宁府事金万基上疏,请递兼带知经筵,引仁祖朝韩浚谦辞递春秋馆堂上,言甚恳至,上不许。时,南人切恶万基,如芒刺在背,至有因宫禁,谋间中宫者云。万基以形迹异于外臣,黾勉出入,而忧形于色。

4月4日

○壬辰,许积等会训链院,视车制,试放火车所载炮,炮声闻宫中。上惊甚,问兵曹曰:“是何声耶?”兵曹以积等试火车陈达。积等不禀而放炮于城内,致上惊问。

○内批以李翊相为右尹。是政,翊相以末拟,除大司谏,俄又擢授右尹。以李堂揆为大司谏,李夏为左副承旨,赵威明为同副承旨。威明,䌹之侄也,天性憸邪。每入侍,上所不言,辄以己意,增加以出。

4月5日

○癸巳,御昼讲。尹鑴陈守令年限破格之意,权大运曰:“鑴等去铨而私胜者为之,则必用不合之人。”鑴曰:“贤者在铨,则善为之;不贤者在铨,则百事非矣。何但此事?”鑴盖自以为贤者也。同知事张善澂曰:“古人云,欲法尧、舜,当法祖宗。祖宗成宪,不可轻变。”时,上信谄侫,以祖宗为不必遵,非但鑴言,故善澂之言如此。

4月6日

○甲午,许积、权大运、张善澂等请对。先是,礼官奉审宗庙,章敬王后位版不书徽号,神懿王后位版字画漫漶。是日,善澂以是白上,许积以为,久远之后,改题重难。权大运以为,当改题。收议于他大臣,郑致和、郑知和、金寿恒皆以改题为未安,上从之。

○义州府尹赵圣辅启言:“淸人一名,自称走回人,来渡中江请渡。与傧臣议,使通官言于敕使,则敕使使将官,急急捉来,绑缚押送于凤凰城。问其名则自称安端,江华千摠安梦说之子,京畿都事郑复吉妻昆弟。丙子被虏,为甲军家奴在北京,又移于北京西三四日程保重卫。上年,主胡赴战,一去之后杳无消息,其他南征之军皆败没,人心汹汹,不保朝夕。既失主胡,出走回之计,离保重卫,自北京发行,到关外,锦州卫、广宁等处人民,皆思避乱,言蒙古将犯沈阳。及到沈阳,城门昼闭,不得留住。到连山关,逢凤凰城甲军一百二十名调赴沈阳,问之则言蒙王车屹汗,被囚于沈十年,其子代立,以一枝兵,遮截北京路,攻取沈阳,脱出其父,然后将为西犯云。及到凤凰城见之,只有老弱女子。又问南方消息,则言上年以后,连续出兵,南征无一人还。其间形势,可以推知,而至于胜负,渠亦不知。才出馆门,呼哭曰:‘怀土之情,老而益甚,陷于死地。’云。”圣辅又启言:“走回人押去之际,淸译阴成发探问则言:‘满军尽赴南征,悉发诸王农幕章土里子枝,昼则练习,夜则巡逻。’云。成发入栅门,则淸城将王崇爵及自前颜熟甲军,无一留在,只馀新选十馀名。问其去处则言沈兵尽赴北京,凤城军则领赴沈阳,沈中有变,牢讳不言。寻往今番出来崔太云家,太云妻言:‘蒙兵五百,出来沈阳。’将欲详言之际,其子目摄,故不毕其说。见衙译辈,忧色满面,栅门铺子,寂然无人。”

○黄海道松禾等邑,三月二十九日,雨雪交下,山野遍白。

4月9日

○丁酉,护军金寿弘进其所制《辨长》、《论庶》二书,其疏曰:

臣伏见吏曹官案誊书,有曰:“己亥服制事,臣为倡邪说,妄议大礼,做作文字,传示中外,眩乱国是,语意阴惨,实非等闲论说之比,作为陷人之奇货,勒成诸臣之罪案。如此之人,不可齿在衣冠之列。”云。所称邪说者,指其当初论礼之文也。此皆礼经引证之语,其可谓邪说乎?且臣固有陷人之志,则其时即当封章,何必以私书质正乎?人之为言,到此益险矣。以此观之,今之典礼虽正,臣之初头论礼之说,既无考见之地,而若于后世,只见官案中措语,则似不无致疑于今日之事也。臣之邪说,固不足数,而或有缘臣仰累圣明之德,玆以前后辨长、论庶之文,一部进御,惟圣明垂察焉。

上答曰:“国是既正之后,官案文书,岂足为日后之证乎?所进一部之文,予已览矣。”寿弘曾以服制邪说,被劾削版,吏曹官案,例录其罪名,今其所引以为言者此也。其贻宋时烈论礼书头,书康熙四年,凡官文书外,虽下贱,无书淸国年号者,寿弘独书之。又于祭其祖尚容祝文,欲书康熙,一门惊骇,谓之家贼。尚容殉节于江都,而寿弘独奉淸国正朔,至书祝文,其乖戾反常如此,叛附穆、鑴,犹不足论也。至是见穆、鑴等贵显,而渠独不见重于上,乃上疏上其书,自陈炫功要赏。若执契而责报者,犹难于为辞,吏曹官案文书,非后世所考。寿弘亦非不知,而托此为名,其巧诈极矣。寿弘姑李以省妻,能识义理,切责寿弘,寿弘惭不能言。寿弘与申冕相善,尝嫉山人而欲害之也。谨按寿弘书,其辨长则礼经通上下云者,乃是通天子庶人之谓,而寿弘削去勉斋所载疏说,以上下若作兄弟序次者然,其论庶则杂引古今所言庶孽无数,至引贱畜等语,为宋时烈之罪。又曰:“姜氏之罪迹,见出于中外,昭显之于仁祖,嫡统之绝远矣。”斯乃善道所不言者也。孝宗大王践大位,承宗统,孰不知大统已绝于昭显乎?姜氏之有罪无罪,非所论也。宋时烈只论服斩之不宜叠行,而寿弘等每以宗统为言,极其危险,竟至构祸而后已,可胜言哉!

○同知中枢李端夏以向日添录状文事,上疏引咎曰:

臣于宋时烈,既以师门视之,凡人于论议之间,事有干系于缌功之亲,则亦且引嫌而不与焉。师门之义,岂下于缌功之亲,而仓卒之际,思未及此,承命而不知避,安有为人门生,斥其所宗师为误,而不得罪于世教者也?名义一丧,不可复完,虽累百世,垢弥甚耳。虽圣慈不终弃捐,其奈一世之嗤骂何哉?

答曰:“已过之事,不必为嫌。勿辞上来。”初,端夏制先王行状,南人等将以服制事,构罪宋时烈也,欲先载其名于金石,为不刊之断案,嗾其徒朴凤祥者投疏,上令端夏,指名书之状中。端夏袖疏入极言,上不省,又命招至政院,即为改入。端夏令家人,治谪行,及入,中使络绎迫促,不得已书名以入。上又令书误字,端夏初欲抵死不书,乍起乍坐,持笔未忍下。承旨李之翼在傍言:“不书,必益祸于长者。”指宋时烈。端夏惊怯,遂书误字而出。于是,士论哗然非之,端夏惭恨。仓卒迫于威命,不及思辞以师生之义,追上疏自劾,上怒下严旨,责之罢职不叙。端夏退归鄕里,至是还叙。端夏,判书植之子也。早以文雅着名,晩而登第,仅十年典文衡,继父业。为人和厚,有识虑,居家行义甚备。为时淸流,而无刚毅之操,当事不能守己见,大失人望。有儒生崔愼,北道人,学于宋时烈者也。贻书责之,至有“令罪东海难洗”之语。然端夏之黾勉承命,盖出于畏其师之速祸,非必怵于一身祸福而然也。

○文义人黄鋿上疏,请以宋时烈误礼事,上告宗庙,颁示八方,宋浚吉、兪棨、李惟泰并追夺其爵,旌赠权𫍰、赵䌹,尹善道子仁美亦施延赏之典。上不报而留中。

○时旱甚,上教曰:“君之所恃者民也,民之所戴者天也。近日凄风连吹,雨意邈然,此乃孤失德之致,其于百姓何哉?孤深日夜渴闷,罔知攸措。其令礼官择吉日,虔诚祈雨。”又教曰:“阙内各处及禁川桥污秽之物,斯速除去,精洁修扫。”又遣承旨,放释典狱轻囚。

○以睦昌明为正言,南天汉为大司谏。初,南人将构陷士类,以天汉蠢蠢无耻,诱令先为下手,天汉攘臂担当,从其指嗾,首攻朴世采,又攻金寿恒、李嵆,竟攻宋时烈、宋浚吉、李惟泰及宾厅诸臣金寿兴等,又攻闵鼎重、维重,儒贤名流,无不被其咀嚼。而为人蒙昧,全不识字,其启草,或李元祯倩作,或李台瑞代藁,众南聚会润色,天汉袖呈而已。台官启草,例读之于承旨之前,天汉不知典礼之礼字,读以典体,尹嘉绩斥以土偶,任相元斥以拥肿,皆以为善写天汉形容。对人垂颐不能语,尹鑴犹言:“南君言论,正宜暗夜听之。”上方以天汉为贤而信之,故其徒恐上见其形而骇之,挺昌等请对合启时,不与同入,为承旨,亦令倩僚入侍。时,外间有自上欲见天汉之语,劝令解职,使上终不得一见其面目。在宪府时,有一男子以国恤时,作乐祀神被禁者,天汉令下囚,吏请罪名,天汉沈吟久之,忽呼三字曰:“乐音岳。欢娱。”府吏无不失笑。宪府刑罪之事,一从居停主人之请而操纵,主人开门受赂,称以禁乱,侵虐市廛,受价而后放遣。至于诸各司,亦夤缘侵害,勒取济用监染色䌷段,送于倭馆交易,窃其馀利,未数月,其主人猝为富人,天汉与之分利,酒肉淋漓,银货盈箱,贪鄙之事,罔有纪极。部民莫不唾骂,而其党推为首功,以谏长偿之。

4月10日

○戊戌,上引见大臣、备局诸宰。许积陈尹鑴车事以为可行,上问诸臣,权大运、李正英、张善澂、闵熙、柳赫然、金锡胄、尹深、申汝哲,皆言不可用。赫然曰:“宜先造火车。”上曰:“然则造火车。”积陈以人口收布,除儿弱、白骨征布事,大运曰:“猝然为之,怨者必众。”积曰:“国家为大举措,则虽有怨者,民役可均也。先朝几行,而以姜柏年之疏还止。”大运曰:“此事不行,则势将复收于兵。非但益其怨,国事亦岂如此?”深曰:“宜捧幼学以下。”积曰:“不可区别,当自宰相收之。”执义金曰:“故监司崔𬀪请勿论高下而收布,虽有小弊,行之便。”大运欲行户牌,积请待左相之出而相议。锡胄论武士荐用事,积请以文荫武交差守令。善澂曰:“先朝命武臣,差户刑工三曹郞官。”积请以武臣差三曹郞各一员。锡胄又请荫监察二员,改为武窠,上并从之。积言:“阙内所纳,渐渐高重,民怨由此而起。临下严,则此弊自祛。”时,外间传说,上喜与少珰戏,赐与无节,故积言如此,而不敢尽言也。正言柳命贤言:“直讲李台瑞,曾以先累,巧为伸雪之计,符同奸吏,擦改父名。事迹彰露,至被编配之律,岂于初政淸明之日,遽授此任?请递差。”上曰:“依启。”

○罗州人安敏孺等四人上疏言:

罗𫌀等上疏,即下该曹,亟命禀处,则不可一日迟滞也。今既浃旬,尚未回启,多士闷郁,国人愤惋。该曹之意,臣实未晓。愿殿下,涣发德音,申命该曹,速为禀处。

上答曰:“疏辞,曾令该曹禀处事,命下矣。尔等勿为渎扰。”时,礼曹判书张善澂痛𫌀等诬罔,不即回启,敏孺又投疏督迫。始,上于𫌀疏,只批以当令该曹议处,敏孺自加一亟字。

○罢精抄厅,还属兵曹。从兵曹判书金锡胄之议也。

○引见大臣、备局诸宰。许积曰:“义州府尹状启言,凤城门闭而不纳人云,彼中必有事变。淸人若奔败,则江界为重地,府使兪櫶虽淸简,镇边不如武将,宜迁内职,以武臣曾经阃帅者代之。满浦亦宜修筑旧城。”上从之。

○申宗华者,冕之子也。上疏请伸冕冤,专以被构于怨仇为言。引许积为援,以积为其时禁府堂上,而渠最亲于积故也。积曰:“申冕初入于逆招,而其死则不以逆,以与李馨长通淸国事,而馨长自当。其时孝庙问:‘汝与金鉽相亲耶?’冕曰:‘不过因公往来于自点家而已,岂与鉽相亲?’孝庙下逆家搜来私书有‘洪则已递,申拜大谏,停论不远,极幸极幸’等语。时有自点量移之举,台谏请还收。洪乃洪茂绩,极峻于其论。申冕则与之相亲,故为幸云矣。孝宗恶其不为首实,出示其书曰:‘汝与他臣有异,何乃欺我乎?’遂令刑讯。鉽又供与冕阴谋,使馨长言于郑命守,令胡人捉去山人。孝宗令不为问目而刑推,竟以此杖殒。而后问馨长以冕事,馨长曰:”冕实不知。“今以事在孝庙朝,不可伸理,还给其疏可矣。”上从之。吴挺纬、金徽皆以冕死为冤。积曰:“宗华其才可用。”上曰:“疏虽还给,其子有何不仕之事乎?”

○以忠淸暗行御史李寅焕书启,褒赐姜弼周、宋奎濂、李寿征、张善淹、尹抗五守令各表里一袭。

○京畿进士成虎锡等上疏,请释宋时烈,上不纳。虎锡曾祖漤,少游李珥、成浑之门。好善悦学,见重士友。东西党目,始于宣庙朝,东人又分为南人、大、小北,迭入用事。仁祖癸亥后,西人始当路,并引南、北党,共列淸要。南人恨不得主柄,每伺间隙。丁丑乱后,西人以斥和议,多退去,南、北党乘时暂入,日夜聚谋,欲以珙死,构西人罪。仁祖觉其奸斥之,其谋不行。及孝庙庚寅年间,南人录西人二十馀人,谓将伸雪姜庶人狱,欲售网打之计。掌令李温者,将主发论,以昭显一子在故也。温适以他事递,事得已。金集、宋浚吉、宋时烈,山林贤士也。孝庙初年,召至京师,号为山人,斥逐自点之党,廓淸朝着。集与相臣金堉不合而退。孝庙末年,复召时烈、浚吉,待以师友,委以国政。时烈等以国事为己任,激扬淸浊,修举纲维,中外想望风采,而失志之徒,多仇嫉而狙之。谏官闵维重论启金佐明家隧道事,佐明疑出于时烈等,且佐明以曾救申冕,见轻淸论,常怀不平,识者忧之。及时烈等议定服制,尹鑴、许穆为异论,有尹善道者,以凶险无行,见弃公论,畜愤日久,投疏若告变,先王震怒,安置北边。权𫍰、赵䌹、洪宇远、柳世哲,相继而发,先王皆斥之,而乐祸者犹鼓煽不已。其后有以罔极之言为飞语,流入于内,而先王仁明,待时烈恩礼不衰。先王末年,宠任许积,积为首相年久,朝野恶之。谏官尹敬教首论积,请召用时烈,而浚吉及李翔言积谀邪,言不入,上待积愈厚,积亦退去。自是,南人怨嫉益深。时,西人淸名厚德之臣,丧逝殆尽,闵鼎重、金万基等在朝,两人有才望,而少识虑,争李翊、金益廉是非,不能平。年少浮薄之徒,互有趋附,遂有门内外、城上所之目。万基为门内,鼎重为门外,中立者谓之城上所,相与讥评,朝论溃裂不悟。一边人切齿傍伺,识者知其将败。桢等以其外家,故积怒西人,阴蓄祸心,谋移朝政,欲因事倾之,始以北京辨诬事上疏,其意以西人必不欲求辨于虏人,欲乘此挤排,其计未售。会,宁陵有石变,密遣灵林令翼秀,潜入陵上窥视,投疏言之。翼秀悖妄无伦,桢等啖之以利也。其计以为,善道初主用水原,时烈、浚吉等言不可,而宁陵董役者,又皆西人。且意梓宫连板,久在土中,必有罅隙,欲启陵而以此声罪网打。张应一、赵威凤等相应上章,于是,急迁宁陵于骊州。时,先王久寝疾,因此惊虑,达夜露处,遂致增重。及启陵,皇堂无故,梓宫不变,执事诸臣,无不悲喜,而一边人相顾失色。圹内有一团异气,如云雾盘旋,移时而散,见者皆惊叹。至于役夫皆曰:“灵林令可杀。”时烈始以撰陵志召来,金佑明以闵愼家事惎之。及是时烈在陵下,以奸人用意,误国家事,疏论切至,先王甚不平。仁宣大妃之丧,时烈病未赴,积自忠州倍道而至,益以积为忠,而疏时烈。礼官始定大王大妃为仁宣服期年,三司诸臣以为非,将札论礼官,乃以大功改付标。时张善澂在内,先王问于善澂,对曰:“礼如是。”先王遂允下。于是,南人唾掌而起,李元祯等嗾都愼征投疏,与桢等为表里。先王召公卿、礼官、三司,会议改定时,积阴主是事,谋计已定,而身不欲与,退归才数日矣。去时,行谗于宫中云。诸臣会宾厅,以四种之说,仓卒回启,先王怒罪首相金寿兴、礼官赵珩、大司谏南二星、校理赵振等,而参启诸臣,并不许递。俄,复相寿恒,以庚子甲乙争辨,为一场空言。虽内恶时烈,而以先王旧臣,无谴罚之意。未几,忽大渐,未及有末命而升遐。惟召寿恒,面谕安心。时烈入临,上遣宫官,慰谕促召,令制志文,而上意已变,郭世楗乘间投疏,朝论犹未更,故南人在政院、三司者,闵宗道、李堂揆、李溟翼、李宇鼎、睦昌明、申厚载、权愈等,皆参于攻斥世楗之论。已而,上以世楗为忠言至论,首以许穆为大司宪,三司、政院皆出中批,逐日开政,变易朝行。穆未除都宪也,始寿密言尹深,以穆将拜宪长。吴始寿未为都承旨,外人言柟请以始寿为吏曹参判,已而,锡胄先为之。柟又曰:“都承旨岂不好乎?”俄而,始寿果长银台。民间喧言,柟与保阉,同谋交乱,而佑明亦与之合,已而佑明有中变意,盖佑明初计,只欲逐时烈等若干人,以快宿憾。至是,见南人内外连结,形势炽盛,将成大祸,不可复制而悔之,亦无及矣。初,南人会议,时烈罪名六七件,先以误礼罢削,渐次加律,将至极刑。佑明初既与之同,故欲解而不得,时烈远窜,在正月十二日。是日,营头星坠地;初八日,白虹贯日;十三日,营头星流向西北;十四日,营头星又陨;十五日,白虹贯日。儒生韩圣佑等百五十馀人,李胤岳等百十馀人,李征明等六十馀人,李万谦等三十馀人,李世弼等九十五人,朴泰斗等二百三十八人,畿儒李必益等二十一人,门生尹明遇等十八人,李橝等一百四人,幼学鱼寿万,进士李震栻等数十人,郑祥龙等八十馀人,前后叫阍,或入或退,或远窜或停举。其他朝绅之争论伸辨者,相继抵罪而不避。南人目以怨国死党,上益信之以为时列多权,斥之以凶惨。于是,朝列殆空,成均馆壁上儒罚,不能尽付。虽非罪斥者,亦多不仕,不赴举者。南人知一构时烈,则众西人自可去,专攻时烈。盖西人之败,自己亥萠,而南人之谋,实自庚寅始。若无昭显一子,则虽有邪人,无以恐动上听,而许穆始以妾子故三字媒孽,善道、鑴又倡宗嫡统之说,诸福唱和,以至中官内人,无不愤惋,终为祸胎。故参判金始振稍解天文,谓故相郑太和曰:“至癸丑、甲寅年间,朝廷大乱,殆无邦矣。吾则不及见,而公或见之。”其言果验。丁丑后,柳硕、李烓等攻金尚宪,外以沈阳为声势。至是,穆等亦以淸人臣强之说,一脉相连,凑合证成,前后一机,人尤畏之。故司谏沈东龟曾斥硕、烓之邪,子攸又斥宇鼎等之奸,世救士类,人皆称之。李沃尝尊师时烈,比之于程、朱,而首先攘臂,人比之黄李沃。己卯构赵光祖者也。宇鼎、昌明才停世楗之启,旋复反攻时烈,众尤恶其情态。西人既败,大权悉归于积,积首引大运,入政府,收召党与,树置心腹,愚弄朝廷,有同儿戏。大抵形势,桢、柟与保阉合,挺昌等与桢、柟连。众南附丽于挺昌等,伺候内事,鑴、穆为羽翮,蹊迳阴幽,踪迹诡秘,人不测其端倪。慈圣以构陷时烈,尽逐旧臣,深不悦。大运闻之,言于上曰:“慈殿不可与国事。”时,南人有为十难之说,有曰:“慈意难回,淸风难制,左相难去,兵判难动,领相难信,小北难合,太学难夺,两闵难除,尤名难掩,尤指宋时烈。文衡难得。”以积多谲,时有异同,故谓之难信。

○许穆上疏曰:

前直讲李台瑞以文词著名,今世未见此人。比自以高才,轻视一世,士好尽言,自取多口。臣惜其奇才坎坷,首拟馆职,果有物议重发。高丽李奎报、本朝郑士龙,皆见弃士类者,而特以文词致贵用云。

上答曰:“卿之所荐,为其文词著名,于卿有何所嫌?安心勿辞。”穆乙巳奸臣磁之孙,其母诗人林悌女也。穆素无学术,持身亦无拘捡,善书篆。为儒生时,以朴知诫主追崇之论,削知诫于儒籍,由是知名。及孝庙末年,朝议收遗逸,以穆有淸疏之名,拜持平,只事诙谐,无所建白。己亥夏,献一小箴,名曰《玉几箴》,而实不论几义,人怪其名不祥。未数日,孝庙宾天,穆箴遂成语谶,世皆指为人妖。穆外似散朗,而内实阴邪,眉长几一寸,自号眉叟。目眦曲而眸子不明。癸卯,上诞生之三年,上书请早建储,定国本,大臣以下皆疑之,斥不用。居涟川十年,福昌兄弟,频频往来。尝制判书吴挺一墓碑,有言为遥执朝权者所塞,闻者骇之。以年八十,升堂上。上即位,命废锢人书入,首下内批,擢大司宪。人知时事将大变,莫不丧气。穆起久废,一朝得志,始至说上曰:“天理闭塞,人纪紊乱。此时中兴之难,难于干戈抢攘之日。”又曰:“上临御后,穷鄕僻村,皆曰圣主出矣。持循此志,愼终于始初。”先王知穆奸邪不用,穆怀怨怼,以宋时烈为执国命,而又进中兴之说,隐然以先朝为昏乱,实逞其私憾也。上待以儒贤,穆有若以定策功自居者,其党拟于四皓,推为盟主,称曰山林宿德。穆专事报复,虽老昏临事多错谬,而至于攻时烈,挺身先当,机关巧密。有郑东岳者,以婢进穆,东岳邻居进士洪寿一语人曰:“许穆覆受赐毛裘,乃于国葬前,与倡女同寝,是岂学者乎?”台官闻而捕之,寿一走免。穆荒于色感疾,为其党宇鼎等处置,舁疾诣台,增剧几死,人皆嗤之。穆有从兄曰厚,孝宗朝亦拜南台,不由科第而登仕者,俗称南行,厚以南行为台官,故云南台。颇有操行。尝以穆礼论为非,贻书责之。厚死后,其子藏其书,穆索之而不出,穆怒叱曰:“汝藏此,欲于后日陷我耶?”穆始以数行短疏,阴图功利,十馀年后,竟以此售奸,眩乱天听,流毒搢绅。李台瑞者以大北之子,不齿于人,粗解文墨,而最工于暗里陷人之文。天汉、穆疏章,多台瑞代藁,而为穆效其文体,使人不能辨,穆特爱之,至比于李奎报、郑士龙,盖其阴邪相合也。

○咸镜道安边,黄雾四塞。

4月14日

○壬寅,下霜。

○正言柳命贤以许穆疏救李台瑞,谓有妄言之失,引避,退待。献纳金奂、正言睦昌明等处置言,弃瑕收才,是或一道,而纠劾之论,亦有所执,请出仕,从之。南人始夤缘桢、柟得志,挺昌居中,实为功首,众南趋附,滚合为一。及奸宫人事露,积、大运等,不得已请如律。台官李宇鼎往金德远家,密议按法之启,相对构草。宇鼎等知上必不听,姑为文具塞责。挺昌度台谏似有论,欲止之,寻宇鼎,随至德远家,探问宇鼎。宇鼎、德远匿其草,诈言无论启意。挺昌信之,明日启出,挺昌桀骜,愤其背大恩,且欺己也,见宇鼎众辱之。自桢等被罪,大运等虑与鑴等同事而终败,大运倡言尹鑴为乐祸之人。鑴等又言先朝时通淸显者,虽其同色,皆可防塞云。积、大运、徽、梓等一队,恐鑴等太盛,为其所倾轧,遂稍稍分党,各立门户。于是,有淸南、浊南之标榜。台瑞为穆、鑴、挺昌心腹;命贤为大运等爪牙。命贤之驳台瑞,挺昌等之嗾朴瀗,斥徽、梓、德远,以此也。

○江原道淮阳等邑,黄雾昏霾,不辨咫尺。铁原、狼川、金化,三月下雨雪,狂风大作,旱甚伤麦。忠淸道亦旱。

4月15日

○癸卯,全罗道茂朱德裕山,雪积四五寸。

○诸道皆旱,咸镜道则土坚如石,无起耕之势。

○京中四方昏蒙。

○上遣中使,视车制于训链都监。

4月16日

○甲辰,再遣官祈雨。

○领敦宁金佑明上疏,以病乞免。佑明为内外谗毁,忧愤不堪,乃称病笃,语及先朝,辞甚悲苦,而上不遣医视之,只例批不许。

○御昼讲,讲《论语》《崇德辨惑章》。知事金万基曰:“凡人之情,于其所爱者,虽有过误而蔽不能知,于其所恶者,虽无罪而亦不能察,至有抱冤之人,人君之好恶尤大。苟能爱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察人之有罪无罪而辨之,则自不至于惑也。若蔽于爱恶,则虽学者,不能成其功,况人君乎?崇德、辨惑两言,圣人工夫最切处,人君尤宜省也。”上曰:“唯。”万基之言,讽谕深切,副提学洪宇远等,甚厌恶之。宇远以捧成虎锡疏,请推考承旨,仍言:“宋时烈死有馀罪,而特用宽典,置之德源,今犹自以为是。一边公卿、重臣及台阁之臣,庇护时烈,退处不仕,污秽朝廷,有若为时烈立节,自古岂有如此时乎?宜以严旨责之,不可下温批也。”宇远老衰,常时言语,仅能出口,至是,辞气暴勃,声震一筵。

○幼学朴瀗上疏曰:

殿下嗣服以来,招延耆德,简拔遗逸,可谓盛矣。惟是旧日患得之辈,混进于淸明之朝,辱朝廷,羞当世,吏曹判书金徽、都承旨沈梓是也。徽以李端夏为不事党论;申命圭为无可罪之事,至于迁陵大论,以改封筑为言,蝇营风附,百般迎合。顷日台臣驳正李正英贪污,徽乃敢肆然以人皆可任铨等语,复攻殿下。梓任岭伯时,谄事时烈门人罗世凤,世凤本岭外贱人,而缔交如兄弟,接膝握手,有若老娼之悦人,岭南之人号曰雌世凤。《传》曰:“观其眸子,人焉廋哉?”殿下试观徽与梓之容貌,可知其不端不正。而况初入仕,尤宜愼重?徽乃于大政隔日之政,先差大臣之弟,媚悦其心,次及自己亲昵之徒,以济其私。除职承传,全不奉行,废锢遗逸,亦不举论,人皆鄙之,目之曰盗政。判书及开大政,徽与沈梓欲结戚里之欢,以藉其权力,敢以未伸逆子申宗华者,首拟东班正职。宗华即兵曹判书金锡胄之从弟也。情态之可恶,何如也?前大司谏洪万容,身被衰绖,遂日聚客,酗酒大噱,肆为党论,人皆嗤点,号为使酒丧者。前持平金德远全不拘检,陷身娼贱,仍以坐废。及遭父丧,专废礼节,招呼朋比,日夜所讲究者,惟以党议为事,无朝夕馈奠之暇,人谓之偏论丧者。万容、德远,固不足责人道,其为万容、德远之客者,不亦羞乎?

上答曰:“观此疏本,诬陷朝臣,不遗馀力,予不忍正视。此疏还出给。”时,挺昌等欲逐徽,而以穆、鑴秉铨专政,李台瑞怨徽不许己,相议构疏。瀗之妇叔李熙采者,桢、柟与挺昌之心腹也。遂嗾瀗投疏,挺昌以桢、㮒之启,恨德远并及之,而又以洪万容常时好飮,与德远并举也。德远虽在服中,干预党论,家为众南大都会,逐日聚客,车马填门。新进台谏未熟于草启者,以德远习于构启,皆就议之。

○尹鑴忿其所陈车事之不先施,疏斥庙堂,乞退归。上答曰:“顷日兵车造成事,只虑物力之不逮矣,即令中官,详细看审。见其图形,则可以足用于缓急,亦足为御敌之长技。如此则何惜物力之多弊?即令分付于两局及关西,料理造成,以为阴雨之备,安意勿辞。”鑴疏入,上令宦侍率画员,往见车制,图形以入,始下批,盖宦者力赞之也。史臣曰:“昔东国三分之日,以高句丽蕞尔之国,能走隋、唐百万之师,至胜国姜邯赞,亦击破丹兵,此在将相之得人而已。以今日国势,任鑴狂愚,则若蜀王昭挥铁如意,自方诸葛亮耳,石晋之祸,不旋踵矣。” ○以李袤为司谏。袤祖山海为小人之魁;父庆全与尔瞻同事,后见尔瞻将败,变为中北。癸亥反正后,幸而免死。尝诣相臣李廷龟家言:“小人何异大监老奴?”人笑其谄。袤文翰传家,少称淸疏,而以其世累多落拓,为人邪毒,尝与赵䌹为阴谋,䌹外孙泄其语,盛传搢绅间,袤不得售而败去。至是复拜谏职,人甚畏之。

○先是,朝廷议奉神德王后位牌于咸兴、永兴两本宫,令观察使吕圣齐奉审本宫,度量位牌以上。礼曹请本曹堂上,赍奉常寺栗木,下往造成奉安,允之。

○黄海道殷栗县军器库失火烧烬,监守三人烂死。上教曰:“当此军器修补之日,事极惊骇。各别料理措备,烧死人施恤典。

○自卯时至酉时,四方昏蒙。

4月17日

○乙巳,许积往江都启言,乔桐均是保障之地,请与江都,一体试才,从之。

○御昼讲。讲官李夏镇引仁人之于弟,不宿怨,阴救桢、㮒,而误云《小学》说。金锡胄曰:“非《小学》,乃《孟子》。”吴挺纬言:“人君宜愼终守信。”夏镇因论燕昭王事曰:“即今所用人才贤矣。又能笃信尊待之,如燕昭之郭隗,则可得如乐毅之才。”挺纬、夏镇恐上心或变,以此说动之。锡胄请永柔德池筒勿给宫家,仍属管饷,俾作军饷,上曰:“此时不暇顾他,惟以抚恤军民为先,出给管饷。”先是,广州人金翊虎上疏,请北伐。李宇鼎白上,其疏尚未下批矣。上乃使宇鼎书批答曰:“尔疏语甚好。壬辰之恩、丙子之辱,岂不日夜感泣切齿哉?为其时势之不适,吁亦惜矣。”令勿出朝报。

4月19日

○丁未,左议政金寿恒上疏曰:

臣之欲一祗谢恩命久矣,不幸病苦,尚此缩伏。昨者窃闻,筵臣有所论斥大臣重臣,或不仕、或下鄕,污秽朝廷,有若立节为辞云。其所谓大臣之不仕者,必指臣而言,臣诚骇怖,不觉体栗。噫!臣非不欲仕,实是不敢仕也。始则罪名至重,物议方张,后则斥之以不宜带职,目之以偃蹇愤怒,以截其复进之路,则臣虽欲仕,何可得也?至于污秽朝廷,尤非臣心之所敢出也。不知言者何故,而先自生疑至于此也,自古人臣之不仕,或以才力之不逮,或以形迹之不安,或以时议之不容,如此者何限,而未闻有以污秽朝廷之名加之也。臣祖父文正公臣尚宪,曾在丁丑乱后,为群憾所谗构,至以不事污君为其罪案。今臣所遭,自是前后一辙,以臣祖父而犹不免此,则况于臣之不肖,尚何足怪乎?然此非言者之过也。向使圣明不复畀臣以相职,加臣以异数,则人言亦无自而至矣。职名乍递而旋授,恩眷愈往而愈隆,致令未伸之物情,益增怫郁,则人之攻臣斥臣,安得不如此也?臣之一身,固已付人口吻,任其𬺈龁,而圣上举措,因臣而失误,淸朝名器,因臣而玷辱,此实臣之罪也。

上答曰:“噫!孤以冲年忝位以来,天灾时变孔棘之馀,近日旱灾,可谓惨矣。太阳无光,雨意邈然,当此国家岌岌之时,卿何引咎,若是其太过乎?幸卿顾念国家之艰虞,宜勿固辞,从速行公,以副朝野之望。”

○都承旨沈梓以被斥朴瀗,上疏自明,且言宋时烈前后留京邸,一不往见。上答曰:“如此怪妄不正之说,何足挂齿?安心勿辞。”梓者,儒行之子,始谄附西人少辈,取名宦,后与福昌君桢结婚,为其腹心。癸丑迁陵时,梓为右承旨,先王特命梓,往审旧陵圹内,盖有由也。梓与郑维岳共审启奏,多非实。土性滋润处,指为有湿气,至言有蛇行鼠行之迹。人谓鼠迹犹可见,而蛇本无足,何以知其迹乎?盖梓等以土石有衅为奇货,维岳亦有憾于复土之臣也。及是,挟桢等,长银台,势重内外。至桢等事发,自以姻亲恐祸及,颇自疏外,为诸福、诸吴所嗛,故入于瀗疏。宋时烈来京,梓尝往来,而乃言一不往见,其欺诈如此。

○以李翊相为大司宪。翊相,故相廷龟之孙,兄弟群从七人,并以文雅显。翊相当风波之际,以不处台阁,无大触忤,故时辈独容而不废。是日,许穆独政,将拟都宪望,不知所为。吏言:“申晸、吕圣齐两人,曾已累拟,而皆在外任,启请后可拟。李翊相亦经本曹参议,在例当拟,而判书方在试所,虽未相通简,问于参议为当。”穆从吏言,即为简问于尹鑴。时,左尹缺,崔文湜在政院。以赫蹄书通于穆曰:“金鼎铉、权坽可拟兆府。”下吏归传鑴答简,而穆老昏置之袖中,不为拆见,以文湜小札错认为鑴简,以兆府误认为宪府,遂呼大宪望曰:“金鼎铉、权坽。”吏争之曰:“是望非曾通淸者,不可径拟。”穆乃问于承旨李东老,东老曰:“前规实然,宜用吏言。”穆遂止,改以睦来善、吕圣齐及翊相备拟。鑴闻穆始拟鼎铉等,罢政后,送其子,问故于穆,穆曰:“答简如此。”鑴以为:“下吏皆西人旧任使,疑西人中间要取渠答通,而改易,故令穆做错。”结缚简通书吏,诘问曰:“汝与何人相议改之乎?”将送捕盗厅鞫之,已而穆得鑴简于袖中,且吏辈以文湜抵书事告鑴,始释其吏。后赵嗣基为掌令,以执吏安德厚泄穆说,欲捕治拷掠,德厚走免。

○尹鑴疏言:“旱势此甚,民事危棘。愿遵先王故事,躬诣社稷若雩坛,缟素蠲洁,修省悔责,以尽精禋昭格之道。若徒以遣官将事,牲荐酒醴,为应天之道,臣知其无当也。”仍乞退免。上答曰:“噫!亢旱之惨,至此之极,太阳无光,四方昏塞。如是景象,无非寡昧之否德。桑林祷祀,不可少缓,依疏辞举行。宜勿固辞,须速行公。”翌日教曰:“近日亢旱,可谓惨矣。凄风日吹,两麦萎黄,此由寡昧凉德之致,其于元元何?亲行祈祷,不可少缓,令该曹趁即举行。”

4月20日

○戊申,御昼讲。知经筵金万基因文义,多所风喩,上不应问曰:“祈雨祭亲行时服色,何以为之?”权大运曰:“尹鑴疏则请以缟素行祭,而何可以白衣行之?当出外议陈。”上曰:“唯。”许穆曰:“圣上刚健不足。自古帝王以刚健或拨乱,或中兴。君德以刚健为贵,若委靡姑息,则无事可做。”穆等每以刚健中兴劝上,意在严刑峻法,以治异己也。

○政院言:“取考本院《日记》,庚寅七月,孝宗大王亲祭社稷,以黑团领袍、玉带、黑靴子行礼矣。”上令依此为之。

○政院请停亲祭,上不听。以礼曹启辞,命二十七日行祭于社稷。

○先是,洪宇远以尚方白丝织䌷,为有害俭德,陈达于筵中。领敦宁金佑明以此疏辨,佑明时兼尚方提调也。至是又上疏曰:

彼宇远一言二言,未忍忘臣,其意岂非以去臣一人为急先务,而亦揣圣明之必不以亲亲之仁,有所持难于惩励千万人之大法也。亟下斥黜之音,以谢人言,俾脱于罟擭,得以全而归见父母于九原之下。

上答曰:“向日筵臣敷陈之事,为予戒诲,节俭之辞,无一毫侵斥之意。何乃引嫌若是其过乎?安心勿辞。”时,上内衔佑明深恶之,宇远窥间隙,又以尚方事攻斥,故佑明之疏如是。

○下霜。

○幼学宋抡上疏,以益加恩礼于二三儒臣为言,上优批之。抡者,鄕曲窭人子。淸、浊南既分,台瑞辈嗾无赖子,数投匦,盛誉鑴等,指一种为浊流淫朋,而急欲代秉铨柄,尤显斥金徽也。

4月21日

○己酉,上下内弓房枪剑于训御两局,以备战车之用,盖信中官之言也。

○又遣重臣祈雨。

○礼曹言:“凡大祀则卒哭后用乐,昭载礼文,故曾于庚寅年祈雨亲祭时,因本曹启辞,大臣、六卿会议定夺矣。今此亲祭之举,专出于为生灵祈泽于天,则似当依庚寅例用乐,而事系重大,请议大臣处之。”上可之。左议政金寿恒、判中枢郑知和议曰:“丧三年不祭,惟祭天地社稷,为越绋而行事,不敢以卑而废尊也。此指未葬而言,而其礼之严如此,卒哭后用乐,似不可已。且有庚寅已行之例,无容别议。”右议政权大运亦以为,礼文所载既如此,先朝所行又如此,无容别议,而儒臣在朝,亦当共议处之。上令更议于儒臣。许穆、尹鑴皆以为当用,上命如议。朝廷方待穆等以儒臣而,礼判张善澂凡有仪曹事,未尝请共议,故大运乃请之。时,遣官祈雨则不用乐,而亲祭事重,故议用乐也。

○御昼讲。同知事张善澂因文义进曰:“人君能行德政,则如草上之风,不可杀无道,而就有道也。”李夏镇曰:“教之而不悛,则如舜之诛四凶,杀之亦可也,人君不可徒为仁弱而已。大禹下车泣辜,而涂山之会,防风后至则戮之,其骨专一车矣。”善澂曰:“德者,为治之本;刑者,辅治之具。人君当以德化为本,杀戮不可为也。”夏镇为人阴谲,少为内侍教官,有缔结宦寺之谤,宋时烈之窜,亦有力。久在经席,数以严刑法劝上,论议惨刻,隐然有尽歼士类之意,人甚畏之。家行乖戾,惑于后妻,使其子不得志,发病而死。史臣曰:“程子当哲宗朝,上奏言:‘上富春秋,宜选贤德,以备讲官,因使陈说道义,所以涵养气质,熏陶德性。’旨哉,言乎!近日一种进言于筵席者,皆劝上以刚健,欲上严刑峻法,其意所在,已灼然可知。而夏镇等以奸细之徒,久处经幄之地,未尝以道义之说,謦欬于前,而遇文义少近于刑杀人,则跳踉抵掌,如得奇货,增衍巧开,并进交和,罔恤其悖逆经旨,邪慝之状,有不忍正视。噫!柳枝偶折于方春,程子当槛而谏;琴声暗应于杀心,蔡邕临门而返,如使少有人心者,则杀之为言,何忍出于口,而况可陈于淸问之下乎?夏镇防风骨一车之说,尤极凶戾。善澂之言,虽反复切至,而未足以救之。人君虽有美意,小人之百计防遏如此,则其亦何自而长乎?噫!冲年少主,所与处者宦妾也。一分进德之望,惟在于暂时开筵,虽以仁义之说,罗列陈前,尚惧扩充之未易,况夏镇等为此残酷之言,诖误上听,肆然导之以杀戮,欲售其倾陷之计,回邪不测,一至此哉?此非讲官,乃国家之蟊贼也,其罪可胜言哉?”夏镇又讲《子张问士》章曰:“欲求闻于人者,皆非实也。名为学者,而或有内不善者。程、朱时,亦有如此贤者。”意斥宋时烈也。左议政金寿恒曰:“顷见尹鑴疏批,则令造兵车事也。臣意以为上批失言也。此事久为论难于筵中,大臣、大将、诸重臣,皆言不可用。虽欲行之,宜令更为会议,而只遣中使视之,便以为缓急之用,即命造成,然则大臣为轻,而中官重矣。不信大臣、诸宰之言,只信中使之言,则非独有伤国体,亦启日后之弊。虽良法美制,如此之后,不可为也。方今积弊已痼,可改者甚多。但国势有如病人,元气奄奄垂尽者然,只可扶护真元而已,不可下药。户布、号牌,臣亦常言可行,而此时人心,决不可为也。我躬不阅之时,他国之事不须忧。而蒙报切急,西北军政,城池、器械皆荡然,天旱民困。虽难一时尽改,亦不可如前抛弃。至于兵车,自前亦有可行之说,臣往来北京,见辇载之事,实欲行之。但我国地势难用,徒费物力,车不得用。而他兵器,亦以造车,不能暇及矣。然此则只以利害言也,论以事理,既与大臣、卿宰议定其不用,而只遣中使见之,而即令行之,此甚不可。”上曰:“初以为不可用矣。虑有朝夕之变,令两局及关西制造耳。”权愈曰:“殿下知其可用,圣算已定,则固无不可为之事,而既与大臣、诸宰议定以不用,而以中使之言,即为断定,故左相之言如此。初不若更为引见议定而为之矣。”夏镇出曰:“见上批答之意,则实不以中使之言归重,而及其书出之后,所见诚似如此,故有此陈达。此后则批答时,预知此意,而为之可矣。”寿恒曰:“愈之言则似可,而夏镇之言不佳。玉堂之官,咫尺论事,岂可如是苟且乎?臣未知夏镇别有何迳得闻,而既遣中使见之,即有施行之教,何以知非归重于中使,而乃以上意不然为言乎?近来则属于中官之事,将不得发言,言岂可如此也?”夏镇欲起出而还坐曰:“臣言不然,而大臣之言如是,惶恐。”寿恒曰:“如臣无状,不可待以相臣,而臣既斥其论事苟且之状,而乃敢出而强辨,有伤体面。请夏镇推考。”上从之。夏镇乃出。寿恒曰:“禁府常业等事,两司方争执,而处分何以如此?贵礼既服,按法宜矣。常业只言交通狎昵之迹,相奸之事不为吐实。禁府之请上裁,以其与内间问目辞缘,一样而然耶?狱体则决不可也。内间之问,异于王府之法,法少屈,则后弊无穷。虽小事,不当如是,况此事乎?桢、㮒等以王室至亲贷死,而常业则何可如是朦胧处之乎?闾巷不能尽知内间事,故或有为桢、㮒称冤之言,虽明白处置,讹言难保其无,不可不处之以法。”上曰:“欲依法处之,而慈殿以既许不杀,不欲杀之,故如是耳。”寿恒曰:“上虽如此,而外间物情,非但恨贵礼之未伏法,以常业之直请上裁,为非矣。”善澂与睦来善,并以禁府堂上引咎。寿恒请推考,上从之。寿恒曰:“臣见识乏少,又不知时议。而向来慈圣亲谕大臣、备局堂上,以常道言之,实为稀罕。以此陈达,则可矣,而臣则窃有所疑者。凡事当思其根本而言之。自上当初处置得宜,则岂有此规外之事乎?桢、㮒等元情后,顷刻之间,即为放释,而备忘辞旨,又多未当,故慈殿有此举矣。天下无不是底父母,即今群下之道,宜先陈圣上之失,并言慈圣之过,而无一人言。自上处置如此,只言慈圣之过,臣未知以上处置为是而然耶,抑言慈圣之过轻易,而言殿下之失则重难而然耳。其意则虽未之知,其言则有弊。义理不明,有伤伦纪,自上宜反躬自省也。前日批答中,有冲年诚意未孚之教,此教是矣。须常存此心,而自下所达,亦当如此。臣常有此怀,故陈之。”上不应。寿恒又曰:“桢、㮒等事,国家之不幸,岂有如是,而又岂有如此之变乎?古人云:‘宠而不骄者鲜。’防闲一弛,恩爱太过,则易有如此之事。《易》家人卦曰:‘正伦理,笃恩爱。’笃恩爱宜若先于正伦理,而先言伦理者,以恩爱过则伦理易以不正,必伦理先正而后,恩爱可保也。故圣人之言如此。后世帝王,或猜忌骨肉,至有无辜而戕杀者,此则何忍言?而然只笃恩爱而不正伦理,则亦有害焉。帝王家待亲族之道,亲爱而已、赐与而已,内外则不可不严。往事虽不可谏,今后宜体念也。”时,主少国疑,朝着大乱,而寿恒犹未去位,群情倚以为重,形迹不安,久不出,人多劝之。乃起视事,初入筵席,言事剀切,有大臣之风,然上颇厌之。

4月23日

○辛亥,御昼讲,讲《论语》《举直错枉章》。李夏镇曰:“今日用一直言者,错一不直言者,明日用一直言者,错一不直言者,又明日如是,则直者自进,不直者自退,朝廷岂不淸明乎?”权愈曰:“不必讲他章,只此一章足用矣。”金锡胄曰:“任贤去邪,皆属于知人。知人然后,能知枉直之所在。不能知人,则有以直为枉,以枉为直之弊。当今人物眇然,且有外忧,须察人才而用之。”时,上以西人为枉,南人为直,故夏镇进说于上,请日日错西人一人,举南人一人,愈又言不必讲他章也。西人馀存者,夏镇、愈等欲尽去之,以此为妙计,锡胄恶之,请以知人为先也。夏镇等于筵席,为此等言,张善澂、金万基及锡胄,时或辨之,上不省也。

○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大臣、诸宰定夺数件事。上遽谓金寿恒曰:“昨日卿有‘此后中官事不可言。’之言,何以为此言乎?以予幼主而侮之耶?”寿恒惶惧起拜曰:“他事则臣未知之,而尹鑴疏陈之事,大臣重臣皆以为难行,而及遣中官看审之后,即有施行之教,以此见之,大臣轻而中官重,故敢达愚妄之见矣。圣教如此,臣事君无状,不能见信于上,至承侮君之教,何敢一刻在职,请退俟罪名。”上不答。权大运再三陈待大臣不可如此,请以初教过当之意,更为下教,使之安心。金锡胄亦恳恳陈之,大运又申请不已,上乃稍解曰:“已往之事不必言。不须辞也。”我朝因丽旧制,待宦官甚严,无得干政。上即位,时年十四,未习国事,宦官典文书亲宠,外人多言,老阉乘时用事于中。郑维岳言之台谏,请鞫问,人皆畏惧不敢言。首相积尝入白事,事系机密,上令秘不宣。积指左右侍珰曰:“彼人辈则岂为漏泄,而乃翰注为之。”其谄事之如此。寿恒囚车制事进谏,夏镇本邪侫,出而曲为庇护,欲怂恿上意,纳媚中官,寿恒恶而斥之。昨日请推也,上允从如响,玉色温和,无不平之意。是日,寿恒趋入,左右侍珰,怒目忤视,张善澂觉而怪之。上初答问安一语之外,寿恒所言,一不酬酢,辞色如有不豫。奏语未毕,卒然责寿恒,赖大运、锡胄力救而得已。盖上初无怒意,入内听其诉,而有此教也。自后宦官益无所惮。史臣曰:“昔袁盎言于文帝曰:”丞相骄主、后朝。“帝益庄而已,未闻面加诮让也。金寿恒以三朝旧臣,处辅导之地,志在匡救,言不忌讳,非惟不纳,从而谴责,其为君德之累大矣,可胜叹哉?”

