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斋先生文集/卷之二 中华文库

南溟北极两悠悠。羁羽沈鳞自不谋。浮世讵能成会合。老怀空复叹绸缪。从他说梦浑闲事。近里加工是圣猷。珍重一言如可寄。金篦奚翅刮昏眸。

前圣忧人甚。微言在六经。每怜虚弃掷。谁复问平生。老大真无益。因循只自铭。惟君幸见爱。须与砭昏盲。

每揽韩公荐士篇。长嗟此义久无传。崖阴壑沍诚堪恨。岛瘦郊寒尽足怜。名下岂无当世士。尘中还弃济时贤。真龙政在骊黄外。且莫因循更失铨。

破屋依山际。凄然感客心。残花馀故砌。疏影落空林。叹我衰迟甚。怜君志业沈。平生胶漆意。寂寞向谁寻。

露兔寒蟾分外清。湖山万里一般明。若将心地方孤洁。须向尧夫问此情。

人间好恶信难评。世上输赢不足程。同室有争宁免累。一墙虽阋莫须倾。能除烦恼神方泰。苟脱苽藤手亦轻。更愿诸公勤用意。共寻前路踏平平。〈倾一作惊〉

吾乡士友非亲戚则故旧。皆是平日相亲相爱之人也。自先故以来。皆以道义相与。施及后人。亦莫不世讲而谨守之。其分义之厚。又复如何耶。曩日之事。不须言也。因其意见差异。各守一隅。未即相通为一。固是吾侪之不幸。而其所争乃天下之公理。又何害乎。方其始事之初。意气所使。胜心横生。其不能随事称停。以得其平。固无足怪。苟非大贤以上遽舍己矜观理。是非举不免此。况在吾辈。安得无失。虽然事过之后。反而观之。则心平气降。义理昭著。鲜有不悔者矣。既往之纷纷。正如一场梦里。又何足芥滞于胸中耶。自是厥后。宜若坦然俱忘。打作一片。而间有不能然者。其故又何也。虽以愚之不敏。窃不自量。私切深忧。此非但为一时一事而言。未知兄意以为如何。及今诸老在世之时。若不汲汲改图。思所以调停善处之道。则将来之忧。必有不可胜言者矣。同志之间。各分形色。长短互较。是非蜂起。转辗增激。何所不有。一此不已。保合之乐。未有其期。而和平之福。亦不可望其共享也。岂不大可惜哉。幸愿兄与川上水谷诸友。共相磨礲。开示大道。使一府之间。情志流通。无有间隔。则斯为士林之大幸。不止一时朋友间相与之好意而已。如何如何。如或言有未当。事宜往复。亦愿罄竭底蕴。痛赐镌诲。求得十分是当而后已。于兄理到之言。虽峻不厌。而又是各尽无隐。相长相益之一大机会。讵非远近诸友之所共乐闻者耶。并望有以谅之。不胜幸甚。

