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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弘道录卷之八

  仁

  昆弟之仁

  《左传》:高阳氏有才子八人:齐、圣、广、渊,明、允、笃、诚,天下之民谓之八恺。高辛氏有才子八人:忠、肃、共、懿、宣、慈、惠、和,天下之民谓之八元。此十六族世济其美,不陨其名,以至于尧。尧不能举舜臣,尧举八恺,使主后土,以揆百事,莫不时序,地平天成,举八元,使布五教于四方,父义,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内平外成。故《虞书》数舜之功曰:慎徽五典,五典克从,无违教也。纳于百揆,百揆时叔,无废事也。

  录曰:《通镒前编》云,谓之氏者,犹言朝代也。谓此二朝,有此十六人。又谓之十六族,而非一母四乳,如周有八士之类也。或者不知以为二帝之子,则高阳八子何其寿,而高辛之八子,岂皆尧之庶弟。与观者详之。

  万章问曰:象曰以杀舜为事,立为天子,则放之。何也。孟子曰:封之也。或曰:放焉。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库,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

  录曰:郑庄之于叔段,所谓藏怒者也。晋献之于桓庄,所谓宿怨者也。不惟藏怒也,而且誓母于城颖焉。不惟宿怨也,而且诅无畜群公子焉。《中庸》曰:兄弟既翕,和乐且耽。又曰:父母其顺矣乎。然则不能亲于傲弟,铃不能格于顽单之心矣。

  《诗□大雅》:帝作邦作对,自大伯王季。维此王季,因心则友,则友其兄,则笃其庆,载锡之光,受禄无丧,奄有四方。

  录曰:孔子曰:太伯其可谓至德也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释之者曰:无得而称其逊,隐微无进可见也。今观诗人之词曰:王季之所以友其兄者,乃因其心之自然,而不由于勉强。然则太伯之所以让其弟者,又非因其心之自然,而有待于勉强乎。如此人何得而见,亦何得而称,无俟隐微之一言而自明也。

  《小雅》:寥彼萧斯,零露泥泥。既见君子,孔燕岂弟。宜兄宜弟,合德寿岂。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无相犹矣。

  录曰:二诗措词切中汉七国之弊。观于淮南好客,楚元设醴,何莫非孔燕也。然无岂弟之德,故终鲜乐寿之休。厥后铸山煮海,招亡纳叛,所谋纷纭叠出,衹以速其乱亡而已。又岂但继世而立,猜忌之间而已哉。

  《史记》:伯夷、叔齐,孤竹君之二子也。父欲立叔齐。父卒,叔齐让伯夷。伯夷曰:父`命也。遂逃去。叔齐亦不肯立而逃之。国人立其中子。子贡问曰:伯夷,叔齐,何人也。孔子曰:古之贤人也。曰:怨乎。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录曰:或问曰:夷齐之让国,后世何以皆不及乎。愚应之曰:事之无始于前者,理则从天而出,从地而生,未有不善也。有始于前者,后铃

  以人问之,以心图之,万有不齐也。是故夷齐之于父命,因事以制义,而无心以收后世之效。后人之于兄弟,假养以兴事,而有意以取古人之名。此其所以异,而召乱亦在乎其中矣。

  《周书》:既克商二年,武王有疾弗豫。太公召公曰:我其为王穆卜。周公曰:未可以戚我先王。公乃自以为功,为三坛同惮。为坛于南方北面,周公立焉。植璧秉圭,乃告太王王季文王。史乃祝册曰:惟尔元孙某,遘厉虐疾。若尔三王,是有丕子之责子天。以旦代某之身。乃卜三龟,一习吉,启龠见书,乃并是吉。公曰:体王其罔害,公乃纳册于金朦之匮中。王翼曰乃廖。武王既丧,管叔得其群弟流言于国,曰:公将不利于孺子。周公乃告二公曰:我之弗避,我无以告我先王。周公居束二年,则罪人斯得。公乃为诗以贻王曰:鹧鹊鸦鹊,既取我子,无毁我室。恩斯勤斯,斋子之闵斯。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调缪牖妒户。今女下民,或敢侮予。予手拮锯,予所将荼,予所蓄租,予口卒店。曰予未有室家,予羽谯谯,予尾偷修,予室翘翘。风雨所漂摇,予维音晓晓。