4月24日

○壬子,左议政金寿恒以昨日筵教,上疏自劾,上答曰:“予以冲年,识见浅薄,全昧敬大臣之道,猝然发语,以致卿不安,予实䩄然。卿勿介怀,务陈匡救之策,以补不逮。”

○忠淸道靑山步兵文尚男家出火,其女十四岁儿,救其母,投入火中,抱母同死。观察使孟胄瑞启闻,旌表。

4月25日

○癸丑,上以旱灾,将亲祷社稷,大臣诸臣,恐上致伤,请摄行,不听。至是,因慈殿以上候未宁下教,遂停之,遣大臣行祭。

○大司宪吴始寿上疏以臣强之语,闻于尹階,而階到今牢讳为言。黄海观察使尹階又上疏辨之,上两解之。

○以李沃为献纳,南天泽为掌令。天泽,天汉之弟也。特陞尹鑴为右尹。鑴父孝全,光海时录伪勋,官大司宪,为大北论。鑴少孤,丙丁乱后,寓居湖西,与宋时烈、宋浚吉、权𫍰、李惟泰、尹宣举等从游,推尊李珥、成浑。时烈等爱其才学,忘年为交,宣举尤重之,许以经济之才。其后闵鼎重荐于孝宗朝,至请亲临见之。时烈等引为持平,自称布衣,终不出。于是名声尤大振,远近皆称尹布衣,愿识其面,独李一相兄弟,与同闬,知其不善,常言此人出世,必误事。李端相尝于禁中,责鼎重曰:“闻君以希仲或拟伯夷,或比诸葛亮,是何言也?”希仲,鑴字也。鑴居鄕多行不义,又欲夺人冢墓,诈改其世系为讼。金佐明以畿伯,决其讼,亦言其不正。己亥初,鑴首为三年之议,庚子,许穆上疏后,鑴抵书李惟泰,又劝元斗杓札论,而其议竟不行。人以善道疏论礼处,与鑴相似,疑鑴鼓煽。鑴曰:“吾尝一见善道于舟中,何以教其疏?”每曰:“思诚𫍰字也。之做错、善道之凶悖,何与于我乎?”然自是,人皆疑其有祸心,举世哗然。时烈以鑴为内阴外阳之人,遂绝之,诸与鑴相亲者,无论亲疏,并皆相绝,虽三尺童子,亦以为凶汉,一有遇其门者,人皆疵毁之。于是鑴大困于世,惟尹宣举、李𣞗、吴挺昌等若干人甚爱重之。鑴久废贫甚,或累日绝食。尝求拜一县而不得,每言曰:“吾今虽困,后必大显。”其妻与麟坪夫人为近族,乃与诸福相结,昏夜往来,屡见拘于夜禁,其谋计甚秘。上即位,将大用南北党,宰相名官,晨夜奔走其门如市。西人之急于荣利者,亦或相过。鑴见斥十五年,为诸福谋主,数年而竟得志,故迟回不即出,而一时许穆、李元祯以下,皆受其指挥。鑴前在孝庙朝,至有亲临之议而不出,至是,一遣史官即出,犹自惭于无义,托名北伐,人无信之者。鑴既出,盛誉善道曰:“非我辈也。”金澄问曰:“君言何与前日异?”鑴惭无以应。性贪恣,入铨曹仅月馀,已润屋,欲增治居室,其妻曰:“前亦经过久矣。何必亟改?”鑴曰:“夫人不识耳。吾家来客,岂如前日客耶?”鑴眸子多阴翳气,相者曰:“蟒眼。”又有与尹尚宫交结之谤,谓之内外尹,而时辈并与穆称儒贤。鑴初名鍞,后改今名。《周礼》十辉,一曰祲,二曰鑴。鑴,日旁气刺日也。人谓其名不祥,猖狂恣睢,肆其气焰,专事报复,人视之如鸱枭。家近御营军营,率其诸子,往习技艺,以延纳武夫,戎弁日常填门。时当主少国疑,鑴踪迹诡秘,内结王孙,外交骁健,人情无不危惧。又自郑震宪之变,请添都监炮手,入卫阙内,听者益窃疑之。桢、㮒事发后,与许穆等入救,以慈圣亲谕,言于上曰:“管束慈圣动静,愼无如此举措。”其言之无伦如此。鑴之此言,假注书备书于《日记》中。承旨李夏镇见之,令去管束二字,改以照管。谨按史臣论鑴,当论礼之初,未必有构祸之意,亦不过好胜强辨,而时论斥之太甚,长者绝之太遽。鑴见摈弃,无所归宿,遂至怀愤猖獗,凭附曲迳,竟肆其毒。向之斥绝者,诚有先见之明,而唐执政以王叔文之党,十年不调,怜才欲用,亦自美意也。虽有愆累,岁月既久,荡涤瑕垢,开其自新之路。如穆、寿弘,虽难轻议,如鑴、宇远等,则縻以散秩,处之郡邑,庶不蓄愤酿祸,虽其得志,亦不必逞憾快志,至于如此也。古之君子待小人,常失之厚;今之君子待小人,可谓失之太薄云。此论,大体则似矣,而君子小人,比犹薰莸、冰炭,不可同器。若鑴之赋性阴凶,意欲无厌,岂以一散官一小邑,悦其心而弭其祸乎?况贰宗卑主之说,其意至险,今日之祸,即当日之言也,斥之安得不严乎?《易》曰:“待小人不恶而严。”君子亦何尝不严于小人乎?是必有其道矣。

○以李聃命为注书。聃命者,元祯之子。元祯在星州,为人粗险多权。数居官贪纵,一为东莱府使,家遂致富。自负才辩,望重用,而为时论不与,蓄愤日久。以聃命拔榜之故,父子仇嫉西人益甚,内与诸福连结,外嗾岭儒投疏,中而指挥积以下,岭南称为变局提调。积首拟刑判望,未及除而其母死,人以为元祯若不遭丧,则士林之祸,必不止于此也。其母方病剧时,往宿积家,汲汲如狂,自以首功,方欲专国政用事,而遽以忧去,甚郁郁不堪居鄕。威行一道,远近疏章,多其指嗾。聃命便慧利口,助父为谋计,人比之郑礥。初为假注书,物议不许,已而乘势为真。

○平安道顺安等邑土雨,慈山等邑三月下雪。忠淸道黄涧县下雪,山头尽白。

○夜,流星入南斗。

4月26日

○甲寅,醴泉郡守李圣时上疏曰:

上有畴咨之圣,下无吁咈之臣,然心诚求之,人不远矣。

又曰:

君子阳,小人阴;男子阳,妇人阴。阳长阴消者,升其国于昌明;阴盛阳衰者,降其国于晻昧。

圣时不母其母,得罪人伦久废,为鑴、穆等收用,受指投章,所谓人不远者,指两人也;所谓妇人阴者,即指斥东朝。上优批答之。

○金浦幼学李万亨以灾异上疏,略曰:

三朝儒贤、一时士类,并为去国,天之示警,实由于此。伏愿法六事之责、体三宥之典,使放逐儒贤及诸臣等,一并放还,以答天谴。身居首相者,不思调停之道,反主挤陷之论;以儒为名者,首膺拔擢,并升天官之任,所当感激殊遇,以保合为务。而不此之为,惟以网打士林为事业。且谏长不可人人为之,而以蝇营狗苟之徒,擢置其任,混辱名器。儒之为行,出处当审,而或被负乘之诮而不知退;或造贵介之门而不惮烦。若此之辈,殿下真以为儒,虚己礼接,尊宠过隆,适足以去苗而养莠也。桢、㮒等,国人皆曰可杀,而洪宇远偃然投疏,专以慈圣为过举,诚可痛也。师儒之长,当选人望,而靑楼冶游之客,冒居国子之任,多士之羞,莫此之甚也。

承旨赵威明见其疏愤怒,招入使读之,万亨展读无碍,威明厉声叱之。威明托言违式而不捧。其言日造贵介,指尹鑴;靑楼冶游,指闵宗道也。前冬水原进士李震栻上疏,请斩南天汉、李宇鼎、睦昌明等三人头,以慰孝庙在天之灵,政院亦还出给。其疏拟唐代宗时,郇模献三十字,一字论一事,以格、破、扶、延四字为说。格,格君心也;破,破朋党也;扶,扶士类也;延,延国脉也。后登甲子科,入四馆,以韩配周仇视伯父之罪,倡议罚之,为其党怨嫉,坎坷而死。任实县监申启澄有操行之士也。博考古今礼书及先儒说,为服制图,适嫡字、正庶字,无不分析,概言期服之制,无害于宗统之承,以明宋时烈之冤,辨破善道、鑴、穆、寿弘等之说,甚为明白。且言穆从兄厚所见,与时烈相似,尝责穆以不是云。欲以是上疏言之,其兄畏祸,以母老止之,不果上。

4月27日

○乙卯,遣大臣,祈雨于宗庙、社稷、北郊。

○副提学洪宇远上疏曰:

伏见淸风府院君金佑明之疏,诋斥臣身,不遗馀力,臣窃骇然。国舅苟能痛改前非,益加谨愼,凡所进言于慈圣、圣上者,莫不一出于公正忠爱,则便为无过之人,臣又何歉于国舅哉?至于筵中,臣何尝片言,及于国舅,而国舅之盛怒如彼?是必人有欲害臣者,为恶言,以挑国舅,而听之不察,遽尔发怒,亦国舅之过也。且见左议政金寿恒之疏,大有不平之意。夫礼义由出之为贤,无罪被谴之为冤。时烈眩乱贬降,斁伦悖义,尚可谓之贤,谓之冤乎?公卿大夫,下及庶士,莫不咸怀憾恨之心,敛身以退。承宣、史官,传谕相续,而不肯出仕者有之;职名未递,径先下鄕者有之;因事罢官,挈家归田者有之。科举,士子之大欲,而偃然不赴,自以为高者有之。徒知有一时烈,而不知有君父,臣未知此何等人心、何等风俗也。臣言概指一世之人,非专为左相而发也。如使左相持身以正,徇国以忠,无一可疵之事,则臣虽险诐,乌得而攻之哉?

上优答之。时群小充满,朝着大乱,士大夫不欲苟容,多引去者。南人流言曰:“今上非先王之子欤?何不仕耶?”欲查出城中人士之下鄕者,罪之。翰林赵持谦曰:“副学疏中,礼义由出之言,一何似臧仓语?”承旨宇鼎、威明闻之,侧目。

○初,淸州人池若海,以其同宗凤翼为后,后得族谱,若海与凤翼为族兄弟。时若海已死,凤翼牵制于养母柳,不得呈罢。临死,遗命其子,其子应九问于尹宣举、宋时烈、宋浚吉,皆曰:“礼当罢继归宗。”遂请柳氏,呈礼曹罢之,而柳氏复取凤翼子应三为后。同邑儒生赵益宽、权大夏、李寅馨等大夏乃大运族。倡言:“应九罢其父生前所定之父子于父死之后,而应三代父为子,应三曾亦出继同宗,追觉其兄弟行而罢。继以致生养父丧,俱未服三年,并谓之无父。”削其父子三人于儒籍,与池有隙故也。怀德人宋国士等通文太学,削益宽等。时烈以院长,谓院儒曰:“应九兄弟,虽不可轻议,凤翼临死改过,当还书院籍。”儒生多益宽党,不从。应九等呈讼于观察使南二星,二星令沃川郡守尹衡圣查问。益宽等语侵二星,二星怒而刑推,应三亦以不服父丧受刑。时烈闻之,谓院儒李玄舆曰:“三人受刑,极为惊骇。”玄舆言卞扬云:“此事出于两宋指挥。”时烈责扬,使不得往来,时烈实不知也。至是,台谏攻时烈以颐指道臣,酷刑诸儒为言。益宽子洪锡,与权、李子乘时击铮,构捏两宋,罔有纪极。刑曹张皇回启,请令本道查启,欲以此加两宋及二星罪,延及国士诸人。观察使孟胄瑞查问彼此数十人,益宽等挟势凌侮,语多悖慢,而通嘱刑推一款,终未归一。胄瑞启言:“池凤翼之于若海,以兄弟为父子,则伦常之乖舛,莫此为甚。罢继归宗,谁曰不可,而但应九诿以若海妻有养育之恩,徘徊顾恋,不即还本土,设有曲折,皆苟而已。赵益宽等于应九之事,直谓之以子废父,凤翼罢继,非但法有可据,呈礼曹启下,则不可深斥至此。父子伦序之乖舛者,其将因循不改,使其昭穆永世错谬乎?此士论之所以携贰激成者也。洪锡等虽曰为父讼冤,诬陷前监司南二星,无所不至,请嘱刑推之说,再三推问,终未能指的言根,无非亿逆勒加之言。监司体面有别,官通训以下,亦令自裁,则益宽等之触怒受刑,何与于他人乎?且洪锡等以部民,直为请罪监司,监司之职革罢则已,否则岂非大可寒心乎?”时辈以闵愼事及池家事,为攻宋时烈误礼之端。既以闵事先发,又欲以池事加罪,机阱甚大,胄瑞具以实启闻,时辈大恶之。

○全罗道茂朱、全州等地,下雪陨霜。

○江原道春川、狼川等邑昼晦,日色如血,四方昏蒙,数十里不辨人物。三陟下雪,谷物枯死。岭东各邑自三月点雨不下,严霜连降,两麦尽枯,水田龟坼。

4月28日

○丙辰,大司宪李翊相欲驳递大司谏南天汉;又欲以大宪误拟事,请推许穆;以不孝削醴泉郡守李圣时仕版,掌令姜硕耇不从,各自引避。执义金等处置,出硕耇,遽翊相。翊相因此被穆党劾罢后,黜补江陵。

○右尹尹鑴上疏,言设科妨农之弊。又请不卜日亲行祈雨祭,上答以当令大臣议处。

○引见领议政许积,以积自江都归也。积曰:“在前泥泞之地,今皆为坚固之土,处处舟皆可泊。贼若以我人为导,由京江顺流而下,则诚难御矣。摩尼山下数十里地沮洳,人不可行,只潮满时贼船可泊,虽用若干兵,可御之。以此见之,东北难守,而西北易备。宜治东北水边,处处筑小城,入守军则当役僧军,粮则二万石足矣。鼎足山城为无用之城,而其时犹费米三万石,至今人称三万石,城若用此物力而筑之,江都可守也。且通津文殊山,压临江都。丙子年贼入文殊山,装船曳来,我人不之觉,以至于败。若筑小城于文殊而据守,贼之去来,可以吹角麾旗而通之。德浦亦有可城处,虽小而险。当冬月甲津流澌之时,德浦则可以容舡,若有城于此,则临急先入此城,整船以涉,可免仓卒之患矣。紫燕地势,潮退则数十里为沮洳之地,虽潮满之时,四面有草。草者,海中有沙土高积处也。舟行触此,则辄败没。泊舟之处,只有太平岩一项,形势甚好,而白云大山在岛中,山麓屈曲四匝,平野可耕之地甚窄,不合设大镇。且其牧马不多,以无水草之美,马皆羸瘠。若移马于他岛,募民入耕,为摠戎使入守之地可矣。乔桐地甚小,营后有山突兀,有古城。登城可俯见一境,平野亦多,民居好矣。四面虽无沮洳,而水阔草多,外贼难犯,形势愈于江都。但地狭小,不可容宗社百官,势必以江都为归,而紫燕、乔桐为辅车耳。”上出示尹鑴疏于积,积曰:“初试定日急遽,远方之人未及录名而还去,则其怨必深,亦非均一之道矣。”上令明日会议处之。翌日,备局引见时,上命招鑴入侍。上又出示鑴疏,积曰:“科举若停,则失人心莫此若也。”鑴曰:“失人心之说,非臣所知。”应教李夏镇,吏曹判书金徽、护军尹深、兵曹参判申汝哲,皆请退行,上从鑴言停之。谨按大臣归自保障之地,备陈守御之策,而无一酬应,岂以其言不足用欤?如是则初不如不遣之为愈,其欲先事为阴雨之计者,不亦难乎?积之出也,同列因车事,重被谴责,大伤体貌。事虽已过,宜有所从容纳规,而只陈造车之事,无半辞及此。迎合类是,可胜叹哉?积、大运等,请停亲祭,上从之。

○咸镜道咸兴、定平,霜降如雪,又有旱灾。

○庆尚道旱,丰基、密阳等诸邑下雪,又严霜,潴水成冰,桑叶尽死,麦粟有同沾盐。

○上命江华、乔桐试才。武士十八人,直赴殿试,其次或加资,或边将除授,其次给弓、矢、马、米、布,有差。

4月29日

○丁巳,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右尹尹鑴亦命招入侍。议事毕,上曰:“闵维重在外久不来,未安矣。下有旨,令速上来。”许积不悦,顾谓注书曰:“方带备局堂上,每于坐起座目,以在外悬录,故上教如是。宜以此为有旨。”其忌克如此。上曰:“右尹已为出入经席,欲使参于筹司之任如何?”积与权大运皆曰:“好矣。宜以特命启下。”

4月30日

○戊午,又遣重臣祈雨。

○以闵熙为大司宪,朴世堂为执义,李德周为持平,赵远期为黄海道观察使,后以积等言仍任。前任春川府使金为同副承旨。为人卑诈反复,初言时辈阴邪不正之态,铨官用为司谏。首攻铨曹,反与挺昌等合,攘臂参启,又攻李尚真。其后人问何以前后不同,羞赧垂头曰:“大论无如何。”云。上以为功,擢拜之。

五月

5月1日

○朔己未,右尹尹鑴以李万亨疏中,造贵介门之语自明,上以阴险不正之说,未满一哂为批。鑴始移家就诸福宫侧,与桢等昏夜往来,屡见拘于夜禁。人以鑴犯夜,比之寒羹。即韩明浍。及是,与柟逐日潜会密谋,窃语所亲曰:“受恩既深,不可背之。”云,而以上未知肆为欺罔也。史臣曰:“文元公李彦迪僦居京中,邻有王子君,慕其名来见,彦迪即日移之他洞,国有防禁故也。今鑴日与无识公子相从,身厕王臣,迹潜私门。昔张说入歧王之家,姚崇谓心腹之疾,岂非可畏之甚哉?” ○许穆扫坟呈辞,上命给马及奠床。李同揆、洪有阜、赵䃏、金徽、柳命贤、金德远等家子弟,会中学通文,欲为穆陈疏请留,有儒生闵沇不从,不果发。

○知中枢柳赫然在平山,乞免训链大将,上令调理上来。赫然稍有才气,而轻佻骄妄。少为故将李浣所引进,后与浣不善。将重兵累年,大失武士心,军卒亦多怨之,追思浣不已。赫然与诸福连姻,昏夜从后门阴相往来。桢、㮒之窜,送之江上归家,终日闭户涕泣,人甚怪之。左相金寿恒、兵判金锡胄密议欲去兵权,以与领相许积相交结,故难之。赫然觉之,亦不自安,而出外求递。御营大将申汝哲,故相景禛之孙。先王以勋戚宿将皆死,国无信臣,择于外戚中,命汝哲具文治,赴武举,投笔不数年,并为大将。汝哲家本将种,为人精紧,武士皆亲附。福善君欲为笼络,再就见之,汝哲曰:“自家公子之称。乃王孙,身是将兵之官。王孙见将兵之官,彼此俱不当也。”柟恶其不附己,风令释兵,南人为柟谋者,将欲劾去。时,朝廷将相皆与柟等连结,柟等所惮者,惟二三旧大臣及汝哲耳。寿恒谕汝哲固守不动,汝哲犹恐惧,请解兵权于积。已而,桢、㮒被罪,汝哲得不递,人心倚以为重。

○平安道四月以后,连下霜雪。

=5月2日

○庚申,左副承旨李宇鼎、右副承旨赵威明、同副承旨金,请对留许穆,上不许。再请,上乃命以勿为下往之意,自政院敦谕,三人喜而起。往谕穆,穆不行。时,大司宪李翊相发论之后,上不即罪翊相,穆党劝穆以去要君,实无行意。上不知其意而许之,穆狼狈。宇鼎等固请得允,而后乃退。左承旨李东老、右承旨李夏未尝与议,而宇鼎等诈以院中佥议白上。是日上曰:“见备局座目则开坐矣。事有禀定者,则使之入侍,如无可言之事,则勿为入侍事谕之。”宇鼎素朦胧,未及闻上教,左右瞠视者久之,侍阉言之乃退。故事,宦者俯伏左右,非有上命,不敢出声,而今乃任自传语,闻者寒心。宇鼎又言右尹尹鑴请对,上引见,鑴曰:“遇旱疏决,乃国家故事。今因旱灾,先下罪己之教,京外刑狱之久滞者,即令疏决,则此为应天之道,而且令中外问民疾苦,则亦为弭灾之助。即令大臣议行何如?”上曰:“卿言是矣。令为疏决。”鑴曰:“问民疾苦,乃是伸冤枉、表节义、礼耆老、赈贫穷之事也。”上曰:“御门楼事,问大臣矣。”鑴曰:“此虽美事,举措为重,故臣不敢更请,而若自上决行,则亦好矣。亲祷事,为敬天勤民之事,上穹高远,亦难知其感通得雨,而其在至诚为民之道,宜可行矣。”上曰:“令礼曹不卜日举行。”鑴曰:“古云圭璧既卒,自昔有祭神,祈雨之事。此亦不可已,而然若不修德而徒事祭祀而已,则不可。今若先下罪己之教,又行臣所陈问民疾苦之事,而后亲祭方为应天之道矣。”上曰:“议大臣为之。”鑴曰:“疏决之举,罪有罪、释无辜,不可不问罪之有无,并行疏决。如咀咒暗昧等事,难明之狱,罪疑惟轻之类,放释为当。”上曰:“唯。”鑴曰:“罢职中人,亦有称冤者。张应一以年老之人,虽有顚妄之举,素著淸直之名。今虽衰老,而可用之人也。向日迁陵时,人多顾护被罪人,指宋时烈故应一发愤上疏,语有触犯,先王罪之,而其心则无可罪矣。”上曰:“正月疏决,依壬子年例,今亦依此为之。”鑴曰:“前史有三月雪而无四月雪,甚可畏也。以臣之思,政令间岂有召灾之事,而乃如此?此乃北方之气,前头似将有北人之忧,故朔气先见,宜可念也。”谨按人君警惧,只在于天灾,于此忽焉,无可几矣。此《洪范》之五咎征,垂戒于百王;而金陵之三不足,流毒于当时者也。今鑴不以修省之道陈戒于上,而反谓政令无阙,噫!当时政令,果皆无可言者欤?人君忽灾之意,斯言有以启之,面谀之态,可胜痛哉?鑴又曰:“御楼一事,上有意则问于大臣而行之,不尔则只令行其事,如御楼也。疏决有罪无罪,皆得举论,则非王者赏善罚恶之典,得罪国家之人,不可赦也。向日礼论,朝廷罪异论者,承旨沈光洙以当行三年之说,废锢而死。此乃学行之人,而先王礼遇之臣似当褒赠。士人李𣞗亦以礼论见废,宜一体褒赠,议于大臣,何如?”上曰:“唯。”鑴曰:“故参议尹善道之子仁美,以其父论礼之故,登第十年,终不齿仕版而死。此客此客云者,士夫朋侪间亲之之语,鑴敢以此等语脉,达于上前,其亵慢如此。人才也。生既冤枉,死可无慰乎?亦议大臣,追赠何如?”上从之。光洙,判书詻之子,诸吴之舅也,性行颇僻。詻年八十馀,光洙自谓隐逸,处于郊外,温凊多旷,人多讥之。𣞗素无行,诟叔母受刑,徒配而死,与鑴为死友。鑴以其故人,托以礼论而请赠也。尹仁美登科,分隶成均馆,馆官以其凶人之子,不付职,鑴尝吃吃称冤,故至上前,亦谓之此客也。鑴言暗昧难明之狱,隐然指桢、㮒也。又请亲祷,而恐未必雨,则先为上穹高远之言。意在桢、㮒请行疏决,恐或其所恶者并论,则先为得罪人不可赦之言。且虑上以灾异,或疑于政令,则以为朔气先见,其谲诈如此。

○开宁生员薛居一上疏,请告庙,有曰:

大行大妃之服,既以嫡妇归正,则孝宗大王之服,独不得为嫡子服乎?尚无祗告宗庙,颁示八方之举,是大妃服虽正,而大王之服尚未正也。妇为嫡妇,而子不免为庶子,则人情天理,宁有是乎?

疏留中不下。

5月3日

○辛酉,又遣重臣祈雨。

○领议政许积、右议政权大运等请对。积曰:“侍从人父母年七十及侍从人年七十者,宜加资。”上可之。大运曰:“朝廷无耆老,即今许积为耆老,而恩数至矣。更无可加,此外司谏李袤,乃仁祖朝初年侍从臣,今年为七十六岁。此乃文学着名之臣,而以论礼见弃,在外十五六年,今始承召上来,此类为耆老。”积亦交口言,上命加资。

○上教曰:“民之抱冤,非其伸诉,无由得闻。虽非城外,今番举动还宫时,捧上言。”用许积言也。时上将祈雨于社稷。

5月6日

○甲子,上行祈雨祭于社稷坛。

○自午雨,至夕大雨。

○左议政金寿恒上疏曰:

向闻副提学洪宇远谓臣污秽朝廷而不仕,指斥于榻前。臣虽畏约,亦不敢默默受罪,略暴情实于自列之章。及见宇远之疏,操切震薄,更加一节。彼既以经幄之长为任,臣安得晏然?方今圣明御极,治化维新,如臣持身不正、事国不忠者,尚据鼎席,坐妨贤路,必须亟黜臣身,俾不滓秽于其间,然后群情始快,朝着淸净。况此岂独宇远一人之见哉?方生之论,必将不去臣则不已,及今臣罪未甚著,众怒未甚激,而许其辞退,则圣上保全之意,庶几有终,而国事亦不至于大谬矣。

上优批不许。

○以崔文湜为黄海道观察使。文湜曾党于柳硕、李烓,见弃士类。与李端夏同鄕,倾心交结,端夏极力引进,复通淸路,往来如亲戚。至是,端夏之子𧀯见文湜之子,以旧意妄言时事,文湜子传播其语。台谏等欲捕𧀯而罪之,𧀯走免。

○副提学洪宇远等为《弘文录》,取金璁、赵昌期、李沃、吴挺昌、柳命贤、赵嗣基、姜汝㦿、朴纯、朴信圭、兪夏益、金奂、金德远、权瑎、李寿庆、闵黯、尹致绩、李沆、睦昌明、赵宗著、沈寿亮等二十人。

5月9日

○丁卯,以宫人有患痘者,上移御于养志堂,将待修理,移御于庆德宫,仍命招大臣,许积、金寿恒入侍。尹鑴亦请对同入。鑴曰:“今年乃式年户籍之年。五家统乃祖宗朝旧法,而只令作统无纲纪。今以五家统为本,而且以《周官》比闾、管仲内政,作为条目,行之何如?”上可之。鑴曰:“自前僧徒不入于户籍,而今则宜令其本鄕入籍,略有统辖。”上曰:“似好,依为之。”鑴曰:“向臣所陈疏决,上教依壬子例为之。而臣闻壬子则用旷荡之典,有若大赦。赦者,君子之不幸,小人之幸。臣意则明白已定之罪,则置之,只论难明之狱可矣。”上曰:“轻者释之,疑者论之。大臣已知此意。明白已定之罪,指宋时烈等,难明指桢、㮒,罢散罪轻指张应一”鑴曰:“李袤既以年老加资,金寿弘有淸名直节,而年多于袤,请一体加资。”上从之。鑴曰:“桑林一举,感回天意。而至于籴谷荡涤、儿弱、白骨收布减除,殿下当别为留意,断然行之,此外无可慰民之事。”儿弱乃襁褓中物也;白骨乃死亡而征于邻族也。上曰:“征布事,当议于大臣。籴谷事,予意亦以为难。”鑴又欲言,承旨李宇鼎以上方欲移御,不宜多言,附耳语,鑴乃起出。

○前开城留守李后山卒。后山严重有器局,屡典藩维,辄著治绩。先朝末以年垂大耋,命越例参耆社,至是卒,年七十九。

5月10日

○戊辰,药房言:“伏闻慈圣有患候。请令医女入诊议药。”慈殿不许。时,慈圣病患深重,而不言于上,上未详知也。上妹公主,出言于金佑明,积闻而启请之。

5月11日

○己巳,大丘人李廷柱上疏,略曰:

王者一身,上而体天,下而字民,中而正家,外而肃朝。而近者天灾物妖之示警,蔀屋穷阎之吁天,殆无中外远近之殊。殿下之体天字民,抑有所未尽其诚耶?至于宫闱不严,内外通漏,朝着混淆,贤不肖无别,殿下正家肃朝之方,果不异于古圣王齐治之道欤?大礼厘正之后,亟黜罪首,而同恶同罪,尚逭刑章,调停之论,又从而起,其亦不思之甚也。殿下即祚以来,首擢儒贤,以长法府,造朝逾年,命不重焕,使明经卫道之文、穷理尽性之学,随例混并于贤不肖杂糅之间。至于抱经世之才、任斯文之重者,言脱于口,众斥丛己,冰玉贞白之操、雪霜澟洌之气,足以立懦廉顽,而权贵之凌轶、凶邪之侮辱,又靡有纪极。贤路崎岖,浊滓横流,此何等气象也?三臣去留,国之兴丧系焉。群贤一散,朝着空虚,则不知殿下谁与为国?臣恐鬼蜮凶巧之徒,得以乘之,国随以亡矣。

上优答之。自慈圣临谕,奸人多阴窥间隙,谋间两宫。廷柱受嗾投疏,所谓宫闱不严、内外通漏云者,指斥东朝也。谓上不能正家,使外内通漏,若尚严威,任三臣则可以正之语,极凶惨,而上不省也。三臣,指穆、鑴、宇远也。

○以吴始复为吏曹佐郞。始复顽贪无识,行己鄙倍,而能善书。曾宰湖南,与于监司金澄寿宴,于诸守令中,首起下庭而舞,时论嗤之,见塞于铨郞望。又与兪夏益,干于金德远妓妾谪仙诅咒狱,并久废。及其党得志,复入为修撰,疏攻宋时烈。自穆、鑴等秉铨,铨郞朴泰尚、李濡等,皆退不仕。铨法,郞官必使郞官荐之。郞荐之规虽罢,曹中犹守故事。穆等请破格,欲以李寿庆、李沃等为之,大臣言:“宜以已经玉堂者为铨郞。”遂除始复。以弘文录圈点,移玉堂,今复还铨曹,称以铺陈债,求索于列邑,多聚木匹,日会其徒,盛设杯盘,下吏无不唾鄙。守令下直时,只有所谓堂参价,铺陈求请,自始复始焉。始复以与德远等至密,故挺昌虽是近族,大不和睦。柳晋三、朴信圭为正言,闵黯为掌令,特除右尹尹鑴为大司宪。传曰:“右参赞、吏曹参议,今日政差出。”以洪宇远为吏曹参议,又特陞吏曹参判许穆为右参赞。廷柱之疏,朝入未午,而鑴除都宪,穆陞四宰,宇远入铨曹,其效之速如此。穆等欲一徙官,必教无赖子,投匦述己功德,有若草野公论,上辄信而用之。沈梓为吏曹参判。尹鑴首拟,而梓以末拟为之。盖上重宪长不移,而鑴甚不平。宋奎濂为司谏,郑朴为同副承旨,左承旨李东老循次陞都承旨。台谏以望轻,启请递差,允之。

5月12日

○庚午,上移御庆德宫,两魂殿亦为移奉。

5月13日

○辛未,引见大臣备局诸宰。庆尚道观察使郑重徽辞朝,亦留待引见。时,丰德幼学陈绚上疏,请择能胡语、汉语者,间行深入,以觇贼奴虚实,又察吴将胜败。文武中择智谋异等者,为通信使,送于郑锦海岛,凭寄檄书于吴三桂,以约某月某日兴兵协力之期。又言黄海道别收米,即毛将时所捧,请罢之。又言馆军之弊,又言设万科。又言水操犒军时,主将所盗不赀。且今八道御史,劾奏贪官,而只罢本职。殿下如欲精军旅,则遣御史,以察赏格虚实;欲救吾民之憔悴,则更为重律,无所贷之。又言令八道,条陈民瘼。又以其父,丙子被掳,死于胡地,曾于许积为使臣时,请得从往见父所死之地,积谓怪物,而叱退之云。是日,积启曰:“陈绚之疏下矣。其中一事,不可更论,指遣通信使。而黄海道别收米,毛将时所捧云者,此不知之言也。毛将时,诸道皆有收米,而已罢之。黄海收米,与他道大同相似,此则不可除也。馆军雇役,顷日尹階亦启言之,而臣等以为,不可从矣。万科事,亦非合宜,而秋科规矩,用前所启下,则亦可谓万科也。犒军赏格偸食之说,未知指何道,而黄海道则元无犒军之事,他道则或自备、或只给绵布一二同,岂有些少物偸取者乎?此是虚语也。令八道监司条陈民瘼事,此非朝家所可分付也。御史未必尽信,亦多有误闻者。”上曰:“御史详闻,未可知也。”积曰:“金锡胄疏陈北汉城基址,待秋深叶落后,往见何如?”上可之。积曰:“李沃以春川事上疏。春川形胜,非但沃言之,金锡胄、柳赫然亦言之。虽小国,为都邑之地,故如此。春川乃故貊国所都。但峡民鲜少,无粜籴之路,粮饷不足,他日有事变,不可为驻跸之地。只以一将守之似好,而物力不赡,亦难经营。”金锡胄曰:“地形则奇矣。”上曰:“以地图见之好矣。”权大运曰:“粜籴难矣,而南汉则单山,故为贼所围,此地则不然耳。”金寿恒曰:“形势虽好,物力难及。”积又言:“柳赫然,既已周览平山城基、白川江西寺后及朴渊山上、坡州邑后诸处而来,而今日不为入侍。江都事,亦与左右相相议,待赫然之入而陈之矣。”上可之。积曰:“尹鑴所陈疏决,自上令依壬子年例为之。壬子年审理,勿论罪之轻重,一并荡涤,此非常行之典。臣等以为不可为也。”大运曰:“虽为审理,壬子例则不可用。且审理,不必释有罪者,而有罪者亦得释矣。”上不应。时,上虽令遵壬子旷荡之典,意实不及于干系议礼之人,而积、大运犹虑上心,或有少解宋时烈及伸救被罪者,得以少宽,缕缕为言,必欲防遏于始也。其意与鑴所言一套,寿恒久不言。积又请上曰:“以臣等前所云云者,下问于左相如何?”寿恒曰:“曾前有审理时,亦有疏决时。盖此事有异于他事,惟在自上裁处而已。而至如壬子年例太多之言,亦似可矣。”上曰:“以疏决为之,而壬子例则太多。疏决时,知悉为之。”江华留守郑榏亦入侍,请罢江都牧场,许民耕食。积曰:“臣之今行,民情皆然。而孝宗大王欲为战场之用,择济州良马种,放之镇江。留守徐元履,孝庙礼待之臣,而请出民田,孝宗盛怒曰:‘予所为者,谁敢为此言耶?’今见之有弊,而臣则其时赞成之人,不敢言罢。”寿恒曰:“孝宗重江都,而以战马之故,开场于此,非偶然也。当初多有章疏,而断然行之,到今不可罢。民田已多出给,今则少矣。”上曰:“牧场初为有意之地,今不可轻改。”尹深曰:“顷日尹鑴以僧徒入籍事定夺矣。前日令有田土僧入籍,而外方不为举行。僧徒如浮水之鱼,未知何为而有效。令大臣为事目何如?”积曰:“为僧之后,弃其父母,如浮云无定。若令寻其本鄕为籍,则不可为之事也。臣问于鑴,鑴曰:‘只以本某鄕、住某鄕成籍。’云。而僧之移来移去者多,虽为户籍,去而之他,则何以禁之?”寿恒曰:“使僧徒常住一处,则必以为闷,欲随其所往处而知之则难矣。既籍之后,任其去来而不问,则无实效矣。”积曰:“鑴欲为作队定将。”大运曰:“如此则必生大事。”积曰:“放火作贼,僧徒皆为之。又使习技艺,则大事出矣。”寿恒曰:“壬辰年有名僧,为义兵,而恶僧何可使习兵技也?”上曰:“无效而徒为虚事矣。”寿恒曰:“无实效之事,不若初不为之。”上曰:“已之。”李夏镇曰:“僧亦民也。不知名数,以无度牒故也。为户口,令其移往之官,凭考则可知也。”积曰:“逃避之僧,岂肯自告,漏籍之人,亦不捕告,谁捉无户口僧以告乎?”上谓重徽曰:“卿所任甚重,如有变通之事,启闻。”重徽曰:“目今民间无食。本道如有一半留库之谷,倾囷给之何如?”上问积,积以为可许,上遂从之。

○以朴泰尚为副修撰,李濡为修撰,李沆为持平,李汝发为右尹。汝发兵使义培之子,有器局威望。时人或疑赫然附桢、㮒,汝发窃语所亲曰:“赫然失士心,无能为也。”以赵䃏为江原道观察使。䃏族叔参议景禛,尝畜养䃏及妻侄李德周于家。景禛死而有所后子,䃏与德周俱被发徒跣,景禛家素富,故䃏等利其财而为此也。辛亥大饥,为星州牧使,监司送人视赈,䃏匿其菜色乌面者,以邑中官吏妻孥见之。且厚遇其人,令饰誉,饿死者甚多,而乃以善赈加资,其用心如此。至是历银台,出为按使。知制教李夏镇制其教书曰:“化濊貊之山河,俾知亲上死长之义。”见者笑曰:“山河其可化乎?”

○以权大运为文科殿试读券官,金寿恒为武科命官,用人之舛易如此。

5月14日

○壬申,康陵参奉都愼征上疏曰:

臣侧闻桢、㮒等以奸事抵罪,投畀南荒,有罪无罪,臣不敢知也。桢、㮒等以王室至亲,受先王眷爱之恩,朝暮昵侍,有同同气子姓,皇考亲亲之懿德,前代所罕。事在先朝,先朝不罪,圣考之心,殿下想必知之。慈圣贷死之教,亦岂不以此也?先朝之所不罪、慈圣之所宽贷,台臣日以一律论执,恐非三年无改之义也。国家自祖宗朝,于至亲骨肉,非有大不道,未尝轻施宪典,此殿下三百年家法也。昔楚王戊,薄太后之丧,私奸服舍,景帝不罪,只削一郡;梁王立,罪疑奸姑,元帝专赦不问。以汉法之深峻,尚不忍置法于至亲,况以我殿下仁爱惇叙之家法,忍为此汉帝之所不为乎?乞收桢、㮒等编配之命,以尽亲亲之恩。

政院不受。愼征客习于桢、㮒,尹鑴将疏救桢、㮒,以愼征前既以疏立功,为上所信,故令先试之也。

5月15日

○癸酉,大司宪尹鑴疏救桢、㮒曰:

臣于本府方张之论,有不欲含默随参,以负事君无隐之义者,盖亲亲之道,以恩掩义,实天理之当然,人情之所不能已者也。彼桢、㮒等不敬之行、无礼之罪,固甚骇惧,而王室骨肉之亲,非在大逆不道之科,则古之人有屈法伸恩之道。《周官》之议,汉法之不治,是也。汉人论梁王立之言曰:“礼:‘天子外屏。’不欲见外,故帝王不听中冓之言。”《春秋》:“为亲者讳。”污蔑宗室,披布宣扬于天下,非所以为公族隐讳,增朝廷之荣华,昭圣德之风化也。今日之事,实概于是,有足深长思者。况桢、㮒等事,慈圣既上念先王抚育之遗意;下体圣明亲亲之私恩,黜斥之外,初未有深究之教,此盛德事也,非我圣上之所当奉承者乎?今日台臣之请罪,意固在执法也,然直请置大法,阅月争执,上下相持,以戚我先王,伤圣上亲亲之心者,臣未知其可也。

上悦,答曰:“台臣以执法之官,为之论列可也,而累月争论,如是纷扰,予实未晓也。今观卿疏,实合予意。”于是,掌令闵黯、献纳李沃、正言朴信圭、持平兪夏益俱引避,而夏益则曰:“儒者全恩之论,乃三代议辟之意,而臣之据法之请,亦士师执之之义,各有所见,不必苟同。”并令勿辞。夏益素愚劣,畏敬桢、㮒等,乃引皋陶执瞽瞍而拟之。谨按,《汉书》曰:“楚王戊私奸服舍。”释者曰:“服而奸,忘哀。”姚察云:“服舍非必宫中。”盖汉法:“太子不下司马门,则劾不敬;列侯襜褕入宫庭,国除。”如有秽乱宫掖者,岂但削郡与卖爵者同罚乎?使戊奸宫人于宫中,只削其郡,此乃失刑之甚,何可为法哉?至于梁王立事则谷永以其非罪,而为按事者所迫,故请著不然之效,非以为虽奸姑而隐讳之也。桢、㮒之事,狼藉彰露,鑴既教愼征投疏,又谬引谷永之言,截去全文,文饰奸言,以欺君父,岂不痛哉?况自称儒者,而附托累秽之公族,平生心迹,败露无馀,言之丑也。

○知中枢闵鼎重上疏,乞削职。右参赞闵维重亦上疏曰:

臣少游宋时烈之门,徒知其学问之纯正,践履之笃实,爱君之精忠,扶世之大义,而未见其贪权误国,仿佛于近日之言也。至于礼经奥义,臣未能窥其一斑,妄尝胶守四种之说,不觉其归于悖谬。当宾厅会议之日,亦不敢自隐,其昏蔽之见,终陷于不测之地。按臣之罪,岂下于当初献议之时烈哉?时烈既以罪首投荒,则臣之所负,理难独免。自古得罪如时烈者,门徒交游,无不坐其累,而与同罪罚。今臣久逭刑章,犹带职名,揆诸王法,宁不舛哉?是以前后章奏,论时烈之罪者,未有舍臣而为言。甚至比拟于安石、惠卿,臣虽无耻,其何敢抗颜复立于淸朝乎?