濛濛细雨湿征蓑。驱马荒溪路转賖。忽忆故山春事晩。满筐蔬蕨政堪夸。

率土同悲痛自深。哀号此日泪难禁。如天厚泽无终极。其奈穷闾赤子心。

天意难谌理则颇。孤臣怀抱更如何。长风吹送千山雨。雨未多如老泪多。

寺楼深处一溪横。溪上奇岩似琢成。好事只今还致意。名山终古尚含情。丹题映壑生仁色。老柏呼风揔德声。可是此中无此举。地因人胜永留名。

清溪一曲动馀阴。依旧寒流洗客心。往事如今谁借问。冷烟和雨满空林。

儒仙一去几经年。草树荒凉古瀑前。赖有山人能创始。免教萝月梦空悬。

当年宝墨幻新奇。聊为山灵洗涧悲。一转曹溪还道脉。请君看取异他时。

日间蒙惠高作。见其俯就太甚。施之鄙拙。略不近似。岂见爱之深。不知其不可以至此耶。愧怍之馀。谨忘拙续貂以谢。

洒落当心契。磨砻更得师。壶冰还自洁。山石谩多疵。但觉吾衰甚。宁论义胜肥。丁宁重寄语。呼我慎危微。

有美温如玉。心平行亦高。文章今正始。志业古夔皋。道在渔争席。官闲马问曹。圣朝才不废。舆望属英豪。

溟海兼天阔。楩楠特地高。忍饥经岁月。收迹在林皋。偶往欣逢主。端居怅失曹。山灵应自幸。胜处著人豪。

嶷嶷关东伯。生平慕望馀。因缘成会合。契阔间音书。岭腊梅初动。溪春柳欲舒。逢时多感恨。离思政愁余。

每读兴公赋。名山恨不游。宿心虽自劝。衰病奈相留。镜浦春波阔。毗卢晓望稠。仙人如可遇。期我上丹丘。

十年无旧识。多病卧江城。门闭人稀到。庭空叶自鸣。每怜寒得尽。谁惜瘦为清。唯有南州使。绨袍问死生。〈卢仝诗有清成瘦之语〉

溪源一曲映茅堂。清论闲阶坐夕凉。陶令素贫心自远。冯唐仍老意偏长。已将诗酒依中散。谁辨浮休向上方。觉得此生轻外物。闭门高卧百无妨。

有约曾相失。从嗔我不来。因循误一著。摧谢自千回。暂别何须恨。烦襟会得开。前期犹在迩。且莫怪衰颜。

故人怜我衰。远寄仙麻杖。赠之岂无以。秋溪正堪赏。

此景不可忘。此日亦可惜。安得拄此去。相期出寥廓。

行路难行转觉危。使人如此果为谁。杨公可是多情者。谩自临歧独泪垂。

常怪君如逐臭游。有时来醉共消愁。苟令嗜好无同异。何必从人让别头。

万石之钟自舂容。就中馀味尽无竆。信知忙后从多悔。且莫因仍更失中。

既合何须恨暂离。人生离合自无时。虚䆫午睡初惊梦。多荷深情寄一诗。

花岳山人老更痴。晩来候馆理衔羁。寒开野户星初动。暗入溪桥路转危。原隰有程传报急。乾坤无际此身微。始知陶令非常士。却悔从前见事迟。

分甘饮泉食土。乐在残篇蠧简。急收老病馀骸。归对故山秋晩。

在世苦无悰。寻思空复情。早知生有涯。奈此悲恨并。荒山宿草中。一去无回声。独有枕边泪。无端纵复横。

有朋来自万山东。为说新诗快发蒙。千丈怒涛天外立。一边昇日海中红。冰霜励操身如鹤。抚字关心政类龚。汗漫奇游知未得。此生何路荡尘胸。

凡读书。将以讲明义理。以进知识。体之于身。以笃其行。苟为不然。虽读万卷亦无益。学者须知此意。不为游谈无根可矣。至于读之之法。则古人亦尝有言之者矣。有曰读书千遍。其义自见。又曰书贵多读。读多自然晓。又曰读书只怕寻思。又曰肃然端坐。熟读精思。不可多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错一字。不可倒一字。要令句读分明。只此数段。足以知其方矣。呜呼。三纲五常之道。进德修业之要。凡古圣贤所以教人之法。莫不布在方策。昭如日星。苟力求之。何患不至。从事于斯。居敬以立其本。格物以致其知。加慎独之功而尽勤俭之实。终始不懈。念玆在玆。犹恐或失。则高可以学圣贤。下不失为善士。其为快乐。莫大于是。而人子显亲之道。至此而无馀憾矣。中庸曰果能此道。虽愚必明。虽柔必强。毋徒曰气质难变。而漠然无意斯事也。汝曹年富力强。及此为之。岂有不成之理。但恨立志不固耳。孟子曰人皆可以为尧舜。勉之勉之。我祖考府君每以庸学语孟。为学者府库。常曰此四书。要当熟读精思。循环成诵。令如常谈俗说。此又不可不知也。余闻古人有病癞者。中夜而生子。索火而视之。唯恐其类已也。父母之心。可谓至矣。余至愚极下。万不及庸众人。而今为此言以视汝曹。得无为汝曹所笑乎。虽然余之至情。实与古之病癞者心。同其无穷而不能自已。汝曹苟知余此意。岂不感动于中乎。余为汝曹日夜望之。不知汝曹以为如何。

