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搜神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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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阿登

  汉时,会稽句章人,至东野还。暮,不及至家,见路旁小屋燃火,因投宿。止有一少女,不欲与丈人共宿,呼邻人家女自伴;夜共弹箜篌。问其姓名,女不答,弹弦而歌曰:“连绵葛上藤,一绶复一緪。欲知我姓名,姓陈名阿登。”明,至东郭外,有卖食母在肆中。此人寄坐,因说昨所见。母闻阿登,惊曰:“此是我女,近亡,葬于郭外。”

张姑子

  汉时,诸暨县吏吴详者,惮役委顿,将投窜深山。行至一溪,日欲暮,见年少女子,采衣,甚端正。女曰:“我一身独居,又无邻里,唯有一孤妪。相去十馀步尔。”详闻甚悦,便即随去。行一里馀,即至女家。家甚贫陋,为详设食。至一更竟,忽闻一妪唤云:“张姑子。”女应曰:“诺。”详问:“是谁?”答云:“向所道孤独妪也。”二人共寝息。至晓,鸡鸣,详去,二情相恋,女以紫手巾赠详,详以布手巾报之。行至昨所应处,过溪。其夜,大水暴溢,深不可涉。乃回向女家,都不见昨处,但有一冢尔。

筝笛浦官船

  庐江筝笛浦,浦有大舶覆在水中,云是曹公舶船。尝有渔人夜宿其旁,以船系之,但闻筝笛弦节之声,及香气氤氲。渔人又梦人驱遣云:“勿近官船。”此人惊觉,即移船去。相传云,曹公载数妓,船覆于此。今犹存焉。

崔少府

  汉时有卢充,范阳人。家西三十里,有崔少府坟。充年二十时,先冬至一日,出宅西猎戏。见有一獐,便射之。射已,獐倒而复走起。充步步趁之,不觉远去。忽见道北一里门,瓦屋四周,有如府舍,不复见獐。到门中,有一铃下唱:“客前。”复有一人,捉一襥新衣,曰:“府君以此衣,将迎郎君。”充便取著以进见。少府语充曰:“尊府君不以仆门鄙陋,近得书,为君索小女为婚,故相迎耳。”便以书示充。充父亡时,充虽小,然已识父手迹。便即歔欷,无复辞托。崔便敕内:“卢郎已来,可使女郎庄严,就东廊。”至黄昏,内白女郎严饰毕。崔语充:“君可至东廊。”既至廊,妇已下车,立席头,即共拜。时为三日,供给饮食。三日毕,崔谓充曰:“君可归去。若女有相,生男,当以相与;生女,当自留养。”敕外数车送客。充便辞出。崔送之中门,执手涕零。出门,见一独车,驾青牛;又见本所着衣及弓箭,故在门外。寻遗传教将一人捉襥衣与充,相问曰:“姻授始尔,别甚怅恨。今致衣一袭,被褥自副。”充便上车去,驰如电逝,须臾至家。母问其故,充悉以状对。别后四年,三月三日,充临水戏。忽见傍水有独车,乍沈乍浮。既而近岸,四坐皆见,而充往开其车后户,见崔氏女与其三岁男儿共载。女抱儿以还充,又与金碗;别,并赠诗一首曰:“煌煌灵芝质,光丽何猗猗;华当时显,嘉会表神奇。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荣耀长幽灭,世路永无施。不悟阴阳运,哲人忽来仪;今时一别后,何得重会时?”充取儿、碗及诗毕,妇车忽然不见。充后乘车询市卖碗,冀有识者。有一婢识此碗,还白大家曰:“市中见一人,乘车,卖崔女郎棺中金碗。”大家,即是崔氏亲姨母也。遣儿视之,果如婢言。乃上车叙其姓名,语充曰:“昔我姨姊,少府女,未出而亡,家亲痛之,赠一金碗,著棺中。可说得碗本末。”充以事对,儿亦悲咽,便赍还白母。母即令诣充家,迎儿还。五亲悉集。儿有崔氏之状,又有以充之貌。儿、碗俱验。姨母曰:“此,我外甥也,即字温休。”温休者,是幽婚也。儿大,为郡守;子孙冠盖,相承至今。其后植,字子干,有名天下。

