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集四 惜抱轩诗文集 文集五
清 姚鼐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原刊本
文集六

惜抱轩文集五


 题跋


  孝经刊误书后


孝经非孔子所为书也而义岀于孔氏葢曾子之徒所


述者耳朱子疑焉为之刊误夫古经传远诚不能无误


也然朱子所刊亦已甚耳夫其书有不可通者非本书


之失后人离合其章者之过而文有讹失不能明也汉


艺文志云孝经古孔氏一篇二十三章其曾子敢问章


为三章夫孝之常在于事亲立身而其极至于严父配


天故曾子敢问章义与首章之说相僃朱子中庸章句

以孔子言子臣弟友之常为费之小以舜文武周公之


孝为费之大夫孝经亦犹是已举中庸之言孝以释严


父配天之义则知圣人论孝必极于是以人子自尽之


实则匹夫啜菽而不为不足以其行于天下之量则为


帝王制礼乐皆僃于孝之中故日义相僃也子言天地


之性人为贵至圣人之德又何以加于孝乎其辞尽矣


其下故亲生之膝下至不敬其亲而敬他人者谓之悖


礼自为一章以申资于事父以事君而敬同义也自以


顺则逆民无则焉至其仪不𫻪又为一章言君子苟不


能自愼其威仪而但以虚辞训民民必逆之而滋为凶

德纵能得志于民而已实无礼以临之君子亦所弗贵


是以君子愼威仪一章以申非先王法服不敢服非法


言不敢道义也艺文志分三章是也而章首各有脱文


又训误为顺儒者观其发句言故言以遂联属之而以


子日字寘父子之道天性及不爱其亲之上则失其所


矣孝经后章之文多以广前章之义但非必以经传分


其次亦不必拘拘比附也若其辞有同于左传者葢此


固曾氏之书而左传传自曾申刘向别录记之矣意戓


为传时取辞于是未可知也不幸孝经之文讹脱不具


朱子𮗜此文义之不完反不如左氏之可通遂疑为袭

左氏也其病亦由混合为章者过也若其首前儒所分


为七章者朱子合为一章则说诚善无以易矣夫儒者


有德行有言语文学苟非亚圣之才不能僃也德行之


儒或疏于辞若坊记表记缁衣之𩔖每一言毕辄引诗


书文以证之闲有不甚比附而强取者矣亦洙泗闲儒


者之习然也子思孟子然后不为是习至荀子则亦有


之矣孝经引诗书亦颇有然知其取义有疏密则可耳


而节去之恐未可也


  辨逸周书


世所传逸周书者汉艺文志载之六艺略尚书中但云

周书七十二篇不云尚书之逸者云孔子所论百篇之

馀者刘向说也班氏不取识贤于向矣然吾谓班氏辨


此亦未审子贡曰文武之道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识其


小虽小而所传诚文武道非诬也诬则奚取哉周之将

亡先王之典籍泯灭而里巷传闻异辞葢闻而识者无


知言裁辨之智不择当否而载之又附益以已之私说

吾意是周书之作去孔子时又远矣文武之道固坠矣


荘子言圣人之法以参为验以稽为决其数一二三四

是也此如箕子陈九畴及周礼所载庶官所守皆不容

不以数纪者若是书以数为纪之词乃至烦复不可胜

记先王曷贵是哉吾固知其诬也其书虽颇有格言明


义或本于圣贤而闲杂以道家名法阴阳兵权谋之旨


程寤太子晋篇说尢怪诞殆非儒者所道校书者宐出


之六艺八之杂家乃为当耳宐依其本书名曰周书虽


与尚书周书名同不害也不当曰逸云逸则附之尚书



  读司马法六韬


世所有论兵书诚为周人作者惟孙武子耳而不必为


武自著若其馀皆伪而已任宏以司马法百五十五篇


入兵权谋班固出之以入礼经太史公叹其闳廓深远

则其书可知矣世所传者泛论用兵之意其辞庸甚不


足以言礼经亦不足言权谋也且仅有卷三耳汉艺文

志吴起四十八篇在兵权谋尉缭子三十一篇在兵形


埶今吴子仅三篇尉缭子二十四篇魏晋以后乃以笳