上并答曰:“卿不念国家之艰虞,每每引避,予甚未晓也。安心勿辞,从速上来。”鼎重兄弟最为群小所忌嫉,而上以其有人望,姑优容之。

○设式年文科殿试,取赵祉锡等三十四人。

○夜五更,金星与土星相犯。

5月16日

○甲戌,副修撰朴泰尚上疏曰:

窃观今者搢绅不睦,论议诡激,不复顾惜国体,惟思快意逞志,至使三朝礼遇之臣,窜逐岭外;一时任使之人,远迹朝端。曩日南九万之疏,意在无隐,而文致其罪;近者李翊相之论,激浊纠谬,而反遭劾罢。况近日稍为崖异之论者,一并目以邪党,斥为邪论,诟诋锢塞,不遗馀力。又加以怨怼不仕之一大罪案,不但欲其入而闭之门,抑亦既闭之门而反罪其不入,噫亦甚矣。大抵圣明好恶,未免有偏,故乘时竞起,只事倾轧,生民困悴,置之度外。鄕曲怪鬼之辈,日投章疏,危险叵测,无所不至。若此不已,则将来之祸,有不可胜言。

上答曰:“览尔疏辞,不胜骇然。尔亦食君之禄,不顾国家,徒事党论,如是救护,不觉骨寒而心冷也。时烈荷孝庙礼遇之恩,似当竭力尽忠之不暇。而不此之为,己亥议礼时,降杀论庶,窜逐之罚,亦云轻歇。而敢曰:‘天灾时变,皆由于此。’至于九万,敢以肤受浸润等语,肆然投疏,少无忌惮,乃曰:‘先事陈戒,意在无隐。’至于翊相,以一时私忿,诬陷儒贤,不遗馀力,天汉之直言正论,比之于粗秽无识之类,其奸巧之状,如见其肺肝然。尔敢曰激浊纠谬,抑何心腹,是何道理耶?尔之情态,予不忍正视也。”

○以李观征为承旨,左承旨李夏循次陞都承旨。夏素望轻,旋被改正。以金锡胄为大提学,金万基荐之也。故事,文衡递,非有大故,必使自代。李端夏方引入,使万基荐之。锡胄善属文,进士及第,皆第一。自堂下数月,判西铨,又掌文柄,近世未有也。

○忠淸道观察使孟胄瑞启言:“旱风失火,人物多死。靑山县步兵文尚男母妻子,一时烧死,其女十四岁,投火中抱母同死,卓绝之行,不可泯灭。”事下礼曹,旌其闾。

○上教曰:“自时烈被罪以来,朝臣之无故不仕者,比比有之。噫!父之被罪也,其子尚能仕宦,况其师之得罪,其学焉者岂有不仕宦之理乎?近日李尚真、闵维重、鼎重、南九万此数人,无故而退在鄕曲,至于再三下谕,无意上来。以此观之,则徒惧时烈之威重,不顾国事之状,举此一款,昭然可知,其习之不美,至此之极耶?诚极寒心,从重推考。”

○义州府尹李元禄,元祯之弟也。愚滥无识,有临年病母,而求为湾尹,未赴而母死。上以元祯故,仍其资,台官请收其资,不允。

○都摠府言:“宿卫将士中日试才处,逼近孝敬殿。今当移设崇义门内及南所合设场。而崇义门内去孝敬殿不甚远,南所则俯临大内,俱不便。若依戊申例,行于阙外,则景福宫神武门外及慕华馆皆可,而自下不敢取舍。”云。上答曰:“虽俯临大内,非时御所,南所为之。”南所地高,俯瞰四殿御室,而设行中日,乘高放炮,声震阙中,众皆怪之。或言上欲观射炮也。

○淸人五名来到豆满江边言:“我是汉人,移来宁固塔,阻饥滨死,为乞食到此。”云。会宁府使令军官,持给斗米,令即归,且问移来宁塔之故,答曰:“宁塔甲军有军功,则例赏人口。自吴王兵起,名汉人则皆将戮之,故窃愿托朝鲜,而阻搪如此,初计归虚。”又问宁塔甲军多小,答曰:“今年正月,甲军一千人抄出,大将领去,二月又抄三百人,三月又抄二百人,留兵老弱仅三百馀人。”又言:“吴王军多,与蒙古合,屡败淸兵,恢复必在秋前。”问:“蒙古属淸国,岂与三桂合?”答曰:“蒙古初随淸兵,淸败,投吴王。他蒙古亦皆背淸,欲投吴王耳。”又问:“淸兵盛,何为败?”答曰:“吴王造浮桥,用土覆之,如军马往来状示弱诱之,淸陷术中,度桥相战,桥崩而败。”又问:“淸兵败则或请兵于我乎?”答曰:“使宁固塔儿童,戍迤南一日程柏岘,防朝鲜。且淸人皆言:‘朝鲜人多诈,不可请兵。’云。”又问:“北京败,皇帝安归?”以石扣地曰:“当此时,我亦可打杀。”问其名,不答。炊粥疗饥,拜谢而去。

○上以遐方人废农来上言,促诸司详察处之。时,上言多滥猥,昏朝馀孽,亦多请伸理。

5月19日

○丁丑,以睦来善为都承旨。

○御昼讲。黄海观察使崔文湜辞朝,亦引见。上谓文湜曰:“监司受重任,勉力为之。”文湜言:“关西以支敕蠲役,而海西支敕同,而役则不蠲,宜变通。”又言:“山城当待农歇修筑,军器当即修。”许积曰:“未赴任,何知道内事?山城可修,军器可补,战车亦海西可造。”文湜知造车无益,颇难之。尹鑴盛言巡狩之宜,金万基曰:“尧、舜时有此事,而至周疏数不同,及汉反为弊矣。”积笑曰:“诿以为民,而或幸全罗道,或幸庆尚道,其可乎哉?”鑴屡言其当行,积曰:“不然。只宜择送方伯。”上曰:“劝课农桑,在守令。”鑴言犹未已。盖意上春秋方盛,厌居深宫而发也。闻者深忧其启观游之渐也。鑴曰:“左参赞闵维重附丽时烈,主张邪论,坏乱朝政,固已多矣。宾厅会议,拒先王之命,掩护时烈,及大礼归正,憾怼退卧,替投密符,慢上自恣。圣度含容,反降别谕,而偃然投疏,赞诵罪首,提起四种说,略无顾忌,轻朝廷甚矣。请削爵,黜门外。”上曰:“无故下去,下谕而不来。”鑴曰:“朝无纪纲而然耳。鼎重则负罪引慝,有惶恐意,而维重疏语悖慢,宜正之以法。”上不应。权愈曰:“其疏轻蔑朝廷,极为非矣。”上犹不答,视积,积色喜曰:“臣有嫌疑,不可言也。”上默然,若有思量。鑴又言:“君德宜主于刚,一向姑息,则纪纲渐坏,他日之忧,有不可胜言。”上频视积,有持难色,欲闻积言,积终不言。上久之乃曰:“事甚可骇。依为之。”维重之母,乃积从姊,故引嫌也。积以先朝宋浚吉疏,必出于维重等,故深怨之。鑴劾之,非但快私憾,盖中积意也。

○宪府申论桢、㮒、常业、贵礼等事,答曰:“无用之论,不纳之说,如是累月争执,不知停止,予实未晓也。桢、㮒等所犯虽如此,骨肉之义,其可忘乎?断无允兪之理,亟停勿烦。”

○淸州幼学柳弼明上疏曰:

帝王之家,以承统为重,故汤告太子太丁于宗庙后,太丁卒,汤为长子丧三年。汤崩,次子外丙立,承统于太丁。周平王崩,孙桓王立,受国于祖,平王承统于父太子。以此见之,孝宗受国于仁祖,承统于昭显。昭显卒,大王大妃为长子服期年,国制也,孝宗之丧服期年,亦国制也。庚子,宋时烈曰:“无宁近从大明之制。”又曰:“文王传国,则舍伯邑考而武王,而周公制礼,则必眷眷于长庶之分,此无他,尊适统之义,而恐万世无适统之心也。”孝宗大王即古之外丙、仲壬、武王也。臣敢投进殷、周世系宗统之图,乞考览裁择。

政院却不受。弼明又上疏曰:

强弱二字不忍闻,而先朝不问。今则事异先朝,北使吊祭时,已复有端緖可究者,何不发遣一大臣,辨诬于彼国,洗先朝之耻耶?又闻帷幄之臣疏论阃内外,仍及慈圣事,未知《易》所谓阃内,果指奉母者耶?末以不贰过三字,加之慈圣,未知慈圣之下教于大臣,果是可论之过,而敢以不贰为言耶?设令其人之心以为,慈圣之过,凡人尚不能对子弟言父母过,况臣之于君乎?居大臣之位者,见先朝受诬,而不能辨;见圣母受辱而亦不能正其非,安用彼相哉?

又言:

许穆、尹鑴以儒为名,亦不能辨其诬、正其非,非儒臣之道也。

政院亦却之。

5月20日

○戊寅,御昼讲。尹鑴请推入李万亨、柳弼明等疏,上从之。又陈政院却李万亨、柳弼明两疏之非,请推考承旨,盖欲台谏之罪两人也。上可之。

○金锡胄再疏,辞文衡言:

今日朝臣有笃志、嗜学、工著作,掌四朝文翰,为一代耆宿者。有文词赡畅,才学通明,优于臣万万者,皆可授也。

盖指姜柏年、南九万也。上优批不许。

○以姜允亨为同副承旨,李宇鼎为全罗道观察使,户曹判书吴挺纬末拟,左参赞受点。领议政许积白上曰:“岂以挺纬为不合度支而然乎?”上曰:“否。予以参赞为兼任矣。”积极言挺纬能办其职,请仍任,许之。挺纬屡以贪污被劾。嗣服之初,欲据兵权,先逐李尚真,入对则必颂誉上身,每举手微笑而言。金锡胄常曰:“吾厌见挺纬手也。”入地部,见锦采珍宝委积,则辄体为动摇,多所取去,郞吏为之掩目,货赂公行,闻者唾骂。为度支贪饕,近世未有,尝自言曰:“地部诚好,西人果为好爵矣。”然渠亦多所赂遗,不得专利云。积怂恿上意,仍其任,盖为诸福地也。上尝有中批,擢参赞者,岂不省其非兼任?或出于权辞,则是有歉于推诚待下矣。

5月21日

○己卯,右副承旨郑朴上疏言,疏儒柳弼明无踪可寻。分付汉城府,令五部踪迹,而竟不得,请推考该官,上命拿问。

○判义禁张善澂辞递。善澂按桢、㮒事,多疏阔,宫人生子,亦漏而不问,人颇咎之。

○都承旨睦来善上疏辞职,上谕以安心勿辞。来善,叙钦子也。性褊急,而能办事。入台阁,垂拜铨郞,而以史官时,非议癸亥反正,斥补庆尚都事。又以在岭南日,国哀中,与邑守子,争妓被劾,不复入淸路。至是,始显用。

○御昼讲。尹鑴曰:“昨授许穆以筹司堂上,非所以优老也。”仍低声曰:“成均馆堂上,有合授此人者则好矣。”许积曰:“成均馆有祭酒矣。”积知鑴意,亦欲自占,故睥睨左右,语不了,鑴乃曰:“祭酒果成均长官也。”上命授穆,鑴色动。积目鑴徐曰:“又有合此任者,鑴是也。”鑴喜甚曰:“一人足矣。惶恐不敢当。”积曰:“曾亦并授两人矣。”上视鑴曰:“然。并授鑴。”鑴辞之,不许。鑴岂不知成均有祭酒,而引而发之,欲令归己,其中馁,故不觉声低。许积辞摠裁官,上优答之。左议政金寿恒曾经主文,故积为饰让也。时议谓仁、孝两朝《实录》为诬史,欲并改之,论议纷然。

○平安道,旱蝗。

5月22日

○庚辰,御昼讲。

○闵熙擢拜判义禁府事。

○汉城府大索柳弼明,二日不得,都下大扰。执其主人瞽者,至政院,市童阑入观之。瞽者言:“弼明暂寓其家言:‘小疏他人制之,大疏吾所制用,何者为吉,请卜之。’及疏却,徒步还鄕。”云。

○领议政许积上札,论李万亨、柳弼明之罪,终言推纳不捧之疏于退归数月之后,不但事体渐损,且恐有妨言路。如万亨者,置之度外,恐得宜。答曰:“疏本既寻纳矣。见疏而不深治,则有伤国体。”

○李万亨疏书入,上下严教,命边远定配。刑曹判书闵点以万亨论其子宗道冶游,尤憎之,投之富宁极边。

○西部良女英正自陈上诞生七日内,入宫进乳七十馀日,引汉宣帝时郭征卿事以为言。事下礼曹,以僭越,请勿施,上曰:“其功不赀。令该曹优给米布。”后,寺婢争陈进乳功,并子女免贱者六七人,人病其滥逾。识者以为,许穆自陈曾为建储疏,彼贱流不足责也。

5月23日

○辛巳,咸镜道观察使吕圣齐以疏儒救宋时烈者,李必益、郑祥龙置禀秩中,上付标以下,令并置之。

5月24日

○壬午,下黄海道观察使尹階于禁府。階供,与前两疏无异,而至曰:“始寿乃以不闻为闻,至达天听,臣又诡随,以不传为传,则实非告君以实之道。至于馆所诘问时说话,臣未详曲折,而孝礼之所当详愼者,宜莫如皇帝之言。犹且出没推迁,前后不同,何独于与臣酬酢,必保其的传,而不出于诞蔓乎?臣强之说,初无所闻,亦无所传,实无一毫变幻之事。”初,淸人再致祭于先王,盖势弱,欲示亲厚也。远接使吴始寿扬言:“闻臣强之说于階。”许积入对,又证成之。慈殿闻之,累日不食,下教曰:“此意不载祭文。敕使亦不发端,而出于中间,闻来痛切,宁欲溘然。先王被此罔极之诬,在天之灵,岂不愤怒于冥冥?速遣使痛辨,使未亡人须臾无死,得见先王被诬之伸雪,是所望也。”积与大运入说上曰:“无根之说,不足为辨。”又请往见诸大臣而相议,故缓其事。越二日,独见孝礼,权辞问之曰:“臣强之说,尹階书通于我,故我已知之。是何言耶?”孝礼曰:“斟酌之言,偶然如此。我国不知,敕使不知。”云。积以是归奏,遂请招诸大臣共议。积私语郑致和曰:“彼人若因此,责问我强臣,则当以山人山人指宋时烈、宋浚吉等。言之。”致和忿然曰:“国有强臣,则我辈当之。彼在野之人,何与焉?”积惭而止。盖谗人自在先朝,欲陷山人为强臣,柟使还言:“虏主云,我国有强臣。”或言柟假虏造言。其后积疏有威福不在上之语,其意与柟同,人已疑之。至是,南人执国命,罗织宋时烈、始寿欲以臣强二字,引階为证,以实时烈之执命,而挺纬以户判在馆,译舌皆始寿腹心。与孝礼相约之后,积乃独问,人不知其端倪。始寿所带译官安日新,则与始寿初入京,诸宰问之,对以未闻。且始寿所言,不载于祭文及敕书,以此人益疑始寿之做出。而階则无机关,初未觉始寿之计,不以闻于孝礼者启陈。及闻始寿诬引,自恨见误,同归于诬先王也,欲疏辨之。始寿以伴使西下,知階将陈疏,以甘言诱階曰:“如是则宦涂不耀。”階不听,再疏言之。上方宠始寿而信积,以始寿为愤恚,以階为变幻。积、大运等入侍以階所闻病不能有为之说,大旨则同,勒加其罪,独拿階治之,階疏中请问孝礼、差备译官及译学、别将等,并不究问。后于疏决时,积直谓之变幻不直,上断自宸衷,或削或配,鑴请施重典,上从之。初配灵光,承旨赵威明言其罪重配近,改配镜城。方階与孝礼相见时,站上守令,亦多听其言者,欲疏白階冤,畏祸而止。

○知敦宁府事李久源卒。久源,成庙直臣穆之曾孙也。光海时,参涉凶论,反正后被劾,不得为显职,以耆老屡增秩,至一品,卒年九十七。

5月25日

○癸未,御昼讲。权愈释去杀之义曰:“文帝虽刑措,实以严致治。尧、舜仁而已,汉以下尚严,使民畏惧。”许积犹非之曰:“只使民畏惧,是乃秦法。”李夏镇讲《纲目》曰:“楚国之法,君不事事,国事皆令尹为之。”盖夏镇欲上久委政积、鑴等,故以微言讽之。史臣曰:“宰我战栗之言,启时君杀伐之心,故夫子深责之。今愈言汉以下使民畏惧,何似宰我之言也?夫帝王为治,以德为致治之本,刑为辅治之具。且史称文帝专务以德化民,岂若愈所言,使民畏惧也哉?愈等只欲劝君刑杀,以售其流毒之计,他日之忧,可胜言哉?积仍言:”李万亨疏推纳于数月之后,不合人君事体。虽已定配,既知其过重,则还收可矣。“金锡胄以积言为是,承旨李观征亦以为追罪有伤圣德。”上曰:“卿等之言如此,只施儒罚可也。”上问柳赫然曰:“沐浴之行,所见何如?”赫然进开城府、江华、平山、坡州四城图,先以江华图,指陈形势,次指开城府图曰:“真天作之地。山势如墙,其高如天,保民调兵,莫如此地。居民咸愿筑城,但虑粜籴之难运。然于朴渊下置仓积,临急输入城中,亦便好。”指坡州图曰:“城于此,又城于彼,实为江都声援。”指平山图曰:“此城当关西大路。昔者朴烨筑此城,今至颓圮,而西路城基,惟此城最胜。”积曰:“若筑开城府,海西、畿甸之民可以入保,不可不筑。可先入寺刹也。”又曰:“江华他日若为驻跸之所,不可不城。周回数百里,虽不可尽筑,当筑者六十馀里矣。”积又言:“昌城最当要冲,旧设兵使行营,且令监司留住者此也。今虽不可复旧,宜修筑府城。自昌城向龟、泰、云山之路,有缓项岭外唐阿山城,当直路,颇险阻,有变则昌、朔当退守此城。即岭底牛仇里旧镇,设一万户,改号恃寨,兼带本府中军,移给昌城管饷屯田,使万户兼管,修补山城及军器好矣。”从之。锡胄言:“宣惠湖西厅今年秋捧,仅一万三千馀石。次岁币价绵布及正布价米,年例移送户曹者,今年则请勿移送。”从之。

○掌令闵黯、持平兪夏益、李沆等请咸镜监司吕圣齐、全罗监司洪柱三,从重推考,从之。以宋时烈、南二星、黄世桢、李世弼诸人置禀秩故也。

○下崔后尚、尹嘉绩于禁府。两人有时望,持论切直。后尚在先朝,论国舅出位逞憾于宋时烈,被斥于时;嘉绩疏攻鑴等,被严旨,俄有御史治装之命。而以踪迹不安,后尚违召于试官;嘉绩不进于朔射。积指为故犯,请勿例罢,推考发送,上命牌招,献纳李沃论以轻国事、图自便,并请拿问,从之。终至削职。

○申定公私贱娶他婢所生,已赎者从良法。时,忠淸道观察使孟胄瑞启言,乙未推刷令中,寺奴娶私贱所生,已赎于本主者,还从父役之非,上曰:“此辈既已竭力图赎其子女,若又还属公贱,则实为可怜。公私贱理无异同,所当一体从良。令庙堂议之。”备局请依受教及己酉新定令甲,回移他道,亦一体知委。掌隶院亦请私奴他婢所生已赎者,奴之主又复滥侵,依压良法科断,从之。

○荡涤八道辛亥以上籴谷,指征无处者十七万石。亦因胄瑞启请,并他道一体荡涤。

○除东莱府壬辰起义人子孙贱役。先是,万历戊申,东莱府使李安讷牒道臣,请壬辰起义人金廷瑞等十九人给复旌褒,追得宋继男等五人,未及报,道臣揭义勇二字于其门以表之。至是,承旨权大载建请其子孙除贱役录用,事下本府。府使鱼震翼以廷瑞、继男等二十四人子孙世系、役名具启,备边司请其中贱役者免之,正兵仍之为军官,幼学、校生者,令兵曹定式,使本道试才入格者,除相当职,从之。

○尹鑴疏辞祭酒。鑴用计得祭酒,虚辞饰让,得优批即出。馆中旧储银货,闵宗道私用殆尽,鑴尽出其银,造两轺,与穆分乘,擅用养贤库养士之需,其党多效之。

5月26日

○甲申,大司成闵宗道以李万亨疏斥以靑楼游冶,陈疏辞职,上优答之。宗道,点之子也。一家皆以游冶名,而宗道尤无检,人甚鄙之。

○以金禹锡为左承旨,闵点为左参赞。

○御昼讲。金锡胄言:“中日设行于阙外,则留卫禁中者少。出番后,试才于慕华馆为便。”从之。又言:“原州、横城等地,设守御屯田,团束流民,得兵六百馀。以横城县监兼守御把摠,令临乱领赴。”从之。

○大司宪尹鑴、掌令闵黯、持平兪夏益、李沆等启略曰:“向者国有变,故经礼坏乱,宋时烈实主张之,李惟泰、李翔、金益廉又从而赞助之。惟泰本以庸流鄙夫,叨冒宠荣,礼论之初,傅会邪说,遂至诖误大礼,疑乱圣听,其党比眩惑之罪,有甚于时烈。时烈既窜,而惟泰幸免,岂刑政之当也?李翔托迹山林,奔走世路,先王之明哲,固已无复馀评矣。其附会时烈,坏乱邦礼,与惟泰无异。况其饕餮之性、贪婪之行,又有人所同忿者。其或挟财而冤死,以色而被渔,闻见所及,无复人理。金益廉标榜之丑、憸邪之态,固国人之所共弃。此人等宜施投畀之典,以正人心,熄邪说、肃朝廷、除民害。”时,鑴先嗾惟泰里中无赖子李尚晟,疏攻惟泰如启语,有若草野公论者然。继而发此启,上果从之。惟泰窜宁边,翔窜宁海,益廉削黜。惟泰论议峻激,少与宋时烈,同门友善。当礼论之始,鑴贻书惟泰,有卑主贰宗语,惟泰答之曰:“吾辈将未免叔孙通之枉死。”遂先绝之。又入侍言:“善道可杀。”故鑴怨惟泰最深。翔亦疏论许积,语甚劲切,时辈尤怨之。然惟泰多不肖子弟,而不能检;翔多畜媵妾,人谓:“惟泰实未副名,翔行未掩言。”云。益廉本细人,倾巧多变幻,而士类或未尽悟,人以此恨之。

○宪府停桢、㮒、常业、贵礼等启。桢、㮒三十五启,常业等二十二启,而鑴终不参启,又即停之。谏院亦随停。常业配甲山,贵礼配三水。

5月27日

○乙酉,上亲临疏决。时久旱,命疏决。至是得雨而以既定,故仍行之。许积曰:“御史所闻,虽不的实,而廉闻事重,既囚之后,罢职太歇。令本道查核,则查官不以实闻,贪吏无所惩矣。此类不当一并放之。”上曰:“唯。”积曰:“御史必择送,而昨闻有禹昌绩、姜硕耇治装之命。昌绩则似可,硕耇为人迂阔,宜更命他人。”从之。权大运曰:“自上必未能尽察臣僚贤否而然。宜询问选用。”积曰:“先朝令大臣抄启矣。”遂命抄启。大运曰:“守令不能皆得人。孝庙时引见,不合者递之,差员亦时时引见。今亦引见,则可知贤否。”积曰:“引见问本官事,不知者递,并罪政官,则政官亦当饬念。”禁府疏决毕,尹鑴以日热,请刑曹罪人,令问大臣,分轻重入启,上不从。凡囚放裁决,皆用积言。并放北道朱震桢狱事干连流配者。初,闵鼎重为监司,欲区别族姓高下,令文官朱震桢掌其事。北人争门地,贼杀震桢母子,狱久不决。南九万为监司,穷治其狱,得其贼诛之,又多坐徙者。至是,鑴、积等以过滥为九万罪故也。积仍言:“孝庙时以刑判兼备局堂上,此法近废,刑判不得以时入对禀决。以此狱囚多滞。虽不可人人例兼,如今刑判闵点,可合于筹司,宜特令兼带。重狱难断者,令与备局诸臣,相议禀决。”从之。积又请荡涤北路壬子前粜谷未捧者八万馀石,从之。

○富平有虫,食稻苗根殆尽。

○夜,有流星。

5月28日

○丙戌,出京仓黄豆一万石,分给畿邑,以种乏故也。

○有淸胡三人,至豆满江上乞米。北兵使李旰启言:“胡服三人,至丰山镇江北,大呼欲渡曰:‘我实唐人,淸国自吴三桂反后,益孤弱,吾欲避入贵国。’因哀泣乞升斗米。万户金景禄拒不许越江,给斗米促归云。”

○柳弼明就捕,设鞫。始,弼明怀疏徒步向淸州,遇吏就捕,纳其疏。上令承旨读之,以疏中所引太丁及宗统有归,宋时烈无罪等语,断以逆律鞫治,并令钩问指嗾及制疏人。弼明虽为宋时烈伸诬,而所引太丁继世及宗统有归之语,实多谬妄,故竟至于此。

5月29日

○丁亥,许积请令禁府,鞫问柳弼明,不从。先是,上教以论礼语涉先王者,以逆律论,积等请改以重律。至是以逆律治弼明。积札论之曰:“弼明疏语,虽甚痛恶,与谋叛不轨有间。今依治逆例设鞫,事体太重。只令禁府鞫治,何难正其罪乎?”上以严辞答之,积不能争。

○以郑晰为右副承旨。

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实录卷之三

闰五月

闰5月1日

○朔戊子,尹鑴疏言:

许穆、尹善道所谓正体三年之说,固足以破宋时烈等体而不正,庶子期年之说,而臣谓,得其一,未得其二。然则在前孝宗丧,大妃宜斩衰三年,今显宗丧,大妃亦宜斩衰三年。盖显宗之于大妃,虽若在孙服期年之列,既居君位,则当服斩衰三年,不宜降在齐衰,与士大夫比也。臣愚谓,宜如今或来秋大练时,大王大妃服,改以斩衰,以终三年,因使廷臣,作大诰,晓谕中外,以协神人之望。臣曾前典礼私议,藏之箧笥,不敢上溷。亦望命礼官取之,下大臣、儒臣,与共参证,以定大礼。

上令大臣议定。

○因柳弼明供,命逮前判书闵维重,旋寝之。领议政许积、知中枢郑知和、右议政权大运、禁府堂上闵熙、金宇亨、洪处大、尹深、大司宪尹鑴、献纳李沃会鞫柳弼明。其供力右己亥礼论,而甲寅服制,则指金寿兴为误礼,以太丁拟昭显世子,以外丙拟孝宗大王,末以近日天灾,归之于宋时烈之无罪,又不言指嗾。鞫厅请刑,上以其言之反复变幻,辱及先朝,命严刑得情。盖弼明之意以为,己亥实遵国制,甲寅误用古礼,故先王只罪寿兴。今谓宋时烈误礼而远窜,非先王区别之意,而文不达意,语多错乱。及受刑一次,始告初疏与崔愼相议构草,倩李秀仁书之,持示闵鼎重、维重,鼎重以犯国禁为妄,维重以为虽使疏好,不可犯禁再疏,只论斥朝臣,而借述于金益廉,倩书于书吏白兴益云云。鞫厅只请崔愼拿问,上命加刑,其告引者,并为拿问。而且教曰:“闵鼎重虽似劝止,维重敢以凶疏为最好,其忘孝庙附时烈之罪,不可以卿宰置之,一体拿问。”盖维重非以此疏为好,而问郞睦昌明直以疏意虽好书之。上又加一最字,而有此命。鞫厅言诸人自鞫厅拿来,事体过重,请令禁府,依例拿问,从之。积犹为维重愍之,谓沃曰:“此事惟鑴可解。”令沃劝鑴入言之,以沃,维重外党故也。宇亨亦力劝之,鑴始有难色,良久乃许之。即入请对言:“弼明愚蠢,不足穷治。维重重臣,因妖人株连,非所以镇群情。”上初难之,再陈始从之。承旨郑晰禀诸人并勿拿命,只寝维重逮。于是鞫遂罢,一边人以缓狱失望。时,左议政金寿恒引病不参鞫。

○加文臣堂上侍从父李楚老等七人通政,赐前判书南龙翼等三十馀人母食物有差。通京外无论贵贱,以年八十加阶,并一万数千人。独前大司谏李奎龄父徽祚,以奎龄参宾厅会启,不许。

○京畿旱,杨州、富平、麻田蝗。

闰5月2日

○己丑,金益廉供曰:“五月中,有一鄕生来言,欲为师陈疏,止之。仍问何人指送吾家,答曰:‘留宿高阳李参议家而来。’有若传意者然。所谓李,即指李䎘、李翊,此两人有仇怨,岂使渠通言?况其疏中举尹階之言,階亦嫌避之人,为階有所云云,亦是理外。此人必有受嗾处,而必欲白地归祸,请与对辨。”鞫厅启请如其言,上从之。鞫厅令益廉与弼明面质,两人自未至酉相诘,益廉以手叩械头,仰视厅上诸宰,荷荷而笑,乞怜也。与弼明大声骂詈。吏卒无不唾鄙曰:“执义官衔可惜。”鞫厅言:“两人面质,较其曲直,则弼明之屈,多于益廉。处置宜存宽愼。”请登对面禀,从之。史臣曰:“人言:‘益廉入死地,又引李翊为报宿怨之计,邪慝尤甚。’此则似未必然,而然其面质,言语显有嫁祸李家,而自脱之意,何其惨也?制弼明之疏,而不首实,是罔上也。又谓弼明曰:‘与宋相相亲,致汝一来。’是背恩也。至告‘弼明常常嫉怨许积。’以纳媚于积,得其救解,此岂少有人心者所忍为乎?益廉真可谓小人矣。”

闰5月3日

○庚寅,鞫厅大臣以下请对,又命引见备局堂上。许积请仍囚弼明,勿拿援引诸人,以弼明言多不实故也。以益廉供辞,用意不正,谓不可全释,上并从之,命编配益廉。校理权愈以将行都堂录,请牌招左相金寿恒,大运以其事体不当,止之。

○礼曹以旱干,请祈雨。

○备边司:“以东莱府人于夫同见倭人奸其妻,扑杀其倭,投诸海。参见人等受刑累次,无端緖,宜放。”允之。是时,边禁解弛,馆倭潜行闾里,奸淫妇女,东莱、釜山之民,多倭产。西北人亦然,多为胡人耳目,阴告国事,识者忧之。

闰5月4日

○辛卯,以旱灾,下教罪己,欲亲行祈雨祭。政院以恐伤玉体请寝,答曰:“百姓足,君谁与不足?旨哉,斯言!近日亢旱尤酷,若一刻迟缓,民事更无可望。如是之后,追悔何及?卿等勿以为虑。”礼曹又以大臣意,请寝,始从之。是时,群小蠹国,以致天灾,而上尚不悟,惟以祈祷为事,惜哉!

闰5月5日

○壬辰,日本对马州太守平义真上表,贺即位。其表曰:

伏承新王殿下,虔奉宝图,昭升大位,凡在群生,孰不欢庆!义真闻三阶平则阴阳和,一人庆则兆民赖。恭惟新王殿下,名齐日月,义感人神。缉熙仪文王之德,休祥荐臻;洪基承箕子之仁,宪章完具。匪啻享亿载之景运,况其踵三代之淳风。泽洽群黎,绥斯来、动斯和,化溢四表,近者悦、远者怀。伏希亲仁善邻,益敦旧好,送往迎来,勿违前规。

礼曹以朝廷意裁书,答其善意。

闰5月6日

○癸巳,命昼讲。副应教李夏镇诈称病不入,欲以堂僚苟简,激动上心,而促行都堂录也。以此讲筵既设而还罢,盖急于引入,其党类设计如此矣。

○大司宪尹鑴、持平兪夏益、李沆等言:“平安监司申晸昏冥麹糵,旷废职务,至于酗怒拔剑,丧失威仪,请罢职。忠淸监司孟胄瑞无廉谨奉上之称,有背公向私之诮。政令顚倒之状,既发于鄕民李寿源之诉。至于挟私憾殒,杀僧徒恣官威,仍辱士子,请罢职不叙。”并允之。晸好飮,每醉语时事流涕,时辈闻而恶之。胄瑞查淸州池家事以直且疏辨柳寿芳事,大忤时议。寿源者,寿庆之族人,又乘势构诬,故鑴等并晸论之如此。

○献纳李沃、正言朴信圭等言:“知中枢姜柏年终始参启于宾厅议礼之时,不能自守于洪波之中,实录都厅握彤管,随太史,与闻《阳秋》则弱守谬礼之人,不可当此任。请姜柏年实录堂上之任改差。”从之。以吴始寿代之。上偏恶旧臣,故一启即允。以始寿之憸邪,易柏年之文翰,论者叹之。

闰5月7日

○甲午,礼曹言:“罗𫌀等为郑介淸,欲复已毁之院,有此疏陈。介淸人品高下、文行有无,姑置勿论,曾于仁祖朝,已有毁祠之命,而掩置废阁,至孝庙朝,因筵臣所达,特命毁撤。两圣处分,昭如日星,不啻金石之典。到今十九年之后,敢有所云云,事甚不当。况今圣上冲年嗣服,所当遵守者,祖宗成宪而已。疏内辞缘,勿施何如?”又言:“𫌀疏回启时,佐郞权震翰终不著署。此诚前所未有之事,殊甚骇愕,汰去何如?”判书张善澂所草也。并允之,俄命还入,改下曰:“观此启辞,与罗𫌀等疏意,大相不同,询问大臣后,更为禀处。震翰亦命勿为汰去。”

○吏曹参判沈梓上疏曰:

萋斐易惑,区臾不止,至使大司宪尹鑴有所起疑。有过无过,自有公议,臣虽疲劣,不欲与辨。疏单未递,䩄然复出,猜怒转深,弹章在袖,羞朝廷辱名器,莫此为甚。

上答曰:“安心勿辞。”时鑴首拟吏参,而梓以末拟为之。鑴以其声势出梓上,而梓先入铨恨之,必欲亟去梓而夺其位,为弹文喝之,梓陈疏自诉。

○执义朴世堂上疏乞递曰:

执滞之甚,生来寡合,一出之后,必且都昧忌讳,身陷大戾,仰孤则哲之明,终不如安于自量,至死守分。

上不许。世堂,炡之子也。少跌宕不群,以尝与戚里之宴,见非士论。然其不乐仕宦,早岁恬退,颇为人所称。至是,时辈意其与旧人异趣,欲加引用,世堂耻之,疏语如此。

○以郑之虎为同副承旨。之虎,庸暗奸细人也。少与李烓、柳硕等相善,共攻金尚宪,为士论所弃。至是,又攘臂于凶贼之间,得拜显职。时,南人一队,无不乘时趋合竞售,而间有一二人持异者。许珽者,放浪不检之人也。世为南论,西人待之甚薄,及其党方谋攻宋时烈,珽大言于积曰:“今若杀宋时烈,彼为赵静庵,而吾辈为衮、贞也。”吴挺纬咆哮嗔责,珽奋然曰:“君真为衮、贞耶?何怒吾言为?”挺纬面赤,不能答。以此大忤其党,废于家。罗以俊,岭南人也。以玉堂征,辞不至。姜允亨,湖西人也。虽少文华,良善有守,为承旨,见同列所为叹曰:“终日见之,都是营私。”遂辞递,还鄕。

○生员宋廷弼疏言其祖图南,丁卯战死安州;前参奉李勉行亦言其父尚安与南以兴同死,俱乞旌表。礼曹请依施,允之。

闰5月8日

○乙未,御昼讲。讲官吴始寿、李夏镇、权愈等,引周公、乐毅事,反复言:“君臣相疑,以来谗贼之口。”盖其意,犹虑上或觉悟而疑之。以鑴、穆比毅,以桢、柟辈比周公,甘言以动上意。

○领议政许积、右议政权大运俱上疏乞免。大运与鑴不协,尝言:“如有预差国,宜付尹鑴,观其所为,而国一而已,难可试也。”鑴怨之,以其居相位,难于直斥,请推备局堂上,其实攻大运,仍及积也。上不知其交恶出于私计,勉使速出。

○右参赞许穆疏曰:

政刑紊乱,顚倒乖戾,而不得其正。今有负罪者,执国命,威福人已久,至渎乱天经,坏灭人纪。先王聪明觉悟,未及正名,遽弃臣民。逮至殿下,以仁厚之意,不忍加法首罪者,罪名远窜,而实处中道,恩贷至厚,而不念德意。失志之徒怏怏怨望,兴讹造谤,惑乱人心,义理晦塞,邪说接迹而起。君臣父子乱而国不危者,未之有也。王者之治,莫善于宽裕,而为国不严,实祸乱之招也。

上答曰:“忠君爱国,扶义明伦,予甚钦服。可不体念焉?”穆必欲置宋时烈于死,以祸乱动君上,闻者无不震惊。史臣曰:“夏帝相见逐,而少康复禹旧服,中兴之名昉于此。其后殷雍已号令不行、小辛不竞,故太戊、太丁称为中兴。夷、厉失德,故周宣为中兴。昭崩贺废,汉祚中绝,故班固以宣帝为中兴。哀、平之后,光武为中兴。桓帝之时,崔寔以为:”人思中兴。“怀、钦之后,晋元、宋高为中兴。苟非衰微丧亡之馀,虽贤圣君作,不谓中兴而曰继述。穆始至白上曰:”此时中兴之难,甚于干戈抢攘之日。“穆之意,以先王为何如主,而乃为此言耶?且夫执国命,其臣如三家、莽、卓、懿、操而后,谓之执命。虽如林甫之恶,谓之窃命,而不谓之执命也。使其君如非昏弱之甚,岂肯倒柄其臣,仰息于掌握之中,而莫之何哉?今穆等乃谓宋时烈久执国命,穆以先朝为何如时,而又为此言耶?前为中兴之说,今为执命之说,岂不凶悖之极乎?穆倡为不道之言,而一种之流,同声齐噪,称宁考之世则不曰先朝,而曰曩时,语宁考之政,则比于光海,谓之昏乱。多嗾无赖子,飞章讥斥,至有洗前日昏秽之语,甚至外假犬豕臣强之说,以证成之,非但利于杀时烈,实是逞憾于先王,此皆先王之贼臣也。穆又为政刑紊乱,为国不严之说,欲亟赤士林。昔南衮以刑政不严,务遵严刑峻法,手构章疏,嗾台谏上之,构陷党人。奸凶祸人手段,可谓前后一套,而至以不忍言之言,加之先君,衮所未为也。其所谓渎乱天经,坏灭人纪者,真自道也。穆之罪,上通于天,虽死不可赎也。”

闰5月9日

○丙申,御昼讲。讲官李夏镇讲子曰不得中行章注,误释不屑不洁为不屑及不洁。知事金锡胄言之,特进官吴挺纬欲掩夏镇之误,仰曰:“两说皆可。”至君子和而不同章,参赞许穆曰:“和字义无穷。《中庸》亦言和字之义。”《中庸》之和,异此和字,而穆不学谬引也。时所谓儒臣讲官,荒芜可笑,皆此类也。至无恒章,夏镇、挺纬及讲官权愈盛言人君政治恒久不变之意,欲上久任渠辈而不退之也。挺纬仍欺上曰:“仁祖朝将行号牌,李元翼以为不可行。仁祖问其故,元翼对以子孙有恒心者出而后可行。”挺纬素善浮谈,白地为虚辞,隐然神其说。托李元翼之言,仍誉上谓有恒心以媚上。穆曰:“臣闻元翼之言以为,不得人则不可行云耳。”穆即元翼孙婿,详知之,故见挺纬欺诳,略言其不然,挺纬惭而止。锡胄曰:“同而不和,盖言小人情状,而即今群臣情状,亦可见也。”仍历言王安石、吕惠卿、蔡京父子相背之事。时,大运、鑴等分党,故锡胄之言如此。穆进曰:“李袤乃山海之孙,庆全之子。人言庆全之文胜于山海,而袤之文,胜于庆全。若用于文翰之任,岂不美乎?文章乃天地精英之气,创业之时,自然生出。至于守成之君,培养之,则天运亦开。一时劝奖,在帝王矣。”又言:“赵嗣基当初见忤于用事者,至于窜配,当先为收用。”又曰:“金宗一岭南有名誉之人,而自政乱之后不出。洁身终老,不及用而死可惜。虽别无可赠之功,而以其洁身无污染,表章之则岂不美乎?”夏镇曰:“宗一年八十,以此追加亦可。”锡胄曰:“宗一年七十九。宗一以国恤时娶妻被驳,仍以不用。”夏镇曰:“宗一元不再娶。”上命赠职。穆又荐吴挺昌、李寿庆有文学正直,李瑞雨有文艺,权脩有才局,俱可大用,上许令分付铨曹。山海虽小人,而文才绝世;庆全亦能文,而未得膏腴;袤擩染词藻,而又不及于父。李家世济奸凶,未知三世之恶,孰轻孰重,而论文者以为递降一等。穆欲引袤,窃文柄乃曰:“袤文最优,置袤文翰之任,则可生天地精英之气也。”宗一早登第,践历三司,尝以宫官入沈,与同僚郑雷卿同事。雷卿死而宗一苟免,人薄之。且有贱根之说,以此见塞淸途。己丑,出为尚州牧使,其弃妾扬言:“宗一于国恤葬后,即为再娶。”台谏论罢,按之无实,乃命仍任。后娶妇生二子,以衰老还鄕不仕。穆乃言洁身于政乱之时,至请追赠,夏镇言元不再娶,又增年为八十,穆等之诬先朝、欺君上,皆此类也。瑞雨大北馀孽,而为人悖妄。嗣基、寿庆邪毒,挺昌阴凶,脩庸陋,而俱为心腹于穆,故荐之也。史臣曰:“宗一本一庸人耳。前有苟免之罪,后有贱根之言。犹复出典雄州,入为寺正,归老其鄕而死,于渠亦幸矣。穆乃言洁身于政乱之日,请加以表章之典。古语有以隐者避世为洁身;权臣用事为乱政。而若谓之洁身政乱之日,至于请赠,则苟非以君为昏庸,时为混浊,则不敢然矣。宗一之不得复入淸途,自孝庙初政,则穆以孝庙、显庙为何如主,而肆然为此语,诬辱之哉?与其所言中兴执国命等说,合而见之,其逞憾先朝之意,吁亦惨矣。是岂人臣之所忍闻乎?且其所谓宗一无可赠之功云者,言渠则有功于礼论,而宗一则不与云也。自以服制之议,为一大功,故其言每常如此。设令服制有得失,有何功之可论乎?岂不痛哉?况使穆如以宗一贤而可赠,则宗一之死,才有日矣,穆之秉铨,其亦久矣。于其生前,何不一拟于淸选,至其死后,始请追赠,有若褒扬节义之士耶?其妖邪欺诳之状,一至于此,而上不悟其辱先王而罔圣聪,岂不惜哉?” ○大明人韩登科、刘太山、金长生等上言,愿得粮资曰:“俱以中原飘零之人,寄托本国,已过四十馀年。値此大无,沟壑迫头。臣登科年八十,太山五十九,长生六十,异国之人,日薄西山。登科,壬辰征倭时备御韩宗功之孙,岂无微劳之可纪乎?”下户曹。户曹请酌给衣食之资,允之。

○京畿言杨根旱蝗,他道言旱之状续至。

闰5月10日

○丁酉,御昼讲。尹鑴言:“市民,国之根本。市各有廛,兵民各异,而今闻训局精抄军出廛。有害于市民,罢之便。”上从之。鑴言是矣,而实受市人金而入言也。参赞官李观征言:“以希望恩赏,自己讼冤,辄皆纷纭陈疏。事甚烦猥,宜更定夺勿捧。”鑴曰:“古有诽谤木,何害?抱冤之疏,不可退却。”时,鑴客李𣞗子三达,以诬辞投疏,观征亦恶之,入言如此。鑴为三达地,缕缕请捧,上曰:“事系微细,则不可捧。若至冤之事,并皆许捧。”

○以赵嗣基为掌令。

闰5月11日

○戊戌,艺文提学姜柏年上疏递。柏年为人端良。以其父受赇罪废,自守廉约,枕藉书史,门少尘杂。一时数南北党文翰淸修之士,小北则柏年,南人则蔡𥙿后。柏年疏旷不如𥙿后,而谨饬则过之。但无矫矫之节,一生多疑虑,处身愼密,故谴罚不及。

○修撰李濡辞递。濡以家势,早践淸要,及当风波之际,在谏省玉堂,无一语及时事,公议短之。

○都堂选弘文录,取李沃、吴挺昌、睦昌明、柳命贤、柳命天等五人。命天兄弟,最虱附积,故命天见漏于本馆,而得参都堂录。李聃命见之曰:“柳家兄弟壮哉!”聃命家最有力于变局,而命贤等坐而先之,故愠之也。

闰5月12日

○己亥,掌令赵嗣基上疏曰:

臣在孝庙朝,深嫉赵锡胤之崇张宋时烈等太过,骄蹇罔上之习,将至于迷国误朝,臣薄言情状,重触危机。及孝庙弃群臣,时烈等恣意贬降,若以孝庙为不当立而立,不得仁祖之嫡统云尔,则不几于如萧察之于梁,刘崇之于汉耶?壬子之春,遂敢以此意投疏,时议欲置极刑,幸被先王生成之德,初止徒配,旋蒙恩放。及至去年,得闻先王惕然感悟,厘正丧制,日月之明,人皆见之。今离日继明,首明时烈之罪,盘据诸奸,迸逐殆尽。然犹不能大明君臣之义,懿、操、莽、卓之辈,将接迹而起矣。时烈弟子柳弼明,著明时烈本意,指拟嫡统所在,而作图上之,是孝宗之嗣位,不过为虚器假号,今日臣子,皆为伪朝逋臣,将置国家于何地耶?

