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斋先生文集/卷之一 中华文库

久作书斋卧。翻成鹤麓游。手携青竹杖。身上翠微头。大野平如掌。长川曲似钩。洛江秋正好。归去理扁舟。

愿构三间椽。竹牖向阳辟。明䆫静几中。尘虑不许入。一室无长物。满壁皆图籍。庭前数株梅。屋后千竿竹。清风乍搅搜。明月度皎洁。心地静无事。对越真可乐。嬉嬉奉慈颜。朝夕付𫗴粥。儿女亦在前。晤言相怡悦。平生所志愿。在此不外役。嗟我早失学。半世虚弃掷。今年三十四。百善无一得。奉亲既不孝。事君忠岂竭。制行未合宜。出言亦多失。赋予初不贫。末流何昏浊。颓惰日以远。宴安诚鸩毒。瞿然忽反顾。中夜增怵惕。禀气本尩羸。多病自匍匐。八岁失慈父。十龄祖又没。季父实鞠余。抚余仍教敕。谆谆在忠孝。所言无他术。虽愚不克知。铭镂犹在骨。慈闱少罹苦。忧患转衰疾。发白气力微。无异八九袠。零丁母与子。茕独向谁说。奉养极无似。菽水多阙乏。追思往年秋。亲病猝危剧。看看渐沈笃。首尾经数月。当时煎焦甚。号泣向天祝。幸赖亲戚救。药饵得稣息。惊心尚未定。念及泪先落。及于翼年春。痘疹更作恶。二殇竟不救。馀儿在床席。死中回生路。始虑岂所及。吾亲自抚视。轸念伤心曲。种种上贻忧。不孝罪难赎。七月天书下。恩命照蓬荜。却忆昔先臣。勋劳在王国。圣主眷不忘。贱臣还蒙泽。幽明并感激。浑舍皆下泣。季父谓余言。何路以报答。尔我百无能。俱食朝家禄。循涯若无凭。念旧怆怀集。余起拜受教。中心多戚戚。即日辞老母。扶病向京洛。行行未能已。逾岭过平陆。依然汉江路。望见终南色。就宿禁城下。敛衽气自肃。达夜不复寐。静听宫漏滴。鸡鸣整冠绅。趋进彤庭谒。五云拥罘罳。佳气连城阙。伛偻拜辞罢。踧踖久未出。八月到所任。励钝临疲瘼。龃龉势无比。病深还抱拙。端居只耗廪。省私忧未毕。况此驿最残。土瘠生事薄。前年旱气久。田亩少所获。纷然来告饥。菜色坐可掬。驲马尽玄黄。殒毙应难活。督责非得已。棰楚岂所欲。驿有大弊三。子细愿陈说。拨马立幽谷。往役兼三卒。此非国家意。乱后所权设。每月受代归。病弃常什八。以此困益甚。此意谁能识。入居良才马。立站鹊院仆。斯亦古未有。添设皆在即。安居尚难保。巨役况稠叠。我今具厥由。拟欲报方伯。三弊倘可去。庶几保溃裂。不然却罢免。还归遂初服。采山撷芳新。耕田艺黍稷。上以输官赋。下以供子职。击壤𤱶亩间。祝圣永不极。