笛为军乐彼吴起安得云夜以金𡔷笳笛为节乎苏明

允言起功过于孙武而著书顾艸略不逮武不悟其书


伪也尉缭之书不能论兵形埶反杂商鞅形名之说葢


后人杂取苟以成书而已荘子载女商日横说之则以

诗书礼乐从说之则以金版六弢然则六弢之文必约

于诗书礼乐者也刘向班固皆列周史六弢于儒家且

云惠襄之闲或云显王时或曰孔子问焉然其为周史

之辞若周任史逸之言无疑也非言兵亦无与于太公

也今六韬徼取兵家之说附之太公而弥鄙陋周之权

曰钧不曰斤其于色曰元日黑日缁不曰乌晋宋齐梁

闲市井乃有乌衣乌帽语耳而今六韬乃曰斤曰乌余

尝谓周秦以降文辞高下差别颇易见世所谓古文尚

书者以他书事实证之其伪已不可逃然直不必论此

取其文展读不终卷而决知非古人所为矣葢古书亡

失多在汉献晋惠愍闲而好为伪者东晋以后人也唐

修隋书作艺文志不知古书之逸举司马法之𩔖悉载

之颜师古注汉书于六韬直以谓即今书此皆不足以


言识至韩𨓆之乃识古书之正伪惜其于此数者未及


详言之也汉书𠛬法志所载古井田出车之法甚详其


文葢出于司马法与包咸注论语辞同也𠛬法志引其


文僃故以六十四井出车一乘别以三十六井地当山


川沈斥城池邑居园囿术路合之则百井包咸引其辞


略故苐言成出车一乘耳其原出一也作伪者其所见


书寡于为古文尚书者故举此及他经史明载之司马


法而并遗之


  辨贾谊新书

贾生书不传久矣世所有云新书者𡚶人伪为者耳班


氏所载贾生之文条理通贯其辞甚伟及为伪作者分


晰不复成文而以陋辞联厕其闲是诚由𡚶人之谬非


传写之误也贾生陈疏言可为长太息者六而传内凡


有五事阙一吾意其一事言积贮班氏已取之入食货


志矣故传内不㪅载耳伪者不悟因汉诸侯王表有宫


室百官同制京师之语遂以此为长太息之一然贾生


疏云令君君臣臣上下有差已足该此义矣不得又别


为其一也夫天子母曰皇太后妻曰皇后诸侯王母曰


王太后妻日王后虽武昭以后抑损宗室终不改此制

何尝为无别耶易王后曰妃自魏晋始作伪者魏晋后


人乃𡚶意汉制之必不可用耳若诸侯王相用黄金印

固为僭矣故五宗王世易为银印然吾以为此亦未为


巨害汉御史大夫秩中二千石银印靑绶张苍以淮南


王相迁为御史大夫周昌以御史大夫降相赵高祖日


吾极知其左迁其时国相乃金印此正如随以来外官


章服官品虽崇而位绌于京职之卑品耳是亦何必为

太息哉要之汉初诸侯王用六国时王国之制故其在


国有与汉庭无别者若此若皇帝臣下称之曰陛下此

是秦制周末列国诸王所未有则汉诸侯王必不袭用

秦皇帝之制而使其国臣称曰陛下而伪为贾生书及

之此必后人臆造非事实也真西山取新书是篇欲以

补贾生之疏吾是以为之辨若其文辞卑陋与贾生悬

绝不可为量则知文者可一见决矣

  读孙子

左氏序阖闾事无孙武太史公为列传言武以十三篇

见于阖闾余观之吴容有孙武者而十三篇非所著战

国言兵者为之托于武焉尔春秋大国用兵不过数百

乘未有兴师十万者也况在阖闾乎田齐三晋既立为

侯臣乃称君曰主主在春秋时大夫称也是书所言皆

战国事耳其用兵法乃秦人以虏使民法也不仁人之


言也然自是世言用兵者以为莫武若矣


  书货殖传后


世言司马子长因已被罪于汉不能自赎发愤而传货


殖余谓不然葢子长见其时天子不能以宁静淡薄先


海内无校于物之盈绌而以制度防礼俗之末流乃令


其民仿效淫侈去廉耻而逐利资贤士困于竆约素封


僭于君长又念里巷之徒逐取十一行至猥贱而盐铁


酒酤均输以帝王之富亲细民之役为足羞也故其言


曰善者因之其次利道之又次教诲之整齐之夫以无

欲为心以礼教为术人胡弗宁国奚不富若乃怀贪欲


以竞黔首恨恨焉思所胜之用刻剥聚敛无益习俗之


靡使人徒自患其财懐促促不终日之虑户亡积贮物


力凋敝大乱之故由此始也故讥其贱以绳其贵察其