上答曰:“明人伦,正大义之衷悃,溢于辞表。可不留心体念焉?”嗣基必欲戕杀善类,以快宿憾。图勋籍在服中,教子瑊疏请告庙。服阕入台,亟上此疏,人尤畏之。天性至邪至毒,如蝮蛇鬼蜮,人不忍正视。

○以李沃为副校理,睦昌明为修撰,吴挺昌、柳命贤为副修撰,权愈为献纳,闵宗道为平安道观察使,朴信圭为广州府尹,李寿庆为正言。沃,观征之子,鼠面狐容,暗邪不测,真天生小人也。薄有词华,少登第,尝出入宋时烈之门,事之以师,每称为程、朱道学,班、马文章,书尺往复甚多。以四幅纸,请受行身、从仕要语,辞极谄侫。以时烈所赠之语,刻之图章,谓人曰:“此先生之所训,欲佩服终身。”及是,沃雀跃而起,首先攻斥无馀力,人痛其心术之巧慝。己卯士祸之作,有黄季沃者,救赵光祖,号哭被囚、已而叛附衮、贞,疏请杀光祖等,而犹愧前后所为之不同,暗擦季之一画为李。中庙见其疏以为,公论出于草野,遂赐光祖死。李沃以功为别坐,仍以李沃行世,此万古邪人之罔极者也。至是赵世焕作诗,有前后东方生李沃,斯文厄会奈何天之句,一时传诵,沃党恶之,竟中之以事。西人既败,吴挺昌势地,将先沃入铨,沃忌之,诳许穆,以挺昌陞掌令,以掌令品高,不得屈拜铨郞,而穆迂甚,不解政格故也。时辈咎穆,穆曰:“李沃教我。”其党以沃为李卨。仁祖朝有金卨者,欲亟入铨,嗾人诬在右者,事露被窜。昌明之祖长钦,在昏朝为礼曹参议,擅撤西宫进供。父行善,与贼臣李烓、柳硕,谋陷金尚宪,家为南人骨子,天性狡险不正。始与李宇鼎等,请窜郭世楗,已而反攻宋时烈,汲汲如狂人,谓世济其恶。挺昌,挺纬之弟,为人桀骜凶险。先朝时不肯仕宦,日与尹鑴相从游。以桢、柟之舅,阴谋秘计,无不主之,人甚畏之。命贤,颖之子,颖乃硕之从弟。硕、颖与贼烓为死友。命贤回邪无行,少为福昌君桢婢夫,尝醉入桢妻卧内,为桢所觉曳出之。后登魁科,过桢乞与其婢相见,桢出示命贤,偶舞极观而归。至是为许积家臣,与兄命坚、命天,每夜与积妾子坚会宿,与闻谋计,人以为许家三子。命天为硕螟蛉,亦登魁科,城府阴沉,其凶戾如硕,人皆侧目。愈奸细人也。为修撰,当金寿兴被罪,与赵根札救甚力,俄而背之,攘臂时论,人恶其反复。宗道妖邪奸回无行人也。赴关西,日聚妓女,令唱歌词曰:“国恤虽不得作乐,歌词则何可不为也?”西路人莫不唾鄙。其父家设宴,选歌妓,骑拨上送。外方之妓,非丰呈,则不得上,其僭越类此。其叔黯为咸镜监司,叔侄相约,欲会两界间较胜妓乐,有故未果,以为大恨。时当艰虞,乃以西北锁钥,付诸宗道,黯猖披无识,纵其贪淫。庙堂之不恤国事,乃至于此,识者痛之。信圭父启荣,党附柳硕,以金尚宪不从下城,构成罪案,至请围置之律,以此不容于公议。以宫官入沈,与胡人交易物货,手自论价,胡人亦唾鄙。信圭虽少有干才,粗悖无检,不以士夫自处。

闰5月13日

○庚子,以李东稷、李溟翼为承旨,权愈为吏曹佐郞,吴挺昌为副校理,权瑍为正言,柳命天为副修撰,赵威明为忠淸道观察使,睦昌明为献纳。

○李𣞗子三达上疏,略曰:

己亥之初,臣父论斥宋时烈礼说曰:“嫡统之归不归,在于为君与不为君,时烈之意若如此,何不以不可主宗祀之意,反复于先王未陟之前?而若如时烈之言,三年之后,先王亦不可以入庙矣。此岂君事先王之道乎?”时烈闻而恚之,其徒群起,大祸迫在朝夕。臣之伯父子三才,素不为子弟行,不逊于臣父,邻人传播,削三才儒籍。三才之外叔李端夏附托时烈,与三才做出一张谚书,以为臣父诟辱三才侍养祖母,阴嗾大司谏李泰渊,论启治罪,臣父临刑迟晩,而必准次乃已,此可见臣父之见忤时烈,而时烈之威福由己也。请下臣章于庙堂,平议伸雪之。

答曰:“疏辞予已览矣。”𣞗邪毒不逞之人,家业饶富,以财结鑴,与为死党。尝争数亩田,辱其叔母,又与三才斗䦧伤指。鑴、愈益爱护,延誉无不至。尹宣举素信鑴,欲以其子推为𣞗婿,问于宋时烈,时烈答之曰:“𣞗之为人,或以为颜曾,或以为跖𫏋,惟在兄量处。”宣举不听,竟与为婚。李端夏与𣞗叔母为一家,详知其事而言之,李泰渊之请并拿𣞗、三才治之者,所以正风教,非时烈所知,而三达乃谓忤时烈而被罪,乘时构诬,无有纪极。

闰5月14日

○辛丑,政院以雨,请寝亲行望祭,上答曰:“是何言耶?雨虽如此,不至大段。未闻以此,停止大礼也。”

闰5月15日

○壬寅,安置旧相宋时烈于南边,削前判书闵鼎重、前参判李端夏官,黜之门外。大司宪尹鑴、掌令赵嗣基、持平兪夏益、李沆等言:“时烈昏迷不恭,无改悔之心。北路人心淳古,风俗朴素,而时烈处之,有足以诳诱愚氓,疑乱淳俗。鼎重等崇长罪魁,沮抑正论,请并罪之。”上即从焉。初,时烈既窜,时议欲加律置之死,以桢、㮒事发而止。时烈至德源,门生多有从者,北土士子,亦多聚学。时烈不为谢遣,讲论如平昔。行时登铁岭作诗曰:

行登铁岭上,我心坚似铁。虽乏器之诚,却耐西山血。

士林传诵,时辈闻而益恶之。穆、宇远等久有加罪之意,而未及发,因柳弼明疏事,必欲杀之,许积以为不可,遂末减为安置之论启,即鑴所草也。初,张善澂判金吾,以德源无瘴,定配所,时辈大恨,请移南,遂配熊川,以熊川瘴最甚故也。启所云疑乱淳俗,即张牢修告李膺语也。时以宇远礼义由出之谓贤,暗合臧仓,鑴等疑乱淳俗之语,恰似牢修为对。鼎重精力过人,律已简约,与弟维重,俱以风裁才局,为时望所推。南人最忌,欲杀之而难其名。端夏性和厚无偏,当艰危之时,犹说《泰》卦,人以为迂,及书误字,大失人望。始,鼎重与鑴交,其游如兄弟驩,尝荐于孝庙,至请亲幸。鑴既出,连劾两闵,以许积疑鼎重兄弟,与闻两宋攻己之疏怨之,故欲中积意而然也,人谓之畜狗噬趾。端夏以李𣞗事,尤忤鑴,故并论之。鑴等又欲攻金寿恒,并及郑致和,谓致和于榻前,请杀郭世楗,以谏院不备未果。积言致和无此语,且言寿恒不宜劾,事遂已。

○鑴既图拜祭酒,斋任等耻以为师,不为焚香,鑴欲施罚,通于知馆事金锡胄,锡胄斥不答。鑴又督馆官,馆官不从,鑴、穆启汰之,使他官施罚斋任。东一房斋任安玖等,欲弃前荐,以其徒差出,堂长李启祥不从曰:“五十年前有此事,而旋复古规。”指李伟卿等。玖等不听,以笔尽抹前荐,启祥骂曰:“汝辈强盗也。”被逐而出。玖等以其党拟望,送于锡胄,锡胄曰:“吾不知也。任自为之。”穆书为字而差之。新斋任李玄锡等遂入泮,尽削前后陈疏儒生。自乙亥从祀疏论之后,以南北党异议,不许为斋任,积愤已久。既得志,犹有馆学难夺之语。闵宗道为大司成,南人儒生乘隙,欲易斋任。守仆素先负斋柜而走曰:“大北时,亦不得如此。”宗道怒杖素先,儒生杖素先妻,甚酷堕胎。及是竟得之,污乱贤关,无所不至,胶庠讲诵之地,为无赖子弟群聚嬉戏之所,闻者心寒。

闰5月16日

○癸卯,右参赞许穆著君德之戒二篇以进,其书有曰:

政莫善于勘乱。曰有父不父,子不子,君不君,臣不臣,纪纲乃亡,邦国乃乱。曰显善威恶,政法之大经。曰摠揽权纲,重势在上,令人知畏法,以禁绝邪心。曰严戚属。

上嘉纳之。其勘乱等语,即欲报其私憾,严戚属云者,恐上厚待金万基等而言也。万基等惴惴不自保,而乃请加严,其用意之阴慝,乃如此。

○忠淸观察使赵威明上疏曰:

湖西一道,久为怙势之渊薮,冰山虽祛,旧染犹遍。今若但观鼻白,任其豪右,则黎庶之水火犹前。今若如束湿薪,徒事威制,则豪悍之佩犊可虑。睢盱造言,特其馀事。常调如臣,其何以弹压互鄕?

上以卿才实合答之。威明邪慝,有同蛇蝎,自为儒生时,与叔䌹及李袤,潜谋构祸。及是昵伏近密,竟售其计。按湖西,必欲切齿肆毒,为此疏,见者骇惧。

○以金为左副承旨,黄俊耇为右副承旨,尹鑴为吏曹参判,李观征为大司成。大司宪有阙,上令堂上中有文学才望者,亦为备拟。李袤以末拟陞拜,用穆言也。袤年已八十,形如老猴,偻行登台,周旋于年少之间,下吏窃笑。未数月,擢长宪府。

闰5月17日

○甲辰,领议政许积上札曰:

伏闻有宋时烈安置熊川之命。熊之为邑,地卑湿而瘴尤甚,邑宰、迁客,不死则病。时烈以七十之年,处瘴疠之鄕,则几何不至于病且死也?朝家既贷以不死,何可置此,使德意不竟也?移之岭南无瘴之地,使保其性命,则霜雪雨露,并行于至化之中,而亦不害于罪之之义也。

上答曰:“时烈之极罪,可质于覆载,神人之所共愤,以正国法,少不饶贷,以雪孝庙受辱之耻。此乃孤日夜切齿之至愿也。卿言如此,移置无瘴之处。”上于时烈,有必杀之意,故批辞如此。熊川水土极恶,迁客至有阖门中毒死者。定配于此,非谪也,乃杀也。时人必欲亟杀时烈以快意,而积黠虑后世公议,尝曰何必杀伪君子而为真小人乎?盖虽不杀时烈,而私计无不足,故姑欲只贷其死,以塞责耳。

闰5月19日

○丙午,御昼讲。许穆进言:“能先知邦之将无道而定乱,则此乃圣德中无痕迹者也。”穆每以西人为无道,将为乱,而上能先几定之,故为此言赞颂也。玉堂李沃、柳命贤等进讲甚卤莽烦杂,无所发明。首以本馆铺陈、进排、修饰、举行事,汲汲告达,上亦知其猥屑而不应。

○大司宪李袤上疏辞曰:

定父子、君臣,许穆言之;无将不道诛,洪宇远言之;治诳诱疑惑,尹鑴言之,臣何言哉?鑴迁而臣代之,犹狐腋之以羊易也。风霜气节,炎暑为君寒,今亦有其人,臣何敢当?

袤之祖山海、父庆全着草笠,乘夜出入金公谅之门,为逻卒所获。袤又托幽阴以进,而常言素愿宦妾不知名,人笑之以为,殆同春雉之自鸣云。

○特陞执义吴挺昌为同副承旨。政院以与左承旨郑晰相避启禀,上命仍任执义。以金万重为同副承旨,宋昌为右副承旨。

闰5月21日

○戊申,大司宪李袤、执义吴挺昌、掌令赵嗣基、持平兪夏益、李沆等,请宋时烈围篱安置。献纳睦昌明、正言权涣等,亦同请,上并即从之。时烈怡然就道,不冠不扇,逾越关岭千馀里,不少休,每先金吾郞以行。金吾郞沈良弼南人也,侵困备至。时烈既入篱,徐谓良弼曰:“由我为远行,良苦。”神色泰然。良弼亦敬服归言:“宋相,盖有所得人也。”云。初,洪汝河贻书所亲曰:“当如尹令公而止耳。”果然。时烈在篱中,安于患厄,不为介怀,惟探讨书籍,诵读不辍,著《朱子大全释疑》云。时烈字英甫,号尤庵,家居怀德。天姿刚毅,有大志。自丁丑后,为大明守义不出,金尚宪推许甚重。己丑后,与宋浚吉同被征,劾去自点党。其党阴诉淸人,虏中有言:“东国宋将军领兵入来。”淸人屯兵辽东以待之。于是庚寅有义顺公主之行。孝庙末年,复召至擢授铨衡,委以雪耻之事,契合如毅、葛。未几孝庙宾天,以事不可成,即复退归。晩岁居淸州华阳洞中,粝饭弊衣,人不可堪而晏如也。先王亦待以师傅,礼遇无替,进拜右相,累召之辞,解相入朝,旋复归。国家自丁丑后,亡而仅不灭,时烈倡义,奋不顾身,不书淸国年号,终始以除仇为己任。虽经营未就,而昭揭民彝,扶持国脉,君子大其功。而至于复神德之位,禁同姓之婚制,良女并产从母役之法,亦明伦经远之事也。博学砥行,士林尊师,周旋三朝,出处甚正。言论行事崭巀,为上下所严惮。虽在林下,四方望其复出,以进退为国安危。但气质过刚,圭角发露,卒为小人构陷,国人莫不冤之。而时辈言:“向使尹参议杀死者,今日此事,必不止于此。”云。史臣曰:“《春秋》窀穸之事,莫重于易名;帝王盛美之典,无大于纪实。议淸庙节惠之礼,则奉荐徽称,高谥百王之前矣,承皇堂识幽之命,则光扬大志,永诏万世之后矣。何独于服制,故为贬降哉?且汉家之法,以孝谥天子,为其承宗庙也。以孝字议谥乱统者,乃如是乎?原其心事,无毫发可疑。而阴沴䗖𬟽,萋斐贝锦,先朝鱼水之臣,或白首牢囚,或黄泉抱冤,福门鸡狗之客,或阴移授相,或立谈为卿,金台寂寞,醴筵凄凉,可胜痛哉?”

闰5月22日

○己酉,引见江原道观察使赵䃏。都承旨睦来善入侍,盛陈铨注用人事。时,吏曹参判缺,来善欲得之,非当次而入侍,缕缕陈政注间事,冀得当上意,而授渠用人之职也。为举行条件,授注书至上所答处,皆以卿言是矣书之,实非上所答也。时近臣于上旨,辄以己意增加,谓上不必省。若丁谓之擅加远字也。

闰5月23日

○庚戌,兵曹判书金锡胄上札,请留李宇鼎同议都案厅事。宇鼎顽贪蒙不晓事,锡胄与相亲密,惜其出,请留与共事。权大运非不欲从,而欲以朝盛人才,欺上乃曰:“宁少一宇鼎?”上然之。锡胄又复札请,有若谙练世务者,宇鼎之流亦笑之。权脩庸下,朴信圭粗悖,又居宇鼎之下,而锡胄盛誉引进,其曲意投合如此。宇鼎因此褫全罗监司,不赴。

○配陈疏人柳弼明于旌义,会宁儒生崔愼于泗川。禁府初配弼明于巨济,上命改旌义。弼明愚𫘤不文,自称为留名万古疏,寓盲家占吉凶,鑴等闻之,阴伺行止。弼明呈疏翌日,鑴入请捧疏,谋构大祸。于是,众南谓拷掠弼明,辞必连及于时烈,喜跃厉吻而待之。及捕至讯刑极酷,未尽一次,膝破骨碎,弼明不堪楚毒,尽告行处。愼亦在所告,而无一语累时烈,知不可成狱,遂复解散其事,而时烈因此围篱。诸臣犹言弼明拾闻于时烈,闵熙言先杀枝叶之枝叶,于国事何?虽似救解,其意甚惨。嗣基必欲杀之而告宗庙,以及时烈也。愼质朴刚直,博通文史,时烈甚重之。逻卒往捕,愼不动,在途亦无几微。及闻安置时烈之命,泣曰:“吾死不足惜,吾师何以至此?”入狱,见弼明骂之曰:“先生由汝加罪,汝何以生为?”愼供辞言时烈冤,大运等益恶之。弼明既言太丁事,非愼所教,而犹并请刑,冀其有乱言。愼屡被酷刑,终不少挠,弼明亦无它辞,上意稍解。命罢鞫,事得已。是后,无敢言时烈事者。虽在屋下,父戒兄饬,讳言议礼是非。

闰5月24日

○辛亥,正言李寿庆上疏曰:

失志之徒,以臣为群矢之的,必欲甘心快意而后已。无伦之谤,罔极之言,构捏白地,私相唱和。本以名义自期,而反欲陷之于极恶,直欲自刭其心,以暴于天地日月之下,而不能得也。

上以不足挂齿答之。自春间,人皆言寿庆构请迁慈圣疏,以示李宇鼎,宇鼎犹裂破而止之,万口藉藉。寿庆所谓罔极之言者,此也。桢、㮒事后,寿庆等仇怨慈圣,谋欲离间,是说传播已久,而寿庆今始自明。人以为寿庆必知其计未可遽售而然,差以为幸。寿庆祖德泂,贤宰相,其父行源,性行乖悖,常枉疑其继母欲害己,待之如仇。寿庆邪慝如蛇蝎鬼蜮,人不忍正视。亦不孝于母,为安州判官时,其母号哭而出官门,安州之民莫不痛骇。其党是小北,而亦多摈弃,遂投附南人。至是为台谏,论议至毒,请对进言,极其凶巧。与其党又谋欲动摇中宫,以国舅罪重,则国母避正殿等说,探试上意,上不悟,至比之汲黯,穆、鑴等称为第一流。

○上下教曰:“都承旨睦来善小心谨愼,多所补遗,其诚可嘉。内厩马一匹,特为面给。”来善别无他能,猝蒙褒赏,人皆疑由貂珰之誉而得之。

闰5月25日

○壬子,以睦来善为吏曹参判,闵黯为司谏,睦昌明为副校理,李弘渊为都承旨,郭齐华为献纳,李沃为吏曹佐郞。沃诳许穆之事既露,其党多言之,沃惭,不得供仕。

闰5月26日

○癸丑,以权大载为全罗道观察使,尹鑴为大司宪,金海一为掌令。大载,大运之从弟,性邪毒。曾为东莱府使,人谓两倭相遇,必生事,果然。少参东学疏,丑诋先贤,登第后,久枳淸路,以此怨西人特甚。至是惨刻之论多出于大载。

○幼学李昌雨上疏,言九条。

其一条,纳谏争曰:“今有一介臣,抗义直节,不啻若汲黯、魏徵。”其一条,尊儒贤曰:“太公九十佐文王;百里奚八十佐穆公。自古伯王,未有不资于耆德大老者。”其一条,愼铨选曰:“吏部之长,苟非公明正直之人,不能当其任。况昏谬驽蹇,受人悔骂者乎?宜择耆德重望之人,置之天官之长。”其一条,明大义曰:“侧闻儒臣导殿下以大义,以殿下之明哲,既得其人,未尽其用,则其可谓得其人乎?

昌雨者,穆之徒也。所谓一介臣,指寿庆也。昏谬驽蹇,指金徽也。耆德重望,指穆也。导大义,指鑴也。其意欲去徽而用穆,举国而听鑴也。昌雨疏入未一旬,穆为铨长,鑴、宇远亦皆擢除,其效如此。

○幼学李九硕上疏曰:

本朝自宣庙初有党论。在己丑,奸臣澈罗织不辜,夷灭异己。逮于光海朝,贼臣尔瞻导君不道,几危社稷。孝宗初服,罔世窃名之徒,诳乱圣聪,坏乱邦统。今殿下屏黜邪党,登崇俊乂,此相天时,顺人心也。仍念,圣考行状,乃一代实录,而制述臣端夏文词谫卤,知识暗昧,而务掩其师之罪,不肯导扬圣烈,其无君上,蔑公议甚大,罪不可原。岂可使罪臣陋笔,载圣德传不朽?伏愿择光大正直之辈,改撰行状,垂之无极。

九硕者,台瑞姊子也,仅辨姓字。人皆以为,台瑞制给,而其请改行状,则一似尹鑴语,以宣、孝两朝,与光海并称,其言至凶,而上不之恶也。

○召对玉堂官,兵曹判书金锡胄请对入侍。侍读官睦昌明讲《纲目》,至乐毅报燕惠之事,锡胄曰:“乐毅书,悲慨激切。言己之契遇于先王,以明其心志,其忠悃蔼然。人君虽不必留情于文章家,此书或时披阅,则庶可感发而兴叹也。”时,宋时烈以孝庙宾礼之臣,遭谗见谤,故锡胄以毅事微讽之,冀上览古察今,而上不之省。承旨金万重曰:“臣闻,尹鑴请上无读《论语》注,大文亦不须多读,只可读数十遍云,其言不当。大文则圣人之经,注则贤人之传,圣贤所为,俱无所间。且注乃释经之文,不读注,何以寻知经义?以《周易》言之,伏羲画卦,文王、周公之彖之。画为经,而彖为注,孔子又为十翼,后人不可以三圣之言,有所轻重。《论语》则朱子注,不可废。中原有陆、王别学,不取朱子注,而我国自祖宗朝,一从朱注,数百年用于经筵,今何可不用?又闻鑴请只标节要切处,而玩索云,既不多读,安知切与不切?况《论语》注最好,何可不读乎?今闻鑴以‘临文不当讳孔子名。’陈达云,若用临文不讳之规,则御讳亦可不讳君父之前,其可斥然呼之乎?以此见之,圣贤之名,何可不讳?祖宗朝亦不如是。且读圣人之讳,有何补益于国事耶?”上色怒,而不答。万重曰:“午间有二儒生上疏,而李九硕之疏,请改先王行状。莫大之事,渠敢言之,此甚未安。且言党论士祸事,乃以宣祖、孝宗朝与光海时,并称比而同之,何敢以两朝拟于昏朝乎?”上怒叱曰:“九硕之疏,取舍在予,尔何敢言?党论之习,犹未祛耶?”万重不为动。又曰:“臣闻许穆请赠金宗一职,而言宗一自政乱之后,退而洁身云。宗一有何可为追赠之事,而其不得为名宦,实在孝、显两朝,而直谓之政乱,其言悖理矣。”昌明勃然进曰:“臣未知穆言之果如何,而想以宗一不附权贵为言,岂有以其时为昏乱之理?”检讨官柳命贤继之曰:“尹鑴宁有斥名圣人之意?许穆亦岂谓先朝政乱乎?”上曰:“万重奸巧。汝曾构捏领相,仅免刑推而谪金城,今又欲构右参赞、大司宪也?”上怒甚,殆不能言。锡胄曰:“臣于其时入侍,穆诚未免失言。”上乃曰:“人之失言易矣。何可以此为罪?”昌明、命贤曰:“不可以言语抉摘为罪。”上以万重为黯黮,遂命罢职。万重趋出,承旨宋昌入侍,昌进曰:“臣顚倒入来,未知万重言何事,而上教亦如何耶?愿闻之。”上曰:“见注书草册,则可知。何敢烦请?”昌明、命贤等交口斥其非,至以为不知分义,前所未有。上益怒,辞气震叠曰:“宋昌递差。”昌出,上又曰:“宋昌欲知君父浅深,敢为迫问,凶恶矣。”追命罢职。

闰5月27日

○甲寅,引见平安道观察使闵宗道,下教曰:“党论自宣庙朝始盛,至孝庙朝,宋浚吉、宋时烈以斗筲鄙细之辈,假借儒名,退在山林,遥执朝权。凡进退人物、大小政事,必先禀议于两人而后上达,事极寒心。己亥议礼时,诖误莫重大礼,贬薄孝庙,以长论庶。至于上年宾厅会议时,先王亲考礼经,再三下询,首相金寿兴等,不知议礼之重,徒知阿附权门,不以实对,终不听从,先王赫然震怒,罪首相,未及罪诸臣而升遐。孤以冲年嗣位,遵先王之遗意,以定大礼,上雪孝庙受辱之耻。大礼既正,人伦既明,而金万重以奸巧不正之辈,曾在先朝,构陷领相,得免刑推,只为定配,于渠幸矣。偶然落点,扬扬入前,不思悛改,无所顾忌,以微细之事,张皇饰辞,执捉两贤,不遗馀力。宋昌素无文望,得除承旨,乃敢唐突直前,胁问万重之事于君父之前,至再至三,有若朋辈间言语,人臣分义,宁有如是?其无君上,附党论甚矣,事甚寒心。金万重夺官爵,宋昌尤重,拿问处之。”又命抹去金、宋二字,只书其名。史臣曰:“宋时烈等在朝未满一年,退归几二十年,其无权可以易辨,而为人所构,乃与庾亮、桓温之握强兵,据上游,而遥执朝权者同其名,而上心疑惑而莫之悟,何也?噫!由其迹甚奇,名甚重,而先朝礼遇之厚也。时烈所讲者道学,所期者经济,所扶者大义,其旧如甘盘,其起如隆中,其契如金台,宗匠于士林,龟蓍于邦家。是以,其退也,朝有白驹之咏,野系苍生之望。不幸议礼,又为一边构祸之机,朝论重为堤防,因是而被斥者多矣。以形见之,似若不无一时之权,而其实则以一介衣白,跧伏山野,有何气焰声势,可以掌握朝柄,簸弄化枢,頣指群僚,至令大小政事,先禀于己哉?向使时烈迹不如是奇,名不如是重,礼不如是厚,则虽有谗者,不必以是巧中,只以玆三者,为簧舌囮,吁可畏也。昔寇准既逐雷州,钱惟演序枢密题名,独去准姓氏。蔡齐言于帝,帝遽令磨去。人君待臣子之道,何可以其所恶而偏嫉焉也?上命去宋、金两姓,岂不深可惜哉?” ○咸镜道启稳城、庆源雨雹,三水、甲山旱干霜降。

○江陵地,女子一乳产三子。

闰5月28日

○乙卯,执义吴挺昌、持平兪夏益、李沆等,请设科岭南,以慰一邦之心,鼓多士之气。上以设科一方,似近格外,不许。

○以洪柱三为左副承旨,升李夏镇为同副承旨,李德周为掌令,赵嗣基为司谏。

闰5月29日

○丙辰,执义吴挺昌以岭南设科事,大臣大以为非,引避。兪夏益、李沆亦引避,并退待。是日政府之坐,许积见挺昌,言其非,挺昌大怒面赤,至于所着帽緌动摇,见者畏其鸷悍。

○鑴、穆等以金万重事,再疏乞免,上答鑴曰:“卿不知万重之心肠耶?自时烈被罪以来,假称弟子者,包藏愤恨,不顾其身之利害,汲汲营护之态,日以益甚。而万重则其所习者,只是死党二字而已,故宿恨未已。顷日入参筵席时,唐突直前,巧言饰非,构捏儒贤,不遗馀力。其轻朝廷,死私党之习,予不忍正视。”答穆曰:“呜呼!人心世道之不淑,未有甚于近日。向者万重敢以悖理不近之说,恣意诬陷,不遗馀力,予甚忿骇。”

闰5月30日

○丁巳,大司宪尹鑴处置挺昌等以为:“无名设科,非岭士之愿。又不无彼此之嫌,出于格例之外,峻被大臣之斥,势难在职。请并递之。”时,岭南人以受嗾投疏,自以为首功,意望甚高。而在京南人,先登淸要,视岭人如辽豕,无特异于前日,故岭人大失望,挺昌欲慰悦其心,发是议。鑴所谓不无彼此之嫌者,岭南既设科赏之,则渠及挺昌等,亦当次第论功,故谓有嫌于自请也。

○以赵嗣基陞拜同副承旨。嗣基性妄毒,陷害宋时烈,无所不至。而及入政院,谓翰林赵持谦曰:“吾于孝宗朝,以史官陪同春、尤庵两爷,出入榻前,其心吾所详知。近日所论,非谓其心如此,乃其言语之失耳。”其回互巧幻如此。其党闻之,诮嗣基。

六月

6月1日

○朔戊午,上行朔祭于敬思殿。赞礼吴始寿坐斋殿门外,高声喧哗,中涓以御座密迩止之。是时,始寿等放肆,虽君前,少无敬畏之心如此。

○遣同副承旨赵嗣基,敦谕左议政金寿恒。

○以郭齐华为司谏,吴挺昌为副应教,李馥为掌令,安如石、权瑎为持平,闵熙为礼曹判书,洪宇远为兼大司成,南天泽为执义,李德周为献纳,中批以尹鑴为左参赞。鑴出肃五阅月,超拜正卿,近世所未有也。馥家居开宁,开宁旧多土贼,馥名在贼党,将死有救者得免。以此累枳淸路,至是攘臂于加罪宋时烈之论,故引为台官。馥尝献书时烈,称为先生,而反欲加害,人尤恶之。馥容貌剽悍,可信其曾为贼也。熙外似宽厚,而顽贪无识,素无家行,在父兄前未尝有子弟礼。举族无长少,皆淫荒声妓,为世所鄙。熙尝副桢使燕还,不一年再被宠擢至六卿,人疑之。与弟点交结许积如兄弟。德周叔母夫,故参议赵景禛,富而无子,育德周及族子䃏于家,而授书。又取族子𥕏为后。及景禛死,德周与䃏并被发易服为丧人,贪其财产也。吊者大骇,为世所不齿。至是长在台院,未尝暂离。

○以吴始寿为大司宪。

6月2日

○己未,遣昌城君佖、礼曹参判李之翼如淸,谢致祭赠谥册封。

○掌令金海一启曰:“故儒臣郑介淸以笃学力行之人,惨遭奸凶罗织之祸,冤死于配所,湖南之人追慕享祠。故判书宋浚吉捏成虚辞,勒加罪案,以构夷毁之祸。绫州牧使李世翊曾为咸平县监时,承望旨意,焚其位版,以耻媚于时议,附党侮贤之罪,不可置之。请罢职不叙。”允之。

○左议政金寿恒陈札乞免。札入,上命召对玉堂官。承旨赵嗣基言:“召对不须讲《纲目》,宜专意圣学。请令玉堂,抄程、朱及近代贤臣李彦迪、李滉、李珥、柳成龙、郑经世论学疏札,为一册以入。”上允之。嗣基恐上见前世治乱,请勿见史书也。上问嗣基曰:“左议政金寿恒之病,实病耶?”国制,尊礼大臣,未尝名呼,上亦然,而今名之者,恶而将斥去故也。嗣基以未详知为对。上呼使书批,许递其职。寿恒以王室孤弱,冀有所弥缝,黾勉复出,而以语涉中贵,大忤上旨。且介于积、大运之间,无以自容,行公仅卄馀日,即复引入。群小侵凌,犹恐其不去,鑴、穆等又欲逐之而夺其位,嗣基为台谏时,发简将劾而还止。寿恒遂三札十一告而递。

6月3日

○庚申,掌令金海一以李世翊罪重律轻,务安误以为咸平,引咎为避,不为退待,更以削版论之,上允之。

○庆尚道巡抚使权大载归请本道设科,引仁祖朝以星州士子被锢于昏朝,别设科事为例。下备局,回启不许。设科事,大载与挺昌,不谋而同,而以先朝比光海时,其言益凶。

○对马岛太守平义真书至。其书皮封,大书双行曰:“问华戎兵事、邻壤安否,遗礼部大人。”其书略曰:

大明旧臣吴三桂,辅翊先帝幼子,久怀立孤,丕运恢复之筹,分札倡良将,杖节举义兵,方欲树创业守成之功,而今业已图南北两京。各天异地,未详斗乱情形。贵国地近靺鞨,道通中原,不知干戈馀殃,无及边徼耶?

其抵东莱、釜山书略同。东莱府使鱼震翼举而上闻,下备边司。三桂在明朝为大将,守山海关。李自成陷北京,三桂开关引淸兵,击走自成,中原遂为淸人所有。淸封三桂为平西王,三桂内怀恢复之志,阴养天下骁健,收召荆楚奇材,淸人疑之,移封三桂于云南。三桂遂举兵,传檄天下,立崇祯皇帝第三子为皇帝,以甲寅正月元日,即位于云南,年号广德。以三桂为兴明讨虏大将军靖南王,耿精忠定南王,孔有德女婿孙延龄等,同声倡义,郑锦亦连兵并进。又与皇极㺚子相通,使将军马尔头等,屡破淸兵,尽取湖陕之地。三桂以嚄唶宿将,智勇深沈。乃于明亡三十馀年,奉朱氏复兴,则盖与夏臣靡相似,其与宫人太监,匿一块保全,则与程婴相似。其屈膝穹庐,而终奋大辱之积志,即李陵之所尝欲而未能者也。始,三桂封王赴云南时,故相郑太和适使燕,见其威仪甚盛,若一天子,而三桂面有忧色。太和归言:“三桂非终为虏臣者也。”郑锦或言之龙之孙,或言我人。锦据海岛,与我国湖西地方颇近。癸丑年间,有卖砂器者,泊船富平,只买笠帽等物,故相李浣领舟师西赴时,偶见浙江画器,见其器惊曰:“此浙江所造,何以来此?”欲捕之不得。其后,使臣归言:“锦与胡战,一军以笠帽,效我人服色,故淸人疑我。”云,始知为砂器所易。甲寅十月,自海西有讹言,京外大扰,或言非虚惊,乃郑锦舟师自海向登莱,海边人传相告语,以致此云。且岭南仁同若木村,山厓坠陷,中有石刻曰:“洪武后三百十年,山东马将军领军牌。”吴、郑将帅中有马姓人,以是益惧其出来。尹鑴欲因日本通锦,庙堂欲以倭书告淸,相争不决。史臣曰:“昔我邦运丁罔极,谋出不臧,负中朝三百年恩义,抱天下千万世羞辱,终至于助彼,犬羊伥于虎前,当世之事,尚忍言哉?肆我孝宗以英武之资,奋发大志,旁招俊乂,密勿经营,越胆方悬,轩弓遽遗,中途之痛,天壤无穷。属天道悔祸于赤县,而人心未忘乎朱氏,三桂一呼于云南,群雄并应于海内。乘此之几,我若提兵渡辽,直捣巢穴,王师攻其南,我兵击其西,则可以殪蛇斩豕,扫淸腥秽,庶几洒仁祖之遗耻,报神宗之至德,使天下万国,知三韩忠节,犹有不泯。而不幸喜报才至,先王奄弃群臣,主上冲年莅祚,老奸当国,群邪汇进,咀嚼儒贤,斥逐士类,何暇念及国家大计乎?噫若孝宗初年而遭此会,则必仗忠烈、奋神威,以金戈白旗,鼓义气于中原。先王未薨,则亦必绸缪谋画,相时而动,不作此坐视而已。岂天之使我,终抱羞而莫雪耶?呜呼,可胜痛哉!” ○时有朴千荣者,南人也。为金沟县令,邑人有怨之者,咀咒于衙舍,埋凶狼藉,千荣子病死。金德远所畜金沟官婢谪仙,亦与咀咒,千荣送人捕去。德远以此,谋去千荣,书报谪仙曰:“若过三日无事。”又有书曰:“汝若逃出,吾当剃发为僧而从之。”德远之友吴始复、兪夏益,亦与谪仙通书,有图解语。千荣搜得发其书,德远等三人,并坐此废斥。初,谪仙被捕未几,以千荣登科试券,有添书之迹,台启拔榜,而其试券御览还下之后,留置政院,月馀始有添书之说。其说始发之时,适与德远三日无事之书,时日相符。人以为,德远其时入直禁中,取其试券,潜为窜改,而传播发论,人多冤之,张善澂、金寿兴陈达复科。千荣由是怨南人而德西人,遂为西论。至是始复等复显用,千荣见弃于时,出补丰基郡。郡居一书生,有妾女色美。许积门客,绳之于积妾子坚,积嘱千荣,求为坚妾,千荣喜其为媒,招生以甘言诱说,生慨然曰:“吾女虽贱,与坚等耳,何可为坚妾?”不肯从。千荣以事未谐,惧失积意,囚生迫胁万端,终不听。千荣粗鄙,固不足言,而积之威势之重,于此亦可见矣。

6月4日

○辛酉,副应教吴挺昌上疏曰:

大臣之职,其位绝崇、其势甚重,虽有愆过,惟台谏言之。是以,必以孤介抗直之人,置之言地,截然不相觌者,其意有在。今若三司呼唱,联翩于宰揆之门,年少论议,或关于具瞻之座,则殆非所以严国体,而肃朝纲也。古语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是以,周、召不相悦,而不相损;严延年驳霍光,光不怒。王导人皆称善,而王述以为:“人非尧舜,安得每事尽善?”若使今日,互相周遮,无所矫非,则非国家之福也。殿下宜察群僚于贞亮不阿之中,崇礼责勉,两行不愆,则朝廷自正,众心咸服矣。

初,西人既败,积首引大运入政府,与穆、鑴等,滚合为一,而两福实为其宗。盖以变局之谋,虽众南并力酿成,而穆、鑴、吴、福之力,最多故也。时,宦官内为之主,福与宦合,而诸吴、穆、鑴等与福连,诸吴主居间传授,穆、鑴等主论议指嗾,鑴等欲汲汲奋势,专擅朝政,故积等恐其张甚夺己权,遂相猜疑,由是有淸浊南之目。一边则以穆、鑴为魁,挺昌为谋主,挺纬、始寿、袤、嗣基、寿庆为骨子,应一、之虎、天汉、瑞雨、台瑞、天泽之徒为鹰犬。而有李同揆者,故相圣求之子也,圣求遗令屏处。至是弃父命,与鑴结为死党,鑴推为贤才而用之。又有丧人李熙采者为腹心,得与秘计,而福善君柟为之长。穆、鑴以下,奉戴柟如君父,柟又与译阉为一心。一边则积、大运为首,熙、徽、点、来善、梓、大载、观征、宗道、堂揆、宇鼎、文湜等为羽翼。始复、命天、命贤、愈、昌明、信圭、奂、黯、夏益、瑎、瑍、沆、海一、如石、德周、昌绩、等为爪牙,附者甚众,命天兄弟为年少领袖。命天性阴谲,而倚积之势,故为其中所推,与挺昌相角。鑴等自称为淸南,而以积、大运等之徒,多有荣宦先朝者,谓之浊南,而人以为两边,俱甚混浊,正如雌雄乌、釜鼎底也。穆老而巧密,或左或右,积尤老于涉世,伸缩有术,内扶大运等,而外若中立。宇远初党于鑴、穆,后归大运之党。如夏镇、沃、威明、聃命等,首鼠两间,而谄事穆、鑴尤甚。如硕耇辈,彼此不为比数者亦多。又有在服中者三人,元祯虽在外,遥主时议,为鑴、穆声援,硕宾亦附鑴等之议。德远为大运等都会,而俱以不得身亲当之,郁郁不堪。始复与德远一身,故挺昌视以家贼。始寿多诈,故时密输款,自媚于积等。鑴党虽少,以其有奥援,能与相抗。挺昌又欲引入其妇翁郑榏小北侪流,与之同事,而小北诈甚,颇顾瞻观变。挺昌素桀骜,挟其甥势,包藏祸心,且自负其有功,意望叵测,亟欲呑噬一世。无何,桢、㮒败,始计未成,怒宇鼎等,发桢等之论,众叱之。以其极力夺局,而既得局,他人乃横当,已不得专据,甚忿忿不平。初,先朝积被斥于士论,众南无一救者,挺昌独挺身救积,积甚德之,挺昌亦自功。至是积迫于形势,既未救桢、㮒,又与挺昌微示异同,挺昌益恚恨之。所谓贞亮不阿,指鑴、穆而以霍光废立事,指斥积等。且以台谏、侍从,皆奴颜于积、大运之门,禀命受嗾,故挺昌并及之。淸浊二南虽相分,而至于攻西人,则两边又同声合势,若蜂集焉。李台瑞以大北人之子,形如狐鼠,不齿于世,久为吴、福门客,穆许以文章,一时邪疏,多出其手。其徒谕以事成后,当以宗伯、文衡相处。台瑞轻佻,常对人言曰:“吾堪作礼曹判书、大提学。”其淆乱如是。时以小北,攘臂投南者,李寿庆也,南益熏亦日造鑴、穆之门。以西人投南者,金寿弘、李之翼、郑维岳、郭齐华也;以西人浮沈取容者,赵师锡、李端锡、李夏等也。积等每会备局,必曰:“癸亥后事如此。”恣意诋毁先朝,急于党论,不暇以公事为念。文书堆积,不知裁处,昼夜群聚,屏人窃语,汲汲如狂。且皆乘时为贪饕,开门受赂,无复廉耻,蠹国害民,日以滋甚,中外厌毒。时,天变叠见,盛夏冰雪,累月枯旱,皆以为群小弄权,朝廷浊乱之应。

○以许穆为吏曹判书,张善澂为左参赞,中批以洪宇远陞拜大司宪。

6月5日

○壬戌,大司谏李观征、司谏郭齐华、献纳李德周、正言权瑍等言:“典礼既正,义理复明,为人臣子者,何敢更鼓邪论?而堤川县监李斗元稠人广坐,言及议礼,至发不忍闻之说,请削去仕版。”允之。斗元乃小北末荫,而以南人所为不正,对人窃议。权大载闻而嗾劾,使人虽屋下闲话,无敢及时事。

○夜,流星出。

6月6日

○癸亥,前参奉朴承俊上疏,请北伐,上优答之。

○庆尚道观察使郑重徽启请筑星州秃用山城以为,巡抚使权大载所见亦同。备局覆启,许之。秃用在大路甚远,非要冲保障之地,而山势险阻,可合避兵。李元祯在星州,盖以近于其家,自为避乱之计,欲筑之。重徽与元祯结婚,大载乃元祯心腹,承元祯旨,俱以为可城。南民困于饥馑,又重之以筑城之役,怨声载路,以为无用山城。方音秃与无相近。 ○贱宗完平副守洪,与仁兴君女婿李秀文相争,仍举仁兴君名,丑辱之。朗善君侃,仁兴子也,愤甚,欲以法治之,洪乃击铮,诬侃。且言秀文以都承旨李弘渊之孙,挟势横恣,弘渊即西人也。上欲抑弘渊,定配秀文,罢侃职。

6月7日

○甲子,龙仁人柳润上疏,请浮海入郑锦军中,与之通信。又言见天文,明必兴,胡必亡。上答曰:“予岂无雪耻愤惋之心哉?为其势之不敌,尤为恨叹。”润客习于鑴,此疏承鑴意也。

○以金奂为掌令,张应一为右承旨,吴挺昌陞拜同副承旨,李沃为副校理。

6月10日

○丁卯,幼学朴由愿上疏,请伐胡,疏留中。

6月11日

○戊辰,以尹鑴为大司宪。鑴以庶人之丧,多滥逾殉葬之物,令于大小敛入棺日,送禁吏察视。又以婚姻失时,令女年过二十,男年过二十五者,限九月前,并皆婚娶。由是,婚嫁满城,闾里骚扰。有丧之家,勒令裸尸捡尸,已入棺者,令斲开出尸,荡财行赂,始乃得免。其贫未得赂者,故不即捡,使死尸腐烂,冤号之声有不忍闻。领相积闻而禁之,乃少止。

○术士金震发上疏言:

人才不出,由于南小门之闭,请开之。

下备局。

6月13日

○庚午,以睦昌明为献纳,吴挺昌为吏曹参议,吴始寿为右参赞,郑朴为右副承旨,赵嗣基为同副承旨。

6月14日

○辛未,无赖子朴瀗投疏曰:

臣窃闻尧、舜之为圣主,而未知其如何,于殿下见之;伊、傅之为贤臣,而未知其何状,于殿下辅佐见之。尧、舜岂无所用心,伊、傅亦岂不赞襄,而以其蔓根未除,故未暇于为治也。彼时烈者,无君不道之凶也。当先王即位之初,自算国势,朝夕危急,阴为后日之地,敢引檀弓、子游之说,外眩人耳目,内实有所附。先王感悟,厘正丧制,而未及按罪。离明继照之初,又蒙恩顾之典,幸其有可望之势,妖肝鬼肺,踊跃争抃,以为罔上眩下之术,又可试于冲主,乃曰:“先王所以昭其肝肺者,必由于数三公子。”唱为阴险之言,以为网打一时名流之计,攘臂大言,无所顾忌。内以惊动慈圣之心;外以疑惑殿下之听,及至桢、㮒等,自陷罔测之罪,则又欲乘时构陷,以售前日之计。尹階之终始欺谩,亦其意也。时烈之罪,浮于仁弘。仁弘则其谋浅而人得以见之;时烈则其计深而人不得以窥之,其罪不有浮于仁弘乎?然则时烈之生,仁弘之冤也。臣恐殿下盛德,有愧仁庙之处仁弘也。今台臣无一人出按律之请,出头出尾,将言复止,如婴儿之见所畏而却步,先探上意,不以法论执。噫!岂有人臣有不道之名,而罪止窜逐者哉?况浚吉与时烈,同躬一体之人,其所谋画,如出一人之心,岂可以已死而不论其罪哉?伏愿圣明,一遵仁庙处仁弘之法,历数其罪,上告宗庙,下布朝野,颁赦八方,用庆国中,则殿下于是,始得为宗嫡之主,而人无二心矣。

瀗,四月投章之后,外从祖崔硕年执而笞之,外祖崔柏年诘问疏本出处,瀗言自制。柏年曰:“吾知汝文才,安能制乎?”试令属文于前,瀗逃去。瀗妇叔李熙采为嗣基兄婿,而以术数为诸福谋士。嗣基、挺昌、熙采三凶,聚构疏草,以示鑴,鑴加润色,诱以事成,当先拜户曹佐郞,瀗贫甚,喜而从之。时,鑴、穆、诸吴、嗣基等一种包藏凶计,以上浸长,虑或后觉渠辈所为。且忌嫉金万基,必欲亟行告庙,置时烈于极刑,而次第大行杀戮,仍及万基,动摇中宫,永绝后虑,论功录勋,长享富贵。桢使燕时,问时烈命吉凶于燕卜,燕卜曰:“生前虽有是非,身后名满天下。过今六月,则不死。”以故必欲于其前加害,遂嗾瀗以尧、舜君说上,揣摩至巧,以桢、㮒事斥慈圣,言辞绝悖,而一边鼓动台谏,令速发。疏本一出,见者无不惊惨。或言:“挺昌有女,先朝择嫔宫时,桢等赞其美于宫中,其时女适病未及入。故挺昌阴冀非望,尤欲害万基。”云。

○江原道启岭东大水,民家漂没。

6月15日

○壬申,敦宁都正金寿弘上疏,陈八条。其一。请通庶孽。其一。请为大明复仇。时,首相积无子,以庶子承嫡,寿弘阿积意,为是言。又以其奉淸国年号,一世嗤笑,故强论复仇事以自解。

6月18日

○乙亥,领议政许积上札曰:

朴瀗之疏,非谄则讦,诚可恶,而亦可骇也。夫时烈负犯圣明,非不洞烛,而宽厚之意,常存于处分之际,玆乃圣德事也。瀗乃指圣上以德有所愧,诋廷臣以先探上意,欲激上下之怒,逞必杀之心,此何意耶?至于先王之昭其肝肺,必由于数三公子之说,岂非诐辞之甚乎?瀗也从何得闻,而乃敢笔之于书乎?若夫内以惊动慈圣之听者,尤极无据,见之痛骇。夫严讨时烈等之罪,亦慈圣之所尝亲教。不知瀗指何以为惊动,而指何以为疑惑耶。以小人之腹,度圣人之心,肆为僭逼之说,轻加慈圣之尊,其为不敬,有非言及乘舆之比。且尹階疏语,自是别事,宁或相干,而拾彼合此,显然指斥,其为怪妄,有如此者。闻此人短于文字,寻常举业,亦不成样云。若招致政院,使著一通文字,则情伪莫遁,事状必露矣。

积闻金佑明见瀗疏病剧,遂陈此札。

○淸风府院君金佑明以忧卒,年五十七。佑明故相堉之子也,性戆而过亢。始,堉与儒臣金集,论事不合,有微嫌。及闵维重为隧道之启,佑明疑受指山人,遂成怨隙,中间又有交构之者。上诞生之初,宋时烈在外,未上贺疏。乐祸之徒,以此为飞语闻上。佑明托以沐浴,往怀德探问。于是,许穆为建储之疏,李袤亦出入佑明家,迹甚阴秘。逮先王末年,佑明以闵愼事,斥时烈,台官劾佑明以国舅干政请罢,佑明尤大怒。及上即位,深恶时烈,朝野以为:“上习闻外家语,积不快于时烈。”云。佑明初与柟及南人诡合,欲薄谴时烈等,以快宿憾,引其亲党,共握朝柄。已而见柟等与保阉、众南为表里,危机不测,乃大惊悔涕泣,遂发桢、㮒阴事,内为保阉所嫉;外为鑴、穆、宇远等所斥,上亦深恶之,不得数进见,不胜忧愤,废食飮醇酒成疾。见贼瀗疏尤谻,遂不起。病时,上医问不及,私乞药于御医云。孝庙尝忧佑明,有戒勖慈殿之语,故当奸党构祸时烈之时,慈殿扶护甚力。佑明之发桢等事,亦禀承慈旨也。佑明未遣纤芥于胸中,遂致善类尽逐,群邪竞进,后虽惊悔,无以救之,而身亦不保,识者叹其愚暗无识。慈殿以佑明因忧恚而卒,益哀痛,达夜号哭,声彻外庭。庚申后,追赐佑明谥忠翼。