处士星芒动。斯文绝自玆。有言虽有德。无命奈无时。笃实还前辈。风流更硕师。平生深易义。三画问庖牺。

恋阙丹心苦。思家白发明。君亲交在念。扶病更西行。

白白野棠枝。英英含露滋。清香正馥郁。绿叶方葳蕤。采采不能舍。行行还自持。吾心倘可理。澡雪从今为。

物性自天然。人生多气累。感念遂书绅。无令忘此意。

月明沙白水如烟。迢递青山绕郭连。风景不殊人事改。满眶哀泪自涟涟。

国失蓍龟士失师。只今天意尽难知。如何愚老乘云日。又是先生易箦时。斯道废兴真有命。本源疏凿更谁为。冥途独立浑多感。强写哀词泪自垂。

君居山北我江东。云树相思一望中。病里诗情浑不管。海山那得化琴工。

两君怀抱若为开。多少奚囊锦绣堆。欲把新词和白雪。不堪荒井没莓苔。

江郊未得逐君行。两首新诗意不轻。遥想草堂清绝处。一樽相对话平生。

此去南河曲。亲庭千里馀。音容经数月。安否问何如。侍侧无兄弟。怀归有简书。分明前夜梦。频见倚门闾。

廊庙千年器。江湖半世痾。秋霜看峻洁。乔岳仰巍峩。涧闭风声远。天高鹤影过。溪亭正寥落。回首更悲歌。

魏公四德铭。一十有六字。忠君与爱亲。大伦端在是。进德莫如勤。不进何得已。安分无不足。所以俭为贵。只此四字中。人道括尽尔。嗟我未能一。仰读中自愧。积病庶有瘳。放心庶可理。因歌遂成诗。书绅当铭髓。

长日消碁局。难同静坐时。静坐亦何事。澄心贵无为。琴书床上静。日月闲中迟。一弹复一咏。居然有远思。

孤臣恋主意难禁。陪祭归来只自吟。行到汉滨瞻望久。五云多处九重深。

秋风策马回。归兴方悠哉。遥忆庭前菊。黄花无数开。

岭上逢风雨。间关鸟道遥。羸蹄愁避石。倦仆㥘穿桥。恋阙心如醉。思家鬓欲凋。归魂竞日夕。先往不须招。

养拙在江湄。悠然心自怡。嬉嬉度朝暮。无欲亦无为。

温房病起意差清。坐趁轻凉气自平。多少人间快活事。明䆫静几读诗经。

凌兢瘦马傍溪行。石路高低平不平。若比世情真坦道。等闲艰险莫须惊。

古人留一语。吾亦爱吾庐。细菜先春种。荒畦向晩锄。辛勤心不厌。烹饪味谁如。自笑前年日。临渊苦羡鱼。

小园无数亩。卉木伴参寥。荷锸身常倦。提甁手自浇。伫看先后萼。几抚短长条。待得中宵月。清香满院飘。

夜久蒲团静。支颐意自深。分明将好月。邂逅作知音。霁色来终古。澄辉照即今。孤吟耿未寐。只恐易西沈。

园栗煨初熟。贫居兴亦长。不妨无宿粟。犹得救枯肠。惯见群儿喜。频看众仆忙。居然成煖饱。䆫外任雱凉。

种得江梅好。培成雪里枝。轻盈有秀色。寂寞少尘姿。俗热焉能到。游蜂不许知。诗仙题品早。索笑已多时。

此君真可爱。馀物不须存。净喜临闲砌。清怜荫雀门。虚明通直管。贞固屈盘根。岁暮孤松在。惟应作弟昆。

盈盈庭畔菊。移种在今年。霜霰焉能悴。胭脂耻作妍。芳馨徒自好。婉娈得人怜。解道花中隐。濂溪获我先。

有琴不解弄。风至任渠鸣。谧谧非今韵。泠泠有古清。希夷终复远。邂逅孰能明。听罢都无事。心中澹且平。

自得芜湖诗。读来每自失。英英玉屑霏。湛湛金膏溢。有如幽涧松。千年抱孤质。天风一披拂。古韵自萧飋。又如清庙上。静听朱丝瑟。一唱复三叹。遗音更谧谧。宫商迭相宣。金石自成律。谁知五字内。精义皎如日。而我老而痴。懒拙固无匹。失学自少时。终年困竆室。不有大人言。何由起痼疾。幸愿终教之。小子俾自述。追亡或有补。庶几其万一。得此已为足。馀生可以毕。

豫章有奇姿。不用未为失。虽未扶明堂。亦足障川溢。文字动馀闲。甘白烂本质。华藻去雕饰。韵格看萧飋。埙篪迭相酬。回琴间点瑟。景仰意弥劳。安得心宁谧。小子本昧诗。蛩音同一律。才微蚷驰河。识小鱼窥日。摧颓老无成。落拓谁等匹。门墙不敢望。何暇议宫室。提耳破昏蒙。至言已心疾。枯木荷春滋。欲报愧难述。灵性或不泯。管豹时见一。愿学岂曰能。奉持庶终毕。