俗以见其政观其靡以知其敝此葢子长之志也且夫


人主之求利者固曷极哉方秦始皇统一区夏鞭棰夷


蛮雄略震乎当世及其伺睨牧长寡妇之赀奉匹夫匹


妇而如恐失其意促訾啜汁之行士且羞之矧天子之


贵乎鸣呼蔽于物者必逆于行其可嘅矣夫


  辨郑语

太史公曰左邱失明厥有国语吾谓不然今左氏传非


尽邱明所录吾固论之矣若国语所载亦多为左传采


录而采之非必邱明也又其略载一国事者周鲁晋楚


而已若齐郑吴越首尾一事其体又异辑国语者随所


得繁简收之而郑语一篇吾疑其亦周语之文辑者别


出之者周自子朝之乱典籍𢿱亡后之君子掇拾残阙


亦颇附㑹非实喜言神怪若周语房后为丹朱冯及是


篇龙漦之说何其诞耶夫褒姒之事郑桓公所亲见如


是篇史伯所述后世纪前代之辞非同时辞也郑桓公


周贤人也而谓寄贿诱虢郐取其地用小人倾诈之术

且当西周时史伯恶能知周必东迁郑必从之哉此可

谓诬善之辞矣秦仲居幽王时仅一附庸不足云小国


而何以云国大造饰之词㤀其时之不合以邱明君子

必不取也若郑人为郑语宐载有郑东建国后之事子


产引郑书安定国家必大焉先司马叔游引恶直丑正


实蕃有徒然则郑固有语辑国语者卒未得邪


  跋夏承碑

自汉以来为书者有隶书或又言八分书说者欲殊别


之辨之愈繁愈使人⿱⺾⿰氵亡然不得所据吾谓八分止是隶


书耳卫恒四体书势古文篆隶艸书四者而已明八分

在隶内也然隶书自有三种之别秦与西汉官俗所用


犹未有波磔然不得谓之篆止是隶书其字形亦殊


正真所谓取便徒隶者也是为其一东汉及魏则波磔


兴矣然尚无悬针之体是为其二自晋以来皆法羲献


有悬针垂露之别葢创始于汉末而大盛于二王以至


今日是为其三其闲貌别形殊真所谓变化如浮云者


然一以此三者统之则尽矣其中不容八分别为体也


蔡伯喈嫌世俗隶书苟𥳑谬误正之以六书之义取于


篆隶之闲是谓八分葢所争者在笔画繁𥳑得失之殊


而不在体势波磔之辨其谓之八分者既为隶体埶不

容尽合篆理略用其十七八耳亦如颜元孙所云尽法

说文则下笔多碍者也故余尝云蔡伯喈为汉八分颜


鲁公书𭅺可云唐八分此与论笔法体势者远矣卫恒


云上谷王次仲善隶书始为楷法王次仲未知何时人


然当在伯喈之前楷法者止言笔法之工拙与八分论


字形之正不与六义离合者无渉张懐瓘书𣃔𡚶以次


仲为秦人又谓次仲作八分若以八分在隶外为一体


者果若是汉书六艺志中载六体书何以遗漏八分𫆀


欧阳公集古录凡汉碑字率呼为汉隶葢伯喈惟书石


经当为世则字形必合典正故取于八分其寻常作书

亦或有出入况他人所书碑石舛失之字多矣其中纵


有能为八分者谓之汉隶终不为误若俗体汉隶苟谓


之八分乃是误也齐梁以下至唐人往往言分书真书


其分书乃指波磔而不悬针者𦕅与二王等真书为别


异此皆沿俗失其义不若欧公称汉隶之善世反谓欧


公误以八分为隶书可谓倒易是非也赵明诚云尝出


汉碑数本示一士人何者为八分何者为隶士人卒不


能别不知八分本未尝别于隶体也此夏承碑中作字


有甚得六义近篆者亦有从俗舛误者然从其多者论


之固愈于汉人他碑作字舛俗极甚者即谓此碑是八

分书亦可但未知是伯喈所为不耳至若郑侨所云汉


石经是隶体八分夏承碑是篆体八分此乃不知而𡚶


说所谓使人⿱⺾⿰氵亡然者也


  书考工记图后


休寜戴东原作考工记图余读之推考古制信多当然


意谓有未尽者东原释车曰轸谓之收此非也记日轸


之方也以象地也葢轸方六尺六寸记日参分车广之


一以为隧葢以二尺二寸为舆后其前也其广如轸而


深四尺四寸以设立木焉是为收诗曰小戎俴收毛公


曰收轸也谓舆深四尺四寸收于轸矣非谓轸名收也

古者之尺小鞍之战綦毋张寓乘韩厥肘之使立于后

晋师入平阴获殖绰郭最衿甲坐中军之𡔷下使轸深


四尺四寸而已此非四尺四寸所容也故收非轸也夫

车邸之四边为轸后轸无立木人所由登也轸三面有

