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七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卷三十八
卷三十九 

建炎四年冬十月 庚午朔

张浚斩同州观察使环庆路经略安抚使赵哲于邠州 哲之诛,《史》及诸书不载,《日历》绍兴四年八月二十一日承节郎赵甡进状:“父哲建炎三年落阶官,除同州观察使,于当年十月一日宣抚张浚挟私,辄从军法身死。”故系于此日 ,遂责本司都统制明州观察使熙河路经略安抚使刘锡为海州团练副使,合州安置 锡之贬,不见本月日,案明年二月五日上谕大臣诰,已云浚重谴锡,则其得罪必在此时,故并附此,俟考 。初诸军既败还,浚召锡等计事,浚立堂上,诸将帅立堂下,浚问误国大事谁当任其咎者,众言环庆兵先走,浚命拥哲斩之,哲不肯伏,且自言有复辟功,浚亲校以挝击其口,斩于堠下,军士为之丧气,浚遂以黄榜放诸军罪。哲已死,诸将帅听令,浚命各归本路歇泊,令方脱口,诸路之兵已行,俄顷皆尽,浚率帐下退保秦州,于是陕西人情大震。 朱胜非《秀水闲居录》云:“张浚出使陕蜀,便宜除官至节度使、杂学士,权出人主之右,竭蜀人之膏血,悉陕服之用,兵凡三十万众,与敌角,一战尽覆,用其属刘子羽计,归罪将帅,赵哲、曲端并诛之,将士由是怨怒俱发,浚仅以身免,奔还阆州,关陕之陷,自此始,至今言败绩之大者,必曰富平之役也。”《龟鉴》曰:“富平一战,偶为赵哲离部以取败,夫胜负兵家之常 —— 邓禹有关中之败、子仪有相州之败、孔明有街亭之败,而富平之以速战败者,公非不知陕西兵将上下之情未通也,又非不知临行天语三年而后出师也,痛念向者海道之幸,已出襄汉,今也敌驻淮甸,有再入吴越之谋,万一犯属车之清尘,纵欲提兵问罪,亦何及矣,此公所以不顾利害,不计胜负,而决于一战也。”

臣僚上言建州军贼作过,将官曹维方到任,继而赵哲招抚,不以军贼叛逆在压,奏劾除名,有旨体究,诣实改正,依无过人例,又言范琪为衢州开化县令,其邑僻远,叛贼苗、刘所不到,乃结胡唐老,奏守御有功,改京秩,有旨体究,诣实改正, 臣留正等曰:“曹维未尝有罪而被罪,范琪未尝有功而奏功,太上皇帝既得其实,亟加改正,曾不旋踵,若使维之罪不雪,而琪终冒其功,在二人固未足道,而于赏罚大柄无乃终累乎?臣于此二事,有以见太上皇帝之于赏罚,必务核实以求中也。”

朝请郎王宰、朝奉郎通判邠州孙恂,并直秘阁,为陕府西路转运判官,张浚先已用二人,至是除职。

尚书兵部员外郎宣抚处置使司主管机宜文字冯康国,贬秩二等。康国之抚谕荆湖也,上方在道涂,不暇降诏,康国既去,自以意为之,言者劾其擅造制书,故黜。 《日历》建炎四年三月辛亥诏曰:“朕以强敌侵犯,越在海邦,自惟艰虞,寡昧所致,祸及黎庶,痛在朕躬,尚赖远方官吏军民,共恤国难,勿替忠义,保我家邦,无或乘时,自贻厥罪,赏罚具在,朕不汝忘,今遣兵部员外郎冯康国往敷朕意,咨尔众庶,宜体至怀。”案此诏书,其词简率,不类汪藻文字,疑即康国所作也

辛未

宣抚处置使司参议官王以宁言:“乞下诏幸蜀,俾敌人罔测乘舆所在。”上曰:“诏令所以取信于民,自非必行之事,不可降诏,使民何所适从?”张守曰:“昨已降旨,令沿江储偫。”赵鼎曰:“有司之事如此无害,亦足以张虚声矣。”