草堂昔不遇。毕竟果谁失。羁竆困一时。百世名声溢。悠悠周孔思。漠漠龙凤质。至今简编上。珠玑散萧飋。先生继高躅。馀韵理瑶瑟。义胜道自肥。境寂味愈谧。昨者寄诗来。长编联短律。殷勤荷不遗。往复非一日。晴雪濯江汉。艶锦初成匹。高居乐无央。枕流山绕室。幽赏惬素愿。烟霞成痼疾。万事诗驱除。妙处语难述。诲谕备警愚。肯綮如贯一。侥幸何能希。感愧莫以毕。

山中乐。山中何所乐。山雪始融春草绿。清晨荷锄去。瞰泉脉。耕野田。击壤歌。鼓腹乐丰年。

山中乐。山中何所乐。山中夜雨来。溪平两岸阔。游鱼泼剌。银梭玉尺相倾侧。归来得隽备厨馔。一日复一日。

山中乐。山中为乐否可支。英英白云涧之湄。咏归高堂。左琴右书。太平烟月乐朝朝。此乐无终极。满园松竹日扶疏。

梦入丹墀礼玉宸。丁宁天语赐温温。孤臣感泪浑沾湿。更祝南山一万春。

昔贤有要言。深潜与缜密。此是顶门针。可以已心疾。源深方有流。根茂固能实。愿君终佩之。进德惟如一。

梅。梅。陇上。堂隈。离俗热。绝浮埃。寒花雪亸。暗香风回。后时蜂无奈。先春蝶不来。寂寞贞心自持。轻盈短恨谁裁。晔如嫦娥下月殿。烂若云英朝玉台。银河涯澨历落星辰。冯夷窟宅璀璨琼瑰。傲霜雪何怨灵均不识。操铁石雅爱广平无猜。吟和靖七字诗月里传神。劝姚勉一杯酒竹外添腮。

温恭谦逊最为贤。虚谩浮夸必忝先。学问讵宜忙里做。工夫须与静中鞭。心从定后方能进。业到竆时始得全。少壮光阴容易失。我言非耄莫忘旃。

想见当年手植时。至今犹带岁寒姿。清风乍度凉生韵。皓月交加泂入池。直干高标攀益远。长枝健笔较争奇。傍人莫作寻常看。潜德幽光此可知。

我先遗躅迥离尘。此日羹墙慕转新。绝代风猷犹可尚。传家诗礼未金贫。百年高隐双藜榻。千古闲吟一葛巾。葆树幽贞应未沬。好将封殖示来人。

端居抱沈痾。终岁不窥园。日高睡常晏。客来恒闭门。岂不恋交游。所贵安钝根。烹茶拾松铃。啜罢坐高轩。纯明入我肠。满腹清而温。时来阅简篇。尚友在前言。逍遥日复日。永矢期不谖。

结茅在山阿。悠然远世情。齿发坐衰朽。疾病复相婴。耕田少筋力。读书妨眼盲。慈闱幸无事。朝夕得安宁。采山新可茹。钓水鲜可烹。俯仰一室内。何者为吾名。永念马少游。聊可得此生。

人生在世间。所贵能知道。立志要坚固。著工宜及早。孜孜苟不息。令名可以保。嗟我极无知。老去空潦倒。可惜好光阴。何暇论深造。善岂不如人。气削自烦懊。五十始觉然。收拾耿中抱。炉寒不成丹。浮念未易扫。窒欲最为难。迁善诚至宝。须令实在己。御之坚城堡。亚圣有谟训。持志气勿暴。力行非由他。蚤夜以慥慥。卫武懋德业。九十犹戒告。刘公颇刻苦。七年方坚操。有为当若是。尔曹勿草草。继志在忠孝。肯堂追先考。尔曹苟能此。吾死不懆懆。

季父修岩先生每以敬为诲语。不啻丁宁。余愚鲁不省。卒无所成。但悲叹竆庐。悔之无及。非亲履此境界。不能知此苦心。每为汝辈言屡屡不止者。诚出于自讼之馀。而望汝曹汲汲者专以此也。须于敬字上致不息之功。一动静贯终始。以求至乎圣贤地位可也。初虽龃龉难入。久久既熟。则沛然自有馀裕。其乐岂可胜言哉。但徒敬不能成业。又不能久而无间断。必须熟读古圣贤书。体验于身心而深味之。则亦必有得力处。非言语文字之所能及。且须寸寸脚䠌实地。不可为浮谈大口也。以言为教。固为无益。在于尔曹。岂容泛听耶。勉旃勉旃。无怠无怠。戊子正月日。病父书赠儿辈。