立木者谓之軓记曰軓前十尺而策半之此前軓也版

之前于前軓者曰阴阴一而已少仪曰祭左右軓軓有


三面也古大车辕上附舆小车辀下附轴其既驾也辀

附轴者上离舆七寸揉而升之逾軓及衡不及軓七寸

而揉始焉故记曰軓中有灂今图谓軓为阴而揉辀自


軓始抑误矣舆上以一木再揉而曲为三横居前日式

其馀舆上巨木皆日较记曰参分式围去一以为较围


又其馀细木为棂旁者曰轵前者日轛故横木其高平


于式而当式后较也注家谓之輢士輚车其崇者輢而


已大夫以上饰车衷甸重较輢上二尺二寸而设重较


焉左右衡较皆二立较皆三短其一修其二记日以其


隧之半为之较崇谓重较也天子重较则为缪龙荀子


日弥龙以养威也今戴君谓较輢不重者失之矣凡戴


君说考工车之失如此其自筑氏而下亦闲有然者然


其大体善者多矣余往时与东原同居四五月东原时


始属稿此书余不及与尽论也今疑义蓄余中不及见

东原而正之矣是可惜也


  书夫子庙堂碑后


虞伯施夫子庙堂碑无建立年月观其文内葢武德九


年十二月建庙次年为贞观元年仲春庙成释菜又称


述太宗有视膳问安及空山尽漠等语则知立碑必在


李靖俘颉利之后高祖未崩以前而为之也当武后称


帝之时磨去唐字改题曰大周孔子庙堂之碑故前署


司徒相王旦书碑额后复有长安三年太岁癸卯金四


月壬辰水朔八日己亥木书凡二十一字黄山谷见荣


咨道家所藏旧拓本如此然史言是年三月相王罢为

司徒矣不知史误耶或山谷所记四月字非𫆀贞观立

碑年月是时既磨去及文宗时祭酒冯审又请𤥨去大


周字及武后年号而元建碑之年竟不能知如今本是


也欧阳公集古录赵明诚金石录皆以此碑为武德九


年立葢失之是碑宋初已毁坏为王彦超再建文内及


金𠕋斯误及字误为反荣光幕河幕字误为莫葢再建


时摹刻者失之耳石既非旧加又刓敝至今执是以论


伯施书法之妙远矣闻今安徽巡抚闵公家藏古拓⿰歺戋 -- 残


文自集其字为纂言孔继涑为钩本勒石以一本赠余


余观之尚不如此石本伯施书虽浑厚而有锋锷王彦

超摹刻山谷固云不厌人意矣若孔刻乃弥失之摸棱


尔但未见闵藏本不知究如何也曩时陈紫澜宫詹见


语云某王府有唐拓庙堂碑后进入 大内果然亦可


与山谷所见荣咨道家者抗行也


  何孺人节孝诗跋后


昔孔子删诗鄘风首柏舟之篇葢春秋之时礼教衰风


俗敝女子若共姜者鲜矣故圣人亟与之也其后风俗


益偸若鲁贞女淮阳陈孝妇之伦闲称于世及宋时儒


者申明礼义之说天下宗之至于今日女子皆知节行


之为美若柏舟之贤者多矣是何士大夫之德日衰于

古而独女子之节有盛于周之末世也乾隆十五年

部议从江苏巡抚奏以天下为节妇者众不可尽予旌


表乃别定为格如格者乃旌表而女子之行或出于人

所难能不乔不及格有终不与于旌表者矣然其实足


以存教化美风俗君子乐得咏歌而称道之不系乎旌

与否也鳯阳何太孺人少寡守节育其遗弧不乔孤子


夭自投于井家人救出之为立嗣嗣子长而又死卒抚


孤孙今武淸令何君也与鼐为同年友京师士大夫以

孺人节行尢异多作歌诗以美之何君以视余诗曰无


忝尔所生夫孺人高行明节可以张之以风乎天下之

士君子而况其子孙也哉然则孺人之遗教远矣


  刘念台先生淮南赋跋尾


右山阴刘念台先生淮南赋葢为宝应刘练江先生作


诔者也两先生之于为儒皆所谓笃行好学守死善道


者也其相为友有不仅直谅多闻之为益者矣当万历


中纪朝廷政治大坏念台先生方出而练江先生告归


于家然皆内进修其德而外繋心于天下之事欲援手


以救斯民者念台先生以行人出使过䢴方欲见练江

先生而先生已没故其痛尢深次年使还又过䢴不胜


其悲私谥之曰贞修而作此赋因自书以贻其家人此

卷是也乾隆乙卯秋练江先生之六世孙台拱携来江


宁出以示鼐读之使人感懐凄怆不能自已又念先六