人生有大伦。君亲恩罔极。夫妇与朋友。长幼咸有秩。舍此禽兽耳。天则安可越。苟欲尽此道。非学莫能及。所以古圣人。垂训炳如日。尧舜道至大。孝弟无他物。敬谨以事君。爱之当如一。辅仁莫如友。责善贵偲切。尤当尽其别。造端自居室。格物知此理。力行践此实。省察固能至。涵养宜勿失。循循事雅敕。谨学且周密。寡言气自定。闲邪心自逸。恺悌而不懈。本根方有立。久久习成性。岂不快且乐。聪明与睿知。皆从读书出。汝曹曷不勉。副此饥与渴。嗟我极昏愚。少小不知学。侵寻志已颓。转辗更衰疾。一步不得行。一物无所识。触事若面墙。聋瞽何可说。况复日以远。放倒难为力。虽欲保桑楡。奈此莫收拾。到此始觉然。空言但伤恻。光阴既不留。壮年安可得。以我狼狈甚。望汝尤汲汲。我心良已苦。我言亦已切。愿汝勤念此。朝夕恒惕若。

谦岩之上数十步。有翔凤台。即西厓旧基。宗侄子愚就其侧作小亭。既又取先人遗什。镂板挂楣间。因要余为一语附其后。俛仰今古。忽焉已八十年矣。孤露馀生。未死之前。得见此事。其感怀当如何耶。谨构拙以报子愚。且以寓不肖无竆之意云。