○礼曹言:“王大妃率尚宫以下,服素服,举哀于别殿。第四日成服,进衰服,十三日而公除,进素服。自上以视事服举哀后,进粗带,三日而除。”又言:“《五礼仪》,殿下为外祖父母,有别殿举哀节次,依礼文举行,而上方在衰绖中,宜以视事服举哀。”并允之。昏后,上出景贤堂举哀,承旨、史官上堂,并从上哭。宝剑、云剑以下,并侍立庭中,百官在门外。

○慈殿重哀毁疾之中,又遭大戚,人情无不忧遑。原任大臣郑致和病重,亦扶曳入来问慰,而众南多以为幸,相与喧笑于班列。穆、鑴不肯来参。

○乾方有气如虹,流星出,月色赤。

○执义南天泽、掌令李馥启曰:“讨罪不严,国是未定。惟其如是,故宗统有归之说,乃发于时烈之门人。原其心术,则都是为时烈左袒。轻重之间,首从当别,而乃反处弼明于绝岛,置时烈于陆邑,非但人心不服,弼明亦不心服也。伏愿圣明,廓挥乾断,特命时烈安置绝岛,加以围篱,则可以慰神人之愤矣。仁宣大妃之丧,大王大妃改行期年之服,则庶妇嫡妇之分,不啻如日月之更,而至于孝宗庶子期之服,未闻明有改正,何以慰孝庙在天之灵,而解臣民愤郁之心乎?今当为文告庙,颁诰中外,因付太史,大书特书,以为金石之典,然后善继善述之孝,永有辞于天下后世矣。以此发简,同僚以为:‘围篱一款谨悉,而告庙颁教,则必有讨逆之典,然后方可行之。今既待以不死,不可经行此礼。’再三往复,竟未归一。臣等言不取信,见轻同僚,请递。”上命勿辞。天泽等遂退待。天泽,天汉之弟也。其兄既首发构陷之论,渠又必欲戕杀而后已,其亦痛矣。

6月19日

○丙子,礼曹言:“《五礼仪》,殿下为外祖父母之丧,有粗布带五日而除之之语,而昨日纷扰中,误以三日书入。改付标以入之意,敢启。”又言:“礼曰:‘凡有丧未除,而遭轻丧,则制其服而哭之,既毕返重服,轻服除之之时,还服轻服。’昨日所进粗布带,依礼文五日除去,带则令内侍埋安之意,敢启。”并知道。

○持平权瑎、安如石启曰:“告庙、颁教,必因讨逆而行之。时烈既待以不死,遽施讨逆之典,恐未得当。以此反复商确,同僚固执起闹,至以见轻为言,非同僚之见轻,实臣等之见轻也。请辞。”并退待。掌令金奂以经先请行,未合事宜,以此持难,诚有意见。递天泽等,出瑎等,从之。时议必欲杀时烈,此论本不当参差,而以挺昌、瀗先侵大臣及铨曹、台阁,积等一队,皆怀疑惧,瑎等之立异以此也。大司宪尹鑴实主张阴嗾,而不欲自当,委诸天泽等,而引入不出,真如南衮酿成北门之变,而违牌不参也,老奸手段,前后一般矣。

6月20日

○丁丑,以旱灾,命遣大臣,祈雨于社稷、宗庙及北郊。

○以郭齐华为执义,赵昌期为司谏,李德周为掌令。齐华本以西人,见弃物议,与许穆为近族,遂投附南人,作诗嘲西人,人甚恶之,未几暴死。时,挺昌独政,以天泽首拟司谏,欲复起前论,昌期以副望受点。

○忠淸道报,平泽、稷山、牙山点雨不下,田畴龟坼。

6月21日

○戊寅,答领议政许积札曰:

一览瀗疏,阴险巧恶之状,惊骇莫测,将欲究问矣。今观卿札,实合孤心。卿其安心焉。“

上深纳瀗说,批答虽如此,殊无意究问也。

○慈殿自淸风丧后,绝不进粥飮,气息奄奄。药房问候,慈殿以谚书答曰:“生无用,死为可之人,以至今生存为痛。今以顾见国事为言,予存而少有益于国,则何可徒思哀痛而为此乎?不忍闻之辱,及于先王,由予而有害于主上圣德多矣。以至今生存之故,忍闻如此之言,惟以速死为定。又遭罔极之变,不知何以定怀。精神昏迷,惟以闭口不言,而死为定矣。”左右见书失色。许积曰:“不忍闻之辱,必由朴瀗之说,以此汉而有此事。”都承旨李弘渊劝积入侍陈达,积遂入阁,托疾还出。积虽归罪于瀗,时群奸素怨不得志于先朝,卑陵先王,诬以昏弱。始寿至于做出犬戎之言,终成受制强臣之诬。慈教不忍闻之辱,盖指此,而忍闻如此之言,指瀗也。初,慈殿知诸公子阴蓄祸心,恐有毒餠之变,上所飮食,皆亲自备具,手为之胼胝,以上见欺谗慝,屡为言。众南闻而恶之,公肆诬毁,无所顾忌,不独瀗一人为然也。时,王室幼弱,奸贼睥睨,赖慈圣贤明,奸人犹有所惮,国家得以维持,而士林得免惨祸。己卯名贤金湜,实为慈圣先祖,慈圣救护士林,实有源流所自。谚书传播于外,闾巷妇人见者,无不流涕。

6月22日

○己卯,遣大臣祈雨。

○大司宪尹鑴疏请京外陷重罪者,谳议疏决,以究闵旱念囚之德意,为桢等也。

○上教曰:“明朝领、右相命招,使之卜相。

○领议政许积称病辞免,上温谕不许。积以慈教有所难处,托病观望,亲闻危惙之极,并废起居之礼,众议莫不骇痛。

6月23日

○庚辰,上命淸风府院君禄俸,限三年仍给。

○以许穆为右议政。穆昨夕见卜相命下,意其名在金瓯,而犹恐或未得,急以篆写《皋陶谟》,待晓而进之,以炫其技。而其书有天讨有罪,天秩有礼之语。穆方以讨罪明礼自功,故冀上览而相之也。穆八十之年,动于宦欲,奔走汲汲,乃如此。领议政许积牌不进。右议政权大运诣阙问于积,以闵熙、许穆新卜以入。时有问安诸宰皆罢去,而熙独无端留在,显有希望色。及闻其名入于首荐,乃出去。慈殿才下痛迫之教,朝野震惊。上疾亦甚苦,而乃忙急相穆,外人莫晓。穆以老职佥知,甫过半年,五迁至三公,前古所未有也。先是有童谣曰:“许许又所多。”方言以笑为又所多,人以为两许并相之应,至是果验。穆十馀年前,为建储疏,时人以此为大功。熙乃以徒手媚灶,而反欲居其上,可谓迂矣。

○江原道蔚珍大水,家舍漂没,人物渰死。

6月24日

○辛巳,药房都提调许积、提调张善澂、副提调李弘渊等,请入诊。上揣知积等欲言慈教事而有是请,甚不怿而胥之入。积曰:“顷日以口传达于慈殿,以顾念国事,且念主上幼冲,强进粥飮为启,而批旨未安。自上知之乎?抑自内下而上未之知乎?”上色不平曰:“适当入侍,故知之。”积曰:“慈殿有不忍闻之辱及于先王之教,臣等不及思。或于章疏间,有语及先王之事耶?”上乃曰:“以朴瀗事,有此教。”积与善澂交口言瀗罪状,上不肯答。积请令政院招瀗,试以他文,上允之。弘渊继陈其不可不重治,上不答。积又言李九硕以宣、孝两朝,并称于光海。请出其疏而处之。九硕之疏方留中故也。上深厌之,不肯答。弘渊又申言治瀗之意,上尤不悦,终不答。

○弘文馆札言:

朴瀗做出僭逼之语,肆言无忌,贻戚慈圣、荧惑圣聪,宜严加处断。

上答曰:“瀗疏阴惨奸巧,予不胜惊骇。招试政院后,欲严处矣。”

○都承旨李弘渊招瀗,坐庭下,出“代赵括母上书,请勿使括”题,令制之,瀗拒不肯制。弘渊欲启之,瀗始退而半日不成一字。时嗣基密为瀗构草,偸弘渊起旋之隙,使其厅直,潜授瀗,吏胥辈亦皆痛骇。瀗乃书上,弘渊启曰:“本题则泛论,末又插入渠前日疏语,滚合为文字,实是题外之文。以此见之,前日之疏,安知非宿构也?”上曰:“知道。”

○同副承旨赵嗣基上疏曰:

伏见慈圣药房批答,肝胆摧裂,不胜陨绝,有若难赦之罪,在小臣者然。以朝廷言之,辅导殿下,益尽圣孝,融融泄泄,无少间断者,为如何哉?而慈圣不安于心,下此教,反复思惟,未得其故。臣请伏诛而当其罪,以明殿下之无过。慈圣有曰:“不忍闻之辱,及于先王。”又曰:“由我而有害于主上圣德。”噫!此殿下之过耶?朝臣之罪耶?远近传闻,岂不疑惑?伏愿殿下,负罪引慝,禀覆慈圣,明知所不悦者在何事,过在殿下,则亟自改图;过在朝臣,则明正典刑,若慈圣偶然过虑,则必期廓然觉悟。如此则君臣上下,一体交欣,罔有疑阻。如其不然,宫闱之内,有谗邪交构之辈,乘间而出,则臣恐无以善其后也。臣构疏将上,闻入诊时大臣奉问,殿下以朴瀗疏慈圣有未安之意为答,臣惊魂才定,心窃喜幸。夫瀗,腐鼠辈也,何足惜哉?虽置重辟,不足以赎其罪。然瀗疏一上,举世皆欲杀之,盖其疏意阴僻,巧中一时之忌讳也。至于语及先王、慈圣者,盖言外间造言者之无状,非自为诽谤也。臣恐一向重治,适足以归怨慈圣。伏愿殿下,深留圣意焉。

嗣基嗾瀗投凶疏,慈教下,嗣基不自安,陈疏眩惑。都承旨李弘渊欲却之,嗣基慌乱叫唤不已。弘渊厉声曰:“若言于台谏,递我职则已,此疏不可捧也。”嗣基终乃至弘渊前哀乞,弘渊始令入启。

○再夺闵鼎重、闵维重等告身。上以无故不仕,命推考两臣,大司宪尹鑴当以杖一百,告身尽行追夺,上允之。

6月25日

○壬午,上教曰:“上年议礼之时,先王亲考礼经,厘正大礼,岂有二三公子与论于其间之理?况内以惊动慈圣之心云者,尤极痛骇。朴瀗拿囚,指嗾制给之人,钩问以启。”

6月26日

○癸未,增给许穆月廪。鑴、穆等每受廪赐,辄曰:“此宋英甫辈所食也。”闻者无不唾鄙。既受厚廪,飮啄甚饶,而又从而广纳货赂,营立家产,馈遗旁午,服用华靡,绝无山野寒俭之容。

○平安道、京畿各言旱灾。敬思殿内狂风忽起,骤雨乍过,庭中栗木一株自折,移立十馀步外。

6月27日

○甲申,时,旱灾转酷,上下教,疏决罪囚。

6月29日

○丙戌,行疏决。率皆微细罪犯,旧臣之得罪者,并不得宥。积与大运共陈嗣基疏语之怪妄。大运曰:“其云融融,尤可怪骇。融融之前,将以为如何耶?”又曰:“归怨于慈圣,其意专为救瀗而发矣。”积曰:“人谁以私心嫉瀗,而既曰阴僻,又曰巧中,此亦可异矣。其曰负罪引慝,此何语耶?”上不答。积等又申言之,上终不一应。既罢,下教曰:“观此赵嗣基疏本,身居近密,敢以人子不忍闻之说,加之君上,肆然投疏,营救危险之辈。如此怪妄之人,不可寻常处之,削夺官爵。”

○以李观征为右承旨。

秋七月

7月1日

○朔丁亥,上御庆善堂,疏决罪囚,皆微贱杂犯也。

7月3日

○己丑,黄海道报六月一朔,点雨不下,百谷焦枯。

7月4日

○庚寅,以旱甚,遣官祭土龙祈雨。

7月5日

○辛卯,以尹鑴为吏曹判书。是朝有狗突入延光门,俄而除命下,人以为狗洞秉铨之应。鑴所居洞名狗洞。吏曹循例,请牌招参政。鑴适来在阙外,谓曰:“命牌当于家祗受。”使政院隶,持牌前立而还家,人皆骇视。复还至阙下陈疏,上以卿才实合答之,即肃谢参政。夫冢宰,位如三公,初拜者必屡辞乃出,例也。即日出仕,前所未有。鑴附托桢、柟,图得兵判不得,乃曰欲为国事,非吏判不可为也。闻除命,便汲汲出肃,不能忍耐顷刻。广受货赂,子弟门客,竞为干利,自以冡宰摠百官,虽他司之物,用之无碍。

○上御庆善堂,疏决外方囚徒。副校理李沃言:“副提学须得人,当今文学才智之臣,殿下已自知之矣。”上前以文学才智,予已知之为沃疏批,故沃觊中批超授,为此语,显欲干求,晏然无怍色。

○右承旨张应一上疏曰:

宋时烈之罪,难容于覆载间,而未忍遽加重辟,出于好生之至德,则为其弟子者,何敢以孝庙拟之于假位摄号,而至曰宗统自有所归乎?凶逆之状,败露无馀。廷臣之请贷其生者,果何意也?当先王釐礼之初,数三台官,急于附时,谓宾厅会议之为是,谓礼官付标之无失,力请成命之还收,其心奸巧,如见肺肝。而淸班显路,连给注拟,岂不寒心?

上只以勿辞答之。应一耄昏,不能自构疏章,或疑李元祯代藁云。数三台官,指丁昌焘、权愈等也。

○以姜硕耇为掌令,权愈为修撰,睦昌明为副校理,金徽为大司宪,张应一为大司谏,罗以俊为执义,李同揆为持平,李沃、柳命贤为吏曹佐郞,姜汝㦿为献纳,李堂揆为副提学,朴世坚为左副承旨。沃以欺穆得铨郞有谤,故不得出图中,书于积,乃于是政,旋陞检详。

7月6日

○壬辰,司谏赵昌期上疏曰:

呜呼!我国朋党之患,已百有馀年,祸根日深,势必亡国而后已。兴念及此,岂不痗心而痛骨哉?往者西人当国,昧于永图,排抑异己,引援同类,论议偏私,举措不公,以致人心日渝、风俗日薄,此则西人之罪也。承前继后者,所当视旧为鉴,一变前辙,公诚以用人,和静以镇国,审愼退让,以图寅协之美。迄今所为,大有不然,其托公逞私,摈斥一边,急遽苟且,冒利争进,摧伤士气,沮遏公论,挠乱朝着,败坏政化,比前人反有甚焉。以若所为,欲论前失,是犹以黑嘲黔,以痿讥跛,岂非可笑之甚哉?殿下聪明刚决,睿质天纵,而其所以裁抑浮论,保合同异者,犹有未尽。凡系东人,则无问是非,拔擢奖进,如恐不及;名为西人,则无问贤否,抑塞摈斥,如祛蘧蒢。使强者益强,张其气焰,无所不至;弱者益弱,摧心丧气,无以自立,以致人心拂郁,公道壅阏,朝着溃裂,私意横流。是何圣心偏私之极,一至此哉?殿下冲年嗣位,志在去党,西人则因其小过,而必赐罢斥;东人则元无片善而亟赐登崇,数月之内,朝着换易,布列庶位者,无非一边之人。矫枉太过,大乖用人之公道,而圣心犹以为未足,东人之显为党论者,奖诩慰谕,如赏忠言;西人之稍发一言者,不辨曲直,谴责过情。至于微细除拜之间,亦必靳西而佑东,挟其方盛而使之益肆其势;抑其已残而使之无所容措。又以前日论礼之臣,有傅会之过,皆从屏斥。今大礼己正,事已定矣。论礼之疏,迄可止矣,奚必洗瘢索痕,剔抉微瑕,收司连坐之律,遍及于侪类,然后国是可定,党论可息哉?目今三事之外,犹有原任数人,而皆乔木世臣,先朝辅相,或年力方强,或耆旧练事,殿下若推诚待之,痛斥动摇之浮议,则其于调护两边,亦必有助矣。

末又以尽孝慈殿之意,缕缕言之。上严辞答之。累数千言,略曰:“人君治国之道,断无偏私之心,而一从铨曹注拟之间而已。东西之辨别,何由而得闻乎?以臆度不近理之说,笔之于疏章之间,疑惑中外之听,用意之不正,何若是之极也?盖尔之措语,无非护党,眩惑朝廷之态,况尔居台,责不思正直之论,肆然投疏,少无䩄然之心,予不胜痛骇。而叹息于国不为国矣。”昌期早登第,博览有文才。先朝末上疏,请罢朋党,间有不中之言。至是,时辈意昌期必怨西人,且以其妹为福善君柟夫人,争相称誉,援进超拜司谏,而昌期不受其笼络,抗疏危言。其疏只论色目强弱,不及邪正、是非,由于见识不明。而至论南人乘时报复、专擅,病国之状及上偏爱南人处,历历如画,人皆称快,而邪党大骇。

7月7日

○癸巳,右议政许穆札曰:

方今旱灾可谓极矣。恤无告、黜有罪,有国常典。一物失理,上干天道,积怨生灾,祸难随之。殿下深思积虑,警戒加勉,则一物之遂,一事之理,四方大悦,天道大顺也。惟殿下深省。伏见赵昌期疏批,臣之不称,臣所自知,亦不能自掩者也。臣何敢晏然?

答曰:“遭此无前之旱,西成望断,言念民事,不觉呜咽。昌期之疏,敢以东西色目,笔之于章奏,人君用人,一循公道而已。辨别东西,岂非乱国家之征验乎?浮薄不正之说,不足挂齿。卿其安心勿辞。”穆所谓黜有罪,即指宋时烈;一物失理,即指桢、㮒等,其意以为放桢等则四方大悦,天道大顺云也。

○以郑晰、李东稷为承旨。

7月8日

○甲午,上行秋享于孝敬殿。

○吏曹判书尹鑴疏言:

旱灾如此,宜召大臣、六卿、二品以上、三司诸臣赐对,问以民瘼国弊。

上允之。

7月9日

○乙未,上教曰:“政府大臣以下,听予闷迫之怀。呜呼!自予忝位以来,遭此无前之旱,饥荒之惨,何世无之,而未有甚于今日者也。静思厥由,此皆实出于寡昧之凉德。自春徂夏,日出杲杲,田野濯濯,两麦萎黄,予心日夜忧遑煎迫,释衰着权,代牺祈祷。幸赖诸宰之致敬,皇天昭鉴,一得甘澍之后,予之诚意浅薄,终未能格天意,皇天后土,赫怒于斯,三庚已过,凄风日吹,雨意邈然。及至西成,暵阳愈酷,百谷不成,已至于饥馑之域。兴言及此,心肠如裂,呼泣旻天而已。噫!古昔圣帝明王之时,风俗淳厚,民不犯禁,刑错不用,囹圄空虚,国家治安矣。逮至今日,民心偸薄,轻犯罪恶,累年系狱者甚多,予甚痛之。疏决罪囚,虽未久远,或有犹未蒙旷荡之典;或有所疑狱者而尚未剖决,致此天怒之孔棘欤?欲雨而不雨,尚靳甘霈,必有所召者。令大臣、刑官及三司长官,各道徒流、充军、死罪及京内疑狱者,一并会议疏决,以解天怒,以解倒悬之急。”

○上引见诸臣,问弭灾之策。许积每言,必称扬上德,犹自以为非谀,略陈减省细事。诸臣亦以琐屑数事陈之,别无特异之言。许穆言:“世龙妻年久,宜放。《周礼》有议亲、议族之事,桢、㮒等亦可放。”上先问世龙妻事,诸臣皆如穆言,上命放之。世龙妻妖甚,如其母诅咒事觉,孝宗不诛而定配。变着男服,与侍婢相戏,佯若失性,称为往来天上。放还之后,虑其有奸乱之变,篱其所居,不得与外人相通,而廪给则颇厚。二十馀年,屡经大赦,以其罪犯谋逆,无敢举论,至是释之。尹鑴曰:“桢、㮒等不可谓无罪,而非干犯伦纪之事,不甚重大。比如人家子弟,近婢仆于父兄长者之前也。既施其罚,宽贳为好。”自上入内,达于慈殿而放之,俾得还京省愆可矣。“许积、权大运稍示持难之意,鑴固争之,积等乃曰:”此惟在上酌处。“洪宇远曰:”古人云,立贤无方。庶孽岂无人才?金寿弘之疏是矣。“李袤曰:”国初庶孽至为弘文正字,永乐中始塞之。其中必有才矣。“鑴曰:”柳子光以庶孽构史祸,其后防之。今若许通仕路,久郁之气可伸。庶孽一边是士夫,非如下贱良妾所生,则通融用之好矣。“袤又袖出一纸进之,其中一款,即通庶孽事也。初,永乐中,代言徐选请勿叙庶孽子孙于显职。自子光构祸之后,凡庶孽一切废锢。至万历癸未,有尼汤介之变,兵曹判书李珥请令庶孽,纳粟北边,许赴生进、文武科,犹不许淸要。南人事事攻斥李珥,而积有嬖妾子坚以借文登科,为人悖妄,藉势骄奢,不肯为小官。积爱之,欲其显用,鑴、袤、宇远、寿弘,希积旨,力为此论。上谓积等曰:”桢、㮒事,禀告慈殿,则以可放为教,未知何如?“积等曰:”上直令放之,则臣当奉行,而上问之,则臣不敢请放。“上曰:”慈教如此,即为放释。“穆喜谢曰:”不忘今日之心,则公私何幸。“鑴、穆等,数请疏决,专为桢、㮒地,而犹恐其不得,乃先请放世龙妻,而又请上禀桢、㮒事于慈殿而后放之。以世龙妻罪虽大逆,事在久远,廷臣必不防塞,世龙妻以谋逆而得放,则桢、㮒亦可从而解释。上若以慈教放之,则无敢有持之者,故谋计如此。世龙妻之蒙释,实桢、㮒之德也。时,天旱数月,上召群臣,问消灾之术,群臣皆言上无过举失德,无一人直言者。只放桢、㮒等,闻者太息曰:”若是而天岂雨乎?“天竟不雨。

7月10日

○丙申,上御庆善堂疏决。至朴瀗,判中枢郑知和曰:“此宜刑推,而必不欲刑,则可窜之。”左议政权大运亦以为可刑。右议政许穆曰:“瀗以儒为名,刑讯非淸朝美事。”大运曰:“渠岂儒也?受人指嗾,不可不刑。”判义禁闵熙、大司宪金徽同穆议。吏曹判书尹鑴曰:“刑瀗,害于言路,放之为可。”领议政许积曰:“谓全释耶?”鑴曰:“然。”大运曰:“何可全释?”鑴曰:“放瀗则可广言路。”大运曰:“语犯先王、慈圣,不可以言路为言。”鑴曰:“非如柳弼明。”大运曰:“先王亲考礼经,厘正大礼,而谓出于他人,与弼明何异?”鑴曰:“罪言者,则言路塞矣。”大运曰:“然则弼明亦言者乎?”穆曰:“伤圣德矣。”大运曰:“以此谓伤于圣德乎?”积曰:“仁祖朝金垣受刑。”鑴曰:“名士事可刑,而此则不可刑。”大运曰:“朝士事犹刑推,况此事乎?”上乃曰:“仍。”至宋时烈,上曰:“不可举论。”鑴曰:“既移无瘴之地,撤其围篱似宜。”上怪其语之出于鑴,瞠曰:“宜报恩而不报。以此免死罪幸矣,何可论也?”鑴曰:“以熊川有土疾,移长鬐则加围篱不可。初不欲围篱,臣意也。”上曰:“宽孝庙之罪人,则不雨矣。”上以鑴故,不之责,而色甚不怿。鑴暗嗾贼瀗,请杀时烈,阴谋大露,欲掩其迹,且尽放世龙妻及桢、㮒而独不少宽时烈,尤无以慰众心,故请撤围篱,而只为塞责,本非出于诚心也。至李嵆、沈攸、闵维重、闵鼎重、李端夏,上命并仍之。忽问闵鼎重、李端夏罪名轻重,积等多以鼎重为重。上遽曰:“李端夏仍,闵鼎重只减门黜。”诸臣意端夏将加罪,而鼎重意外蒙放,皆愕然失色。鑴力陈李端夏撰进行状当改,上令鑴改撰,鑴佯辞。上不听,仍命招鑴,使之改撰,鑴承命,经年乃成,专以礼论终始为主,而多用己意增削。且言臣下章奏,构捏福昌君桢等兄弟者,必深恶痛斥。鑴为桢等,一心惓惓,至以此载于状中,见者骇之。

7月11日

○丁酉,上御庆善堂疏决,至李世弼,上曰:“仍。”许积曰:“儒生与朝士异,宜恕。”世弼父时术在先朝,为义州府尹,生衅于虏,勘以死律,积捐财累百金活之。世弼德积,常往来问候,积亦自以为功,救解如此也。尹鑴承积意,亦以为当释,正言权瑍勃然退曰:“何纷纭若是?”鑴怒曰:“台谏禁人勿言,何也?”两人互相争诘。积曰:“此地相哄,诚无礼也。”瑍挟其叔之势,蔑鑴相诟。上幼弱,臣下无敬畏之心,喧争渎乱,而无有请推者矣。副修撰柳命天曰:“赵昌期之疏,无非倾轧之计。至于东西之说,乃闾巷俚语,何敢上渎天听?诽谤朝政,诋斥廷臣,不遗馀力,已极可骇。末端一款,用意尤深,指尽孝慈殿事也。有若实有某事难言者然,阴谲不正甚矣。”许穆、权大运俱以为:“罪之则不可,而亦不当仍置谏职。”上命递差。时,鑴建请儒士习射事,是日积问鑴曰:“儒生不以为苦乎?”鑴曰:“人皆乐为,安有苦者?”积戏之曰:“驰马则何如?”鑴曰:“此则不为之矣。”积哂曰:“吾虑若复驰马,必有落马致毙者,不为则诚幸矣。”

○以李瑞雨为正言。以大北馀孽,通淸为台侍,自瑞雨始。

○以洪柱三为左副承旨,李德周、金海一为掌令,李沆为持平。

7月12日

○戊戌,判中枢府事金寿恒上札曰:

呜呼!今之主时论者,动必曰明君臣、父子之伦,而以臣观之,所谓君臣、父子之伦,未免有不明而晦者矣。何以言之?昔汉成帝即位之初年,丞相匡衡、御史大夫张谭等,奏石显罪恶,徙归故郡而死。司隶校尉王尊劾奏丞相、御史,知显等颛权擅势,大作威福,为海内患害,不以时白奏行罚,反扬著先帝任用倾覆之徒,妄言百官畏之,甚于主上,卑君尊臣,非所宜称,衡惭惧谢罪。夫以恭、显之颛恣、汉元之昏弱,王尊之言尚如此。岂不以颛恣之罪,虽在于显,而任用之失,由于元帝,为元帝之臣子者,所不敢暴扬其过,终为卑君尊臣之归也。若王尊者,可谓知君臣之义,而以匡衡而犹知惭惧,则亦可见一段天理之不泯矣。今日朝臣论宋时烈之罪,辄以执国命,作威福为罪案,至曰人主不敢正其罪。噫!殿下曷尝见明君哲辟在上,而下有执国命,擅威福之臣乎?援古而论之,若鲁之三家、汉之卓、操、唐之林甫、宋之侂胄、似道是已。此其时为何等时,而其君为何如主耶?徒急于罪时烈,而不顾其言之侵犯于君父,岂不为王尊之罪人乎?向者臣强之说,发于北译之口,君臣上下,愤惋痛迫,将有辨诬之举,此岂为臣下而然哉?诚以既曰臣强,则主弱自在其中故也。人臣之强,孰如执国命,擅威福者哉?然则今日当辨之诬,不在于异国,而在于朝廷之上。在异国则辨之,在朝廷则置之,其于义理,果何如也?以殿下出天之孝,凡所以慰悦慈圣之心者,固无所不用其极。而奈何人心不淑、义理不明,为殿下臣子者,不能体殿下之孝思,前后进言于殿下者,率多悖伦而乱常,至有劝殿下以照管慈圣之动静者。从古以来,未闻以子而照管父母,则斯岂非逆理之言也?设令慈圣,果有失德,而于公族之犯重辟者,犹曰为亲者讳,而必欲覆盖之,则何独于慈圣而不思《春秋》讳尊之义耶?淸风府院君金佑明之于国家,同休共戚之义,非他人之比,则疏中所陈,只是至诚忧爱之发。而殿下之受而自反,不示辞色,亦察其意无他也。至请召致而廷诘,有若置对钩问者然,此何意耶?《易》《家人》之彖曰:“女正位于内,男正位于外。”其下文曰:“家人有严君焉,父母之谓也。”注之者曰:“既言男女之正,又推本于父母之严。”观此则男女内外之位,非母与子之谓者,岂非灼然甚明?而以此援以为喩,固已悖矣。至于不贰过之说,尤非臣子之所敢出于口也。今夫闾巷之人,匹敌之间,犹不敢对其子而斥其父母之过,则指斥慈圣之过于殿下之前,而曰无使贰其过,是何分义?是何道理?以殿下之明睿,犹且假借大过,曾不严辞痛斥,如朴瀗狐鼠之辈,接迹而起,固不足怪也。瀗疏所谓内以惊动慈圣之心云者,其言大不敬,而其意极叵测。未知何人以何说而惊动慈圣,慈圣之所惊动者,亦著于何事耶。臣以为毋论其受人指嗾与否,不可不严加鞫问,得其情而正其罪也。况慈圣下药房之教,有非臣子所忍闻者,而慈教之由于瀗疏,大臣已承教于榻前矣。慈圣宿患沈痼之中,荐罹巨创,气力之澌缀,诚有不胜其懔懔者。忧哀之所焦铄,有非药饵之所可责效,而今又因此衋伤,以致玉体之增其不豫,则殿下当作何如怀耶?《语》曰:“孝莫大于宁亲。”殿下今日事慈圣之道,莫大于慰安其心。治奸人诬诋之罪,少慰慈圣之心,此亦保护之一道也。于此而苟或治之不严,则日后凶悖之言,必不止此,而无以彰圣上之孝,解中外之惑矣,岂不大可惧哉?瀗之情状,圣上亦既洞烛,特下拿鞫之命。而赵嗣基之公然投疏,至以归怨慈圣,为恐动君上之计,可谓无忌惮之甚矣。嗣基被谴之后,右瀗之徒,迄可少戢,而百计营救,合辞请释,其为瀗地则至矣,独不为慈圣地乎?如此而谓之明君臣、父子之伦,非臣之所敢知也。桢、㮒等以王室至亲,荷两朝罔极之恩,犯前古所无之罪,人心之所共愤,邦宪之所不贷。而殿下屈法伸恩,只施窜配之典,此固盛德事也。才及半年,遽命全释,不几于恩胜而蔑法乎?然而此举初出于特恩,则亦不害为亲亲之仁,而至于自下力请,汲汲然犹恐放还之不早,岂非大可寒心者乎?且闻其分疏之语,至以为初非重大之罪,比如人家子弟之近婢仆于父兄之前,是何言也?先王之所深忧而难处者,慈圣已亲谕于臣邻矣。如不以先王之忧为不当忧,而慈圣之教为未必信,则必不敢肆然为此言也。明君臣、父子之伦者,亦如此乎?凡臣所陈,无非关于大伦、大纪者。而其淆乱斁败,乃至于此,必使之敦叙、昭揭,然后君德可修,朝廷可理,人心可悦。不然,臣恐其日就泯泯棼棼,而莫之救也。至若末务细瘼之罢施、庶狱轻囚之疏释,行之可也,不行亦可也。欲以此感回天怒,迓续邦命,不亦左乎?

札入,上适引见下直守令,使入侍承旨李夏镇书批,批曰:“观卿札辞,不觉体寒而心冷也。予闻大臣之责,不在于护党,而在于为国尽诚。近日亢旱之惨,前古所无,别为疏决,上以答天怒,下以解倒悬之急。今观卿札,不胜骇愤。噫!孝庙之待时烈,亦犹高宗之于傅说、文王之于吕尚、昭烈之于孔明、太宗之于魏徵,则为时烈者,所当竭力图报之不暇。而计不出此,反生阴险之计,贬降伦序,坏乱礼制,所当论以一罪,而以孝庙礼遇之故,施以次律矣。卿之札中所谓徒急于罪时烈,而不知其言之侵犯君父云者,尤极惊愕。昔大舜之世,尚有共、鲧流殛之典。况时烈忘孝庙之厚恩,误孝庙之宗统,此实孝庙之罪人也。岂有释孝庙之罪人,而回天怒,弭灾异之理乎?”又曰:“至有劝殿下以照管慈圣之动静云者,尤不胜骇愤。是将欲离间予母子耶?予之奉慈圣,晨夕问寝,慕昔文王朝王季之事,洞洞属属,犹恐不及,如将失之,无少间断。乃予日夜耿耿之心,而卿居大臣之列,乃以人子所不忍闻之说,偃然笔之于书,以骇惑中外之听,予直欲钻地以入而无睹也。噫!母子之间,人所难言,况以如是万万不近理之说,诟辱君父,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一览札辞,仰天扣胸,生不如死。且桢、㮒等,俱以骨肉之亲,虽有罪犯,久窜远地,尚未蒙宽宥之典。以慈圣仁爱之心,特欲放释,故予仰体慈圣之至意,返之京第,使之杜门自责。其于议亲、议族之义明矣。卿意大相不同,予实未晓也。桢、㮒等所犯,不过持身不谨而已。时烈则身犯一罪,而卿反伸救,欲使我骨肉至亲,陷于不测之地。卿虽急于护党,肆为不忍闻之悖语,何面目复谒两朝于地下乎?盖卿之札语,非为应旨救弊,积怒于时烈之被罪,忿忿之馀,欲以此为眩惑朝廷之计也。大臣所为如此,此岂非召灾之一助也哉?予实痛国家之将亡也。”上疾谕一遍如诵文,史官飞书,十不及一。夏镇欲以己意增书,史官赵持谦止之。上初曰:“仰天愧恧,只自愤泣。”而夏镇落“只自愤泣”四字,书愧恧以叩胸。持谦曰:“叩胸二字,自上初教以愧恧。”上曰:“仍以叩胸书之。”鑴请管束慈圣,而寿恒误闻以为照管。寿恒字久之,号文谷,文正公尚宪之孙。风仪端粹,文章精链,为时冠冕。是时,群小肆其凶悖,君臣父子之大伦,几乎夷灭无遗,人心愤惋,进言者相续,而率未能剖柝其情节。独寿恒悉数而痛辨之,明白激切,辞气澟然。札本一出,贼鑴辈心肝悬在肉案上,人人得以见之。身虽陷败,而章蔡之谋,亦因是少戢。东朝得保无事,实寿恒一札之力也。人谓其扶树伦彝,真不愧为尚宪之孙,士林翕然尊仰之。宋时烈以诗美之曰:“一柱亭亭独立时,狂澜怒触未曾欹。谁言东鲁斯文丧,赢得千秋永赖之。”一时传诵。

7月13日

○己亥,检阅赵持谦上疏曰:

伏见朴瀗之疏,未知受何人阴指暗嗾,而既称儒生,投凶疏毁慈圣,悖逆之辞,有不忍言,是乃伦纪之罪人也。臣忝列四馆,职在纠正。多士敢以诬谤东朝为目,施以停举之罚,堂上诸生以题目有东朝字,强谓未安,撤榜而不付,臣不胜怪讶。今公廨私舍,书各殿诞日,粘付壁上,此皆为不敬之归乎?为此不成说之言,使不得治一凶徒,臣未知其意也。缘臣疲劣,受人轻侮,乃有此事,此实臣之罪也。

仍违牌,上命囚之。祭酒鑴实嗾瀗,故令撤其榜勿付。持谦既就囚,以疏意为供辞,他公事入即下,而持谦之供,三日乃下,恶之也。

○以金寿弘为承旨,李沃为司谏,金奂为掌令。

7月14日

○庚子,平安道饥甚,永柔县民至自缢死。上命恤典举行。

7月15日

○辛丑,以姜硕耇为掌令。

○右议政许穆、吏曹判书尹鑴、工曹参判洪宇远,谓以被斥于金寿恒,陈疏乞免,上温批慰谕之。

○大司宪金徽、司谏李沃、掌令金海一、持平李沆、正言权瑍、李瑞雨等合启:“判中枢府事金寿恒投进一札,语极危险,无非臣子不忍闻不忍言者。噫!大舜之诛四凶,何损帝尧之则哲,元祐之斥安石,实遵神宗之遗旨。而必欲归之于侵犯君父,至引汉元昏弱,比拟先朝。抉摘语言,变幻辞意,有若诸臣导以败伦乱常之事,而殿下优容,不加痛斥者然,欲其累及于圣躬。殿下诚孝弥笃,而作为不测之说,加之圣朝,疑乱人心。自古离间骨肉,祸人家国,或出于宦寺妾妇之间,而寿恒以世家子,居大臣之列,忍为此奸慝回邪之手段,诬陷朝廷,胁持君父,以为时烈报复之地,可胜痛哉?请金寿恒罢职。”答曰:“寿恒忘君负国之罪,不可不迸诸四裔,不与同中国,中道付处。”

○沃等又启曰:“顷者赵嗣基以不当虑之虑,致虑两宫于万万无迹之地,投进章疏,语多悖乖,使奸回之辈,执为觊觎之资。因之以语逼君上,箝制当世,嗣基之疏,有以招之也。妄陈怪说,骇惑人听之罪,不可削职而止,请赵嗣基中道付处。日者前正言李寿庆以人有罔极之谤,加之其身者,上章自辨,其不敢明言者,为有所不忍形诸文字者,而既被恶名,不可暗昧处之。况今寿恒已以不忍言者,露之疏章,寿庆之事,尤不可不核。请李寿庆拿问查正。”答曰:“不允。赵嗣基与寿恒忘君负国之罪异矣。削黜之罚亦足惩矣,岂有中道付处之理乎?”

○副提学李堂揆、副校理睦昌明、副修撰柳命天上札,请罪金寿恒,语比合启,尤憯刻。答曰:“寿恒身居大臣之列,不思辅弼之责,敢举鲁之三家、汉之卓、操,比之于乱亡之世,隐然有伸救时烈之态,予甚痛骇也。且夫孝者,百行之源,万事之根本,尧、舜之道,亦惟孝悌而已矣。寿恒札中措语,无非危险。如此之人,若不痛惩,无以杜日后凶巧之弊,亦无以雪愤恨之心,既已严处矣。”

○禁府推问朴瀗。瀗供称:“先王釐礼,则人以为:‘数三公子出入宫禁,互相浸润之致。’殿下善述,则又曰:‘某政令必由于某宦寺而成。’故陈疏言之。”上览之震怒,特命严刑钩问。

7月16日

○壬寅,右议政许穆上札曰:“朴瀗以闾巷之语,上溷天听,实非瀗做出。以此罪瀗,瀗亦冤矣。以言事得罪,临御以来,无此事,臣窃惜之。”答曰:“瀗之原情中数语,诚甚凶惨。如此之辈,若不惩治,无以解痛恨之心。卿勿过虑。”

○命三公、三司长官入侍。李寿庆亦为招入。上欲加重罪于金寿恒,问许积等,积与权大运迭进非斥之言,而以离间母子之教为情外。上命还入改下。上问寿庆以谤言始末,寿庆曰:“张善澂之言也。臣非丧性之人,造、讱处斩之事,不啻目睹。虽以利害言之,宁有是理?愿与善澂,置对辨核。”积等曰:“此非善澂之造言。事贵镇定,何必寻问言根?寿庆之不为此,举世共知,不待究核可知。”上曰:“寿庆淸名直节之士。今后随阙除职,安意行公。”

○付处金寿恒于原州。

7月17日

○癸卯,都承旨李弘渊上疏曰:

金寿恒居大臣之列,以忠进言,岂有忘君负国之心?而殿下疑之太过,甚非原情恕察之道也。古语曰:“伏节死义之臣,当求于抗言敢谏之中。”伏愿少霁雷威,勿以臣偏私而忽之。

上以予实骇然答之。

○正言李瑞雨以欲停赵嗣基之启,而同僚不从为避,而赞美嗣基,至有操履有素,言论不苟,刚果自信等语。司谏李沃、正言权瑍亦以瑞雨起闹引避。皆退待物论。宪府处置,递瑞雨而出沃等,从之。

○合启请金寿恒远窜,司宪府启李弘渊罢职不叙事,并从之。司谏院连启赵嗣基事,不从。三启而停。

7月18日

○甲辰,以洪处大为都承旨,李沃为应教,李寿庆为正言,柳命贤为修撰,南天泽为司谏。

○窜金寿恒于灵岩郡。

7月19日

○乙巳,先是,宗臣桧原君伦请上亲祭祷雨。诸大臣皆以圣体伤损重之,上答曰:“前虽有微恙,今已快差。亲祷之举,不容少缓。且元元填壑之后,吾谁与为君?断无允从之理,更勿为言。”政院、玉堂请对固争,乃命使大臣摄行。

○副提学李堂揆等为弘文录,取权瑎、李寿庆、姜汝㦿、金璁、兪夏益、金奂、金德达、李日井、闵黯、权瑍、李聃命、李沆、崔锡鼎、申善温、赵宗著、沈寿亮等十六人。

7月20日

○丙午,引见大臣、备局诸臣。兵曹判书金锡胄请革罢牛仇里权管,以其土兵移给恃寨、幕岭,废镇更置万户。江界有神光屯,午岘有芒江屯,碧潼有野别屯。此等处并以曾经边将,差召募别将。代登浦与所滩屯,合为万户,吾老梁陞为万户。盖前有江边镇堡变置之议故也。上皆从之。正言李寿庆曰:“即今将相不得人,只以卑杂,循序致相位,以都监赏加崇品人多。闵熙今又卜相,而无功绩,无才德,物情所不许,尤未知其可合。凡为相位者,必负望于韦布之时,非常调凡品,所可冒据。如有属望之人,当勿计官资而登庸。”许积曰:“寿庆言是。大臣得人,治国何有?臣之不似,岂不自知?台言如此,宜速许递。”寿庆曰:“臣指言择相,非斥时相,何遽发怒至此?”积曰:“非怒也,少时宁有相望,只奔走服劳,以至此耳。但虽不可厚诬一世,即今儒生之负相望者几人?闵熙有计虑,凡有难处之事,臣等必问议。今玆卜相,非有他意。臣本不合具瞻,台谏之言无异弹劾,安得晏然?”权大运曰:“臣屡蒙都监赏典,循序至此。寿庆虽不举名,臣实愧悚。”修撰柳命贤曰:“寿庆过矣。熙之人物才智,虽不及古宰相,自是忠厚长者。且有计虑。”寿庆曰:“命贤此言,出于营救。且金徽以不善用人,才递铨长,旋拜宪长,此非公论也。”上曰:“大司宪之不合铨长,予未知也。”登对罢,上命李寿庆姑先递差。

○许积、权大运呈单辞职,上遣承旨,温谕不许。

7月21日

○丁未,遣近侍于东西南三郊,致祭庚辛饿死之鬼,从尹鑴言也。

7月22日

○戊申,分遣许穆、金万基,祈雨于宗庙、社稷。

○以李袤为大司宪,闵点为弘文提学,李瑞雨为正言,柳命贤为吏曹佐郞。

7月23日

○己酉,上遣承旨,敦谕许积、权大运。

7月25日

○辛亥,以金徽为右参赞,兪夏益为正言。

7月26日

○壬子,义禁府刑朴瀗一次。又请加刑,从之。

○工曹参判洪宇远上疏曰:

李寿庆面斥领、左两大臣,两大臣引入不出,寿庆举措,诚极怪骇。大臣体面尊重,虽有大罪,台谏必一会后举劾,而幺麿一台官,卒然发口,轻加讥诋,略无顾忌何哉?今之大臣,皆当时之选,况首相夙著才望,勤劳国事,先王之所托重,殿下之所倚仗。寿庆小臣,何敢轻侮?其所谓有相望者,未知指为何人,而皋、夔、管、葛,不可借得于异代,则亦何敢肆然面谩?其所以侵斥相臣,延及闵熙、金徽者,无乃阴怀险诐之心,欲售倾轧之计耶?其态诚可恶,而其渐不可长也。

答曰:“予非不知罪寿庆,而恐不安于大臣之心,姑递本职。卿其安意焉。”

7月27日

○癸丑,右议政许穆札曰:

以李寿庆之故,大臣不安,群议纷纭,寿庆诚过矣。闵熙敦厚有雅量,恩例陞资,为卜相之疵,臣未知其故也。寿庆略不忌惮,至指斥大臣,听闻惊骇。然洪宇远罪状寿庆,则大不可。谏官以言事得罪,非朝廷美事。寿庆以直闻,人必以为直道见斥,徒归过于殿下,臣窃惜之。朴瀗加刑之教,亦太过。宜深思熟虑而处之。

批旨开示,不许。

○副应教李沃以《诗》《七月》篇,《礼记》《月令》篇为帖子,作田家诗十二首以进,优批嘉奖之。

○以金玉铉为同副承旨,柳命天为副校理。

○吏批请以阶梯职未准朔者,拟骊州牧使,赵汝秀为之。成均馆柴场在骊州,可设田园,与鑴庄土近,鑴常流涎。为祭酒,遂生图占之计,骊牧缺。扬言曰:“有能听我言者,用为骊牧。”左通礼赵汝秀鄙夫也。欲径陞堂上,往见鑴曰:“惟教是从。”鑴乃为之启请首拟,除之。始言其意曰:“到官以柴场有民弊,为状请罢,报于我。”汝秀曰:“谨如教。”至即请罢。鑴恐他民愿受,故留其状,先使其家人,送呈于汝秀,请入耕所罢场内,见其题给而后,乃题汝秀状罢之,其场悉为鑴有。人呼汝秀为鑴守庄奴。三百年国子之地,一朝为鑴窃取,而人莫敢言。

○引见大臣、备局诸臣。掌令姜硕耇与副提学李堂揆私语,许积闻之曰:“私语者谁欤?”权大运曰:“副学、掌令也。”积厉声曰:“甚无礼。前日则不敢然矣。台谏虽不可请推,他人宜推考。”承旨李夏镇请推,堂揆、硕耇避嫌退出。盖筵席不严,非特硕耇私语,而时宪府欲劾李寿庆,硕耇不从,积等恶之,因此斥去。先是尹鑴请乞粜于燕,以观俯仰,积等持之。至是又以是为言,积曰:“兪棨曾为此论议,不一未行。其后徐必远又以为言,臣与柳赫然力陈而止之。”盖不欲受恩于淸也。鑴曰:“兪棨、宋时烈与闻国政之时,臣为此言,欲为探试。咸陵君李澥亦以为好,兪棨欲请之,宋时烈以为谲而不正而止之。此请可除敕使旁午之弊,又可以观彼动静。”金锡胄曰:“彼若效王朝事,令我输去,则难便,而徒见疑。”诸臣多以为难,遂止。将退,上留两大将谓曰:“艰虞之时,所恃惟卿等二人。宜修补军器等事,以备不虞。”赫然曰:“我国军兵,大数为五万。须得数百人,为宿卫、缓急之用,自上宜亲领之。”仍与汝哲陈南汉孤绝,江都虚疏,俱非驻跸之所,上并不答。

7月28日

○甲寅,上判付朴瀗公事曰:“终始发明之状,尤极痛骇。更加严刑穷问。”禁府之规,若循例允下,则无施杖之事。而上于瀗事只允之,故积请于榻前,改下严刑之批,积使熙深治瀗,瀗甚恇㤼。若严讯,则必吐实,挺昌等忧遑,累日不食,令穆、鑴为言而不得。俄而熙见斥于寿庆引入,而上令次官,只为禁推公事照律。知义禁吴始寿、金宇亨开坐,始寿乘间并推瀗。宇亨素阔于事,一从始寿所为,桢、柟及挺昌等,厚赂罗卒,罗卒畏诸吴形势,而利其赂,刑杖极歇。上又循例允下,事将解,故积言之。瀗受刑时,瀗奴坐望门外曰:“初言当为持平,此何为耶?”