  录曰:王与叔虽有君臣之分,公以手足视之,则皆同也。王死,则代叔诛,则忍有以异乎。曰:无以异也。夫暝眩之与悖乱,虽有亲疏远近之殊,其动摇王室则一也。是故丕子豫,则民罔不衹,帮子通,则民罔不侮。然则植璧秉圭,与破斧缺戕,圣人宁有异心哉。其哀我人斯易地,则皆然也。

  又曰:贻者流传,致达之称,流言之起,茫昧无根。夫苟默而不言,王室忽然有难,谁其知之。又谁其使之。仁者固如是乎。若但苟且而言,懿亲忽然无愁,是可忍也,熟不可忍。仁者,不如是也。今观其词不迫切,而意已独至。设使五尺之童听之,岂不知鸦鹊之恶不可追,而拮锯之苦为可信哉。此其感人之切,奚翅忠诚恳。至其于属词比事之问,真如风之动物。然则天之雷电以风,岂无由而致之乎。

  《左传》:晋以骊姬之难诅,无畜群公子。自是晋无公族。及成公立,乃宦乡之适而为之田,以为公族,又宦其馀子亦为馀子,其庶子为公行。晋于是有公族,馀子公行至是。赵宣子请以括为公族,曰;君,姬氏之爱子也。微君姬氏,则臣狄人也。公许之,以宣子为旎车之族,使屏季,以其故族为公族大夫。

  录曰:赵宣子之请族,其感于姬之请嫡乎。虽然宣嫡而赵族世括,族而赵嫡亡。然则腌车安在哉。公族安在哉。是以君子贵于有子。

  韩献子告老,将立公族穆子。穆子有废疾,辞曰:《诗》云:弗躬弗亲,庶民弗信。无忌不才,请立起也。起与田苏游,而称好仁。《诗》云:靖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恤民为德,正直为正,参和为仁。如是则神听之,介福降之立之,不亦可乎。使宣子朝遂老。晋侯谓韩无忌仁,使掌公族,为公族大夫。

  录曰:韩与赵,三晋之巨臂也,故献子不背赵孟以为知义。起与盾,巨室之大木也,故无忌不先韩起以为伏仁。虽然义立而后仁,显嫡宣孟所以化穆子也,族屏季所以感悼公也。《诗》曰:世之不显,厥猷翼翼。其斯三晋之所由盛,而曲沃之所由分欤。

  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将何辞以对。请子奉之,以主社稷,寡人虽死,亦无悔焉。对曰:群臣愿奉冯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德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务乎。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使公子冯出居于郑。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殇公即位。君子曰:宋宣公可谓知人矣。立穆公,其子飨之,命以义夫。

  录曰:宋宣之致国于穆公,左氏以为知人,公羊以为首祸,将何所拆衷乎。夫尧荐舜,舜荐禹,既听命于天矣,而朝觐、讼狱、枢歌未尝不取信于民,以至益之。与启则又不然,朝觐、讼狱、枢歌者不之益而之。启曰:吾君之子也。盖尧舜禹益之事,由于自然之命,天理之公耳;此所以万世而无弊。穆宣夷冯之事,出于好乐之情,尔我之私耳;此所以再传而不终。虽然孔父之受命,贤于赵普之再悦;而子冯之居郑,愈于德芳之负约。穆公可谓不负其初心矣。

  宋桓公疾,太子玆父固请曰:目夷长且仁,君其立之。公命子鱼。子鱼辞曰:能以国让仁,孰大焉,臣不及也。且又不顺遂,走而退。宋襄公即位,以公子目夷为仁,使为左师以听政。于是宋治。故鱼氏世为左师。

  录曰:穆公舍冯而立与夷。父子之分紊矣,所以卒致篡弑之祸。目夷固请以立玆父,兄弟之伦正矣,所以获成宋治之美。然则何铃晞让以为

  义。好名以相高乎,要之父死子继者,万世之常也。兄终弟及者,一时之变也。非常非变,乱而已矣。

  公孙敖娶于莒,曰:戴己生文伯,其姊声己生惠叔。戴己卒,又聘于莒。莒人以声己辞,则为襄仲聘焉。登城见之美,自为娶之,尽室奔莒以从己氏也。鲁人立其长子谷,是为文伯。文伯疾而请曰:谷之子弱,请立难也。许之。文伯卒,立惠叔。