遗躅曾留处。来寻涕自横。铺张应有待。收拾更多情。露竹临阶净。沙禽带月明。此中幽兴足。聊可洗尘缨。

江上一犂雨。芳菲起淡烟。春风无限好。长咏伐檀篇。

江湖秋水生。远去鱼无数。寄语莫谩喜。明年会相遇。

新构经秋合。前贤迹未空。无论生苦晩。犹得起深衷。门对回峯雨。䆫含过岸风。谁知追想意。只在坐吟中。〈台有退溪先生遗迹〉

小虫元不识春秋。貌外纷纷且莫愁。万事最嫌忙里过。一生须向静中游。多情绮石伤心丽。无限寒溪尽意流。俯仰古今还永慨。与君携手复何求。〈时公有意外之谤〉

吾衰那得似君强。晩境分携意自茫。江月引人真著胜。酒杯添兴正如狂。论怀不用偏思旧。排闷应须各尽觞。遥识别来相忆远。梦中寻路在他乡。

忠孝相传二百年。臣虽九死敢忘旃。爱君忧国平生志。头上昭昭白日悬。

茅亭萧洒枕江流。生计虽贫兴亦稠。荷叶渐舒能贮月。稻花新动更盈畴。山翁溪友浑相惯。野蔌园肴不用求。谁谓地偏无所乐。此身随处可遨游。

秋晩江乡白鸟双。一汀疏雨对篷䆫。已从闲里身常泰。谁信尘中意不降。星岳北来横作障。虎岩西出曲为矼。但将诗句供多兴。金石还应日击撞。

斋居寂无事。闭门饶闲眠。梦入孤竹去。清风自翛然。但得静中趣。何问有无钱。岁晩白鸥在。可以全吾天。

公诗本如武库富。紫电青霜无不有。我诗仅比沟渎浅。日夜激之奇莫见。虽然工拙皆有理。而各适适随所至。此间真意有谁传。问君不知吾亦然。

闻说高居景最幽。白云千树护名丘。荣枯在外何劳问。书史颐情自不忧。穹岳雪晴天共远。小溪春至水争流。闲中遇兴诗能遣。金薤琳琅满一洲。

精卫尔诚愚。其如塡海何。口敝力已尽。望望空咨嗟。

默默复默默。默默空自知。知且可如何。似梦还似痴。

主辱不忍言。臣忧那可说。伤时一掬泪。洒尽还成血。

园葵有微情。脉脉方向日。日高不回照。花倾未终极。所性本如此。此意谁能识。幽人亦多感。对之空叹息。

竹摧不改节。松寒不改枝。素性得久要。贞心方自持。既晩无与娱。忧来更语谁。西方有美人。望望长相思。

问梅花。尔生良独苦。积雪满空山。清香谁为吐。

梅花答。君知我为谁。但令共相保。何须问人为。

相忘相示与相先。莫逆之交谁间然。我识君慵常眷恋。君怜我拙更留连。昏昏默默非关醉。皎皎惺惺岂是眠。已向静中知损益。好将栖息住溪边。

拙拙慵慵较莫先。喟然时复一欣然。晴云满谷从舒卷。世故如丝任接连。眼入桃花空自醉。梦牵春渚只堪眠。离居赖有诗相赠。频到柴门寂寞边。

才离乍合摠悁悁。离合从来恼杀人。汀树岭云随处在。见君诗料转清新。

我思故人在北山。北山渺渺深云关。平生冰玉与作肠。凛凛高义廉人顽。纷纭外物等秋毫。世间何事怡君颜。松风萝月管朝暮。任教幽桂遗榛菅。雄辞时复出金石。古调嵂屼难追攀。清如霜月霁寒宵。迥若孤松生绝峦。嗟余寡陋苦无闻。不充一隅馀三孱。区区学道昧所向。性本至愚天偏悭。桑楡虽晩尚可追。悔吝日积谁能删。泉甘土肥疗饥渴。可以终老于山间。君如不弃幸教之。斸去株橛开其囏。

七月秋江上。蝉声入耳清。轻风生远树。白雨满虚汀。门外多榛棘。人间足笑评。晩来无晤语。瞪目倚前棂。

学接陶翁半千前。名垂宇宙日星悬。蚍蜉撼树终何益。可笑群儿自绝天。

相国家庭道自肥。文章德业世同希。清标照水珠含彩。精鉴悬秋玉敛辉。感旧岂胜新恨并。伤今空叹古情微。诸生考问还无地。从此吾南失所归。

千寻绝壁俯江湍。松老苔斑翠竹寒。往事入心都历历。浮生如梦但曼曼。中宵一气知谁借。晩岁闲愁自不宽。回望未堪空极目。五云多处是长安。

海上山人要学山。非仙非释掩牢关。盘中鱼菜赡朝馔。案上诗书解老颜。愚甚固宜愚得计。病馀聊复病为闲。寻源转觉前途远。回首难堪只自顽。

铁竹坚且重。卓地铿有声。何必绿玉杖。始可扶衰倾。

故人真信士。远寄能不忘。出门还自笑。拄此将焉往。

白白英英三两枝。夜深灯影共差池。嗒然相对忘言久。谁信尘中有此期。

玉骨琼葩抵死寒。馀香犹自寄枝端。若将风骨论高下。须向西山二子看。

幸从公后作玆游。会不多时亦足愁。谁识归途情自在。每逢高处更回头。

晨起悄然。驰想正苦。忽此伻来。惠以德音。情词心画。烂然前陈。不胜欣荷。但所称谓。太不近似。得无为见者所笑耶。不敢孤兄盛意。忘拙续貂。但取道意而已。至于荒涩。不暇计也。好笑。

智者乐水水岂下。山自静高我愧山。伯牙琴与锺子耳。山水本来非两般。

招提联榻听晨钟。惊罢游人困睡浓。趣味但令终不爽。贤愚何必问无同。平生道义勤相许。此日喧啾任作空。聚散信知如梦耳。莫须离合恨西东。

寸筳何能撞巨钟。羡君诗兴老方浓。衰颜白发虽相似。文彩风流岂可同。险路有歧都历尽。浮缘如梦转成空。从须共结山中约。子不西来我亦东。

种瓜忆邵平。学稼慕樊须。勤身志不怠。田畴日就芜。禾生无东西。惨惨荒烟纡。是岂吾道非。倚筇发长吁。尝闻古之人。耕耘当问奴。呼彼老苍头。谓言前听吾。尔既为人仆。不职罪当诛。举室常顑颔。百口何罪辜。忍见颠壑危。无奈太顽愚。颠沛非一二。吾将举大都。贫固士之常。宁论资有无。长夏饥无食。盛冬寒无襦。年从去岁异。昨与今日殊。骨肉不相保。呻吟困痡瘏。园场非不足。器械非不俱。扶持在尔曹。日夕待其稣。邈然无所赖。其将莫枝梧。言讫拜稽首。咄咄但曰恶。比年荐荒饥。遭世非唐虞。生者举殿屎。死者委通衢。旱魃且为虐。天地成红炉。草木不复抽。禾实宁芬敷。灾伤固有由。天意安可诬。救死已不赡。生理阔且迂。衣裳剧悬鹑。出入无完肤。诛求且多门。里胥争招呼。未暇理耕稼。奔走东西于。甁倾室空空。安敢储米稃。时来望南亩。有甚宋苗枯。鞭扑复狼藉。安得不爱躯。还将升斗收。尽于徭赋输。末俗多险厄。不异豺与䝙。既不给暮粥。焉能望朝𫗦。饥馁尽日夕。反羡随耕乌。常怀报主诚。此心非有渝。闷见饥渴甚。于余其安乎。非独主家然。万生离炭涂。其言不无理。欲诘反嗫嚅。挥手遽止之。歔欷但踟蹰。细想人间世。万事徒区区。徒思一瓢饮。不取五鼎厨。山林固吾分。富贵非可图。方凿不合枘。工瑟其如竽。吾将理扁舟。飘忽随轻凫。浩浩泛漭沆。天地同杯盂。斯世一逆旅。万古真须臾。人生贵适意。从吾所嬉娱。无酒则可沽。有酒即可㪺。举世皆弃我。不负惟江湖。仍之游汗漫。从彼松乔徒。