青春各白首。丽句便老手。谁将洗眸子。费此千斛水。世累苦縻人。世路增多口。不如共取醉。有酒谋诸妇。君歌我能续。此曲试听否。忧乐都两忘。毁誉竟何有。会须一洗磊磈胸。安得回江作春酒。安得回江作春酒。

梅兄襟韵照人明。开尽床头玉雪英。谁识一䆫尘暗处。绝无纤秽保馀清。

诗翁儿戏折阶梅。满插寒壶自在开。可惜国香人不识。任从风雪落亭台。

水仙魂入陇头梅。偸向壶中特地开。早发还萎须莫问。片时犹得爽灵台。

壶宜清水水宜梅。梅水相涵一时开。共入室中添晩兴。不须妆缀向池台。

皎洁冰壶贮玉梅。一时清绝向人开。个中自有春消息。不必寒英傍雪台。

莫论优劣等寒梅。谁使先开复后开。静里好观春意思。不妨和气遍林台。

莫须题品向仙梅。未必先开胜后开。共是一团生物意。好将收拾上春台。

君子有所性。操存贵周密。谁能学古道。行己无固必。夫君盛文章。而又富学术。胡为不自暇。恶石攻美疾。尚友在前圣。汲汲如有失。名轩当佩韦。进德应如一。

月窟弦初上。偏宜一亩宫。真源不在远。疏瀹可能通。

静对双清影。襟怀取次知。成三真不恶。聊与共幽期。

莫问云起时。须看月出处。古今若相接。谪仙应有语。

夜久景欲沈。孤吟殊未得。一迎复一送。西山望不极。

开迳无他物。黄花满意栽。无烦白衣送。笑唤樽酒开。

斑竹临风迥。清寒气未消。羞看墙外杏。烁烁动新条。

闲居遭楸牵。古今应一列。人皆尚春华。子独甘秋实。〈韩诗我性自顽钝。重遭五楸牵。又纲目乐春藻之繁华。忘秋实之甘口。〉

婆娑荫陌上。助得柴门幽。种德不在他。此言君知不。

所性傲霜雪。贯四无增亏。试看摇落时。郁郁犹舍姿。

谷里春常早。朝朝借得曦。休言天有意。化工本无私。

簇簇岸边花。年年恼客魂。吟成莞相对。撩乱扑罂樽。

绕堤深成巷。休教俗子攀。春归闯生意。正好闭门看。

生自家庭懿。诗书道气存。芝兰元不茂。天地欲无言。鹤彻三清响。鹏乖万里𬸣。悼年兼惜志。声急未容呑。

明月照䆫棂。虚堂生夜白。病怀不自聊。静卧仍独宿。永念古人心。无营亦无欲。居然谢外累。即此取幽适。

古人不我欺。千载有其训。时从简册寻。意到无远近。人生如寄耳。世故那复问。庶几遗悔尤。终年事精进。

斋居寂无喧。闭门事幽独。妄遣境自远。寤叹谁与告。芝兰盈九畹。岁晩有遗馥。誓言得所好。终期在空谷。

圣路方榛塞。师门尚典刑。沈深留静业。契阔抱遗经。一代厐公隐。千秋郭子铭。伫看馀庆大。鸾鹄满阶庭。

天柱峯摧日。苍生望亦倾。从容周礼乐。肃穆汉公卿。奄结重宸想。空留下马茔。人亡邦殄瘁。秦杵痛无声。

温温吾季父。交友摠时才。每见诸公至。相从北渚来。平沙迎客入。虚阁唤僧开。当日趋隅地。如今正可哀。

早被登门接。频蒙得御归。岩亭承笑语。莲寺共骖𬴂。省觉浑如昨。寻来已作非。冥途容易感。寒泪自沾衣。

雄才硕望重南金。先友如公分最深。乔岳不言优及物。海山无事且传琴。平生廊庙经纶志。半世江湖进退心。后有子云终必识。未应书碣待张林。