  录曰:鲁文之世,杀嫡立庶,而乃有谷与难之让。君子可以愧襄仲矣,而卒不免于底埋之难者。《传》曰:君以此始,亦以此终,庆父之杀般及闵,襄仲之杀恶及视;一也。然则虽欲不死,乌得而不死。

  《汉书》:河间王德,武帝兄也。脩学好古,实事求是。从民得善书为好,写与之,留其真加以金帛县。是四方道术之人,不远千里,或有先世旧藏多奉以奏。故得书多与。汉朝等悉皆先秦古文,若《周官》、《尚书》、《礼》、《礼记》、《孟子》、《老子》之属,皆经传。说

  记七十子之徒,所论其学,举六艺,立《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脩礼乐,被服儒术,造次必于儒者。山束诸儒多从而游。武帝时,来朝献雅乐对三雍宫,及诏策所问三十馀事。其对推道卫而言,得事之中,文约指明。立二十六年薨,中尉常丽以闻,曰:王身端行,治温、仁、恭、俭,笃敬爱下,明知深察,惠于鳏寡。大行奏谧法曰:聪明睿知。曰:献宜。镒献王。

  录曰:自西汉溺冠骂儒之俗兴,世传诸侯王或数百,率多骄淫失道,悖乱凶慝,无所不至,岂天之降才尔殊哉。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彼儒者,诚何负于天下乎。二帝三王所为以标准后世者,具载于书。此其身端行,治温仁恭俭。视彼安于鸩毒,利于危亡者,何其悬绝哉。史称大雅卓尔不群,河问近之。可谓仁矣。

  《后汉书》:束海恭王疆,郭后子,明帝兄也。建武二年立,为皇太子,十七年而郭后废,疆常戚戚不自安,数因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愿备藩国以奉养母氏。光武不忍,迟回者数岁至。十九年六月,诏以皇太子疆崇执谦退,父子之情重违久之,其以疆为束海王,立阳为皇太子。

  袁宏论曰:束海称藩,谯恭之心弥亮。明帝承统,友于之情愈笃。虽兴废不同,父子兄弟至性,无问然也。

  录曰:愚观承运迭兴之主,每事鉴于已然。其易太子,正以推时之艰也。有如明帝之贤,而不预定于先汉,将复不震乎。厥后永平元年,疆果以病薨,帝已暗于将然矣。而能卒全因心,友于之爱,殆诗所谓笃庆者欤。

  束平宪王苍,明帝弟也。明帝甚亲爱之。永平十一年,来朝月馀还国,帝临送。归宫凄然怀思,乃遣使手诏赐束平国中。传曰:辞别之后,独坐不乐。因就车伏轼而昤,瞻望永怀,实劳我心。曰者问王,处家何等最乐。王言为善最乐。其言甚大,副是要腹矣。今送列侯印十九枚,诸子年五岁已上能趁拜者,皆令带之。

  录曰:束平之乐善,千古之美谈也。夫诸侯皇皇。皇皇者,美也。美者,善信充实之谓也。彼以招政游士,声名闻望昭著显明者,皆非善信充实之谓也。蚓作金龟玉鹤刻符造瑞者乎。帝之大其言,良有以也。或曰:为善最乐者,盖无所为而为。无所为而为,则亦何用而不得哉。

  姜坑伯淮与弟仲海季江,家世名族,俱以孝行着闻,其友爱天至,常共外起。及各娶妻,兄弟相恋,不能别复,以系嗣当立,乃递往就室。肱博通五经,兼明星纬。士之远来就学者甚众,诸加辟命,皆不就。二弟名声相次,亦不应征聘。侍人慕之。桓帝乃下彭城,使尽工图其形貌以闻。肱匿于幽间处,以被韬面,言感眩疾,不欲出风,工竟不得见之。