世祖汀州府君与念台练江两先生皆万历辛丑进士


卒皆为名臣俯以通家之情仰增敬慕用敢识词于其


后云后学桐城姚鼐记


  方⿰土㓜 -- 坳堂㑹试朱卷跋尾


乾隆三十六年㑹试余与南康谢蕴山编修并为同考


官蕴山得诗四房余得礼记二房皆居西序东向坐最


近时每共语得佳卷或持与观赏之今观察历城方君


坳堂出于蕴山之房余获读其文最先及填榜始知其

名其后余病归久之来主江寜书院时蕴山既外授迁


河库道去江宁三百里坳堂观察亦来江南则居江寜


日夕相从出其㑹试朱卷见示余再读之因忆昔者兀


坐终晷握管披卷时欣时厌及获于诸贤聚居言笑之


状宛在目前计去今二十二年矣当时考官三人诸城


刘文正公长白观补亭尚书武进庄方耕侍郞皆已亡


同考官十八人及今存者余与谢观察外复四人而已


是科得才称最盛而当时登第烜赫有声若程鱼门周


书昌孔葓谷洪素人林于宣孔㧑约辈今率已殒丧况


岁月悠悠又自是以往者乎因与坳堂语及怆然坳堂

才行逾人不负科名是卷固宐为后世所宝贵而余顾


尢念者今昔之情也同考官旧制用蓝笔是科以

 皇太后万寿恩科易之以紫循用数科   升祔


之后复改从旧又是时试帖诗题在第二场房官以五


经分卷今则诗题移于第一场而房官无五经之名是


皆二十年中科场仪制之小变并记于是俾后考求故


事者知之

  十一世祖南安嘉禾诗卷跋后


先叅政公当明中叶以给事中出知南安惠泽下流祥


嘏上应成化二年属县大庾有嘉禾之瑞一时文士多

为歌咏凡数十篇而大庾蒋君铭为之序叅政公既集


而刻之石又以其真迹藏于家阅今三百二十七年矣


所藏闲有零失弟壮亭收辑重装之凡得诗十六首仰


思先人仁贤淸白之风无㤀后嗣夙夜继绍之志然则


是卷也抂昔者为国祥抂今玆为家庆夫岂特文章翰


墨之事哉子孙其世宝诸


  梅二如古文题辞


吾郡潜山有张立斋先生者为人纯白淸介举世闲埶


位利禄之事无以动其心者一以饬身稽古为事困而


不改耄而不倦真所谓君子儒也宣城梅文穆公第三

子𨱅字二如学于立斋矫然以节行自持其人品葢似


其师立斋颇好为古文见二如古文喜以为胜已梅君


中庚午科副榜与鼐为同年然初不及相知君后从文


穆公居江寜乾隆四十三年鼐偶以事至江宁其时文


穆已薨于人家坐上一遇君而心重之然囱囱别去又


后十馀年鼐来主锺山书院则君已丧数年矣江寜人


每为鼐述君之贤思今不可复得也乾隆五十九年


月见君弟继美始得君文读之果有高格淸气异于世


之为文者然君不自意其早亡为文不自收拾继美钞


于𢿱佚零乱之中得二十馀篇鼐取其尢善者别钞以

付其家鼐家去潜山百二十里而不获见张先生唯其

文自先生存时已雕板得见然终以不遇其人为恨君

家世有德行文学自定九先生及文穆公所著书及文

集行于海内鼐具读之矣若君年四十而丧既无立斋

之寿以大著其名而文又未刻鼐苟非后至江寜乌知

君行之详及文之善哉君文太少似不足名集然世固

有钞取汉魏以来名人文数首辄以某集称者然则即

以君集刊行亦可也

  孙文介公殿试卷跋尾

武进孙文介公万历二十三年殿试对䇿卷公官礼部

时自取出以藏于家嘉庆四年余于公从七世孙渊如


观察处得觐之贤哲翰墨虽寸纸足贵况其身所由始

仕而陈辞慷慨直忠荩之志已见于此焉者乎文介

书法为世所称董华亭亦尝推之方其登第时年三十

一书犹未为甚工葢暮年笔力转进又逾于少壮之迹

然如公德修节立不愧始终书小艺不足论纵不能加

益于其少时亦何害乎卷内每行作三十二字凡郷会


试卷皆有横直朱丝行殿试卷但有直行而已推立制

之意葢以僃士对䇿文有长短则字从而疏密无不可

者今时相习书殿试所对率行二十二字失为法之本

意矣观公此卷足以知近时之失也六月二十八日桐

城姚鼐谨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