分从三世厚。交许一心亲。昔公尝赠我。情到语自真。少年乐新知。衰暮思旧友。此又古人诗。用意良亦厚。苟非身所历。谁能知此味。请尝合为一。朝夕勤顾视。〈两语合一。其意始备故云。〉

慵与拙相值。愚来更相参。昏然合为一。此意谁能探。既自无是非。况问酸与咸。混沌若不死。可以全吾三。

有心人对物无心。物亦无心似有心。有心无心君莫问。默看犹自感人心。

可怜庭畔一枝梅。赢得寒花向月开。何处有风如解意。时时吹送暗香来。

天生明月与清风。风月双清正未竆。谁办此心能作主。羡君收拾在区中。

达人元自了悲欢。我辈情钟去亦难。泡影本来俱是妄。莫须忧戚损心肝。

东南淑气禀精英。湖海风流照汗青。长德不言能及物。冲襟无竞更忘情。优游半世山公酒。珍重千秋郭子铭。白首门生偏感旧。题词惟有泪沾缨。

我年七十四。汝年五十六。父子年上下。只有一十八。而我病相仍。尩羸少筋力。在世能几何。鬼事日已薄。汝年亦向衰。面皱头亦白。每一见汝时。使我心有戚。老人心气弱。其理固所迫。两个各相如。此情谁能识。我老苦无闻。触事多愧怍。汝亦岂不然。所宜共相勖。必须变气质。要从读书得。易气贵和平。开心宜快活。我气本自和。如阳春著物。我心本自广。如天宇恢廓。局即不胜小。顺必安且适。治之有得失。吉凶从此出。为庆云甘露。为狂风暴疾。只在一念间。在己不在物。皆以心为本。操之有要则。得之而如何。失之亦何若。勿察以为明。勿亿以为实。勿谓我有馀。勿谓人不足。戒尔勿多疑。多疑便成惑。百艰疑中生。事事皆归错。戒尔勿执一。执一非定力。苟不先择善。鲜不为子莫。闻过必须改。闻义必须服。怒为最难制。程子有此说。知悔不即改。亦必伤于德。父子不责善。孟言相夷恶。虽然喩夫道。流通情自达。何有于伤恩。何害于求益。我失汝须言。汝病我亦药。父子苟能此。吾死心亦乐。先贤之所言。凡可已心疾。缀缉俱在后。观省不可阙。此意良已苦。此言亦云切。庶几更勉旃。一日复一日。