  录曰:肱之笃行而若是哉。《诗》曰:有子七人,莫慰母心。肱可谓能慰母心者矣。夫圣善令人者,废之乎辞也;祥挞览代者,征之乎色也。隐裒原急者,衅之乎招也;瓶罄叠耻者,痛之乎往也。是故母子异室,兄弟同复,不废辞矣。母慈弟爱,因心着闻,不征色矣。征聘无闻,党祸无与,不衅招矣。色养而终,全体浩然,不痛往矣。质诸孔门,岂非所称贫而乐者哉。按谢承书:肱继母年少性严。肱感凯风之谊,兄弟同复,不入房室,以慰母心也。

  《晋书》:王祥弟览母朱氏遇祥无道。览年数岁见祥被楚挞,辄涕泣抱持。至于成童,每谏其母,其母少止凶虐。朱屡以非理,使祥览辄与俱。又虐使祥妻,览妻亦趁而共之。祥丧父之后,渐有时杳,朱深疾之,密使酴祥。览知之,径起取酒,祥疑而不与,朱遽夺反之。自后赐祥僎,览辄先尝,朱惧遂止。览孝友恭恪,名亚于祥,及祥仕进,览亦应本郡之召。先是吕虔有佩刀工相之以为必登三公,可服此刀。苟非其人,刀或为害虔。谓祥有公辅之量,特以与之。祥临薨以授览曰:汝后必兴,足称此刀。后果奕世多贤,兴于江左。览六子:裁,字士初,抚军长史。基,字士先,治书侍御史。会,字士和,侍御史。正,字士则,尚书郎。彦,字士治,中护军。琛,字士璋,国子祭酒。裁子导为名宰相。

  录曰:祥之事亲无所进,览之事兄有可委。父之失爱有所为,母之残虐无所因。卒能使孝子悌弟萃于一门,祯祥和气兴于后世。此乃天假之以成二子之名,且以延束晋数叶之祚也。特以吕虔之事,未能尽信。然亦岂非牛金之祥乎。元虽膺命,导实启之,其兆已先见矣,岂非顺德之所感哉。

  《旧唐书》:宋王成器,申王成义,玄宗兄也。岐王范,薛王业,弟也。幽王守礼,从兄也。上素友爱,近古无比。圣历初出阁,列第于束都积善坊,五人分院同居。大足元年从幸西京,赐宅于兴庆坊。及先天之后,兴庆是龙潜旧邸,因以为宫,西南置楼。西面题曰:花萼相辉之楼。南面题曰:勤政务本之楼。上时闻诸王音乐之声,咸召登楼,同榻宴谴。或便幸其第,赐金分帛,厚其欢赏。宋王尤恭谨畏慎,未曾干议时政,及与人交结。故上尤爱重之,尝与书曰:魏文帝有诗云:西山一向高,高处常无极,上有两仙童,不饮亦不食,赐我一丸药,光耀有五色。服药四五曰,身轻生羽翼。朕每思服药而生羽翼,何如骨肉兄弟天生之羽翼乎。昔陈思有起代之才,堪经纶之务,文帝乃绝其朝谒,卒令忧死。魏祚未终,遭司马宣王之夺,岂神丸之效耶。虞舜至圣,舍象傲之愆。此为帝王之轨则,朕未尝不废复忘食钦叹者也。顷因馀暇得此神方,今分此药,愿与兄弟等,同保长龄,永无限极。

  录曰:《益》之九五曰:有孚,惠心,勿问元吉,有孚惠我德。象曰:有孚惠心,勿问之矣。惠我德,大得志也。玄宗功大德尊,而五王虚中顺应,合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手足相孚,心气相应,友于之意,油然而生。当是之时,社稷永安,苍生悦豫,大善而吉,不问可知矣。夫既至诚怀吾之德,是以展布谋猷,恢张治道,大君之志,畅然得伸。此开元之政并美于贞观也。夫何问然之有哉。

  《唐书》:张公艺九世同居比齐,隋唐以来皆旌表其门闲。麟德中,高宗封泰山,幸其宅,召见公艺,问所以能睦族之道。公艺请纸笔以对,乃书忍字百馀,以进其意,以为宗族所以不协由,尊长衣食或有不均,卑幼礼节或有不行,更相责望,遂为乖争。苟能相与忍之,则家道雍睦矣。