世道从来未易平。虫飞过耳谩多声。谁教愤狠当时起。坐见危机取次生。是是非非终自认。纷纷扰扰孰能明。眼前藤葛浑闲事。惟有江风慰客情。

谈无说有尽区区。浮世人情忌异殊。识路敢期齐国马。憎人还及杜家乌。从知尚口非吾事。始信无言是圣徒。两首新诗能起我。壁间相对当铭图。

偶然成好会。良友满湖堂。晩雨连山暗。微风度水凉。郢吟知莫和。燕石愧无光。休谓村醪薄。还须尽一觞。

暮境迫桑楡。飒然衰鬓秋。终岁厌烦嚣。结想云水幽。久闻东山好。前野饶田畴。西对商岭云。南登星浦舟。乐哉信斯美。逝言真吾求。嗟我老无资。可笑亦拙谋。谁能为问舍。置我溪上头。此间有小池。凝湛如不流。适意即江湖。何必竆遐游。洋洋足忘饥。寤言堪消忧。玆丘岂不宽。栖息宜藏修。他年倘卜居。吾欲营菟裘。

萧洒溪山里。端宜著草庵。花明兼柳绿。土沃又泉甘。貌外何须说。平生只自谙。晴䆫无一事。至味未容探。

寥落柴门迥。幽居兴未疏。溪平春水满。花发野塘虚。药𮖐经心处。园林乐意初。盘中无俗物。簇簇长新蔬。

明月堂名古。清风坐觉修。故人今不见。孤客独来游。未许追三昧。还应让一头。栏干吟遍倚。凉气爽如秋。

硕人在阿。有白其屋。陶令三迳。相如四壁。垅上饭犊。松间邀月。一视是非。两忘忧乐。优哉游哉。一日二日。

山中何所有。䂨桂为茆屋。飞泉隐小池。晓雾生素壁。托期爱松风。知音有明月。居闲百无忧。晤言谁与乐。永矢庶不谖。相从在今日。

托命云外长欃。容膝涧边矮屋。无限青山四面。多情黄卷一壁。梦回长郊疏雨。酒醒小庭微月。闲里亲朋相过。个中幽事堪乐。竆达何须问天。栖迟聊以永日。

有客有客在空谷。荷衣蕙带辛夷屋。平生游艺富文词。半夜晴虹光照壁。不来城中卖灵药。不去波间弄明月。山田数顷足忘饥。静里图书存至乐。纷纷馀事不入耳。虽欲悔之来无日。

在家贫犹乐。居官老不宜。晩为饥所恼。孤负好心期。

六十衰翁病益深。故山松竹梦相寻。何时归去田园乐。静里诗书养得心。

岁暮山中积雪深。可堪衰病日侵寻。先人遗训须相勖。忠孝从来耿一心。

我祖考府君临终时遗子孙诗。有曰勉尔儿曹须慎旃。忠孝之外无事业。又遗戒曰力念善事。力行善事。凡我后人。敢忘斯语。白首他乡。病羸殊甚。感念先故。不觉有语。所谓情见于辞。汝曹念之。

悠悠陌上尘。渺渺云边树。泪眼不能视。望断昏如雾。

昔人曾此翳吟幢。留却清风满一䆫。溪月至今悬夜夜。不知谁与更为双。〈清风阁在堂东对岸。皆韩公所命名。〉

小亭幽迥出云端。来坐溪边对石山。半世清游酬不尽。每逢佳处一开颜。

万丈悬崖绝冥。千盘畏道巉岩。今日经行害性。不如早归山庵。〈昔王阳得蜀中一官。至九折坂见途险。以为不可以父母遗体涉险。遂回云。〉

此物本无主。何须论彼己。还之固不可。受亦非其至。堪笑两秃翁。共在深山里。出门无所之。幽居日无事。况也久无著。随缘足真意。有美彼青衣。可以陪若士。三生结习气。一卓非无地。胡为太多事。斲朴坏其器。青黄既非愿。去来宁有志。蕉鹿等成惑。有孰呼其寐。如其不得已。亦有一于此。岂如寄我来。任其无处所。请君一听之。无为浪涕泗。