鲁子敬墓

  王伯阳,家在京口,宅东有大冢,相传云是鲁肃墓。伯阳妇,郗鉴兄女也,丧亡,王平其冢以葬。后数年,伯阳白日在厅事,忽见一贵人乘平肩舆,与侍从数百,人马皆浴铁,迳来坐,谓伯阳曰:“我是鲁子敬,安冢在此二百许年,君何故毁坏吾冢?”因顾左右:“何不举手!”左右牵伯阳下床,乃以刀环击之数百而去。登时绝死。良久复苏,被击处皆发疽溃,寻便死。一说,王伯阳亡,其子营墓,得一漆棺,移至南冈。夜梦肃怒云:“当杀汝父。”寻,复梦见伯阳云:“鲁肃与吾争墓,若不如,我不复得还。”后于灵座褥上见血数升,疑鲁肃之故也。墓今在长广桥东一里。

承俭

  承俭者,东莞人,病亡,葬本县界。后十年,忽夜与其县令梦云:“没故民承俭,人今见劫,明府急见救。”令便敕内外装束,作百人仗,便令驰马往冢上。日已向出,天忽大雾,对面不相见,但闻冢中哅哅破棺声。有二人坟上望,雾暝,不见人往。令既至,百人同声大叫,收得冢中三人;坟上二人,遂得逃走。棺未坏,令即使人修复之。其夜,令又梦俭云:“二人虽得走,民悉志之。一人面上有青志如藿叶,一人断其前两齿折。明府但案此寻觅,自得也。”令从其言追捕,并擒获。

上虞人

  荆州刺史殷仲堪,布衣时,在丹徒。忽梦见一人,自说:“己是上虞人,死亡浮丧,飘流江中,明日当至。君有济物之仁,岂能见移?著高燥处,则恩及枯骨矣。”殷明日与诸人共江上看,果见一棺,逐水流下,飘飘至殷坐处。即令人牵取,题如所梦。即移著冈上,酹以酒饭。是夕,又梦此人来谢恩。

韩冢人

  晋升平中,徐州刺史索逊,乘船往晋陵。会暗发,回河行数里,有人求索寄载,云:“我家在韩冢,脚痛不能行,寄君船去。”四更守至韩冢,此人便去。逊遣人牵船过一渡,施力殊不便,骂此人曰:“我数里载汝来,迳去,不与人牵船。”欲与痛手。此人便还,与牵,不觉用力而得渡。人便迳入诸冢间。逊疑非人,使窃寻看。此人经冢间,便不复见。须臾,复出,至一冢呼曰:“载公。”有出应者。此人云:“我向载人船来,不与共牵,奴便欲打我。今当往报之,欲暂借甘罗来。”载公曰:“坏我甘罗,不可得。”此人云:“无所苦,我试之耳。”逊闻此,即还船。须臾,岸上有物来,赤如百斛篅,长二丈许,迳来向船。逊便大呼:“奴载我船,不与我牵,不得痛手!方便载公甘罗。今欲击我,今日即打坏奴甘罗。”言讫,忽然便失,于是遂进。

四人捉马

  晋元熙中,上党冯述为相府吏将,假归虎牢。忽逢四人,各持绳及杖,来赴述。述策马避,马不肯进。四人各捉马一足,倏然便到河上。问述:“欲渡否?”述曰:“水深不测,既无舟楫,如何得渡?君正欲见杀尔。”四人云:“不相杀,当持君赴官。”遂复捉马脚,涉河而北。述但闻波浪声,而不觉水。垂至岸,四人相谓曰:“此人不净,那得将去?”时述有弟丧服,深恐鬼离之,便当溺水死,乃鞭马作势,迳得登岸。述辞谢曰:“既蒙恩德,何敢复烦劳。”

异物如鸟

  安丰侯王戎,字浚冲,琅邪临沂人也。尝赴人家殡殓。主人治棺未竟,送者悉入厅事上。安丰在车中卧,忽见空中有一异物,如鸟。熟视,转大,渐近,见一乘赤马车,一人在中,著帻,赤衣,手持一斧。至地,下车,迳入王车中。回几容之。谓王曰:“君神明清照,物无隐情,亦有事,故来相从。然当为君一言:凡人家殡殓葬送,苟非至亲,不可急往。良不获已,可乘赤车,令髯奴御之,及乘白马,则可禳之。”因谓戎:“君当致位三公。”语良久。主人内棺当殡,众客悉入,此鬼亦入。既入户,鬼便持斧,行棺墙上。有一亲趋棺,欲与亡人诀。鬼便以斧正打其额,即倒地。左右扶出。鬼于棺上,视戎而笑。众悉见鬼持斧而出。