○掌令金海一、持平李沆等言:“前正言李寿庆顷于引对,乃敢面斥,显有倾轧之迹。轻朝廷,售私意之罪,不可不惩,请罢职。掌令姜硕耇私话失仪,请递差。”并允之。时,尹鑴朝夕望为相,而未参卜相。寿庆等欲先逐大运,以鑴为右相,而引用小北,小北亦密许之,共数小北文官当引用者十数人。而郑榏一门以挺昌妇族,为之首,阴与谋计已久。及是,寿庆益见宠信,遂乘时草疏,请相鑴而斥积、大运等,疏未及出,而语先泄。南人急遣权愈觇视,愈,寿庆妹夫也。寿庆方屏人闭门,与李日井相对净写,愈直入开门,遂为愈所觉,被其挽止。俄而入引对言,闵熙不合卜相,仍攻金徽,以斥两相,其所谓必自儒生负望之人为相者,即荐鑴也。于是,众南大骇,宇远首疏攻之,海一、沆继发。硕耇附鑴不肯从,为积斥递。沆等俱短于文字,依样宇远疏为文,而不言谁某,直云乃敢面斥,众皆传笑。

○吏曹判书尹鑴请对,极言朴瀗之不可刑,缕缕不已,上终不听。盖深恶举宦寺事也。

○以吴始复为吏曹正郞。

○上教曰:“今观记事官南益熏为人,可堪百执事。特为六品职备拟。”益熏久在内翰,上甚器之,而益熏又附鑴,鑴请升用,故上有是教。

7月29日

○乙卯,以南天泽陞为同副承旨。时,攻宋时烈加峻者,辄被宠擢。

○夜,流星出。

八月

8月1日

○朔丙辰,以李馥为掌令,金奂为司谏。

8月3日

○戊午,大司宪李袤上疏曰:

近以李寿庆事,气象不好。洪宇远之请出,欲防微也;许穆之请贷,为言路也,皆出为国之忠也。寿庆直斥二重臣,略无顾忌,引古发言,不知其侵犯大臣,不察甚矣。数十年来,入阁长铨者,才望过于二人,臣未之见。况今洗肠涤胃之日,舍二臣其谁也?古人比台谏于群猫,俚言不捕鼠,而攘伏雌者,寿庆之谓也。宇远直节经术,践履寡默,不让为士林之宗匠;许穆学问文章,宿德大耋,固有所士林之矜式。所争者公,诚可谓和而不同矣。以大臣加额重望,冰蘗操履,自有含容雅量,岂可芥滞胸中?今闻台谏已罢其职,如或因此激而又激,则恐非调和镇安之道,臣窃忧之。

上以已悉于诸宰之批答之。正言李瑞雨上疏曰:

李寿庆气量微伤狭隘,而文雅自是可人,天性长于敢言。其意非以二臣为大有咎责也,直以二臣见任崇重,而风裁声望,有不厌于心,睹其前,不顾其后;治其名,不究其实。有若谈八珍于贫家,而欲疵菜粝之饔飧,虽谓之妄言可也。至于洪宇远之疏,又以寿庆为险陂倾轧,宇远胡为此言?宇远淸名直节,士林所归向。而其言如此,必有孔壬大谗,偏嫉寿庆之人,构捏白地,荧惑善人。宇远所虑,潜机将骇者,实在睫前,而惜乎其不察也。台启至云倾轧济私,又是疑团亿逆,有若病极而见鬼者。以此罪寿庆,无以服一世之人也。

上答曰:“岂可以侵凌大臣、重臣,谓直言敢谏之理乎?若不惩治,无以防后弊。”司谏金奂上疏曰:

宇远之淸名直节、文学雅望,圣明所倚重,士林所推仰。瑞雨何敢慢侮蹙踏,若此之极耶?瑞雨以孔壬大谗,构捏荧惑为言,有若宇远初无主见,一听奸细,人所嗾而发者。噫!瑞雨既以疑团亿逆,讥斥台启,而乃反指宇远为谗人所误,是诚亿逆之甚者也。掌令金海一,持平李沆等,言李寿庆之侵斥大臣,语意回互,瑞雨肆然营救,引喩巧密,更加讥逼于大臣诸宰,不自觉其同归一套,诚可寒心。臣等所论,只引其言,打破其心,而瑞雨反以为亿逆。瑞雨既非寿庆,安知其心之必不如此也?

礼曹参判洪宇远上疏曰:

李瑞雨之疏,盛气费辞,张皇眩瞀,攻击臣身,不遗馀力。噫!瑞雨、寿庆固是一体之人,其首尾相应,若常山之蛇、固何足怪哉?

副提学李堂揆、副应教李沃、副校理睦昌明等札曰:

李瑞雨之疏,引喩吊诡,遣辞诪张,寓讥于台席;恣凌于重卿,卒乃加诋于名宰计,欲明寿庆之无他,而莫掩于一套倾轧之习,臣等何可无一言打破之乎?今日三事之臣,受命累朝,佩国安危,而尽瘁一节,可质神明,指积淸愼操履,久洽舆望,指大运山林耆德,可光王国指穆此固一代之硕毗。而寿庆并囿诸台,显加面数之辱,三相不安,鼎轴俱空。宇远为虑其弊,卒归于不靖,遂进一疏,请出寿庆,其言实有长虑。而今瑞雨摘抉为辞,侵侮无惮,乃曰:“孔壬大谗,在睫不察。”是谓宇远之疏,由壬言谗舌也,乃曰:“病极见鬼。”是以宇远之疏,为谵语郑声也。呜呼!曾谓宇远之贤,而有此累耶?宇远以刚方淸修之行、温雅笃实之学,平生树立,卓越前修。而瑞雨所加,乃信谗而害人,乱言而诳君。奸细之事、庸恶之行,则是以小人之腹,揣君子之心,适足以诬陷良善,荧惑天听也。请李瑞雨罢职,以惩倾轧之习。

上答海一等曰:“台阁纠正,为杜日后之弊。勿辞,勿为退待。”答宇远曰:“卿以耳顺之齿,罹艰危之日,介嫌于不正之言,予深未解。安心勿辞。”答堂揆等曰:“依启。”答奂曰:“瑞雨阿附怪妄一寿庆,予甚骇然。”宇远始为鑴等所荐誉,而党论极峻,故贰于鑴,而附积等。及是疏斥寿庆以一幺麿,穆以此咎宇远。袤以伏雌比徽,熙以猫比寿庆,言寿庆不噆西人,而噬徽、熙也。极口称赞宇远、穆、积、大运等,而且救寿庆,欲与弃嫌,合力专攻西人。袤以奸凶世家,老于偏党,惟恐其党之分离见败,且犹附鑴,故两解之如此。鑴等私与同议,而其言既未售,乃曰:“寿庆独为之,馀人不知也。”使瑞雨投疏,为之游说,而且欲掩其倾夺之迹,斥宇远以疑团。袤、瑞雨之疏,留院数日。宇远、奂、海一、堂揆等,预构章札,磨砺以俟。及其批下,一时束入,亦如常山蛇之相应也。玉堂札则沃之所构,其说甚巧而侫。淸、浊南既分,渐成嫌隙,至是大分,相与斗势争权,而小北又挟鑴、穆,阴窥钻入。庶孽亦欲乘时通融进用,纷纭混淆,罔有纪极。

8月5日

○庚申,右议政许穆请对,以袖札读而陈之,其札极口伸救李寿庆、李瑞雨,不啻累数百言,仍口陈不安之意以要之。上色甚不悦曰:“卿何为此言?寿庆为浮薄之论,瑞雨又阿附而为之,于卿何不安之有?”穆又申前说,上不纳。穆无聊,退伏良久,振袂起拜曰:“更无可陈者矣。”愠色勃然。寿庆等既败,计无所出,乃使穆入说。而以穆不能言,构文字为甘言悲辞,纳其袖而送之,穆自意以山林老大臣为言,无不从,上意落落,穆狼狈周章而出。

○以南益熏为正言。

8月7日

○壬戌,领议政许积、判中枢郑知和、左议政权大运以尹鑴请行大王大妃斩衰服疏,献议曰:“尹鑴引‘为君斩’与‘诸侯有五属之亲者,皆服斩’之文,而但《仪礼》又有‘尊同则服其服’之文。母后之于国君,其尊既同,则其服宜服本服。若所谓五属,恐不并指母后。《五礼仪》所谓‘大王丧,则凡在斩衰、齐衰、功、缌之科者,皆服斩衰’云者,正指五属之亲,臣于国君者而言也。尊同而服其服,则亦必不在此限。周家《仪礼》既无明文,我朝亦无已行之例,到今容议,实涉重难。”右议政许穆议曰:“《通解》《丧服》《斩衰章》:‘父为长子。’传曰:‘何以三年也?正体于上,又将所传重也。’诸侯为天子。’传曰:‘天子至尊也。’《周礼》司服:‘凡丧为天王斩。’疏曰:‘诸侯诸臣,皆为天王斩衰。’君传曰:‘凡与诸侯,为兄弟者服斩。’疏曰:‘诸侯死,凡与诸侯有五属之亲者,皆服斩也。兄弟俱为诸侯,则各服本服。’《齐衰章》‘为长子’传曰:‘何以三年也?父之所不降,母亦不敢降也。’疏曰:‘以子为母服齐衰,母为之不得过于子为己也。’《大功章》:‘君为姑、姊妹、女子,子嫁于国君者。’传曰:‘何以大功也?尊同也。尊同可得服其本服。’齐衰不杖期注:‘天子、诸侯绝旁期,正统之期,犹不降,故兼云齐衰。’正统,大功犹不降,父母为长子三年,以先祖之正体也,盖已极无以加矣。诸侯为姑、姊妹、女子,子嫁于国君者与兄弟俱为诸侯者尊同,尊同则服其服。太后之与国君尊同,有母子之本服。父为子斩,以正体传重也。母为子齐衰,不得过于子为己也。司服:‘凡丧为天王斩。’疏言:‘诸侯诸臣,为王斩。’不言母为子斩。《五服图》族祖出于高祖,诸祖出于曾祖,诸父出于祖,兄弟出于父,子孙出于己,正体之尊,不系于五属。君臣之义虽严,父子之伦何可废之?天子诸侯,绝旁期,尊同则不绝,不绝则无斩,此丧服之大义也。魏、晋故事,皇太后、三夫人以下,皆为天王斩,东晋太元二十一年,孝武崩,李太后制三年之服。宋永初三年,武帝崩,萧太后制三年之服。尹鑴博于礼者也,言此礼久矣。臣有管见,安敢不尽言?”上命更议他大臣。

○以李溟翼为右承旨,吴始复为校理,姜汝㦿为司谏,李德周为献纳。

8月9日

○甲子,朴瀗刑问二次,不服。

8月10日

○乙丑,以韩垽为持平。垽即故参判亨吉之子也。亨吉以贪名,垽素无文,不能事举业,遂废科。鑴等谓之隐士而引用,垽自愧不出。

○上命大王大妃服制,改以斩衰三年。练祭时受服,从尹鑴言也。时,领中枢郑致和献议,亦与积等略同。鑴遂上疏,盛言其当行三年,上乃批收议曰:“观此时任、原任大臣之收议,予意则以为不然。立第二长子,亦名长子者,昭载于礼经注。然则孝庙以承正统,当服斩衰三年,而时烈阴怀贬降之计,断为期制。及至先朝末命,赫然觉悟,厘正宗统。予虽未穷礼经,大王大妃殿之于显庙,虽有祖孙之分,既登至尊之位,则礼当服斩衰三年之文,故方欲询问变通矣。吏判疏适入于此际,诚合予意,而至于右相收议中,晋孝武崩,李太后制三年之服;宋武帝崩,萧太后亦制三年之服,大臣、儒臣之意皆如此,予之意见,正合此议。断用斩衰三年之科宜矣。”仍教曰:“大王大妃殿,既以斩衰三年定行矣。今八月十八日,练祭兼行受服事,言于该曹。”又答鑴疏曰:“凡国家之安危,系于明人伦。人伦紊乱,则宗社危矣。故予则以为,人伦不可不明。呜呼!时烈外饰儒名,内怀阴险,使孝庙不得传重,亦不得服三年之制。然则仁祖为摄诸侯乎?孝庙为假世子乎?逮至仁宣王后议服之时,礼官赵珩等,初以礼经期年定行矣。乃敢不为启禀,以大功付标,诬罔先王于茕茕哀毁之中。噫!珩等虽急于护党,岂可忍忘孝庙之恩乎?故先王赫怒于斯,据经厘正,乃罪礼官及误礼之人,亦足以雪神人之怒,慰在天之灵。然而予则以为,典礼既正,而至于大王大妃之于显宗,犹未能尽制,何以言哉?显庙履至尊之位,则岂可以为祖孙之间,而有不服斩衰三年之理乎?予方欲询咨大臣之际,适见卿疏,符合予意。即下原疏于大臣、儒臣,右相所引礼经及晋、宋已行之制,正合予心。予虽未解礼经,略循礼制及古昔明谊,谏祭时当服斩衰三年之制事,既已断定矣。”

8月11日

○丙寅,以金奂为司谏,任相元为掌令。

8月12日

○丁卯,以李宇鼎为左副承旨。

○右议政许穆札言:

李太后、萧太后服三年之事,臣则不敢引以为圣朝尽礼之明证。今承隆批,不胜惶恐。盖以斩衰非其收议本意,而札陈也。

领议政许积、左议政权大运等又以斩衰之不当,缕缕为言,请召三品以上、三司更议。上从之,命于明朝,会于宾厅议之。

8月13日

○戊辰,大臣以下会宾厅,上命引见。尹鑴力主前议,为袖札进之,积、大运等俱以为不可,穆耄不能明言。入侍诸臣多与积等同,鑴忿甚与积争论不已,积辄力折之。鑴益不能堪,呶呶较辨,殆同斗哄。积言:“许穆以硕德重望,言不见用,惶恐将退去。此是礼遇之臣,非寻常大臣也,不可无慰安之道。李寿庆叙用,以安其心为宜。”上不答。再言又不答,三言始教曰:“寿庆语意不美,而大臣不安,右相亦不安,叙用。”此后则右相可安心。鑴曰:“朴瀗之言,虽甚顚妄,死于刑杖,则恐累圣德。”积曰:“宜问于判义禁。”闵熙曰:“治以不治,盛世事也。”乃命定配。鑴又陈江华留守郑榏非御众之才,宜移京职,而以许秩代之。秩,积之弟也。上特命除秩为留守。鑴又言造车御贼事,大运以为不可。积曰:“宜问于大将。”鑴曰:“此辈何必问?柳赫然、申汝哲虽不肯用车,其可长为将乎,他人岂无用车者乎?”汝哲默不言。赫然骄将也,忿起坐,张目厉声,争辨不已,鑴亦大声责之。两人喧争,为一战场,左右骇然。积以年凶,请减京畿收米,鑴曰:“御供不可减。用馀宜赐亲戚,不宜减。山陵、魂殿浮费多宜减,而户判吴挺纬以陵殿事,故不敢请减,非诚心事上之道也。”初,守陵官前例赐与之物,挺纬减削以给,金佑明并及于论桢、㮒札中,鑴怨佑明次骨,斥其所言,必欲夺削而后已,固请如此,至曰:“无减御供,以赐亲戚。”显然为桢等希恩。先公族,后陵殿,其言殊甚无谓,闻者骇之。大臣以下退,鑴留身进言曰:“服制既已询问,而当今洪宇远、吴挺昌、李同揆,俱是礼学之人,询问可矣。”鑴恐上意变更,更请问三人,三人皆从鑴论故也。检阅赵持谦斥鑴三年之论,有伤伦理,鑴大怒,将欲自为请罪,承旨李夏镇目止之,请推持谦,上以轻蔑朝廷,陵轹重臣,特命罢职。时,邪党欲引进李聃命入史局,诱胁持谦无不至,持谦执不许,又为柳命坚图史荐,而亦不许,其党甚怨,怒欲击去而未及,适以他事罢。上命夏镇,书备忘曰:“大王大妃服制,初欲以斩衰三年,略仿古礼而定制矣。今闻大臣诸臣之言,礼经无明白可据之文,勿以斩衰磨链。”穆意本与鑴少岐,而中又牵合,至是不欲与鑴显然崖异,故糢糊为说。积、大运见鑴疏,虑以误礼,为鑴所攻,必欲排挤,而上既不从其议,深纳鑴说,非穆则莫可敌鑴,故乘穆失意狼狈,诱以若出而相助,则当令安其位,穆乃大喜从之。积等令构出文字,袖而入以折鑴,穆如其言。积、大运等,乃交口誉穆,请上温谕,又请叙寿庆,而安之以报穆,上从之。于是,穆感极鸣谢,几于泪下,无复廉耻。朴瀗久囚受刑,瀗妻怨挺昌、鑴等之始诱而终不救,欲击铮诉之,鑴等恐急,以积坚持尤忧闷,不知所出。鑴乃以许秩拜留守事,饵积而入言,积始解之,瀗得定配,而秩陞江都。积等所为,如贾竖相博也。秩即不文无识白徒,屡拜州牧,居官甚鄙污。穆等初入铨,欲悦积,超拜全罗监司,舆儓亦皆骇笑。积亦知其不似,入言于上,请递之曰:“左右尹则荫官亦为之。若欲试秩,自有相当之职。”至是又擢留守。秩至江都,怙势贪残,罔有纪极,官库一空,而人不敢言。鑴退出,纳款于积,谓积家人曰:“吾自今,每事必禀于领相爷而为之。亟欲徙家就近,朝夕学焉。”

○禁府还入朴瀗公事,上改批曰:“渠之凶疏,必是他人指嗾,元情数语,无非辱及先朝,慢蔑君上,悖逆无根之凶说。事当严刑钩问,必得其人而后已,而殒命可虑,特为定配。”上始以积力请,不得不推问,而殊无意深治。瀗元情,告宦寺与政之谤,欲以此祸人,而自媚于上,上素切恶此等语,乃命连加严刑,必欲得所言之人。及是,以鑴言发配。

8月15日

○庚午,前参判金益炅卒,年四十七。益炅,文元公长生之孙,为人恬介,有操守。晩登第,値时之厄,未究其用,年又不永,士类惜之。

○吏曹判书尹鑴以己议之不行,陈疏力言,上答曰:“初意仿古礼,定以斩衰,反复思惟,以晋、宋乱世之礼,断定莫重之礼,极涉未安。且礼经,母后无天王斩之文。不可以无可据之礼,定行大礼矣。”李同揆、吴挺昌亦陈疏,主鑴议,答曰:“已悉于吏判之批矣。”

8月18日

○癸酉,上亲行练祭于孝敬殿。

8月19日

○甲戌,以丁昌焘为执义,李馥为司谏,安如石为掌令。

8月21日

○丙子,上谒崇陵。命从驾诸臣,所经处勿令蹂躙害谷。

8月23日

○戊寅,以吴挺昌为副提学,吴始复为副应教,李馥、李德周为掌令,任相元为献纳,柳命贤为修撰,权瑍为持平,李沃为司谏。

8月24日

○己卯,礼曹以金佑明发靷日及安葬时,王大妃望哭,磨链启下。

○传曰:“观全罗监司状启,谷城县监文荣后夺民妻,使其妾同产之奴交奸。朝家之置字牧,非为夺民妻也。其纵恣无忌之罪,不可不严惩,拿问定罪。”

8月25日

○庚辰,吏曹判书尹鑴欲出补论劾李寿庆之台官于外,郞官柳命贤不听。因此生闹,上疏辞职,上答曰:“昔文王得尚父而治;齐桓得夷吾而霸。寡躬幸得两贤于草野,又得经学才智之臣数人,以济艰虞。卿何介怀纤芥之言,迈迈若是?勿复动念于虚诞之说,益坚爱君忧国之诚,无负至望。”仍遣史官传谕。时,宪府又以任相元之连除台职、吴始复之径陞东壁,咎政曹,请推考堂郞。鑴大怒,上疏辞职,至有经营谋计,私附奇中,居河之麋,为猷将多,无拳无勇,职为乱阶等语,上慰谕之。

○右议政许穆上札,乞暇焚黄,上许之。于是政院、玉堂,与其党之为太学生者,交章请留,穆竟不行。

8月29日

○甲申,引见大臣、备局诸臣。上勉以同寅协恭,盖见鑴疏而疑廷议携贰,有是教。领议政许积略陈镇定之意。右参赞吴始寿曰:“我国兵力之强,莫过西北。近来北道,皆舍武业文,甚不可。宜劝令习武。”户曹判书吴挺纬曰:“闵鼎重为北伯,使北民皆读书,自此北俗大变。”积曰:“此道之弃武尚文,甚不可也。”上令分付北道。

九月

9月1日

○朔丙戌,以李德周为献纳,金奂、安如石为掌令,柳千之、李沆为持平,李沃为副应教,睦昌明为副校理,张善澂为右参赞,李馥为司谏,罗以俊副修撰。

9月2日

○丁亥,御昼讲。右议政许穆白上,请勉出尹鑴,上令承旨代草教,使之速出。金锡胄曰:“虽只牌招,亦必出仕。”上曰:“然则牌招。”鑴承牌诣阙,请对言:“李馥、权瑍侮弄臣无所不至,朝廷体面,伤损无馀。馥才辱臣,即拜司谏,臣之出入政事堂,岂不羞愧?馥纵恣无忌,为眩乱之言,人之无状,胡至于此?愿上察之。”鑴既退,上即递馥司谏。瑍、馥于鑴之疏后引避,略有抵触,鑴怒之请对,陈加罪之意,其恣横至此矣。

9月3日

○戊子,以郑之虎为承旨,李夏镇为吏曹参议,柳命贤为吏曹正郞,李德周为司谏,李同揆为掌令,李寿曼为献纳,洪宇远为艺文提学。

9月4日

○己丑,夜对玉堂官,赐诸臣梨柿一盘。

9月5日

○庚寅,夜对玉堂官,吏曹判书尹鑴亦入侍。鑴请令许穆及李同揆、洪宇远等,入参夜对,上允之。讲讫,赐鑴等梨柿一盘。

9月6日

○辛卯,引见大臣、备局诸臣。训链大将柳赫然陈天磨山筑城之意,尹鑴以为不可。上令许积往见。尹鑴请往见江都形胜,命待春往见江都及诸岛。鑴请设体府,许积曰:“恐致彼人之疑。”鑴曰:“以海防为言,则彼何可责之?”权大运曰:“当先实后名。”金万基曰:“大臣坐备局,行体府事,而藏其名号可也。有名无实,国之大害。”上以从容思量为之为教。诸臣将退,上命鑴及玉堂官姑留,出御书题《夫子待价章》四十馀字,鑴奉览持出。

9月7日

○壬辰,夜对玉堂官。洪宇远特命同入。出御笔二张,一“邦有道,危言危行”二“南国之人,惜伐甘棠。”仍以第二所书为题,试制近臣,命宇远考之。李沃为之魁。

9月9日

○甲午,夜对玉堂官。尹鑴特命同入。将退,各赐柿梨一盘,薏苡粥一器。

9月10日

○乙未,以洪有阜为童蒙教官。有阜曾与李象震等,投匦丑诋先儒李珥、成浑,辞极凶悖,太学付黄二十馀年。至是鑴请解之,即除参奉,又除教官。

○以李宇鼎为大司谏,内批以李沃陞为右副承旨,洪宇远陞为礼曹判书,郑晰陞为礼曹参判。沃奸谄绝伦,或附积,或附鑴,见西人则言其同流之过;对同流则巧为害西之谋,人谓九尾狐。上于房单子,越次以沃差礼房。沃曰:“先朝则重兵房,今上自以厘正大礼,重礼房,故用我为之。”每于开筵,极求入侍,以巧言姣色,媚悦上意,与其妇翁李同揆为鑴鹰犬,昼夜奔走,招权纳赂。宇远天性至毒,居常如含瓦石,自中惨刻之论皆主之,党与推重。以应教,上来未九朔,擢六卿,一日兼三任。自斥金佑明,益被亲宠位遇,恶于鑴、穆。时,积、大运、穆、鑴、宇远之外,如始寿、来善、袤等,最见信幸。始寿容态妩媚,言语慧黠,上爱之。沃等多效之,竞为冶容。晰虽似淳厚,而庸鄙无识,以请鞫南、郑,公论罪之,晰亦内惭。其后不显为惨刻之论,以久在喉司,故特为陞拜。

○以李世华为同副承旨。世华为人质实朴素,居家常躬自耕作。干局过人,善治剧郡,尝过用刑杖,殒人命,后悔而改之。

○庙堂议抄堂上以上可用武臣以启。被抄者,柳斐然、李益亨、朴以昭、李鏶、金兴运、元相、权道经、朴振翰、张是奎、金焕、闵暹、梁禹及、李必馨、李世选、郑德谦、李穦、尹时建、朴长源、金世龟、柳星纬、李圣赍、柳重起、李相勋、李𦸲、金世器、姜万硕、睦存善、李东老、边国翰、李云登等三十人。其后或拜将任,或至阃帅,官止州府者只数人。

9月11日

○丙申,增广别试文科。一所试官吴挺昌等以君臣事业发策,有曰:“汉之留侯、唐之梁公,皆能以汉、唐之祚不移于吕、武,而二人事业,异世同符,其由于心迹之同欤?”显有逞憾东朝之意,举场哗然。有一儒问挺昌等,挺昌等情得,抹去吕、武二字。于是儒生数百人,阁笔不制而出。二所试官李夏镇出策题曰:“内外交处,有言张柬之之拜相,实自道州。”见者以为亦含意。是时群奸怨慈圣,肆为诬谤,故挺昌等出题场中,皆知其包藏祸心,无不惊骇。

○夜对玉堂官,尹鑴亦同入。讲《纲目》,至鲁仲连事,鑴曰:“隐士非指隐于山林者,在市井,亦谓之隐。”鑴自道也。李沃曰:“汉王褒文词飞动,宜一览。”沃以穆、鑴及己,拟贤臣,欲上见褒颂,而信其得贤,且自以其文比褒。鑴曰:“近日李寿庆连为拟望,而不落点,何也?欲知之。”上曰:“以其凌轹大臣也。”鑴曰:“殿下曾以汲黯比寿庆。今以论大臣见弃,则虽欲为黯,得乎?”上曰:“予当知而用之。”鑴又曰:“赵嗣基之言,非出于诋讦,而以此久不用。嗣基有忠诚于国。”上曰:“亦当知而为之。”上出诸臣所制,令鑴考之于前,鑴固辞,上屡教而终不奉命。上在冲年,极欲于即席观其科次,而鑴坚不从,上甚无聊,为之色变。沃见上颜色,私劝鑴考之,鑴又不可。沃乃白上曰:“方直宾厅,令退出考入亦可。”上良久曰:“唯。”盖鑴欲用情科次,而既糊封其名,不知谁某所制,欲出外窥视而等第,固辞即考,其奸谲如此。鑴以夜深请出,上姑留之,馈薏苡粥、柿梨。退出,夜已三更。沃从鑴入宾厅,悉以某文某制语鑴,鑴以郑之虎居首,睦昌明等次之。之虎,鑴之鹰犬也。鑴以上未习文字生熟利病,如之虎、昌明等所制虽拙恶,恣加批点,观者骇之。

○京畿水使李仁夏以海防虚疏,请令往来船只,受行标乃行,以察荒唐船,备局不从。时,商船潜入,敌情难测,仁夏之请,殊有深虑,而庙堂不之用。

9月12日

○丁酉,御昼讲。至《论语》《陈成子弑简公章》注王魏事,尹鑴曰:“人君,天下之义主,虽人君,有不是之事,则不可从而死也。”权大运辨其不然。鑴又呶呶强争,大运曰:“人各有见,不须争论。”鑴乃止。上问培养文学之道,大运以近日试制诸臣,为培养之道为对。史臣曰:“若如鑴言,是万古天下,节义都为浪死之归,而如冯道辈乃为贤矣。天经地义,于是乎绝矣。鑴之此言,非如一时言语之差,其为世道之害,有甚于洪水猛兽,岂非可畏之极乎?君上问培养文学之道,大臣宜陈古圣王作人之术,而大运乃以试制为足,其庸暗无识甚矣。”

9月13日

○戊戌,庆尚道启:“八月卄七日,善山、开宁、尚州、醴泉地震。”

○试制入格人,分等施赏,居首者赐马。上亲监其马,以瘦瘠,特推太仆郞。右议政许穆以提调上札待罪,上慰谕。穆自为司仆提调,称曲会,数聚其徒,令司仆盛设杯盘,所费至数十金,服用诸具,皆令司仆制造。至造银器以入于家,柴场木皆以银代捧,拣取骏鬣,卖受高价。穆在涟川,贫不能资生,至是为猝富之家,服饰飮膳,极其奢靡。司仆丰富,为京衙门第一。宋时烈为提调时,不取丝毫,许积为提调,有贪墨之诮,而穆之奸利鄙琐,甚于积。时,在朝权贵,皆肆为贪饕,穆、鑴等以处士起用,而又复嗜利无厌。由是贪风大振,士大夫恬不为愧。

9月15日

○庚子,献纳权瑎疏陈筑城、链兵等事,上答曰:“疏中缕缕勤恳之言,皆出于为国远虑之诚,令人叹服。吁!今之君臣,岂悠悠泛泛,因循度日也哉?我国自经丙丁之后,不养武士,抛弃兵革,固已久矣。虽平日,尚且忧患,况当今边虞之时乎?呜呼!国无可恃,民无可赖之势,南北之忧,尤非我国之细虑。每尝忧遑兢兢,中夜不寐。辄与三公,相与讲究,以为阴雨之备,而至于筑城一事,此亦每与讲究之事也。虽然,若有数三邑可筑城子之处,则更令庙堂,相议便否,禀旨变通。”时,瑎、沃便以才臣自处。

○夜一更,流星出天津星上,入织女星下。其法曰:“女主忧。”此贼臣挺昌等以凶言发策之日,人谓是应。

9月16日

○辛丑,上教曰:

於戏!凡设置各道按道之臣,各邑字牧之任,其意岂名存实无,而专事肥己之为哉?按道之臣,明黜陟贤否,则守令可得其人;抚爱军民,则民乐其业,此所谓设官分职之意也。近日八路守宰,未闻有淸廉抚摩之声;外镇边将,能举其职者,国事之寒心,良有以也。政院知悉。

时,自南人得志之后,欲张外势,且利其饷遗,方伯有缺,皆以其党与差遣。方伯既竞为贪纵,肥己、善事,民不堪命,而为守令者,与监司、台谏同类,恃其亲狎,无少忌惮,剥割膏血,毒赋无艺,在在皆然。监司、台谏,交相掩护,中外辇载相属,百姓嗟怨,无所告诉,如在水火。上亦颇闻之而下教。

○上教曰:“福昌君桢、福平君㮒叙用。”初,桢等放还,至东郊外,上遣中使,候问相属,桢等邀上所信幸宦者数人,三日大宴。尹鑴亦出见欢飮,桢等因中使,愿居杨州、丰壤,上赐银三千两,令起第于丰壤,无何命叙。

○上命汉城府士夫夺居民家者,别为申饬录启,以防冬节穷民失所流移之患。

9月18日

○癸卯,御昼讲。

○许积自松都还。上引见问之,积曰:“往彼见之,形势极好,飞鸟不能过。外城之基,在天磨山下,距靑石洞六七里,筑此而定一将守之,令民入保圣居好矣。城宜名大兴,但中兴乃京城近处,一朝有变,不可弃都民而去之,筑中兴为京都民地;筑大兴为松都民地为宜。中兴亦当速往见之。”上可之。积言神德王后本宫祭,乃是非礼之礼,不可因循,宜罢,亦勿追祔本宫为宜。“洪宇远亦力言之。北道本宫设庙,盖似南齐靑谿,祭礼异于常典,不忘其本之意也。神德复位,因宋时烈等陈请,故南人得志,有追废神德之议。积等请勿追祔本宫,仍请罢祀。以此,上命安州渔船,还属明礼宫,积力争以为不可,宇远亦言之,上乃曰:”事有不得自由,其间亦有曲折。“李沃厉声曰:”人君岂有不得任意之理?还属不可矣。“柳命天又厉声而进曰:”未知曲折如何而还属,极不当。“睦昌明亦厉声曰:”臣知殿下不得自由,而既给还属,失信大矣。“积等更迭力请,上不从。积乃请:”此则还属,而换给他处船于安州。“上允之。明礼宫宫名,自前为大妃殿私财,吴始寿以安州名妓水晶为妾蛊惑,率畜于家,所言皆从。以安州水晶本鄕,为水晶生色地。凡事皆顾恤,以安州荡败,请出安州所在明礼宫二船与安州,虽托公言,实以水晶故也。慈殿如深有未安之意,则上宜令还给本宫,如欲仍给安州,则宜方便以请于慈殿,乃扬言于积等。沃、昌明、命天窥见间隙,以不得自由激怒上,欲为离间之计,群起纷扰。

○以闵点为大司宪。

○掌令李同揆、安如石等,请还收桢、㮒等叙用之命。启语是循例,而非实情也,只草草数行。上答之曰:“今观启辞,尔等徒知其一,未知其二。孝庙眷爱麟坪,轸及于其子,长养宫中,益加眷眷。麟坪卒后,御制祭文,略及至意于其中,亲亲友爱之意,于斯尽矣。逮至先王,友爱益笃。虽小有不谨之罪,尔等何敢负两朝盛意,亦不念予之睦族亲亲之意?诚未晓尔等之举措矣。勿烦。”如石素不文,方诣阙传启,猝承严教,将引避而不得构草,急送人借构于人,避草二更始到,乃誊呈而出。

9月19日

○甲辰,上出御题项羽不渡乌江说,令玉堂官制进。仍教大提学、提学、副提学,亦为制进,糊封考次如科式。

○御昼讲。

○宁海属县英阳幼学赵頙等上疏,请复设古县以为,英阳之距宁海百有馀里,远者又加八九十里,三逾峻岭,百涉险滩,有虎豹之畏、盗贼之戒。人皆苦之,山称泣岭、岘名行哭,有以也。又条列宁海侵害十弊。上下之备局,而仍特为备忘曰:“英阳旧县,有一峻岭,虎豹当道,群盗间发,伤人害物颇多。故其邑黔苍,出入宁海,难于蜀道之险。名之曰泣岭,则想其艰楚之状,可戚可怜。宜有复设旧邑,以遂民愿,速为禀处变通。”备局请令本道,参量改定后启闻。

○尚州幼学全翼耇上疏,先颂上圣明,中言委任儒贤,无为谗间所构,末言讲学等事,皆谄媚之言也。上优批答之。翼耇者,其父曰以性,黜其继母,得罪伦纪,以此以文官而不得显仕。翼耇与宋道兴相亲,道兴奸人应漑之孙,而与尹鑴为姻。时,鑴与大运辈交恶,道兴承鑴旨,邀翼耇馆于家,嗾令投疏,请委任鑴等也。

○月晕,白虹贯晕。

9月20日

○乙巳,夜对。尹鑴及承旨李沃,玉堂官柳命天、睦昌明入侍。命天讲《纲目》,多误读惭曰:“烛远误读。”侍宦取烛近之,而误读如前。昌明读商贾之贾音价,沃读罪音辜,皆文短故也。鑴曰:“人才乏少,向日以论议得罪人,不可永弃,如李尚真者可叙用。”上从之。既出,侪流多咎论议人不可永弃等语,鑴懊恨,私劝注书,削此一句语,注书适非其党,不从。

9月21日

○丙午,擢拜睦来善刑曹判书,以李寿庆为正言,特拜金万基为尚衣提调。始以吴始寿、吴挺纬、李袤三人拟入,上不用,特授万基。时,凶党常有动摇长秋之计,见此大不悦。

○同副承旨李世华以罪囚女人己玉物故,请推狱官,上特命先罢后推。己玉进士洪觌女也。其夫宋耆俊死,宋家言觌父女相奸生子。觌上言,耆俊兄耆英及其妻争财,做此言,并下刑曹推问。父女相奸,前世所未闻之大变,使觌有是罪,即宜诛灭,无易种于覆载间,若耆英夫妻争财诬陷,则亦当伏法。而觌,可臣之孙,宇远从侄;耆英,锡庆之孙,俱是南人大族,而宋家豪富连姻,皆是朝贵,故刑官依违,不欲发露,囚禁累朔,竟至自毙。

○夜,流星出。

9月22日

○丁未,上招许积、权大运于前,使考大提学以下所制文。积等辞谢,以金锡胄之作为首,闵点、洪宇远次之,柳命天、睦昌明又次之。

9月23日

○戊申,引见大臣、备局诸臣。是日论英阳事,以复设为定。仍及大兴筑城事,尹鑴以为不可曰:“古者守在四夷,贼传国都而后防之,非计也。”积戏之曰:“鑴言可谓大矣。上则入击扫灭,次则守在四夷,舞干羽于两阶,岂不美哉?而如有豕突之患,王公设险,上古亦然。”鑴又曰:“故相柳成龙言,南山可城,此言是矣。”掌令李同揆亦言南山可城。同揆附鑴,故凡鑴发言,无不承奉如此矣。鑴又言设体府事,同揆亦言之。鑴尤着急,至云:“臣心耿耿。”时,鑴图握兵权已久,而以金万基、金锡胄、申汝哲等,难以遽逐,与其党谋欲设体府,先以积为都体察使,而自除为副。又托以开府,令积出镇于外,己专执朝政,拥重兵于内,日夜潜聚密议,人莫测其所为。鑴曰:“郭世楗、都愼征除职有命,而年衰不可拟参下职,宜直出六品。”上曰:“有功国家矣。”鑴曰:“柳世哲首上疏论礼,扶植公议;郑东益右相以为贤而荐之。”积曰:“直出六品,虽不可太多,此四人则好。”上曰:“都愼征有大功于国家,宗统之正,由此人。四人并出六品。”世楗者,其祖曰再祺、其父曰瀜,与仁弘为族戚。昏朝时,再祺养望南台,郑逑斥仁弘凶论,与为仇敌,瀜为仁弘作诗诮逑曰:“衣冠进退真儒者,败俗伤风甚异端。”世楗为人亦憸邪,必欲构害西人,上京伺衅,众南传客之。李元祯构疏,嗾世楗上之,世楗攘臂自当。世楗自多其功,意望甚高,不就参下职。愼征亦以官卑而弃之,故鑴等请出六品。世哲,成龙之族孙;东益,乃许穆门客;愼征者,岭南卑姓。

9月24日

○己酉,宪府言:“顷日,司宰监以造脯牛十三只宰杀,头足、内肠、胁骨、皮油,许卖勿禁事,报本府。乃者本监下人,偸取正肉,炮𬊈于本监之内,狼藉被捉,事极惊骇。请从重科罪,入直官先罢后推。”上命拿问下人,囚禁重处。古例,虽杀十牛,必纳牛一头于提调,而鑴以十三牛,只纳一头为少,发怒嗔责,嗾李同揆,使出禁乱而构罪。内肠、皮油,至腾白简,见者传笑。鑴贪污之极,与宰夫争牛头,中伤人,人皆唾鄙。

○宪府桢、㮒等叙用还收事二启,即停。

○右议政许穆上札,进一册子曰:

臣老于文字,已八十年,不无一二所得,表白于后世者。上自天人之际,下及世道之污隆,精写以进。

上答以置诸座侧,铭心不忘。穆于小册,书所著文九道以进,其言冗陋可笑。穆书进篆文,赌得相职,故又投其文,冀得厚赏。见者谓南衮老,悉焚平生草稿,而穆则乃欲表白于后世,愚暗益甚云。

○上教曰:

呜呼!自予忝位以来,未闻有寅协和平之气,予甚痛之。予于两贤,义同休戚,而曩日台避,显有未孚之愠意,诚可骇矣。《书》曰:“愼终于始。”旨哉,斯言!政院知悉,常常念玆在玆。

大运与鑴不协,每入筵中,论议相夺,为一战场。鑴至被诟骂,而耐耻自若。自寿庆事后,猜隙日深,积亦恶鑴逼己,痛加裁抑,而亦虑鑴败,南人势孤,欲存鑴以为防西之用。大运等欲大攻鑴,并去其党十数人,而积姑止之。全翼耇投疏,承旨李沃等,党鑴閟之,不出邸报,积等未之知,以上无端下备忘,惊讶莫知其由。已而诇知因翼耇疏,甚恶之。初,上恶西人,不与南人相合,既而谓朝廷已和协,至是颇觉其不和。积等惧,欲掩其分党相轧之事,要鑴欲与同入说上。

○李温子庭万上言,请复温官爵,下禁府。温,憸邪小人。庚寅年间为台谏,诬廷臣,欲申雪姜狱,欲以构祸士林,适以他事递未果。后为载宁郡守,醉杀邻邑士子,法当偿命,减死配边而死。至是庭万,以温忤世罹重罪为言,禁府堂上闵熙、吴始寿等以为,此等罪,虽或重论于生前,不必仍施于死后,请依愿施行,许之。

9月25日

○庚戌,申得渊妻上言,乞复得渊官爵,下禁府。得渊贼臣李烓之舅也。庚辰为都承旨时,虏使我运粮锦州卫,得渊自以熟谙沈中事,上札请以银货送沈,雇马以运。虏迟之,知得渊之札论其事咎之,龙胡来湾上,招领相、吏判、都承旨,得渊行到中路,闻其以札事召之大惧,即驰还。朝廷骇之,促令还入,得渊见龙胡,恇怯慌乱,与烓密议,发告金尚宪及曺汉英、蔡以恒,冀以自免。又书李时白、李景奭等六人姓名,将告之,时白等子弟,赂郑命寿,事得已,国人无不痛之。得渊入沈,胡人亦皆唾鄙,并拘囚。归后论谪济州而死。至是,判义禁闵熙等言:“原厥首末,由于畏死㤼弱,未必有陷人之计,追复恐无不可。”从之。得渊之罪,与贼烓无异,其时免死,失刑甚矣。追复其官,有若冤枉之人,人莫不愤骇。

○吴焕孙硕麟上言,焕与贼适为查顿,俗以婚家相谓为查顿。当适称兵日,闻大驾南下,顚倒驰进,以缓到窜配。焕叔父以适婿岛配,而亦蒙全释,焕独未蒙恩。禁府言:“焕与贼连婚,易致疑忌,死于谪中,亦所自取。惟为贼婿者,尚蒙全宥,而为查顿者,独不免罪籍,似未免轻重之违序,复官无妨。”从之。焕昏朝时为舍人,大北凶党也。其子孙附南,故熙等请复之。

○以李观征为大司宪,特拜具镒汉城右尹。镒,绫丰君仁墍之子,生于勋武世家,而为人愚庸无可取。中批之下,公议颇不惬。

○副护军李选巡抚济州,归奏岛中弊瘼四十条,有曰:“先正臣文简公金净、文正公金尚宪、文简公郑蕴,或编配或奉使,前后入岛。金净旧有祠,后以金、郑追享,牧使李𡐔又以其祖父李约东,不议于士林,置之三贤之上,有辱三贤,莫此为甚,不当仍置。三臣书院,亦宜宣额。”下备局。备局回启言:“赐额事重,有难轻议。李𡐔置其祖于三臣之上,不无循私妄作之迹,位版使之撤去。”上允之。

9月26日

○辛亥,御昼讲。许穆言:“张应一乃显光之子,以立节之人,轗轲于世,宜加一资。”上命特为加资。穆又言:“郑之虎无瑕之人也。以仁祖朝侍从,今与年少辈并列。”许积曰:“少无瑕疵之人也。”之虎少附贼烓,构害名贤,公议所不容,而交口称其无瑕,以谩上听。

○上教曰:“前承旨赵嗣基叙用。”鑴请之也。

○大司谏李宇鼎、司谏李德周、献纳权瑎等言:“具镒以无识武夫,未有寸长,而特除京尹,出于人望之外,请改正。”上责以不公正,宇鼎等引避。

○备边司言:“五家统事目,缘论议不一,久未完定,今始停当,别单书入。”凡二十一条:

一曰。凡民户随其邻聚,不论家口多寡、财力贫富,每五家为一统,而择统内一人为统首,以掌统内之事。一曰。五家聚居作邻,使之耕耘相助,出入相守、疾病相救。其或势有不便者,虽不得隔篱居生,亦必鸡犬相闻,呼召相应,无或如前独户离居。一曰。每五家作统,而如或有馀户未准五数,不必越合他面,只以馀户添统。一曰。每一里,自五统以上至十统者为小里,自十一统以上至二十统者为中里,自二十一统以上至三十统者为大里。里中又差里正,里有司二人,以掌一里之事。一曰。有统有里,以属于本面,面有都尹、副尹各一人。大面则所统里多,小面则所统里小,各随户之多寡残盛而称之。以某面第一里第二里,以至三四五六,亦随其分里之多寡。一曰。即今郡邑中,鄕品固难选择,而至所谓里正者,则又每以庶孽、贱类差之,故守令如欲择定,则人多谋避。今后则里正及面尹,必皆以有地位闻望于一鄕者,虽曾经文武荫职者,亦得差之。如有谋避者,论以徒配之律。一曰。每统将一统民户列名,或作为一牌,或书诸一纸,如左所录,以为轮次照阅之地。牌式曰:“某邑某面,第几里第几统,统首某,某户某役。”一曰。从其家户次第书之,而贱人则降一行,某户某役之下,各书率男子几丁,某差某职役,某业某技艺,某无役,某年幼,某借入。一曰。每季朔,各统查正此牌,且录生产、物故有无,具呈于里任,里任申报守令,守令每年终,转牒于道臣。统内里内,如有来历不明,行止可疑,不可容隐者,不必拘于季朔之限,并登时报知。如有年岁加减,牌内落漏役名,不以实者,依户籍事目论罪。一曰。统内之人男丁十六岁以上者,又必有身上户口,书某道某县邑,某面某里,某役某姓名,年岁几许,书之厚纸,里正、里有司着衔,官司印之,每出入囊佩之。无此者,不得入官门、就讼庭,以为身符。公私贱则各书官主,其或见失者,具由呈官,纳纸一张,自官改给之。若元不持此者,论以制书有违之律。一曰。自今户籍户口中,亦必以某里某统第几家,书诸户单首行,以便考核。一曰。流民之类,如各业匠人,山峡则有水铁匠、磨造匠,浦泽则有柳器等匠,皆迁徙不常,行止不适然,既具男女家口,亦不可不随众作统,而必令元居近统,为其主统,使得常常照管,检饬统牌。亦令于元统牌端,列书自某方移来,居住几年,男女几口。一曰。凡姓名不载统牌者,即不在民数之人,讼不得理,死无杀罪。一曰:凡统里之民,相保相司,婚丧相助,患难相恤,善相劝勉,恶相告戒,息讼罢争,讲信修睦,务为善良之民。如有不孝不悌,叛主杀人,伤风败俗,盗贼等事,必告于里面,闻于本县,以为轻重惩治之地。一曰。统内如有奸伪、偸窃之类,来历不明之人,亦令登时发告。若或漏报欺隐,事终发觉,则统任重究,统内连罪。若系本统,已先报知,而里中掩覆不告者,并论以制书有违之律。一曰。避役之民,移来移去,不定厥居,为即今大害。既立统法之后,则凡民之移去他邑者,必须具呈,因何事指何方,自统报里,自里报官,许其移去,而后始去,新移地方,亦见其旧居官许移文书,然后始为容接。无此者,即系奸民,依法囚推,仍为区画安插之地。其不当容受而容受者,以两界人物容隐之律罪之。一曰。劝其农桑,督其赋税,正其境界,皆当责之于统里。同里之民务敦和信,通稼穑,合树艺,约锄贷牛,共相扶助,有不如令者,以违令律治罪。一曰。凡里中如浚川修堰、治道作桥,小则合一里之力,大则合一面之力,毋得过时。否者,以违令律治罪。一曰。凡一面之中,必择宽旷处所,或亭宇寺刹,可以合众之地,春秋相会,讲信尊卑分等,为父兄者,训饬同里子弟;为子弟者,敬顺同里父兄,业文者或为制述;业武者亦试弓马,取其所制及划纸,上于本县,察其才艺而褒赏之。一曰。社之有仓,古之制也。各里各统,如能各出其力,合聚财谷于一面之中,本邑亦须随力而助之,俾行常平之制,或春散秋敛,粜籴而滋息之,为荒岁赒赈之资,亦合事宜。一曰。面尹统里正,里正统统首,各任三年而易之。其中面尹之有功能者,荐闻论赏。

上知道。纸牌造小囊佩之,时人为之语曰:“小囊佩大狼狈。”初,尹鑴仿管子,作为五家统之制,事多难行。许积与金锡胄、柳赫然等,因鑴法而增损之也。民困于饥荒,加之以诛求,重之以密束,怨声盈路,而鑴党谓之欢欣鼓舞。

9月27日

○壬子,旌表故知事朴兰英门。兰英戊午随姜弘立陷虏,归后,常奉使往来于虏中。丙子初,使虏退阵,乃崔鸣吉之谋,非独兰英之功。而以假王子为真,虏知之,即加惨刑,愤骂而死,与宋王伦相类。孝宗朝命录用子孙,旌表之典未行。至是其孙庆祉上言请之,礼曹言可许,上命特为旌表。

○成均馆言:“行庠射礼,入格者六十一人。”祭酒鑴子殷济、夏济等,亦参是会也。鑴令推牛数首,酿酒十斛,鑴与宇远为试官,邀许穆为宾,欢飮而罢。初,鑴请为射礼,日邀武夫,令教儒生骑射,戎衣控弦者,填满璧水,弦诵之地,变为戎马之场,甚为纷杂。鑴诸子俱善武艺,鑴于筵中,请射礼入格者,并赐文科及第,人谓为子图第,大运防之。至是书入中数,上览而即下,不为施赏,鑴甚失望。

○夜,流星出。

9月29日

○甲寅,汉城府以为,僧人亦不可无纸牌,添入事目以启,上可之。

○全罗监司权大载启言:“全州、高山之交,威德山,有可筑城处,请筑之。”备局请待春始役,上允之。

○夜,流星出。

冬十月

10月1日

○朔乙卯,都堂选弘文录,取兪夏益、权瑎、姜汝㦿、金璁、姜硕宾、金奂、金德远、闵黯、权瑍、李聃命、李沆、崔锡鼎、赵持谦、赵宗著、柳命坚、南益熏、沈寿亮等十七人。

10月2日

○丙辰,雷。

○丽朝诸王陵太半颓毁,先朝壬寅,遣礼官封殖,定其步数,以禁樵牧,三年一遣礼官视之。以王氏后裔之在松都者,为守直官,月给五斗米。至是礼郞还奏守直官贫残状,月加给五斗。

10月5日

○己未,御昼讲。李沃曰:“卫虽小,自古多出人才,孔斌亦卫人矣。”上曰:“非也,韩、魏之魏也。”尹鑴问上曰:“灵公问陈,孔子行。圣人以征伐为不可为而去乎?”上曰:“以不事礼,而只欲征伐也。”鑴曰:“孔子非以战不可为也。”鑴方以伐胡自任,故其言如此。许穆曰:“见司仆车,一车容两马所载,而五人推行,至于石路,轮辐辄破。”鑴曰:“我国地当用独轮车。自上于亲戚之求,不用司仆马,造车用之可矣。”穆曰:“司仆何可为诸宫家造车?”鑴曰:“宜令州县各造车,运士夫丧柩。”上曰:“分付各邑。”洪宇远荐丁时翰可用,上可之。上命陞擢承旨郑之虎。诸臣退出,上留鑴,赐白羊皮衣一领。是日,鑴请使儒臣,类聚历代奸臣陷害君子之事,名曰《辨奸录》而进览,上不答。及退,出取史官所记,手书“上曰依为之”五字,付政院,令行之,政院不从。

10月8日

○壬戌,经筵厅方修改,政院请于其间停视事,上答曰:“一日停筵,学问工夫间断矣。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予日夜念念,铭心于此,故中夜始寝,鸡初鸣乃启方策,对越圣贤,孜孜不怠,恐或有妨于古人所云:‘勿谓今日不学而有来日。’之戒。毕役间,只昼讲于庐次可也。”

○许积白上,请叙郑维岳为筑城时都厅,上初难而终许之。维岳为人机变,逐时反复。初尝推尊宋时烈,后附尹鑴,又附许积,故积为解之如此。

○许积、金万基、尹鑴、吴始寿、申汝哲,往见北汉城基。

10月9日

○癸亥,上教曰:“罚已行矣。况寿庆以首斥误礼之人,既蒙宥赦,则其救护之类,独未蒙叙不均。且文学之人,不可终弃。前正言李瑞雨叙用。”又教曰:“李殷相、崔后尚、尹嘉绩、安垕,罪名不至深重,并叙用。”又教曰:“闵鼎重、闵维重,虽有不以实对之罪,既被削黜之罚。鼎重等才局,可合于重任,不可以其所短,弃其长处。并叙用。”上未详鼎重罪名,认为同参宾厅会议。 ○御昼讲。李沃言郑维岳之不可叙。吴挺纬曰:“维岳之才,真所谓好行小慧者也。”上曰:“管仲知礼,孰不知礼?维岳有才,孰不有才?”权大运曰:“执法之官,寂无一言,不可矣。”上曰:“不为论启,台谏之事怪矣。始则南九万、郑维岳请为拿问,而叙用之后不为论启,可骇。维岳削夺官爵,台谏推考。”

10月10日

○甲子,御昼讲。吴挺昌言郑维岳削夺似过。上曰:“仍前罢职不叙。”上引见谢恩使昌城君佖、李之翼、闵黯等,问彼中事,之翼曰:“吴三桂在沣州,八月潜师渡江,大破淸兵。顺治王率兵屯札,三桂累胜,而王辅臣勇将称马鸡子者,方战于潼关,淸兵数败,张勇在西安,其子在北京,虽名仕宦,实质子也。刘进忠亦大破尚可喜之兵,郑锦与耿精忠,合攻绍兴,此即杭州地也。淸人以王辅臣为切忧矣。”佖曰:“臣于壬子赴燕时,车马连属于道路。今则十室九空,蒙古亦多可忧之端。我国之忧,亦岂小哉?”上曰:“皇帝何如主也?”黯曰:“皇帝亦非大昏暗,而以朝臣之贪风大振,国不可支云矣。”

○双虹见艮方,虹又见宫中承晖殿阶上,而靑台只以艮方奏。

○修撰沈寿亮上疏曰:

臣于宋时烈,盖尝挟册及门,实有请益问业之事,即其门徒也。今时烈罪名极重,论者至目以无将不道,为其门徒者,得免于随坐之律,已是宽大之典,何可复齿于侍从淸华之班乎?

政院寝不奏。

○沃川幼学吕以振上疏曰:

隆庆辛未,郡守徐希吕创立书院于郡南双峰之下,议以郡人牧使全彭龄、正字郭诗享之,迁延未果,至壬辰,院舍为倭寇所焚。天启辛酉,鄕人重建书院于三溪,以彭龄、诗合享时,有以赠判书赵宪配享之议,参奉郭铉与其一家赘客宋甲祚,倡为其先祖郭垠可享之说,士论矛盾。时烈即甲祚之子也,嗾其党,反攻已享之贤,托以赵宪之贤,优于全、郭,而位在其下,潜抽宪位版,别建祠宇,三溪院儒,退守旧院,不与同事。时列等又欲毁撤三溪之祠,夺取三溪之田,应教闵鼎重乃于筵中,论彭龄、诗、郑介淸事,孝宗大王问介淸、诗、彭龄之为人,浚吉先斥介淸,次斥诗曰:“年二十馀登第,下鄕飮烧酒,死官门。彭龄之疵,系是隐慝,丑不敢达。”云,而道臣徐必远承望风旨,行文列邑,查问书院,妄以两臣位版,皆已埋置状闻,至于毁撤书院。伏愿少赐裁察,许以复享。

疏下礼曹。判书洪宇远等启曰:“彭龄,己卯士类,诗,年少登科,学问通明。一鄕之为此两人,创立祠宇,即没而祭社之意,而时烈等之必至毁撤者,诚为可骇。宜从多士之请。”从之。先是,忠淸监司徐必远以道内书院太多,列书书院诸贤姓名,闻于朝,请拣罢,其时闵鼎重札斥必远。宋浚吉因询问,陈白介淸及彭龄、诗不合享祠而罢之。以振乃以请罢后,必远承望风旨,有此查问为言,皆诬辞也。

10月11日

○乙丑,上将御昼讲,以有热候停,只为轮对,尹鑴、许积亦入侍。上问积曰:“南、北汉孰优?”积曰:“城内平衍,南汉胜,而贼不能围,北汉胜矣。”鑴曰:“国都不可弃,而城阔难守,故欲筑南山城矣。”上曰:“南山近,以瓦砾掷之亦可中。”积曰:“前者,鑴请往见南山,而臣以人之必笑,不往。鑴元未见南山矣。”鑴曰:“紫燕土沃,使训兵屯田,则可以服劳而生财矣。”积曰:“训兵多而屯田难可广得,虽十年,岂尽试哉?”鑴曰:“弘济院亦有灌漑处矣。”积曰:“裳石沙川必不可塞,而出于为民,臣欲试之。”鑴曰:“今番都堂录时,李寿庆、申善温、李后沆三人可合而落漏。古则圈数不足之人,领相圈累点,故可录者无漏。且孝庙朝李庆亿未参录,而特除修撰矣。”积曰:“后沆是基卨之孙,为人亦可用,未知落于何处,而寿庆则鑴既言有谤。臣以传闻之不可信,圈之而信其谤者,不圈矣。申善温之落漏,亦未可知也。古规则领相多圈,又有相避者圈给之事,废之已久,臣不敢复旧。都堂录事体甚严,不可今复会圈,他日复为弘文录为可。”上曰:“然。”鑴曰:“用人之权,在于君上。虽不参录,可用者使领相添圈,或自上特除,岂有不可乎?”积曰:“庆亿偶未参录,孝庙特除。台谏论启,孝庙以为:‘人君当用人,予岂不可用一人乎?’不从之矣。盖其时,庆亿廉问济牧不法事,无少隐,故孝庙嘉之而特授。自下不敢陈者,而此事频数,则不可矣。”鑴曰:“寿庆攻斥大臣、重臣,而为其中伤。”积曰:“寿庆前斥臣等,而臣等奉殿下,宁有此中伤之事乎?寿庆有重谤,臣闻之久矣。不圈之人,不能如臣之无疑故耳,亦非中伤也。”上欲从鑴言,积曰:“既有孝庙故事,而自上欲为之,则必有台论矣。”上曰:“然。”鑴曰:“瑞雨有文学,而又为见漏于弘文录矣。洪宇远以为:‘不去寿庆,则系国家安危。’故瑞雨论宇远之误言。瑞雨言虽差,而国家安危,岂在一寿庆之去不去乎?”积曰:“都堂录完了之后,既请三人,又请瑞雨。然则自吏曹为之,何为弘文录乎?瑞雨虽有文才,乃大北之子,何可为弘文录乎?”鑴曰:“瑞雨只以斥宇远见塞,而至于大北子孙,臣未之闻也。”积曰:“孙则犹可,而此乃李庆桓之子也。庆桓之为大北,谁不知之?癸亥后,与大北相亲相连者不得用,以至于今。”鑴复谬曰:“臣非谓瑞雨可为弘录,语次陈其文学矣。”鑴退出曰:“吾今日汗出矣。”积曰:“吾则无汗。不为欺君之事,何汗之有?”寿庆天性狠毒,鼓煽邪论,鑴托以为腹心。初与权瑎,俱准点于本馆录,鑴欲为吏曹录,为郞僚所枳,又见遗于都堂录,鑴大恨,请为添入,为积所斥。鑴固不足道,而寿庆以不孝其母,请迁慈殿,有重谤,而积不肯明言,积果不欺君乎?

○筑星州秃用山城。是时,以南虞骚屑,元祯为避乱计,使道臣郑重徽请于朝以筑。元祯在忧服中,乘蓝舆循视,见者骇之。

○星州进士郑浍等上疏言:

以勤学好问之文,为文穆公郑逑之谥,文之义多矣,国朝以来,儒贤未闻以此为谥。请询于礼官、大臣改之。

事下礼曹。

10月12日

○丙寅,赐故判书金世濂谥文康,以李同揆为承旨。是朝,同揆末拟执义而受点,即拟承旨而陞拜,以通德郞擢拜承旨,前所未有。内批以丁昌焘为承旨。上下教曰:“曾在先朝,昌焘除拜锺城,以看山事,还收加资。顷拜承旨,亦以京试官,复收其资,实为可惜。”

○监试榜出,权歆为生员状元。歆十年前,中解额,而以参南重维邪疏,被儒罚。至是勒令赴覆试为魁。

10月13日

○丁卯,引见大臣、备局诸臣及张善澂、金万基。诸臣各言北汉、大兴筑城之利害。善澂曰:“嗣服之初,兴造大役,则民必以为不念民事。当此凶岁,虽曰不劳民而不役人,何以哉?”上曰:“今后勿为挠改。先筑大兴,来年后年间,必有事矣。亦使申汝哲,料理中兴事可也。”正言柳命天曰:“修撰沈寿亮累呈辞疏,以宋时烈门徒,宜被罪谴,不可从仕云。师生之分虽重,君臣之义其可废乎?事极可骇,请罢职不叙。”上曰:“向日使之同寅协恭,何可如此也?依启。”

10月15日

○己巳,尹鑴上疏曰:

向者既不能修明典章,扶翼圣上,以定一国之大礼,今又不能𬣙谟定命,出谋发虑,承天时,顺人心,伸大义于天下。而劳民匮财,自缩其形势,示四方以危弱,此臣之罪也。

上答曰:“当此岁饥民穷之时,岂不念答天怒之意,又不量财力之罄竭,驱饥民虚筑城哉?方今南北之忧,有倍于往年,燃眉之急,迫在朝夕。予何不念乘此时,明大义于天下,以雪祖宗之耻?而我国褊小,加之以天怒民怨,虽欲有为,不可得矣。故欲筑城郭,以为缓急之备尔。”

10月16日

○庚午,江原道鄕试举子辈,因摘发随从之事,招朋引类,逼进阶上,乱掷瓦砾,试官避入,四五十人开门突出,仅得改题出榜。命罢试官,乱场举子令本道治之。

10月17日

○辛未,上下教曰:

近来宪府开坐之日少,在外推考之人,则发缄往复之际,日字差迟,虽不可趁速入启,在京人则有何迟滞之事乎?都宪、执义之外,虽不得开印,亦有次官开坐之规,宁容如是懈缓?此意申饬。

○平安道江西县雷动,无异夏月。

10月18日

○壬申,尹鑴上疏,复申前说,上答曰:“《中庸》曰:‘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有妖孽。’又曰:‘变不虚生。’再昨自朝至暮,阴云蔽天,日色无光,冬雾四塞,月色鞱光,予深惊怪。冬雾日阴,皆属兵象,其为惊虑,曷可胜量?予之复仇之意,充满腔里,何日忘之?天怒转甚,生民涂炭,虽欲出其不意,其势末由。不得已修筑岩阻,以图意外之患,亦非浅浅。卿其谅之。”

○以罗以俊为司谏。以俊家居永川,在先朝,选入玉堂。至是,岭人无不雀跃而来,日除月迁,芥拾淸显。以俊累有召命,而鄙恶时辈,耻与同事,终不就。

○玉果土豪郑昌后、郑演等,苦其倅申汝栻督征粜谷,乃于营将点阅私操之日,使人要于路岐,诱胁赴点者,使之逃散,至习操日,仅得聚军,汝栻呈于监司递归。积闻之,请首倡者摘发重治,以营将、兵使,不为报闻,亦请拿推。本道以郑演为其时座首,拿送京狱。刑曹更令查出首倡,监司权大载以昌后、演并为首倡,又言:“朝家既使停捧,而汝栻必欲准捧,刻期督迫,以致逃散,军兵之不得聚会,岂其罪专在于民哉?”刑曹判书睦来善回启以昌后为首倡曰:“论以军律,则沮遏军兵之罪,当枭示。郑演等以下,当全家徙边。”上令备局议处。备局以为:“宜令兵使发遣军官,首倡者昌后,枭示于本县,其馀依该曹覆启施行。因邑民作变,死中求生之诉,查治汝栻,则大损事体。置之何如?”上从之。

10月19日

○癸酉,毛衣匠等上言,请赴武科,兵曹启请勿施。时,朝纲紊乱,工匠贱隶,无不祈请恩赏,而创设无前之万科,纷糅莫甚。至于宦者,亦有冒赴者,故匠手辈,亦敢请也。

10月20日

○甲戌,领议政许积、左议政权大运、户曹判书吴挺纬等,请对入侍。积曰:“式年试官,则往诣试所,有讲经大文抽栍之事,此则不可不早为。落点虽早,似无用情之事。其馀试官,差晩落点好矣。”上曰:“唯。”时,科场不严,人言喧腾,故积亦以此微言之。积曰:“臣于先朝,见地衣之缘随毁随补,自上宜体先朝俭德。”大运曰:“宣庙常御木绵衣,常习字于省记纸,俭德不可尚已。”挺纬曰:“臣之祖父入侍宣庙朝,宣庙有背寒之证,医官曰:‘当进御毛裘,否则宜月改新绵衣。’宣庙下教曰:‘何以继之?’东阳翁主家浅,邻家有越见处,翁主请买其家,宣庙特赐苇帘障蔽之,可见盛德事也。”

10月21日

○乙亥,江原道观察使赵䃏启言:“鲁山君墓莎草枯,祠宇颓,宜令修改。”从之。又言三陟有穆祖考妣墓,而年久失其处。祖宗朝置民守护,今益久远,樵牧相寻。请议于大臣儒臣,明降指挥事。“下礼曹。领议政许积、判中枢郑知和、左议政权大运议以为:”无明白可证,而轻加修改,事涉未安。自本官略加禁断,恐或无妨。“右议政许穆以渠曾任三陟,力言其宜加封筑。鑴亦如积等议,上命依积言。初,穆祖皇考,自全州移居三陟,葬于其地。其后穆祖移入北道,遂失三陟葬地。至今世传在芦洞,而不能的指其处。或言黄池是真陵,为兴王大地,而亦莫定其然否。仁祖十八年庚辰,丰基人朴之英自言,因感梦得黄池先陵,太祖、世宗、宣祖三王神灵来教,令告朝廷曰:”其近地奸民,发去其墓,而偸葬正穴,先灵失所,国多乱离。今若还葬,国祚可以延长。“且言志石、表石具在,上其记梦一册。仁祖曰:”以册子所录见之,芦洞似是穆祖考妣陵,黄池似是穆祖祖考妣陵矣。“其时,朝议以其说怪诞,不为访求,只请仍前禁护芦洞,而年代久远,终莫知为某丘。

○吏曹判书尹鑴疏曰:

昨见刑曹、备局回启,以玉果罪人郑昌后枭示为请而蒙允,臣不胜瞿然。盖非申汝栻贪饕虐民之甚,何以使一县之民,举皆逃散?昌后虽豪强,非其民之疾视其上,安能诱胁至此?此其罪在汝栻,而不在昌后也。假令昌后不堪诛求,谋逐其守,此正古人所谓“今而后反之,君无尤焉”者也。汝栻之免罪、昌后之枭示,实关政刑之大体,而小民之抱冤枉死,亦恐有累于仁明之德。且伏闻,昌后枭示关文,既已发送,及今追之,犹可及止也。“答曰:”郑昌后以土豪,沮遏军兵,诬陷其守,不杀何施?申汝栻论罪事,予有曲折,卿勿虑焉。“昌后之子,行赂求活于鑴,鑴许之,适有故未赴备局之坐,而备局堂上知鑴事,即请枭示昌后,发送关文,缓示其公事于鑴。鑴大怒,急走人止之,疏陈如此。

上不从。鑴之受赇鬻狱,纵恣无君类是。

○以安垕为掌令,金奂、柳命天为副修撰,洪宇远为大司宪,沈梓为大司谏,李寿曼为献纳,姜汝㦿为司谏,金声久为持平,李宇鼎为右承旨,闵黯为校理,闵熙为礼曹判书,柳命贤为执义,沈檀为正言。檀者,善道之外孙,而挺昌外家侄子也。憸邪倾危,尝事挺昌如父,后见命天等形势尤盛,叛附命天。挺昌众叱之曰:“汝是柳檀,非沈檀也。”时,邪党以利相交,互相挤援,其离合无常如是矣。

10月22日

○丙子,右副承旨李同揆上疏请:

复设体府,命一大臣,付以军国之重,使自择副使、从事,仍令辟召俊异之士,备参佐广忠益,收聚才武之人,盛偏裨、壮军容。令全罗监司权大载兼管三南粮饷,使之收合沿海统营、监营别会米租,量除各邑元谷,趁明春悉令漕运,积之江都。

又言:

今日之隐忧,最在海上,会猎之书,一朝南来,则东吴谋士,争献迎贼之策,虽殿下手斫奏事之案,亦无及矣。喩郑锦。岭南、两湖、圻甸、两西沿海居民,并属舟师,可得胜兵十馀万。合天下之力,并东南之势,为水陆并举之计,则天神协助,风便顺利,张帆过海,一踔千里,出于肘腋之间,战于百里之内。兵法所谓,扬兵于九天之上,来而不可知者也。

上答曰:“尔之慷慨,予已知之。而但吁时势之不适矣。”同揆图为荣宦而出,托以复仇,外为大言。鑴客有问鑴者曰:“君若提兵北伐,留朝任后事者何人?”鑴曰:“李同揆其人,其次赵嗣基也。”闻者以同揆比之关播之李元平,而同揆之请设体府,实为鑴图秉兵权也。

○昏后,上疾猝剧,急招入直医诊察。御手厥冷,六脉缩伏,仓卒未及召提调,先剂药以进。俄而都提调许积等入来,仍请直宿。时,貂珰方用事于内,而上疾暴作,证候非常,群下惊忧,靡所止定矣。

10月23日

○丁丑,药房提调许积等入诊,上卧床上,玉色红赤,热甚,有斑点数处。夕后,头疼烦热增加,夜深后,热候极盛,至晓汗出少瘳。时,左参赞张善澂、光城府院君金万基,俱以肺腑臣,来会阙下,忧危可掬,而吴挺纬显有喜色,达于面目,以桢、柟舅故也。

10月24日

○戊寅,药房又入诊。时,上热候已退,而以有斑点之故,积等疑为痘证,以服朱砂,则可易透出,请进之,上进服。

○凶人安𤩴投疏曰:

汉臣之言曰:“罚当罪,奸邪止;赏当贤,臣下劝。”罪既深而罚惟轻,则果可谓罚当罪乎;贤可褒而赏不腆,则果可谓赏当贤乎?臣观宋时烈以儒自称,以贤为名,当殿下诞生之初,独不陈贺。逮仁宣礼陟之日,竟不赴阙,罪恶固不可毛举。而己亥议礼时,敢为贬薄君上,以宗论庶,其心与乱臣贼子无异。不可以安置等罚定其罪,而既受放逐之罚,言语不逊,气色自若。山西见斥之辈,或以为群奸弄权,善类受诬,国家其能久乎?门人乳臭之徒相语曰:“我先生以一代儒宗,议礼无少差谬,而未免窜逐,国家其能久乎?”此亦时烈以不忠不义教导之过也。至于柳弼明以为,宗统自有所归,原其情则弑父与君,亦可从也。与时烈一椹并斩,甚合于殿下之三尺也。时烈、弼明,亟降按律之旨,上以雪神灵之愤;下以明无君之罪然后,臣所谓罚当其罪可期也。都愼征缄封血疏,明长嫡之义,爱君之忱,可伯仲于刘向、杜衍也。郭世楗一叫阊阖,惕然天寤,谠直之气,信无让于王章、吕诲也。臣谨稽往牒,如有直士,乃用擢拜之典,而我朝则隐逸之外,虽有直士,不许台责,任官之道,未敢知也。伏愿殿下,察微臣好彦之心,遵喆王信赏之政,愼征、世楗不次擢任,亲之信之,然后臣所谓赏当其贤,可期也。

𤩴面如蝮蛇,受嗾凶徒,为此疏。前后邪疏数十上,而未有如𤩴之惨毒者,人不忍正视。承旨之虎、天泽、沃等,必欲捧入,洪处大、李世华,力塞却之。至是又连日来呈,适以上候未宁,不得入。

10月25日

○己卯,药房入诊。提调闵熙言:“文科殿试题,不必出策,或出箴、铭、颂为可。”旧例,策士事严书题,必落点以下,自下不敢请。时,熙子侄并幸参,而文短,难于大策卒篇,故乃请出箴、铭,其滥如此。

○夜,流星出胃星下,入巽方。

10月26日

○庚辰,上命药房都提调以下,罢直宿。

○夜,流星出狼星上。

10月27日

○辛巳,上命入留院公事,上疾益愈,将次第裁决也。中外嘉甚。

○执义柳命贤、持平金声久以欲论劾济州牧使苏斗山、金城县令宋最,而掌令金载显立异引避。载显亦引避,俱退待物论。

○以兪夏益为献纳,吴始复为副应教。

○领议政许积以有阙内虹变,请上还御,不听。天示警告,则大臣当请恐惧修德,如伊陟之谏,而不此之为,屑屑焉惟以禳灾为重,欲效妇寺之忠,彼哉,彼哉!

○汉城府上今年户口之数。合京中及八道,户一百二十三万四千五百十二,人口四百七十万三千五百五口。

○夜五更,流星出轩辕星下,入柳星上。

10月28日

○壬午,大司宪洪宇远以得台体,请出命贤、声久,分疏苟且,请递载显,允之。宇远仍与命贤等,请削版斗山,递最,从之。斗山,中庙朝大提学世让之族孙,屡典邑,皆著治行。曾为台官,为一边人所恶,再被弹论。最乃昌之兄,虽少文,颇以勤干称,亦见忤于时辈。命贤虽以卖马邮人驳斗山,而命贤尝宰殷山时,以其兄命天驽骀充籍官马,受倍蓰之价,邑民唾鄙。命贤等非但恶斗山,济州多名马、美皮、冠笠、鱼鳆、柑橘等物,而斗山未尝饷遗时辈,故欲去之,而用其所亲,受货赂也。永兴府使李选持论劲峻,时辈嫉之如仇,补永兴。行时以体例往辞鑴,鑴素闻其名,欲与谈话,降阶以迎,颇示殷勤之色。选入才交拜即起出,鑴怒其简己,及斗山被劾,必欲以选代之,僚席以选才自耽罗使还,复涉鲸波为已甚,乃止。

10月29日

○癸未,以郑朴为右副承旨,姜硕耇、安如石为掌令,姜汝㦿为修撰,禹昌绩为司谏。

○领议政许积等,请复申冕官,不许。冕子宗华上言:

臣父与故判书金益熙,交契笃至,而见其讦责侪友,用意至险,面斥之,益熙恨之,遂乘机造谮,诱山人挟击之。及辛卯拜大谏,元斗杓新有参赞之命,臣父:“以斗杓在丙子围城,既有纵兵胁君之罪,伪造传令,谋杀李时昉,则虽有才能,决不堪政府之任。”论递之。及逆狱起,斗杓为判义禁,傅致甚急。逆鉽既服之后,更为钩问,斗杓乃曰:“汝所引尽是武士,岂无文官名士之可引者?”言下,即以臣父为对。其所证援,全委馨长,而馨长再三叫呼:“申冕冤甚冤甚。”季父最其后奉命,撰德兴大院君外祖碣文,至有赐与之恩,此盖孝庙默察臣父至冤也。其时禁府堂上,惟有许积在,翌春问事郞厅亦有郑榏尚在,其间曲折,两臣必详知。先教有司,考核文簿,特除罪籍,复给官爵。

元万春上疏言:

申冕子宗华上言,构诬臣父,罔有纪极。以冕之死,专出于臣父之鍜链。冕之与谋,狼藉于鉽招,下询刑推当否,诸大臣对以无容更议,臣父之对,概同诸大臣,何尝有别样深刻之意?且逆鉽言下即对,岂推官所料?况文官名士何限,而必以冕为对者,宗华将何辞以巧解耶?宗华又以其叔最之制文,妄指孝庙之冤其死,孝庙之特命拔去冕所写册文,亦可谓知其冤耶?至于纵兵胁君云者,国言藉藉,已有指归,非臣父之事,可以立辨。为造传令洪振文子弟偶得一文书,振文知其借重,劫众之计,不敢自为处置,书问于具仁垕、洪振道,臣父亦因一家,闻其事而已,何与于臣父耶?

并下禁府。堂上闵熙等以为:“冕之身无所犯之状,不待辨而可知。当此伸冤枉之日,似当有可议,而事系重大,问议于大臣而处之。元斗杓治逆狱颇严,死者之子,言之不择,不足相较。朝家之于斗杓,未尝以此为尤,别无辨明伸雪之事,置之何如?”并允之。至是积盛称其冤,请特施昭雪复官之典。领中枢郑致和、判中枢郑知和、左议政权大运、右议政许穆亦同积议。批曰:“详览原任时任收议,皆以申冕为无罪,而予意则不然。曾在孝庙时,既已杖毙,到今岁久之后,至于复官,于理于事,俱涉未稳。今姑安徐。”

○福善君柟自桢、㮒事后,绝不参朝谒。鑴、挺昌等,始复用为献官。自是,出入宫禁如故。先是,先王寝疾,王室单弱,而柟等兄弟众盛,国人皆怀危疑。属先王大渐之日,一边朝士,已盈其门。上初即位,柟等辟睨非常,及桢、㮒窜,其党少沮,而柟虽在家,内连保阉,外仗鑴、穆,党援犹盛。柟素为岭南人所宗,有岭人崔德基者上疏,请以有威望宗室,出镇岭南,即指柟也。鑴等数相聚会,迹甚阴秘。鑴起自山林,方高自标,致恐人知其状,辄变其冠服,乘夜会于吴挺一妾家,与柟辈相见。鑴名应剌日之象,眩惑君听,外托伐胡之名,谋结宗亲,众心汹汹,恐祸急。金万基、金锡胄讥察其家,鑴亦令人讥察两金之家。时,上未宁,内竖辈请服烧酒御寒,令桢家进供,上命取入。张善澂闻之,疑有椒酒之变,以语许积,积知其事露,不得不止之。

10月30日

○甲申,以李袤为大司宪,金载显为掌令,姜汝㦿为执义。

十一月

11月1日

○朔乙酉,增广别试文科,取李凤征等三十四人。时,试官与举子相约,或试官使其下人,潜着儒巾,下庭取举子文头;或举子穿庭土埋文头,令试官取见。有一举子落一赫蹄,他儒拾见之,写表四五句书曰:“已与副学相议,念之。”识者曰:“聃命笔。”挺昌等,与鑴子义济等相通,而构送者也。以此,当国卿相许积、权大运、睦来善、闵熙、闵点、尹鑴、李观征、李元祯、李堂揆之子侄,无不擢第,西人只数三人得参。以其所制,俱完善,渠辈亦不得容易黜落故也。有一西人举子入场,一人自庭上下,问吴判书宅进士耶?以挺纬子始万亦中初试也。其人漫应之,及榜出,其人果登第,一时嗤之,称为吴先达。权是经也。始万以此独见落,挺纬大愤,诟骂诸试官。后于庭试,挺纬自户曹,别造始万试纸而识之,科次时,书始万二字于手掌,始万所制出,举掌示诸试官。尹以道之制将为魁,挺纬故为闪破其糊封曰:“此作虽好,不为糊封矣。”以道遂落,始万为魁。挺纬归至其门,令其下人数十,一时齐呼曰:“吾子新来。”闻者传笑以为吴子将鉴及第,以吾为吴,以将为掌也。是时,儒生决科如摘髭,仕者历官如递传,榜眼未出,科名先播;题目未下,物色先定,相与斗势争先,淆乱极矣。且前既超陞,后未及卯,故堂上二品过多,而堂下参下稀少。是榜之出,相与称庆。

○遣左议政权大运等贺至,仍贺平蒙兵。又以马岛移书事,咨礼部曰:

上年夏秋间,偶因馆倭,得福商所传吴三桂檄文,不类汉人文字,即毁勿留,亦不敢烦闻大朝。近东莱府使鱼震翼,报岛主平义真,委送差倭出来,取见其书,有曰:“大明旧臣吴三桂,辅翊先帝遗子,分札倡良将,杖节举义兵,业已图南北两京。”等语。窃念倭性狡猾,而此书辞,明是卖哄荧惑之言,窥伺之态,有不可测知。语涉上国,理难隐蔽,为此合行移咨。

上引见以送。大运盛陈许积之忠,请委任无间,每事必询问而行之,积亦同入对辞谢。时,李聃命为北评事,方急于做宦,厌其远欲勿赴,代之者又是名官,皆患之,劝积等启请减省评事之官。于是,大运先发端,积助之,遂命减省。当时邪党之愚弄幼主,惟意所欲,皆此类也。大运外似温雅,内甚愎毒,天汉等启之始发,阴实赞成,外若调停。积首引入政府,事事惟积命是承,上奉积,下引同类,其党辐辏其门,年少之议,亦为主张,有老奸手段。时人为之语曰:“一时论议,尽归南山下。”以大运家在终南也。从弟大载、侄子瑎、瑍,俱妄毒无赖,而并列淸要,子圭又新登第,气焰薰天,权势反重于积。

11月2日

○丙戌,以柳命天、李沆为副校理,柳命贤为执义,权愈为副修撰,闵点为右参赞,李聃命为正言。

11月3日

○丁亥,许积、权大运、许穆等,请勿论李烓以逆,复烓父晋英官,从之。烓孙铣上言:

烓为宣川府使时,唐船来泊,因道臣,令觅给米馔事大泄,淸人招致大臣以下于义州,诘问之,旋放还,而烓则仍拘湾上。翌年龙骨大等出来凤城,捉烓更问前事,通官等搜夺刀子、药物之际,所佩囊,亦为取去,囊中藏李之龙持来监司小札。翌晓,淸将问烓曰:“监兵营人,无往来者乎?李之龙者,其知之乎?”烓知其有难掩,覆答曰:“知之。”国均烓子。追至告烓曰:“书中只言听李佥知言,觅给米馔,祸不及朝廷。而监司与郑译相熟,因此得力,则非但身可免祸,朝廷亦可无事。”纳之囊中,以此伏罪,万死无恨。国事个个言说之辞,一出于其时监司具凤瑞启闻,凤瑞曾为罗牧,烓为暗行御史,执捉不法文书,故挟憾构诬,因此至施孥戮之律,晋英、国均骈首就刑。晋英与烓私书云:“以死自誓,无累朝廷。”领议政许积乃其时义州府尹也。若加询问,可以立辨。

下禁府。禁府堂上闵熙、金宇亨、吴始寿等回启言:“烓怀苟活之心,欲分罪上官,不思渐逼朝廷,论其情犯,难免一死。枭示则可,逆律则冤。”仍请议大臣。积议曰:“烓为宣川府使时,汉船之来泊于宣川者尤多。朝廷不忍拒绝,送林庆业之军官李之龙,使之接待,仍令监司相几善处。监司即郑太和也。汉船之泊宣川者,恳求粮馔,监司抵小札于宣川曰:‘听今去李佥知言,米二百斛、若干酱馔觅给。’云,李佥知即之龙也。后闻宣川有买卖事于汉船,监司故举他事而罢之,淸人侦知我之与汉人通,出送查使诘责。烓牢讳不言,遂拘烓于义州而归。臣为湾尹之后,僧人独步事发,独步者,崔鸣吉密白于上,从海路入送,白情事于大明者也。船不得达,为淸人所获,彼之疑我转甚,令龙骨大陪昭显世子,出来凤凰城更查。臣急往凤城之时,烓问计于臣,臣备言牢讳之意,则烓给一封书于臣曰:‘须勿拆见,传于侍讲院。’臣袖其书渡江,到凤城,昭显问曰:‘烓能无乱言乎?’臣对以烓有密书,见此可知。世子即令开拆,书曰:‘国家存亡,系烓一言,愿诸君善为指挥。’臣惊曰:‘烓必乱言矣。渠果欲牢讳,则何必发存亡系口之言乎?’及烓来到,护军李烨来言:‘郑命寿往烓寓语,夜半不止。’臣谓郑致和曰:‘烓必乱言矣。若牢讳则命寿当怒而即出,安有从容谈话,至此之久乎?’命寿出来后,烨又来言:‘命寿虑烓之飮毒径死,使衙译,入往搜探身边。’云。臣又大惊曰:‘此必与命寿相议,称以搜药,欲纳秘密文书也。’俄闻搜得一纸而来,传与命寿。平明,龙将招烓于前,屏人诘问。良久之后,命寿谒世子而去。世子急招臣等迎谓曰:‘李烓乱言,国将亡矣。’仍执臣等手而入卧内,出示一纸曰:‘此是烓之供辞,而命寿之来示于此者也。’世子持其纸,涕泣不已。龙将言虽因此得端緖,于本国有罪,令本国任意处置。朝廷下送禁府都事、宣传官于义州,即行极刑,仍押致烓子国均,并与其父晋英而诛之。且命臣搜探文书,其中有晋英抵烓书,书曰:‘人心不测,至谓汝必有卖国之事,岂其然乎?汝其坚定一心,以死自期,勿以老父为念。汝果能为国牢讳而死,则吾当荣汝之死,不为汝悲。’臣哀其言而冤其死,故至今不忘矣。烓援引监司,为偸生之计,罪固当诛,而论之以逆,至行极刑,亦涉过重。人皆疑具凤瑞之构捏,李植亦言之。臣以为烓则勿论以逆律,以乱言卖国之罪,雪晋英、国均之冤,而复晋英之官,似为得中。”大运、穆之议,亦以论逆为冤,上遂从其议。烓本奸邪不测,与柳硕为死友,共攻金尚宪等,仇视士类,立异于助虏之事者,欲尽杀之。出为宣川府使时,其舅申得渊,为龙胡诘问,烓至湾上,劝得渊令告尚宪等诸人。烓又书诸名士数十人姓名,密给郑命寿,命寿亦恶而不受,以其书与湾尹沈之溟,之溟以示监司郑太和,太和寝不发,故以他事启罢。及烓潜商事觉,悉以送僧移咨等事,告龙胡以求生,仍书给一纸,一代淸流,尽在其中。又为犯上之语,言上不为迎敕,托疾非实病也。于是崔鸣吉等诸人,并押入沈阳。烓自知归必见诛,上书龙胡,乞留仕淸国,龙胡亦恶之,令本国处置。后,命寿出执申翊圣、李明汉、许启、李敬舆、申翊全等以去,而言于上曰:“此五人,亦出于烓口。”云,金尚宪亦以烓所告北行。晋英于甲子之变,为工曹正郞,仁祖苍黄南出,工曹佐郞赵亨生先出津头,欲备船只,船人皆已逃遁,仅得一船,令下人守之,还入城,晋英夺其船,载其父及妻子而走。大驾至津无船,武士禹尚中游泅得船,仅得渡。乱定,晋英当诛,有救者得免。虽有戒烓书,人谓晋英家三世负国,其死晩矣。积曾附丽烓、硕之党,故尽没烓所告诸事,只举李之龙事为言。具凤瑞死无后,故许称凤瑞构捏,遂减烓逆律,闻者无不痛之。史臣曰:“昔李陵降匈奴,自匈奴亡归者,误告陵教单于为兵,武帝遂诛陵母妻。由是言之,烓贼告国阴事之罪,浮于教单于为兵。论以汉法,晋英在所当诛,况烓为犯上之言,有不忍闻者,此非逆乎?龙骨大以一犬豕,犹知烓罪,令我处之。今积谓岁月之久,旧人无多,欲以党威诬一世耳目,尽隐烓事,诿为乱言,护党之害,一至此乎?如使烓只告李之龙事,如积所言,则此不过推诿监司,只系郑太和之死生,昭显何至涕泣不已,遽发国将亡之言?崔鸣吉诸人及金尚宪、李明汉诸人,何以押入沈阳?积之虚伪,于此可见。而且于其时,昭显亦必有上书以闻于上,宫官又必驰启,备陈烓事,岂有以凤瑞一张状启,遽断以大逆之理乎?积果欲为烓地,宜以烓纵有犯上不道之言,出于临死错乱,有间于谋叛大逆为辞,而今乃为烓周遮至此,宁不痛哉?” ○赵挺孙益刚上言,请伸挺冤。熙等以为:“复官恐无不可,请议大臣。”积议曰:“挺虽昏朝大臣,癸亥初不递职,在原任者五六年。至戊辰之狱,名出贼招,仁祖特命放释。于此可知本无所犯,而只以元情中,更为旧主之语,台疏论执请罪,并其二子窜配。后二子复通朝籍,而挺未及蒙宥而死。宜其孙之称冤,似当特施复官之典。”大运、穆等议亦同,上遂命从其议。挺以细人,媚事昏君,玷相职,虽与尔瞻、仁弘辈有间,迷国误朝,罪无可恕,而以益刚及其子祉锡并登第,投入南人,故积等力请复官。

○德仁外孙李堪上言,请伸雪德仁。禁府以情有可恕,请议大臣。积议曰:“德仁虽与器远亲密,推戴之言,发于器远之口,而但诸贼之招,皆以为德仁漠然不知。仁祖洞烛其冤,而迫于群议,终至赐死。籍没之请,初又不许,而争执不已,以致末梢籍没,反无异于承服之贼,既不以谋逆论,则到今还收籍没,未为不可。”大运、穆议亦同。批“以莫重犯逆之类,有难轻易变通,置之勿施。”德仁,宗室疏属也。粗有诗名,而全无心肠。丙子之乱,有女被掳,为胡贵将妾。以此朝廷差使价入沈。德仁归,着胡将所给貂帽,众中夸诩,赵重吕脱而投火。与器远自少相亲,称为诗酒伴,而实不与逆谋。人皆冤其死曰:“器远欲自为者,岂为老而无子之德仁而作贼乎?”