  录曰:忍者,其不忍之心乎。不忍之心,天心也。九世之族,天性也。以不忍之心,加于不可易之姓,其视九族犹一人,九世犹一曰也。何不可共之有哉。若徒以强制为义,而无测怛慈爱施行于其问,则斯忍也,其刃心之刃乎,张公之意,殆不如是也。

  元德秀字紫芝,为人质厚,少绿肴。以不及亲在而娶,遂不肯好。人谓不可绝嗣。答曰:兄有子,先人得杞,吾何娶。为及兄子长,将为娶,家苦贫,乃求为鲁山令。玄宗在束都酣五凤楼,下命三百里县令、刺史各以声乐会集。德秀遣乐工数十人,连袂歌于篇。帝闻而异之,叹曰:贤人之言哉。所得俸禄,悉衣食人之孤遗者,岁满去。爱陆浑佳山水,乃居之。不为墙垣肩钥,家无仆妾。岁饥曰,或不爨,陶然弹琴以自娱。尤善文辞。房琯每叹息曰:见紫芝眉宇,使人名利之心都尽。苏源明语人曰:吾不幸生衰俗,所不耻者,识元紫芝也。及卒,弟结哭之恸。或曰:子哭过哀礼欤。结曰:若知礼之过,而不知情之至。大夫弱无固,性无专,老无在,死无馀。人情所耽溺喜爱,大夫皆无之。生六十年,不识女色,未尝有十亩之地,十尺之舍,十岁之僮,未尝完布帛而衣,具五味而食。吾哀之,以戒荒深贪佞绮执梁肉之徒耳。

  录曰:愚观会山之为人,侠然若太虚,无一尘之翳,浩然若澄渊,无一沙之滓。其躬自乳其兄之子,尤旷古罕所闻见。要不可继,故亦不录。然《晋史》称弟子绥服攸丧三年,而《唐史》不著鲁山兄子之名,亦无制服之义,乃特迷次山之恸。要之恸者,情也,服者,义也。以慈养兼无后二义律之,其当制服明矣。史果阙文也哉。

  《宋史》:太祖皇帝性仁孝,质任自然。弟晋王光义尝病亟,亲往视之,自为灼艾。晋王觉痛,帝亦取艾自灸,以分其痛。每对近臣言:晋王龙行虎步,他曰必为太平天子,福德非吾所能及也。

  录曰:陈桥之变,晋王与诸将先发,后闻所谓实始剪商也。然则龙行虎步已著于曰光相荡之曰。而约艾分痛,又验其太平福德之语。至于斧声烛影,僧文莹轻'信以俟李寿,李寿传疑,以恨胡陈。二子故丘琼山,特据正史以明其诬。愚以为后世所以证成太宗之恶者,衹以后曰处弟之薄。故先疑其待兄之心,毙侄之情,故传致其弑君之罪。其实太祖仁孝自然,纵有不肖,何忍遽至此乎。此录据理为正,故因为之辫。

  范文正公告诸子曰:吾贫时,与汝母养吾亲。汝母躬执受,而吾亲其旨未尝充也。今而得厚禄,欲以养亲,亲不在矣,汝母亦已早世。吾所最恨者,忍令若曹飨富贵之乐也。吾昊中宗族甚众于吾,固有亲疏。然吾祖宗视之,则均是子孙,固无亲疏也。苟祖宗之意无亲疏,则饥寒者,吾安得而不恤也。且自祖宗来积德百馀年,而始发于吾,得至大官。若独飨富贵,而不恤宗族,异曰何以见祖宗于地下,今何颜入家庙乎。于是恩例俸赐常均于族人,尽以馀俸置附郭尝稔之田千亩,号曰:义田云。