腹中鬼

  李子豫,少善医方,当代称其通灵。许永为豫州刺史,镇历阳。其弟得病,心腹疼痛,十馀年,殆死。忽一夜,闻屏风后有鬼谓腹中鬼曰:“何不速杀之?不然,李子豫当从此过,以赤丸打汝,汝其死矣。”腹中鬼对曰:“吾不畏之。”及旦,许永遂使人候子豫,果来。未入门,病者自闻腹中有呻吟声。及子豫入视,曰:“鬼病也。”遂于巾箱中出八毒赤丸子,与服之。须臾,腹中雷鸣鼓转,大利数行,遂差。今八毒丸方是也。

盛道儿

  宋元嘉十四年,广陵盛道儿亡,托孤女于妇弟申翼之。服阕,翼之以其女嫁北乡严齐息,寒门也,丰其礼赂,始成婚。道儿忽空中怒曰:“吾喘唾之气,举门户相托。如何昧利忘义,结婚微族。”翼之乃大惶愧。

历阳神祠

  晋淮南胡茂回,能见鬼。虽不喜见,而不可止。后行至扬州,还历阳。城东有神祠,中正值民将巫祝祀之。至须臾顷,有群鬼相叱曰:“上官来!”各迸走出祠去。回顾,见二沙门来,入祠中。诸鬼两两三三相抱持,在祠边草中伺望。望见沙门,皆有怖惧。须臾,二沙门去后,诸鬼皆还祠中。回于是信佛,遂精诚奉事。

鬼设网

  有一伧小儿,放牛野中,伴辈数人。见一鬼,依诸丛草间,处处设网,欲以捕人。设网后,未竟,伧小儿窃取前网,仍以罨捕,即缚得鬼。

懊恼歌

  庐江杜谦为诸暨令。县西山下有一鬼,长三丈,著赭衣裤穿褶,在草中拍张。又脱褶,掷草上,作“懊恼歌”。百姓皆看之。

朱弼

  会稽朱弼为国郎中令,营立第舍,未成而卒。同郡谢子木代其事,以弼死亡,乃簿书,多张功费,长百馀万,以其赃诬弼,而实自入。子木夜寝,忽闻有人道弼姓字者。俄顷而到子木堂前,谓之曰:“卿以枯骨腐,专可得诬。当以某日夜,更与对证。”言终,忽然不见。

误中鬼脚

  夏侯综为安西参军,常见鬼,骑马满道,与人无异。尝与人载行,忽牵人语,指道上有一小儿云:“此儿正须大病。”须臾,此儿果病,殆死。其母闻之,诘综。综云:“无他,此儿向于道中掷涂,误中一鬼脚。鬼怒,故病汝儿尔。得以酒饭遗鬼,即差。”母如言,而愈。

范启之母

  顺阳范启,母丧当葬。前母墓在顺阳,往视之。既至,而坟垅杂沓,难可识别,不知何所。袁彦伯时为豫州,往看之,因云:“闻有一人见鬼。”范即如言,令物色觅之。比至,云:“墓中一人,衣服颜状如此。”即开墓,棺物皆烂,冢中灰壤深尺馀,意甚疑之。试令人以足拨灰中土,冀得旧物,果得一砖,铭云“顺阳范坚之妻”。然后信之。

竺法师

  沙门竺法师,会稽人也,与北中郎王坦之,周旋甚厚。每共论死生罪福报应之事,茫昧难明,因便共要,若有先死者,当相报语。后经年,王在都,于庙中忽见法师来。王便惊云:“和尚何处来?”答曰:“贫道以某月日命故,罪福皆不虚,应若影响。檀越惟当勤修道德,以升跻神明耳。先与君要,先死者相报,故来相语。”言讫,忽然不见。坦之寻之亦卒。

白布裤鬼

  乐安刘池居,家在夏口。忽有一鬼,来住刘家。初因暗,仿佛见形,如人,著白布裤。自尔后,数日一来,不复隐形,便不去。喜偷食,不以为患,然且难之。初,不敢呵骂。吉翼子者,强梁不信鬼,至刘家,谓主人曰:“卿家鬼何在?唤来,今为卿骂之。”即闻屋梁作声。时大有客,共仰视,便纷纭掷一物下,正著翼子面。视之,乃主人家妇女亵衣,恶犹著焉。众共大笑为乐。吉大惭,洗面而去。有人语刘:“此鬼偷食,乃食尽,必有形之物,可以毒药中之。”刘即于他家煮野葛,取二升汁,密赍还家。向夜,举家作粥糜,食馀一瓯,因泻葛汁著中,置于几上,以盆覆之。人定后,闻鬼从外来,发盆啖糜。既讫,便掷破瓯,走去。须臾间,在屋头吐,嗔怒非常,便棒打窗户。刘先已防备,与斗。亦不敢入。至四更,然后遂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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