和者福之基。疑者祸之根。和则宽宽则平。直以天地为境界。无所处而不安。疑则乖乖则偏。日用所行之途。无非荆棘。一步行不得。一物无所容。无以保妻子。况四海乎。

亲戚情须合。牵连贵相于。纵有相可否。宁使置亲疏。和一宜勤勉。乖争莫教如。苟能敦此义。秦越尽吾庐。

清白传家宝。殷勤慎莫违。休教论得失。须与辨危微。义胜贫何戚。神清道自肥。苟能修本分。无辱亦无非。

浮世多藤葛。人情未易明。反躬常自勉。闻谤莫须惊。险路行何尽。虚舟触辄平。苟能无住著。随处可安生。

地僻尘缘少。闲居乐事多。山深云出壑。夜静月藏阿。野外农谈逸。墙头浊醪过。黄虞世已远。搔首一高歌。

汝年七十四。汝学日鲁莾。程子定性书。动静皆有主。汝尚不得力。得无劳且苦。往追虽未及。从今犹可补。

寄语汝孙儿。及时须勉力。读书贵精详。存心要缜密。忠信与笃敬。有主方有得。壮年容易失。分阴真可惜。

读书亦有要。专心在致诚。微吟气自定。徐玩义亦明。成诵方为贵。寻思便得精。更能无作辍。何患业难成。

抛却好光阴。翻成白首悲。未死前一日。皆是可为时。既往何须恨。方来亦足追。九十犹箴警。武公真我师。

乃祖老无成。可戒不可学。我老虽已晩。尚欲强鞭策。况汝年方少。壮盛富有力。急须相勉励。莫作竆途客。

右诗九首。各有篇目。即我再从叔父拙斋先生示子孙作也。巾衍一本。遗墨尚新。家兄佐郞公适宰赤罗。谋所以寿其传。乃手自缮写而剞劂之。将以作为屏障。以便观诵。俾余识其后。余惟先生平日论著。莫非为后人计。洎作此诗时。年已七十四矣。自警之志。笃老靡懈。贻谟之诚。随事深切。使后之人。得而玩之。如获拱璧。于以考其家范之懿。心学之要焉。则今玆板刻。盖将布诸一世。楷范儒林。又不颛为一家人宝蓄而止。此则家兄今日惓惓之意也。擎读之馀。不任怆幸。谨因公命。窃附数语如右。岁丁巳孟冬日。族侄柳世鸣拜手谨识。

云天漠漠鸟嘤嘤。回首青山泪自倾。人世独留伤白首。不知谁与更论情。

平生志槩如霜雪。半世音容隔杳茫。风度只今那可得。独留残月满空梁。

思君无日不悲伤。思到穷时恨更长。鸣玉旧基寥落尽。忍教游迹日荒凉。

腊前风味未应枯。留得生香满一隅。壁里花开浑似雪。枝头露浥尽成珠。从知造化元无二。谁信乾坤自不殊。睡罢高斋尘事少。卧看疏影伴人孤。

贫居亦乐圣称贤。陋巷春风孰间然。功已尽来还不永。废兴由命奈如天。

顺亲元贵在身诚。身既诚来道自生。出处行藏仍可卜。季孙那得惹人清。

天教闻誉贲其身。何事从令损却神。斯疾未为成德累。圣门还有润身人。

见宾承祭尽吾才。坤道犹能德不回。莫把工夫强优劣。万蹊皆可入国来。

松下一老人。无姓亦无名。不语坐支颐。悠悠空复情。

爱僻因成癖。投闲性所宜。谁知千载下。尚有鹿门期。

野趣耽遗逸。闲身爱翠微。移居仍得所。聊可便忘机。

垅上数亩田。闲来身自耕。得食便忘怀。何者为吾名。

前溪净且深。日日观鱼乐。可笑濠上翁。天机太漏泄。

白云在岭上。自舒还自卷。莫须问是非。何能知近远。

瓮中何所有。秫酒清浊并。兴来不须蒭。自酌还自倾。

紫玉菜名好。春来政堪尝。宁论有无味。且与充饥肠。

爱竹不种竹。有名无其实。虽然陶令琴。无弦意亦足。

山中何所乐。幽事渐看生。柴扉昼无人。谷鸟时一鸣。

橘中有馀地。深根且固蒂。莫学商岭翁。栖栖还破戒。

岭上千年雪。松间万里风。成三也不恶。明月照庭中。

山中老人病且痴。粥饭一盂蔬一卓。生涯淡泊自无忧。万事随缘无不足。晴䆫终日对圣贤。败册残篇常自读。时逢意会辄怡悦。更无远近无今昔。卫武九十尚箴警。孰谓已老终无益。翁乎翁乎曷不勉。未死前日真可惜。

今年至日雷。依旧动新胚。乱极人思治。寒竆气欲回。阳和方向泰。阴沍莫相猜。伫待昇平乐。赓歌复见哉。

圣主无竆意。恭知古所稀。志专扶道脉。诚极报春晖。愿献维南祝。仍伸拱北祈。幸逢阳长日。犹望采葑菲。〈时方撰尊尧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