庄周梦蝴蝶。狂怪殊未已。吾友复说梦。此言奚为至。东叟固不寤。西峯亦梦里。哓哓辨愈惑。多口真差事。青衣生绝壑。为杖岂其意。不如掷方外。付与乌有士。树之广漠野。自在无何地。逌然饮天和。两忘形与器。水月养性灵。烟霞惬素志。不须问真假。何为劳梦寐。达人于天地。一视齐彼此。我又不免梦。被哂亦其所。安得湔涕痕。为君倾彼泗。

夫子我所畏。自与俗尘迥。平生所志业。一针顽可订。早得透利关。义胜能制梃。萧萧藜藿香。漠漠松桂冷。万事不入眼。失得秋毫并。有时逃曲蘖。遇兴即酩酊。夜久纵捭阖。傲兀露其顶。从渠世不知。任他鱼生鼎。可惜老无用。何异岸阁艇。我欲往问道。一一叩肯綮。开键如可得。石人也首肯。

秋山有奇士。志槩本修迥。一慵岂为病。文字备所订。往往深造理。出意颇孤挺。义理辨毫厘。汤热间水冷。咸酸与俗疏。妍丑固难并。高卧日惺惺。俯视千酩酊。濯足万里流。振衣千仞顶。要令寿吾道。不羡丹转鼎。心地收汗马。沿河可理艇。此义久埋没。从谁诘盘綮。缱绻在不谖。我友夙所肯。

清溪白石坐忘回。岸草汀兰取次裁。但使平临看活泼。不须高筑作亭台。群贤会上星初动。胜事人间画得来。末席陪游空自异。几时幽抱与重开。〈鹤沙令公将绘画作帖故云〉

胜日过从得几回。满空春思浩难裁。阴崖雪尽寒侵石。古迳苔斑绿上台。吟外小车随客至。望中轻翠入琴来。临觞默默怀多少。泪眼矇眬自不开。〈台有先人遗迹〉

岩居幽绝俯溪沙。供兴由来不在多。小峀迎秋新出色。寒流喷石晩生波。吟边皓月清无尽。醉里黄梁熟几何。世事只今如梦幻。直须高卧赏烟霞。

㶁㶁泉流山两偏。岩猿溪鹿共周旋。新开白傅三间屋。晩得苏翁二顷田。长夏困人诗作伴。小铛吹雪酒当权。闲居剩占真如趣。何必行藏问彼天。

老人寡俦侣。栖栖长自怜。每怀二三友。离居情互牵。知心最难遇。佳期良易迁。安得共一处。送此迟暮年。

丈人风味晩谁似。看取庭前贮玉梅。雪里生香公自有。不妨相对更无猜。

文章信有理。初不在高深。得正能陶性。耽靡只诲淫。张王鲲跃海。彬蔚凤游林。妙处难思议。残年只视阴。

平生杜少陵。爱君心如丹。珠玑千万篇。散落天地间。

鸡之司晨职也。风雪如许而不废其鸣。亦可贵也。人为最灵而有不能尽其分处。其有愧于微物者多矣。

雪后风威劲。寒裘缩似龟。纸䆫看欲曙。羸卧听鸡嘶。夜夜常如此。司晨不废期。天机那可易。微物亦知时。

想得前贤咏拙年。见君扁额不徒然。但能著地皆容膝。何必为居尽画椽。保履家声知有自。藏修世业亦堪传。从今进德须加勉。留与儿孙作好缘。

萧洒江亭晩。欣逢玉雪人。不知今世内。能得几番亲。臭味元无别。襟期转觉真。忽思愚谷伴。还恨未同茵。〈仲则不同来故云〉

肯来当久别。一见一欣然。名下无虚士。尘中有此缘。喜心忘主客。孤抱畅幽悁。浮世多藤葛。纷纷竟孰贤。

自惭逢有道。无力答华勋。世事浑如梦。乡愁剧似云。栖遑仍道路。𫗦啜度朝曛。老去真堪笑。生涯转白纷。

垂老萦微禄。难分此日心。病来甘自哂。劳罢且孤吟。野竹缘坡直。溪云入峡深。谩为形所役。还愧负幽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