11月4日

○戊子,吏曹判书尹鑴上疏言:

五渎辞本,四违召命,惶恐待罪。

上优答勉出。鑴为掌苑提调,苑署规例,供上果实,看品于提调乃进,故苑人奉梨诣鑴,鑴不知而食尽。民间初以其贪银,号为银士,自此称曰尹吉。古有上番卒宋吉偸食进上梨。所居狗洞,邻有一武夫良田在鑴门外,多收木绵。鑴久流涎,及贵召武夫,问其所欲为,答曰:“愿为边将。”鑴通于西铨,差北道权管,即召其人语之,其人喜甚称谢。鑴仍曰:“闻君贫甚,须好为治装。”指木花田曰:“闻彼田为君家物,应卖彼治行。”其人随答曰:“唯唯。”鑴即请自买,其人内虽难之,而不敢辞。鑴即与廉价,于坐成文。其人既退,闻其地在北道绝远处,疲残莫甚,往者饥饿无所得,遂呈递。往见鑴,告其故。鑴无聊曰:“虽然,已卖之田,不可退还。”其人曰:“小人至贫,只赖此田,奉老母为生。失此之后,将死矣。”鑴叱退之。

○配进士任诩于砥平,进士李胤庆于杨州。自贼臣鑴请管束动静,贼臣宇远进不正位之说,寿庆继而上凶疏,诩、胤庆又上疏,请别处两宫,实鑴、宇远、穆等倡之也。兵曹入直官见之,惊骇却不受。至是诩等见寿庆陈疏自明,相率上言,下刑曹。两人就囚,援引诸人,多有可疑之迹,而不复推问,只施薄罚,闻者莫不痛惋。胤庆本愚𫘤无形,为世笑囮,而诩则轻薄无行,人所不齿。人言诩于慈圣亲谕之后,闻凶党之流言,诱胤庆联名为疏云。

11月5日

○己丑,副校理柳命天上疏言:

殿下履阼,仅一周星,超资越序,亦多有人。至以亚台而升龙喉,殆将十数人。官序太骤,仕路无渐,名器之轻,未必不由于是。

上以另加惕念答之。自上始即位,开政殆无虚日;内批殆无虚政。穆起老职佥知,五迁至相印,鑴、袤、宇远等,数月内跻卿列,其馀一资之加及只陞堂上者甚众。或谄言取媚而求进;或汲引延誉而请擢。假公售私,蝇营狗苟,越序逾级,獐超虎跃,汲汲如狂。希觊非分,至有朝在郞阶,夕上喉司,每朝会珥貂蝉者二十馀人,骄气横面,皆新贵也。大者握重柄,营立门户;小者据要津,聚合朋类,以其地丑升宰列,则无不为备局堂上;兼经筵在参上,则无不为玉堂铨郞,而八路方伯,亦皆以心腹出送,以张外势。自以西人已尽去,国论已大定,形势已甚固,肆然为贪饕,货赂成市。年少新进之流,又以猝然荣显,恐见轻于观瞻,争以饰裘马、盛飮膳为事,请托营阃,求乞州郡,辇输船运,旁午相续。而又攘人田土,夺人僮畜,公行盗窃,无所顾忌。由此无论宰相,即一出入台谏,则无不起家,贪风之盛,未有如此,时人不能堪,怨骂盈路。前此虽无势宰相,都民未有名呼者;及今宰相气焰薰天,而皆呼名而不称其官,相与唾鄙。又与近习内外,连结名官,宰相各有所亲黄门一人,伺候上意。且令誉言,日闻于上,而入至上前,竞为阿谀,赞扬圣德,愚弄君父。是以上心自矜,天聪壅蔽,朝政浊乱,而上不悟;威权下移,而上不知;民怨日深,而上不闻;天灾荐臻,而上不惧以为,朝臣尽是忠贤,治化既已兴隆,而民间皆真以太平圣主戴己也。时辈虽喜其陞擢之速,而自中亦不无太滥之议,故命天及之。未几,上超拜命天为承旨,命天不为固辞而出谢,人皆笑之。

○副提学吴挺昌上疏,盛言筑城利害,且言:

丽朝之置都督府;我朝之设体府,其虑诚远。今若先建体府,使众心有倚,则可有管领指使之方矣。

挺昌言筑城事,而其主意专在于设体府,以鑴为将,收揽兵权。又谋移易畿甸将吏,排布心腹,又欲易宿卫将帅,其计未尽成,而鑴递去。

11月6日

○庚寅,检阅赵持谦上疏以灾异陈戒,且言:

故判书宋浚吉侍讲先王于春宫也,孝庙下教筵中曰:“君臣之间,何语可隐?世子保母言:‘自怀德儒生之来,世子学业,倍进于前日。’赞善之功,何可忘也?”其时迩列之臣,无不出语感叹。圣祖之涣发玉音,可想嘉悦之特深。先王之命赠台阶,亦见眷遇之最盛,可谓功列甘盘,礼优金台。昔以席上之珍,今为泉下之人,揭厉之恩,未闻于明时,訾謷之言,追逞其私憾,窃恐圣上或未尽知其如此也。

仍言诸臣陷罪者多,雷霆无竟日之怒;雨露有阳春之泽,是乃群情之所望于圣慈者也。上教以言可用则采之,不可用则置之。持谦疏命留中。持谦性峭峻,喜论议而内隐多计较,当群少钻进之初,久在内翰,书其情状最悉,而及夫上章,言甚婉弱,又不明言宋时烈之冤,识者短之。

11月7日

○辛卯,大司宪李袤、执义柳命贤启曰:“检阅赵持谦救护浚吉,至请褒赠,何敢肆然无忌至此?时烈、浚吉出处心事,元无异同。持谦乃敢隐然以甘盘旧恩之说,激感天心,语及先朝,证以阿保,用意奸谲,诚不忍正视。请赵持谦削夺官爵,门外黜送。”答曰:“不允。”

11月8日

○壬辰,引见大臣、备局诸臣。时,将行纸牌法,兵曹判书金锡胄以为,适当凶岁,不可行。尹鑴力请必行。上问于诸臣,皆以为可行,独李袤以为不可行。上从诸臣议,命仍行。尹鑴、李同揆力请设体府,许穆难之。上问许积,积曰:“臣未能决。”盖其意,欲自为之故也。上遂命积为体察使,积佯辞。同揆曰:“方叔元老,克壮其猷,将帅岂可但取筋力?”上曰:“舍领相其谁?”袤连启赵持谦事,上曰:“罢职。”上命诸臣出,独留积、穆,出示一幅画,乃沧波万顷,泛扁舟一叶也。上谓积等曰:“舟无维楫,而中流遇风,则必有顚覆之患。此可推于君道矣。”图上有一篇文,乃御制也。其文曰:

夫治国之道有五焉,一曰好学问也,二曰用贤良也,三曰纳忠谏也,四曰好闻其过也,五曰贱宝贵贤也。何谓好学问也?人君先以古圣贤之学为急务,日御法筵,讨论微辞蕴奥,则其功也,渐抵乎日就月将;其成也,遂至于大圣之域。《传》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不如学也。”嗟乎!其拳拳于学问,孜孜乎道德,章章明矣。我朝成庙,时方居谅暗之中,昼则昼讲,与经幄讲辨奥旨;夜则赐对,确论古史治乱兴亡、善恶成败之迹,其加意于学问,于斯乎尽之矣。古者卫武公以九耋之年,犹常勤勤服膺于学问,况于少壮者乎?此切磋琢磨之学,瑟僴赫咺之德,见叹于《淇澳》之篇者,可不美欤?何谓纳忠谏也?《书》《太甲》曰:“有言逊于汝志,必求诸非道;有言逆于汝志,必求诸道。”夫为人君者,能辨忠邪,其为人也,忠厚笃实,进而用之;其为人也,巧言孔任,斥而远之,不啻若祛籧篨,可不愼欤?何谓任用贤良也?古人有言曰:“人君劳于求人,逸于得人。”古昔文王之时,不殚遇士之礼,则太公终为渭川之一老翁耳;昭烈若非三顾之隆,则卧龙终为南阳之一农夫耳。由此观之,贤士之出与不出,皆在于人君劳心而已。何谓好闻其过也?古之帝王之治国也,有进善之旌、敢谏之鼓、诽谤之木,皆所以求道而来谏也。由是观之,其位在人君者,乐闻其昌言,有则改之,无则加勉,终至于至善无过之域。若是不已,则明王之治天下,不外于此矣。何谓贱宝贵贤也?《传》曰:“贱货而贵德,所以尊贤也。”是以人君之为宝,金玉非宝,良臣为宝。予于五者,常加留神体行者。嗟乎!君臣之义,比之于沧波之一苇。何则?夫舟者,君也,水者,臣也。船无维楫,而中流遇风波,则船必覆矣。以此推之于君德,亦可知矣。何故?人君之政教,隆洽乎遐迩,则四夷来贡,民感其德,诚能若是,其国安矣。人君之德惠,未及乎下,孔壬之徒,用事于其间,则邦国危矣。孤尝兴言于此,惕然惊惧,命画工图水舟之形,妆绘簇轴,常目在之,虽造次斯须之间,念念不已,则天鉴孔昭,四灵自臻,妖孽自消,国祚恒久,以臻我东方无强之休矣夫。岁次靑兔癸未日识。

○赐许穆几杖。穆以年老恳辞,盖徼得几杖特恩也。尹鑴知其意,入白之,许积助之,遂有是命。

11月9日

○癸巳,宁边前月二十六日雷震,仍为地震,二十九日地震,道臣以闻。

11月10日

○甲午,备忘记:“前修撰沈寿亮身为人臣,食君禄,衣君衣,不念寅协之意,乃怀怨国之心,投呈一疏,故犯重辟。噫!时烈、浚吉、惟泰等,原其心迹,乌可免斗筲孔壬之名哉?寿亮乃曰:‘宁负君父,不忘师恩。’其忘君死党之罪,不可不重究,削去仕版。”前一日,大司宪李袤以将欲加罪,而日昏未及之意引避,故有此特教。承旨郑朴以削版非当律,且比罪为轻为达,上曰:“削夺官爵,门外黜送。”

11月11日

○乙未,以南有星为持平,姜汝㦿为司谏,闵黯为执义,李华镇为正言。

11月12日

○丙申,以李同揆为右副承旨。

○右议政许穆上札,请停筑城之役,上答以既已措备物力,不可停。

○校理睦昌明上疏言:

自有纸牌之令,民皆鸟惊鱼骇,中外骚然。宜徐观民业,试行此法。且内有主兵之将、两局帅臣,而大臣管之,外有阃帅、营将之属,调兵选将,自无所难,何可别设五十年所无之官名,使人心惊惧,远近骚屑哉?都案厘正,才设厅,而复有纸牌之令;两处筑城才定策,而又有体府之命。当此公私赤立之日,并举数大事于一时,非计之得也。

答曰:“当今南北争雄,天下大乱,与其坐而待亡,不若守其岩阻,略补城郭,非不念生民也。都案厅,他道并皆停止。忠淸、京中几至完毕,故仍为修正,不可旋停。纸牌事,多有曲折,其间有停止未便事矣。”

11月14日

○戊戌,内侍金胤文冒赴武科入格。试官启以为,宦寺之赴举,国朝所无,请令攸司科罪,上只命拔去而勿罪。

11月16日

○庚子,上以御制《舟水图说》,书赐三公及尹鑴。文见上。鑴上疏,乱引傅说、程颐之言,且引《易》“其亡其亡,系于苞桑”语,略陈规诫之意,且言:

方今天投霓、地动摇、海翻溢、冬泄雾、人大疫,政令多门,民情绎骚,此数者,皆乱亡之征也。宜益奋发,而大有为,扶大义、明彝伦,守之以诚信,持之以悠久。

鑴以宋时烈为坏礼乱统,自诩以扶义明伦,欲上委任勿贰,故其言如此。上优批之。

○幼学柳梡上疏,请筑城交河,以备不虞,答曰:“交河设有险峻之势,今筑补大兴、中兴,尚患财力之不逮。若非天出地涌,神办鬼输,三处筑城,何以能之?”

11月17日

○辛丑,御昼讲。同知事洪宇远曰:“近来,台谏不能举职,郑昌后事,尹鑴做错大矣。鑴以山林之人,不知体例,上亦优待,不可重论,权大载则朝令既下,不为举行,虽拿问定罪可也。台谏只请推考,非矣。”上曰:“大载先罢后推。”宇远曰:“沈寿亮、赵持谦相继陈疏,不知君臣之义,事极骇异。昔舜殛鲧于羽山,而禹为舜臣。设使寿亮受学于宋时烈,而分义所在,何敢以此陈疏?”上曰:“寿亮言:‘宁负君父,不忘师恩矣。’拿问定罪。”宇远又曰:“持谦踵寿亮而起,其罪亦可远谪。”上不答。参赞官李同揆曰:“闻内侍赴举者,他内侍有启禀者云,殊极可骇。赴举者,不可只为拔去而已,亦当论罪。”上曰:“启禀宦侍罢职,赴举者论以冒入场屋之律。”同揆曰:“顷日任诩、李胤庆事,不胜其藉藉。苟或有是,不可容于覆载间。闻诩等呈兵曹,出立旨云。若有他人,言无是事,则可矣,今诩自言而自证之,何所取信,而成给立旨乎?刑曹推问之际,语多回互云,而只以猥滥上言之罪,决杖定配,殊涉朦胧。两人还囚,刑讯以问宜矣。”上曰:“无乃有烦听闻乎?”同揆曰:“然则边远定配可矣。”宇远曰:“事未核,而不可施重罪矣。”上遂命勿问。

11月18日

○壬寅,御昼讲。金锡胄袖进春川地图曰:“臣往审此地,形势最好,可合筑城为战守地矣。”时有春川险阻可城之议,使锡胄往审而来,故其言如此。吴挺昌陈:“权大载之稽滞朝命,非渠之罪,且善治,递之可惜。罪由尹鑴,而罪大载,则鑴必不安,恐有歉于礼遇儒臣。”李同揆亦言之。上未及答,猝然呕吐,神气不平,诸臣惊惶辞退。

○夕,入诊。许积问起居,上曰:“去夜读书至四更,五更始寝,觉即进食,仍出昼讲,食不消以致呕吐也。”积陈摄养之意,仍言:“沈寿亮疏,无宁负君父,不忘师恩之语,且拿问似过矣。”金锡胄、李同揆亦言之,上命收拿命,仍存削黜。

11月19日

○癸卯,以李溟翼、李世华为承旨,柳命天为正言,柳命贤为执义,洪宇远为大司宪,李宇鼎为全罗道观察使,赵师锡为黄海道观察使,李德周为司谏,申翼相为持平,闵黯为副校理,吴挺昌特拜大司谏。

○训链都监军士金命善尝再逃被捉,以军律当斩,大将惜其勇健,只决百棍。至是又偸银而逃,训局跟捕,请于明日习阵时枭示,从之。翌日下教曰:“虽犯军律,当此抚恤军卒之时,予甚惜其勇健。特勿枭示,只决五十棍。”

○右副承旨李同揆疏救权大载,盖为尹鑴地也。其疏曰:

大载为人精详愼密,不为过实之言。始膺湖南之命,与尹鑴言,脱有缓急,十万师可以给饷不绝云,胸中若无调度之事,必不为此言。臣敢任大载必能办此。当南北隐忧之日,去一才臣,非计之得也。

上不听。

11月20日

○甲辰,御昼讲。特进官金万基曰:“畿辅诸镇,惟水原军政最为整理,昨政,府使赵师锡移拜黄海监司。方伯之任固重,而师锡方与臣料理军务,若付生手则难矣。”许积请仍任师锡于水原,上允之。仍谓积曰:“李世华以善治名,为人亦可用,何不拟监司望乎?”积曰:“昨政,铨曹欲拟黄海监司望,臣止之。非谓不合,盖闻,善射、知军务,欲用为平安兵使故也。”

11月21日

○乙巳,以李寿庆为正言,柳命坚为修撰,南有星、姜硕宾为持平,金奂为校理。

○御昼讲。李同揆言:“许穆邃于《易》,宜择年少文官,学于穆,使备进讲。”从之。睦来善言:“姜翯于丙子之乱,以宁远郡守,为见重试上京,闻贼报,家人皆劝往江都入保,而翯以为不可,不归守信地,决意西归,路遇贼而死。其尽职死事之诚,合有褒奖之举。”上令赠职。来善又言:“近来人心不静,而闻黄海兵营方大造兵车,甚扰乱云。此乃西方大路,彼人往来地也。彼若问之,将何以对之?此甚可虑。”许积曰:“兵使金镜,即尹鑴内舅也。必鑴私通之矣。甚烦耳目,不可为矣。”李同揆右鑴,而斥两大将之不造车,来善曰:“若使兵车为利器,两大将当赞成之不暇,而俱不言其便,于此可见徒烦而无益也。”上曰:“彼使出来不远,海西造车之事姑停。”

○大司谏吴挺昌引避,盛言:“尹鑴私寝郑昌后枭示之命,出于不拘小节。古有还诏矫制之人,此非矫制之比,不过事君以忠,知无不言之意。权大载查得其情,隐其就死之际,得备局稍缓之报,迟延数日,非坏法方命之意。”盖毕前日筵席未究之语也。挺昌与鑴阴谋秘计,无不相议,故其爱惜至此。

11月23日

○丁未,以李沃为大司谏,姜硕宾为副修撰。

○筑全州威凤山城。

11月24日

○戊申,以柳命天为正言,姜硕耇为掌令,李沆为持平,张应一为副提学。

11月25日

○己酉,右议政许穆推衍御制《舟水图说》,释治国五事以进,上优批嘉奖之。

11月26日

○庚戌,以李寿庆为献纳,南有星为持平,姜硕宾为正言。

○持平沈檀启曰:“故参赞宋浚吉与罪人时烈,平生情迹,自是一趣,倡和邪说,如出一口。大礼既定、宗统已正,独于时烈薄施流放之典,而特以既骨之故,保其爵号,此诚朝家之一大失刑,国人之所共愤惋。贬薄君父,罪极神人,元无首从之别,则岂可以一死一生,幸漏宪章,有若全无罪恶者然哉?请追夺官爵。以荫通武,尤为越例。南兵使金益勋特一冗荫,素无善状,而遽授阃任,舆情咸骇。请递差。”答曰:“浚吉为人,内怀阴慝之心,外窃忠信之名,箝制一世,沮遏朝廷。此是古人大奸似忠之言,而至于追削既骨,似涉未妥。金益勋曾授防御,民皆愿留,则独不合于北阃哉?予未晓也。”

○吏曹判书尹鑴上疏曰:“臣不能大明礼意,扶翼上志,卒使宗庙不尊,民心不服,罪一。荡逋之议,掣于军饷之说,使民不蒙沛泽,罪二。不能合宫府为一体,徒使口语多怨,罪三。曾与城池之议,不能遏盈庭之言,民受其弊,罪四。不能自度,又不能度人度时,卒陷于妄意天下之功,罪五。不识宪章,使任事之臣,替受辜责,罪六。不能黜陟能否,每分于多门,夺于匪彝,罪七。轩辕之制,臣既言之,而或漫弃、或沮挠,徒使纪纲坠坏,罪八。怪异之作,天所垂警,此将有戚寺、小人谗害阴慝之谋,兵戎逆乱,凶恶急疾之祸,而职在辅导,不能有裨主格心之功,罪九。纲伦坠地,天下涂炭,而职在冢宰,不能倡率群工,赞扬大志,罪十。伏乞圣明,亟许斥退。”答曰:“条陈十罪,如是过辞,予虽不敏,礼待卿二人之道,岂可一刻少弛?是以,大书曰:‘礼待儒贤,有始有终。’付之卧内,此非外饰之言。宜廓然改图,毋负至意。”

11月27日

○辛亥,遣史官谕尹鑴曰:“卿以高年德望,佩国安危,何可以一计不用、一言不采,有乖君臣契合之义乎?往者昌后事,卿恐得杀不辜之名,而陈奏通报,都出为国家之赤心。予岂因此蓄不平之心?卿不必以小事,深自引咎。今虑外之章,投于此时,欲定卷而怀之之计,此是寡躬,亏欠于礼贤之诚,追悔何及?惟卿速出造朝,以副至望。”鑴即进阙下。是日昼讲,上命鑴同入。鑴又言体府宜亟设,不可停止,上曰:“已注意于领相,而欲待使臣之回而开府。”鑴与李同揆,又强聒不已。鑴言金益勋不合阃任,斥金锡胄之荐拟,许穆亦言之。同揆又陈权大载事,吴始寿曰:“罪大载,鑴必不安,恐乖礼贤之道。且善治,递之可惜。”上命只推勿罢,以安鑴心,责成效。许穆言:“赵师锡若果有才,海伯亦重任,委之可也。师锡之授出,于朝廷之议、廊庙之言,反不如一摠戎乎?”鑴亦言之。同揆曰:“待贤当言听计用,今欲礼待两臣,其言可从。”上命仍授师锡海伯。

○大司宪洪宇远、持平沈檀申前启,有曰:“宣庙朝相臣郑澈,有戕害善类之罪,生被大何,死犹追夺。今浚吉之罪,比澈不啻倍蓰,何可诿之既骨,全然置之?”上不允。只允金益勋事,以鑴言也。

○以闵黯为舍人。

11月28日

○壬子,赐文康公张显光书院额号东洛,以岭儒疏请也。

○金胤文等,刑曹考律奏谳,请全家徙边,特命除全家,量减定配。政院陈启争之,不从。

○正言姜硕宾又请追夺宋浚吉职,且言宦侍赴举,千古所无,而肆然启禀,其习不可长也。不可以既罢而置之。且于启禀后,移牒兵曹也,乘其司中,掌印有司之不在,盗印成送之说,喧藉闾巷,尤不可寻常处断。请当该启禀盗印移牒之官,亟命拿鞫,严查定罪。“答曰:”不允。末端请拿事,诚可骇矣。居外不言内,乃圣人之大戒。以无根之说,至烦天听,诚极寒心。盗踏之说,万万无据,听何人指嗾,如是发论乎?“政院陈启,删去听嗾一段语。

11月29日

○癸丑,洪宇远等又连启,答曰:“时烈、浚吉,虽有生存、既骨之间,误国事、紊典礼,少无轻重之别,浚吉事依启。且因此启而言之,噫!务勉寅协,戮力乃职,再三丁宁,非面命之,言提其耳,而未闻奉行之举。予实慨叹于骎骎,莫可收拾之域矣。”

○传曰:“内官陆后立不念报效国恩,欺瞒君父,乃呈自明之诉曰:‘着署踏印,非渠所为,躬自面禀。’成牒移送之事,予已详知,渠岂敢欺罔至此?推诿他人,使予有若不知者然,至使台谏发论,欲免己罪,诬陷他人,定配。”

十二月

12月1日

○朔甲寅,咸镜道利城等九邑,减田税,而身役则减半,洪原等五邑,田税减半。粜谷,被灾尤甚邑捧三分之一,次邑捧其半。黄海道辛亥以上逃故者,举一道,限今年减其身役。安岳八方、黄州三方被灾尤甚,故减军保收布三分之一,安岳等四邑,减收米二斗。

○以兪夏益为副校理,闵黯为副修撰,李宇鼎为承旨。

○右承旨李世华上疏曰:

当今国事岌岌殆哉。殿下冲年嗣位,孤立于上,今日大小,惟当同寅协心,纳君尧、舜。至于意见论议,苟不出于公正,一胜一负,未免偏系,无益于国家急务矣。大礼既正之后,献议之臣,俱被罪罚;厘正之臣,并皆登庸,臣无学识,虽未知某是某非,而既已断自乾刚,一并改定,则过此以往,唯思协心同力,以济艰虞可矣。因赵持谦一疏,众怒齐起,追夺之论,至及于既骨之宋浚吉,何哉?殿下倚重尹鑴,迥出百代,而君臣体貌,既甚严截,大臣、台官,各有其职。顷日尹鑴之引入也,张皇疏批,亦足感动其心。又于夜久更深之后,特下纶音,谁怨谁咎,沥尽肝膈等语,有若在下者自讼于上。臣于伊时,不即直传,与同僚相议,留其备忘,待翌晓诸僚同会,启禀删改以传。而大哉之言,固宜简重,惟愿殿下,勿以偏爱而损其体貌焉。郑昌后罪不容诛,因一私报,遽缓朝命。台臣之请推尹鑴、请罢权大载,实为公议。殿下以鑴山野而不允其启,大载则许其罢职,曾未几何,乃反成命,举措顚倒,中外骇惑。臣恐自今威福与夺,不在于上,大臣、台臣,无以尽其职责也。

答曰:“疏中以追夺为未安,隐有救意,实非寅协之道,予窃痛叹。勿辞察职。”

○政院启曰:“伏见李世华疏本,满纸张皇,语意阴谲,一以护持谦探试之罪;一以沮浚吉追夺之论,至于侵斥儒臣,罔有纪极,乃曰:‘威福与夺,不在于上。’噫亦太甚矣。且张皇二字,乃朋侪间相訾文字,而敢下于纶音,人臣事君之道,岂容如是?虽有察职之批,尚不入来,明日启覆,无以备员。合有变通之道。”传曰:“递差。”

○备忘记:“昨日台批,不啻丁宁,未及颁布,遽出异论。噫!自古权臣,何代无之,而岂有如时烈辈之甚哉?李世华亦知浚吉之罪极神人,而不体予教,予实痛恨于今日国事之莫可为也。政院知悉。”

○政院启曰:“伏见备忘,感涕自零。一自罪魁之迸黜,咸怀怨怼之心,以抗章获罪为立节、以故犯免官为洁身。世华从前名论,只在下中,到今荣宠,实逾涯分。而立帜私党,讥讪朝政,侵侮儒贤,为日后受报地。谆谆圣教,听以迈迈,君臣分义,扫地尽矣。”传曰:“知道。虽有罪过,不无才识,故不罪矣。”

○以金万均为承旨。

12月2日

○乙卯,以李东稷为承旨。

○上亲行启覆。许积曰:“臣有惶恐事。金益勋之为北阃,臣实同议;赵师锡之仍水原,臣亦助言;李宇鼎之除南藩,臣又与闻,今物议皆以为非。臣有此做错,深用不安。”许穆曰:“师锡有才则用之,按道固好。戚里干政之说,亦出臣口,臣则以光城事为未妥。”尹鑴曰:“戚里摠戎,古未有也。”积曰:“《顾命》云,吕伋以虎贲百人,逆子钊于南门之内。伋,外戚也。戚里将兵,古或有之。”李同揆曰:“此则三代事也,不可为准。”穆曰:“金益勋人皆言纵恣。虽有才,何用?”积曰:“吴挺纬亦言:‘光城为摠戎使,未为不可。’臣意亦然,注拟之耳。”鑴曰:“诸臣之忠,岂不及于戚里?国舅掌兵,实为未妥。”积曰:“光城虽递,胜于彼者,亦不可易得。且臣于权大载事,不胜骇然。闻命四日,何敢不奉行?台谏既请罢大载,而旋即仍任,此国家举措之大失也。”鑴曰:“缘臣做错,辗转至此,不胜惶恐。权大载事,嫌不敢言,而李世华敢以不敢言之言,猥陈疏章,极为骇愕。”积曰:“世华之疏下款所论,俱是矣,而威福等语无理,张皇二字未免妄发。鑴于大载引嫌亦是。顷者,吴始寿之请仍大载也,至以慰安尹鑴之心为言。苟有所失,鑴亦难免谴责,大载岂可以鑴之不安,不之罪乎?设或仍任大载,亦何敢晏然行公?始寿之事,极为无据,请从重推考。”上允之。积曰:“李同揆之言极怪。臣与权大载相亲,知其为人,局量虽狭,为人刚明,亦有善治之声。而十万兵万里之粮,我独当之云者,实无理之言也。十万兵五月粮,不下二十万石,计其万里输运之费,不啻倍蓰。虽尽一国之力,亦难办出,大载何以办此?不知而言则妄也,欲媚悦于鑴而言,则用心不美。以此以彼,俱无可取。”鑴曰:“李同揆以为,大载必量度而言之耳。”鑴又以兵车事,斥黄海监司与两局大将,请令三南监营,有物力各邑,随财力造作。“睦来善曰:”保民为当今第一务,城与车,非所急也。“鑴曰:”城与车,皆为民之政。“来善曰:”五家统、纸牌一时并举,筑城、造车又从以继作,臣恐民心不定,有土崩之祸也。“鑴曰:”兵车若成,民有所恃,岂有不定之虑也?“积曰:”鑴于此事,以去就争之。令两南监营,造车何如?“上曰:”使之随力造作。“大司宪洪宇远曰:”尹鑴与权大载事,做错大矣。谏院请推尹鑴,而自上不允,亦未尽。至于大载之仍,物情皆以为骇。吴始寿、李同揆,隳紊朝政之体甚矣。始寿,大臣既请推,请还收大载仍任之命,同揆亦为推考。“上曰:”既仍还收,事涉顚倒,不允。推考事,依启。“金锡胄曰:”近来公道扫地,私意横流。吏曹参判李观征,昨値摠府开政之日,托病不参,以其子沃为大谏。父为政官,子拟谏长,国朝未有之事也。曾未数日,观征旋即出仕,安有如此无廉耻者乎?铨曹,政本,政本淸,然后可以责励群工,而浊乱如此,亡国之兆也。“积曰:”堂上无相避,然大谏异于凡官,锡胄之言是矣。“鑴曰:”黄海监司崔文湜,既奉朝令,慢不举行,罢推宜矣。“积曰:”监司是外台,六卿固不敢请推,况敢请罢乎?事体不当如此。“鑴辞职。上曰:”已谕,勿辞。“

12月3日

○丙辰,以李宇鼎为承旨,闵黯为副校理,姜汝㦿为副修撰,李袤为大司谏。

12月6日

○己未,亲行腊享大祭于孝敬殿。

○执义柳命贤、掌令姜硕耇、持平沈檀启曰:“前承旨李世华以一胜一负等语,比拟不敢拟之地,捭阖语言,有若是非靡定者然,隐有营救罪魁之意,先以殿下孤立之语,恐动于前,又以威福在下之说,照管于后,自不觉其肝肺尽露,请罢职不叙。”不从。

12月7日

○庚申,三覆。许穆曰:“大丘有申崇谦、金乐祠宇,玄风有郭再祐、郭䞭祠宇,衿川有姜邯赞、徐甄、李元翼祠宇。此等人节行事实表著,而俱无赐祭赐额之举,似为欠典。”上曰:“官给享需,赐额事,令该曹禀处。”尹鑴又发体府事,请趁今差出,许积请姑待使行回还后,上可之。鑴又请先降官教,上命于后日政启下。执义柳命贤传启后,以所怀陈赵持谦、李世华启,不可不允从之意,积亦言持谦之罪不可止于罢职,上命勿为门黜,只削夺。献纳李寿庆又言李世华之可罪,上曰:“不无才识,故不允矣。”寿庆曰:“才识之识字,臣谓不当,谓之才局,犹或可矣。”上曰:“下字果误矣。”后以削夺事,连启不已,上从之。

12月11日

○甲子,以金玉铉为承旨,李观征为大司宪,姜汝㦿为执义,李瑞雨为持平,李袤为吏曹参判,安如石为掌令,南天泽为承旨,郑之虎为大司谏,姜硕宾为修撰,洪宇远为大司成,李华镇为正言,郑榏为都承旨。

○备忘记:“凡理天下者,以人为本。欲令百姓安乐,惟在守令,守令既众,未必皆贤,而别得良吏,阖境苏息矣。近日关西守令,或拟匪人,台阁连发弹章。今后尤为尽心差出事,申饬铨曹。边将亦为择送事,言于西铨。”

○备忘记:“予之为民一念,不弛寤寐,飧一饭,思粒粒之辛苦;衣一衣,思纺绩之用功,虽休勿休。呜呼!可爱非君,可畏非民?当今主忧臣辱之日,加之三冬雨雾之变,予心惙惙。历考往牒,天怒民困,专由君德。寡躬凉德,乌可辞乎?赈救之策,八路同然,而最急者畿甸、两西、岭西北矣。方伯任承宣之责,遵奉恻教,着意赈救事,下谕于各道监司。”

○备忘记:“宁陵当展省于小祥时,而适先行礼于崇陵,故未遂至情。来二月过仁宣王后大祥后,当躬诣园陵,一泄追慕之情。令日官,以三月望前,择日以入。”

12月12日

○乙丑,右议政许穆上札曰:

《春秋传》曰:“曀霾者,阴胁阳也。”李寻曰:“日晻昧无光,阴盛阳微之咎。”宜察于细微,消绝萠芽,辨邪正、严黜陟,虽有事之已遂,而不可已者,须善其后图,毋失四方百姓之心。

上优答之。穆祸士林之心,撑肠拄腹,故触事辄发如此。其所谓阴胁阳消,绝萠芽等语,尤极阴惨。

○以兪櫶、金寿弘为承旨。

12月13日

○丙寅,引见大臣、备局诸臣。许积袖出一疏,乃尹鑴请沈光洙、尹仁美、李𣞗追奖赠职事也。积曰:“光洙以礼遇之臣,因论礼废锢而没,可褒赠。”许穆曰:“臣意亦同。”上曰:“赠职。”积曰:“仁美,善道之子,佳士能文,而以善道之故,不许分馆,事固可骇,而赠职则无名。”闵黯曰:“唐之罗隐、方干,死后赐第。仁美不付当付之职,赠以分馆之官似宜矣。”挺纬、许穆皆以特赠为可。积曰:“臣意不然。黯言是。”上曰:“赠分馆之官。”积曰:“𣞗以士人,受刑定配而死。虽曰出于争礼,而亦以其有恶侄也。”鑴曰:“𣞗耿介人也。以论礼忤世,困厄而死。若生则必蒙收录,赠职有何不可?”李同揆曰:“以国体言之,其侄宜迸四裔,而𣞗之赠职,臣亦未知其稳当。”积曰:“𣞗若生存,可以收录,而赠职则不可。其侄固无状,而今不可追罪。”上曰:“后日商议处之。”积曰:“吏曹有失,臣当对鑴陈之。李馥请推尹鑴,而其后鑴不拟台望;姜汝㦿于推鑴之启,巧避不参,此当有罚,而即拟修撰,俱极未安。昨以愼景尹拟台望,景尹初以世累被塞人也。权愭台望,尤未安。愭以名父之子,为人庸陋,大论之发,前后变幻其说。置诸仕版难矣,何可拟于台望乎?鑴之不择台谏如此,其他注拟之失当,何可尽言?”鑴曰:“馥之为司谏,臣实拟之。后闻以曾附时烈,多有訾毁,故不拟,非以请推而塞之也。汝㦿以郑昌后为无罪,不欲参启,是或一道,以此还塞淸望,臣未知其可也。景尹则人言其养父参废母疏,金益炅证之,而终不得可据之文。臣素知其有才,世累不明白,故用之。愭,臣与之连姻,知其淳直,何可以失言废之也?”积曰:“鑴以年老武人,连除守令,此亦不当。台官欲论递其守令,而畏鑴怒,不果云矣。”鑴曰:“朝廷当用老成人。”积曰:“用老成,岂指衰败武夫而言也?每事自以为是,鑴之固执如此。”鑴辞吏判。积曰:“鑴意以臣言,欲递其职,甚可笑也。”鑴曰:“戚里将兵,终非盛世事。”积曰:“鑴之言,固正矣,而当初任之者臣也。主少国危之时,外戚亦将兵,吕伋事,亦可见也。”鑴曰:“外戚将兵,未有不受其害者。今当用后世法,因其辞而许之可矣。”积曰:“鑴之言严正。”同揆曰:“吕伋事,乃三代之事,非可法。且臣于光城,深有慨然。臣家与光城,俱有不共戴之冤,而光城则未尝一言及于复仇,专欲保全富贵,岂所望于光城者乎?”鑴曰:“光城于宾厅会议,独不被罪。今因其辞许递,则事体得宜,而于光城亦便。”积曰:“将兵与论礼,异矣。”上曰:“勋戚亦有将兵时矣。”鑴曰:“《辨奸录》使玉堂诸臣撰出矣。吴挺昌亦可使之同撰。”上曰:“与李同揆一体为之。”上谓积曰:“欲使诸臣,制进一文何如?”积曰:“好矣。”上书下二题,一曰:“致中和箴”,二曰:“舜造漆器,禹雕其俎,谏者十馀。”上曰:“使玉堂上下番及承旨制进。”致中和箴,姜硕宾为首;舜造漆器,丁昌焘为首,各赐虎皮,其馀赐笔墨有差。

○掌令金载显启曰:“赵持谦、李世华欲效无隐之忱,岂有一毫他肠?今日台阁,嫌其异己,摘抉为罪,攻之太甚,臣不胜慨然。掇拾深刻之论,苟容取媚,臣窃耻之。请递。”答曰:“世华之威福予夺,持谦之甘盘旧恩等语,可谓荡荡平平之公论乎?今观避辞,诚未晓也。勿辞。”载显退待物论。

12月14日

○丁卯,正言李华镇启曰:“掌令金载显乃敢挺身立帜,阴护党人。今不痛惩,无以镇服人心,请削夺官爵。”答曰:“不允。”后从之。

12月15日

○戊辰,以许积为五道都体察使。虑烦北人听闻,去平安、黄海、咸镜三道,以五道下批,而实管八路。

○领议政许积、兵曹判书金锡胄请对。积曰:“武科殿试,规矩太歇,宜有变通。”上曰:“当此初寒,举子辈千里裸粮远来。若太峻则皆怀落莫,似乖当初广取之意。信者,人君之大宝也。其于失人心何?”积、锡胄复力请,上乃许,稍峻其规。

○领敦宁金万基上疏,力辞摠戎之任,上优批不许。鑴辈必欲去万基,而夺其兵柄,前后攻斥不已。万基累疏乞解,而上方倚重,终不许递。

○持平李瑞雨以累违召牌,引避退待。瑞雨之父庆桓,昏朝时参凶论,以此瑞雨虽有文才,不容于公议。至是鑴、穆等,交口荐引,至玷台选,举世莫不为骇。许积亦言之,瑞雨不安,累疏不出。穆申白于榻前曰:“臣与其父同里闬,知其终不染于凶论。”积曰:“臣则闻其父为尔瞻所狎,今右相之言如此。臣不过得于传闻,右相则目所睹也。然则右相之言是矣。右相岂为一瑞雨,敢欺殿下乎?”盖其世累彰著,故积之言,虽似开释,亦不甚快也。

12月16日

○己巳,以金玉铉、李宇鼎为承旨,闵点为大司宪,金德远为掌令,吴始复为执义,权愈、申翼相为吏曹佐郞,兪夏益为献纳,金邦杰为持平,特旨以金寿弘陞拜右尹,李寿庆为副修撰,赠延城君李时昉谥忠靖,知中枢睦叙钦谥忠贞,赠右赞成黄进谥武愍。进以忠淸兵使,宣庙癸巳死于倭乱,特赐谥。

12月18日

○辛未,上,下《贞观政要》一帙于政院,仍教曰:“太宗之从谏弗咈,闻过必改,善始克终,可观于此。予未尝不再三拳拳也。令校书馆,以活字刊进。”

12月19日

○壬申,以金徽为大司宪,柳命贤为执义,兪夏益为副校理,闵黯、吴始复为舍人,姜硕宾为正言,柳命天为献纳。

○大司谏郑之虎、正言李华镇启曰:“玉堂之官,职亲地禁,古难其选,必有都堂圈点,备拟差出,例也。故相臣李庆亿之特除,非可证之例,李寿庆未得参录,有此特除,事异常规,物情为骇,请还收。”答曰:“不允。”

12月21日

○甲戌,以金奂为执义,李馥为掌令,李沆为副校理,权瑍为副修撰。

○夜月晕,白虹贯晕。

12月24日

○丁丑,白虹贯日。

○领议政许积以灾异上札陈戒,答曰:“虹贯太阳,实由凉德。予心惙惙,忡忡忧惧,不知所谕。戒诲之言,可不留心惕念焉?”政院亦陈戒,答曰:“已谕于领相札批矣。”

12月25日

○戊寅,从仕郞李㫼上疏,请修筑都城,据险设备,设栅江都,以防不虞。别设营将,申饬军务,毋令士族,降定军役,收捧户布,以充军布。万科会试,依初试例,设行于各其道。备忘记:“即观李㫼疏,或有迂远之虑,或有创开无前之条,或有掣肘难行之事,别无容议。会试设于京中,则必有主客俱困之弊云,玆事则不无意见。此一条,问于大臣。”

○以虹变,下教求言,仍命以二十八日,召大臣、诸宰,问弭灾之策。

○右议政许穆以虹变,上札陈戒,玉堂亦陈札,并优答之。

12月26日

○己卯,为都目政。以闵点为大司宪,吴挺昌为大司谏,禹昌绩为司谏,金厦梴为掌令,李瑞雨为正言,罗以俊为修撰,权愈为吏曹正郞,李沆为吏曹佐郞,吴始复为副应教,南益熏为副修撰。

○备忘记:“前因平安道御史洪万锺书启,备局回启,仇宁万户刘熙业善赈饥民,而与士卒分劳苦,诚心守镇,弹压残堡,故命拜佥使矣。其后本道兵使柳斐然殿最,以下书填,与御史之褒启相悬。此或暗行之不察,则是御史用私之责也;殿最失实,则是兵使考绩不明之过也。其间曲折,未详孰是,明察以启。”政院以殿最不明,请推兵使,且请令道臣,核实启闻。

12月27日

○庚辰,都目政。以闵黯为应教,柳命贤为执义,尹深为京畿观察使。

○前县监洪得禹、县监赵相愚、学谕安世征、幼学高晦、安相亿等上疏曰:

殿下冲年嗣服,遭时多艰,圣德天纵,礼贤优民。曾未几何,世道一变,匹夫荧惑,朝廷波荡,三朝一老,窜逐遐裔;已死儒贤,并请夺爵。殿下念甘盘之旧,示不忍之意,而众怒益激,台章复发,大哉!王心,挠夺于群咻。噫嘻!此何事哉?臣等俱师宋浚吉,何忍畏没身之诛,不一暴于父母之前也?浚吉遭遇孝庙,待以宾师,契合之昭融,三代后所罕闻。受恩如此,而反怀贬损之心,终归乱统之地,推之人理,近乎否乎?浚吉常以激浊扬淸为己任,故见斥者含恨次骨,因其礼讼,尹善道辈前后继出,以至今日,台启而极矣。今春此论之发也,既承圣明终始之恩,未久而止。今因赵持谦狂怪之疏,又复激恼,善道之孙,挺身担当,盗窃耳目之柄,为渠报复之资。一有见识公平之人,稍发扶护士类之言,则弹章随发,诋斥百端,欲使伸救浚吉等之人,尽入于阿私负君之科,是果和平之气象乎?记昔浚吉之死也,先王特下备忘,追赠议政。呜呼!此可以观君臣矣。及至圣明之世,反加人臣之极罪,复收所赠之爵秩,土中朽骨,何知荣辱,而其于殿下继述之道,何如也?目今灾异沓臻,危象已著,而未闻一人以忘身殉国为心,惟以罪浚吉等为第一急务,臣等未知既罪浚吉,则国事民情,自至于安泰乎?臣等窃未晓也。

○备忘记:“呜呼!近来背公死党之习,愈往愈甚。得禹等以幺麿奸细之辈,敢投凶疏以为,浚吉之学可比甘盘。噫!甘盘,高宗之贤师也。浚吉之碌碌奸回,岂能万一仿佛哉?浚吉辈罪极人臣,天必诛之,鬼必责之。何可以一生一死,漏于邦宪?得禹等必欲置浚吉于无可罪之域,其所用意,巧且惨矣。若不明辨而斥摈之,则相继而起者,亦无以惩。洪得禹、赵相愚、安世征,姑先削去仕版,高晦、安相亿并停举。”

○领中枢府事郑致和上札曰:

窃伏闻伸大义之论,盛行于朝廷之上。至于造车、修城,继而差出体臣,人皆有秉彝之天,孰无此心?第时有难易,势有强弱,不量时势,诞为大言,身得美名,国受实祸,非事君以忠之道也。即今民心已扰,讹言日兴,未见贼面,尚且如此。其可以亲上死长之义,责于此民乎?臣之愚意,此论未息,则人心难定;人心未定,则天意无以感,终必促亡而后已。伏愿圣明,惕然深思,勿挠于无实之言,幸甚。

答曰:“览卿札辞,深远之虑,渊乎旨哉?然守保之道,岂可忽哉?卿其从容深思焉。”

12月28日

○辛巳,以灾异,延访大臣、诸宰。许积、许穆请因灾策免,仍略陈修省之道。郑知和曰:“近日闾阎骚动,至云造兵车,欲渡江,期在二月。又有问于臣者曰:‘领相既为体察,何日兴师?’亟思镇定人心之道,则天灾可弭。且五家统、纸牌等法,亦可亟停也。”闵熙曰:“即位之初,众务并作,兼之以复仇雪耻,伸大义之说,其名则好,而时势有不然者。下民转相惊疑,上干天灾,亦无足怪矣。且近日,一边之人以不仕为高致。士夫如此,国何以安?风俗如此,寅协难望。以臣所见,国无威令,为召灾之道矣。”柳赫然曰:“兵家必务实而讳名,近日事,臣实忧之。”吴挺纬曰:“朝廷上事可怪。元宗追崇时,举朝虽皆争之,既定之后不敢言。今日则釐礼之后,似不敢更为他论,而时烈之徒,皆以退去为立节,气象甚不佳。如是而岂不上干天和乎?”睦来善曰:“大明之恩,岂可一日忘,而复雪之事,轻行于不可为之时可乎?领府事亦以此意陈札矣。人心定则天意可回,臣意如此矣。”闵点曰:“近日作事无渐,城池、兵车一时并作,虚声先播,恐有意外之患。上天示警,或以此耶?”金锡胄日:“即今都下,讹言汹汹,外方亦必然矣。《韩非》《说难》曰:‘胡可伐也,戮其人而袭其国。’此古人用兵之法也。如李同揆者,直欲长驱入伐,可谓迂儒也。燕人畏之,正今日之谓也。今日急务,惟在于镇定人心。且纸牌可行于有纪纲之时,今时则不可为也。熙、挺纬所达,与臣意异。裵度云:‘朝廷处置得宜,则韩弘舆疾讨贼,承宗敛手削地。’如使今日处置,果能得宜,渠辈岂有退去之理乎?臣惟望朝廷举措之无失而已。”沈梓曰:“弭灾之道,不外于修德安民。今虽有将有兵,亦难渡江。殿下独不闻陈桥之变乎?”柳命天曰:“耕当问奴,织当问婢。今欲造车,先得其将而后可也。纸牌法,自岭南来者,皆言民甚骚扰,徐议之何如?”兪夏益曰:“方今朝无寅协之美,民多怨咨之事,愿殿下修德安民。”李宇鼎曰:“三南巡抚,民弊不赀。又因造车,人心惊疑。都案厅纸牌、五家统之法,亦为民怨之一端。向时时烈辈,误定大礼,今罪魁勘律,处置得宜。君臣上下,协心图治,则民怨可祛,天灾可消矣。”积曰:“体府事,臣亦前后争之。郑致和既札陈此意,而郑知和亦言之,臣窃为国忧之。是以,臣初欲待使臣之回矣。教、谕书、密符,并勿为之何如?”上曰:“可。”来善曰:“崇虚名而受实祸。如体府事,绝勿为之可矣。”积曰:“五家统、纸牌则决不可罢。”上曰:“仍存。”积曰:“造车,权大运则力排,而尹鑴以车欲决去就。古人有以千金买死马者,臣意虽费数千金,造车而不失贤士,宜勉从矣。”锡胄曰:“不得保鸭绿以东,而用车于何处乎?造无益之物,决进退之计,臣所未晓。”积曰:“今日尹鑴不入,不可遽停。待他日入来,论以群议如此可矣。”上曰:“我国地势,与中国不同。既非平原旷野,则车何以行?”宇鼎曰:“兵车非徒无益,反有害矣。尹鑴岂以车,决其去就?速停之可也。”上曰:“两南勿为造车。”积曰:“士或有慕虚名而欲仕者,必曰:‘胡可伐。’无根之说,尚致骚动,况真有言者乎?如此之疏,时时而入,甚可忧也。”锡胄曰:“如此疏章,禁之可也。”上曰:“今后,如此疏勿捧。”积曰:“勿捧亦烦。捧入而置之可也。”宇鼎曰:“如此疏,虽入勿下批可矣。”积曰:“洪得禹等之疏,殊极骇愕。”上曰:“然。谓善道孙者谁?”积曰:“指沈檀也。追夺之启,非檀所草,乃李袤也。金锡胄处置得宜之说,亦不免于偏矣。”命天曰:“得禹等称以为师伸冤,何敢为是言?施罚太轻,加罪可矣。”穆请停大兴城役,积以为不可半途而废。又以李㫼疏,两南请依两界例,令本道,分设殿试,从之。

12月30日

○癸未,以兪櫶为承旨。

肃宗显义光伦睿圣英烈章文宪武敬明元孝大王实录卷之四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