  录曰:此文正未达之所志,与已达之所施。自书契以来,惟此公能擅其美。愚尝推其所以然者,其说有四,一曰存心之公,二曰奕世之贤,三曰`风俗之厚,四曰君德之隆。盖自其为秀才时,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有此识见,而后能、有此度量;此其存心之公一也。以纯七等为之子,其继志迷事,有不能以公之心为心者乎;此其奕世之贤二也。今置附郭尝稔之田千亩,不惟忌毁曰招,且恐多事,未免;指以势豪,混以债负,限以摇役,扰以逍负,何所不有,岂能安枕高外而飨高义乎,此其风俗之厚三也。况公之立朝,刚毅正直,旅进旅退,未尝依阿取容。若非遭过至圣之主,安能始终自保以瞻族人乎,此其君德之隆四也。后世不幸,或宗族争长竞短,或甲是乙非,或逢时缩首浩叹,或遭变甘陆况,区区企仰,古人安能及哉。此其存心公私之所攸分,子孙贤愚之所攸别,风俗美恶之所攸殊,世道升降之所攸系,不但周急之一端而已也。

  司马旦弟光友爱笃至。旦年将八十,光奉之如严父,保之如婴儿。每食少顷,则问曰:得无饥乎。天少冷,则抚其背曰:衣得无薄乎。光后居洛,旦居夏县,有园沼胜盘,光岁一往省,旦亦问至洛视光。凡光平时所与论天下事,曰一有助焉。及光被门下侍郎召,固辞不拜。曰一引大义语之曰:生平诵尧舜之道,思致其君。今时可而违,非进退之正也。光乃幡然就道。六是时天下惧光之终不出,及闻此言,皆欣然称曰百:长者之言也。

  录曰:《同人》之卦,二以得位得中,而上应九五。其光之谓乎。五以刚健中正,而下应六二,其曰一之谓乎。故一则离明致主为天下之快睹,一则中诚格物伸天下之大谊,百世之下可以观矣。

  伊川序明道先生行实,曰:先生资禀既异,而充养有道,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宽而有制,和而不流,忠诚贯于金石,孝弟通于神明。视其色,其接物也,如春阳之温;听其言,其入人也,如时雨之润。胸怀洞然,彻视无问。测其蕴,浩乎若沧瞑之无际。极其德,美言盖不足以形容。其行已,内主于敬,而行之以恕;见善若出诸已,不欲弗施于人,居广居而行大道,言有物而动有常。明于派物,察于人伦。知尽性至命,必本于拳弟;穷神知化,由通于礼乐。辩异端似是之非,开百代未明之惑,秦汉以来,未有臻斯理也。

  录曰:《大畜》之为卦也。刚健笃实,光辉宣著。故以伯淳之至德不为徒说,以正叔之至文不为溢美。譬如庆曰祥云,瞻之则见其光被四表;和风甘雨,沐之亦可以泽润四方。立德立言,无以瑜此。

  《四明志》:国朝杨文懿公兄弟由六,父栖芸,生三子自惩、自念、自息。自惩,号梅读,子即守陈,官至吏部侍郎,守陆官至南京吏部尚书。自念,号见素,子守随官至工部尚书。自息,号韦庵,子守隅官至广西右布政,孙茂元刑部侍郎,茂仁四川按察使。又皆文懿公子也。栖芸通《易》书《诗》二经,力希濂洛关闽之学,德性刚方,践履诚确。晚年进德弥笃,更号思诚。文懿号镜川,弟号碧川,天性孝,友待诸弟,怡怡相师友。远有以绍儒先之绪,近有以领家学之传。四明自杨慈湖师象山黄束发师,考亭皆卓然,知体立用,行显微不二之义,学者尊之而柄。芸实嗣其传,至文懿益充大之。其始,则抱遗经以求圣人于言表,而不以训诂词章为能。故其持己律家,居官接物,视老壮如一曰,而不少肆。其子弟皆谨守礼法,不屈子不义,而以古人为必可期也。公尝力辞部事,曰:吏部进退,百官众怨所集。闻望如王恕,尚招人言。况臣迂疏,岂胜此任。又言:君可变,史不可灭。前时史臣不记建文君事,遂使革除,数年朝廷一切政事,及忠于所事者,皆湮没无闻。及今来辑,尚可补国史之缺。景泰已复位,号实录,犹书琅戾王是宜改正;反旧例群臣章疏留中者皆不得书,乞悉付史馆,皆名言也。

  录曰:宋潜汉之不肯任辅相,杨镜川之不肯任史部,皆吾浙道学之儒。庶丧克己自尽者,于今罕见其俦矣。录之。

  弘道录卷之八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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