诏朝请郎知分宁县陈敏识,与沿江知州差遣。时李成方扰江西诸郡,遂以敏识知南康军,敏识不赴。

是日,秦桧自楚州孙村归于涟水军丁祀水寨。初金人以桧请存赵氏,执还燕山,既而从二帝之上京,上皇之遗金书请和也,桧与闻之 事见二年六月 ,逮二帝东徙韩州,金主晟高其节,以赐左监军昌为任用。任用者,犹执事也。昌之提兵南犯也,命桧以任用偕行,桧欲因是南归,而其妻王氏在燕,惧不得去,乃阳与桧争,昌妻问之以告,由是得与王氏俱行。昌至淮阴,以桧为参谋军事,又以为随军转运使,及楚城垂破,桧虑为敌所用,乃荐陈邦光、李俦可以任使。桧尝以舟人孙静可任,遂与密谋,城破之三日,以催海州淮阳军钱粮为名,与王氏及臧获砚童、兴儿、御史台街司翁顺及亲信高益恭等数人,入小舟,令静挂席而去,至涟水军界,为祀逻者所得,将执缚而杀之,桧知水寨尚为国家守,乃告之曰:“我御史中丞秦桧也。”寨兵皆乡民,不晓其说,且谓所获奸细,稍陵辱之,桧曰:“此中有士人否?当知我姓名。”时王安道者,为酒垆,众呼示之,安道佯为识桧,长揖之曰:“中丞良苦。”众信之,乃不杀,翌旦,谒祀于军中,其下诸将招与饮,有副将刘靖者,欲杀桧而取其赀,桧知而责之,靖不得发,桧遂泛海赴行在。 此以赵甡之《遗史》及桧《北征纪实》参修。甡之《遗史》云:“秦桧初以不愿立张邦昌遭粘罕拘执北去,并妻王氏同行,随行者有小奴砚童、小婢兴儿、御史台街司翁顺而已,至金国,见金主文烈帝,高其不附立异姓之节,以赐其弟挞览为任用。任用者,执事也。挞览亦高其节,甚相亲信。金人许随南官迁徙之人各逐便,砚童、兴儿、翁顺皆不欲舍桧去,乃共约同死生,遂不相离。金人欲用挞览提兵而南也,命桧以任用偕行,桧密与妻王氏为计,至燕山府,留王氏而己独行,故为喧争曰:‘我家翁父使我嫁汝时,有赀财二十万贯,欲使我与汝同甘苦,尽此平生,今大金国以汝为任用,而乃弃我于途中耶?’喧争不息,挞览之居与桧之居邻,比声相闻,挞览之妻一车婆闻之,诣王氏,问其故,王氏具以告,一车婆曰:‘不湏虑也,大金国法令,许以家属同行,今皇帝为监军,亦带家属在军中,秦任用何故留家属在此而不同行也?’白之挞览,挞览遂令王氏同行,桧为随军转运,在孙村浦寨中,楚城陷,孙村寨金人争趋入楚州,桧密约孙静于淮岸,乘纷纷不定,作催淮阳军海州钱粮为名,同王氏、砚童、兴儿、翁顺及亲信高益恭等数人,令静挂席而去。”秦桧《北征记实》云:“寨中日夜经营,无以为计,欲宿留以俟后,便恐或逼招楚城,又恐城破被用,乃荐陈邦光、李俦、蔡敦礼辈以为可以任使,又为言楚州褊小,不足深讨之意,皆所以求自免也。城既破,夜欲因众竞利之时,奔马西还,而金人已先潜伏以备城中逋人,明日见诸刻木,以谓旦夕挈入城中,乃定计登舟,遣介再访操舟辈,两日不可得前,后见前所共议者,引至幕中,结约相定,遂欲椎牛相劳而谈,复再变矣,度非此时,他日未有方便,急约云中所还往者张炳郎中,其人医多效,往在军中相识,遂托以寻觅水手,求取篙楫为剌舟之计,适会张亦欲往,遂定计于食顷之间,躬谒舟人,责以负约,仍许重贿,可否决在今夕,以死断之,议遂坚决无疑矣。是夜登舟,行六十里,来日宿丁家寨南,次日至下寨,具状谒统制公,彼犹未信,再宿,引至中寨,会统制丁祀抱疾,其次诸将见约同饮,有副将刘靖者,宿议相图以取囊槖,偶先闻之,乃于席半指刘,斥其阴计,刘自知计已发露,不复有言,晓乃亲诣丁祀,帐中乘醉欲卧,以示无疑,而丁不果纳,遂还舟中,会天宁节近,乃约诸将至僧舍祝延,示以礼法。”朱胜非《秀水闲居录》云:“秦桧随敌北去,为大帅挞览任用,至是与其家俱得归。桧,王氏婿也,王仲山有别业在济南,金为取千缗赆其行,然全家来归,婢仆亦皆,故人知其非逃归也。”《林泉野记》云:“桧在金为徽宗作书上粘罕,以结和议,粘罕喜之,赐钱万贯、绢万疋。建炎四年,金攻楚州,乃使乘船舰,全家厚载而还,俾结和议为内助。桧至涟水军贼丁祀寨,诸将多曰:‘两军相拒,岂全家厚载造朝者?必大金使来阴坏朝廷,宜速诛之,以绝后患。’贼军参议王安道、机宜冯由义力保护之,曰:‘此渊圣朝中丞,万一事平,朝廷寻之,我军诛矣,宜送之朝。’祀乃命安道、由义送至镇江府,桧见刘光世,首言讲和为便,光世送之朝,士民闻桧来,皆惊疑,惟范宗尹、李回荐其忠。”王明清《挥麈录馀话》云:“桧泛海至楚州,守臣杨揆疑其伪,即欲斩之,其馆客管当可者,曰:‘万一果然,朝廷知之非便,不若津遣赴行在,则真伪自辨矣。’揆于是遣人阴加防闲,送至行在。桧既贵,揆屏居台州,不敢出者二十年,访寻当可,官其二子。”洪适撰其父皓《行述》曰:“金围楚州不下,时秦留粘罕所,使之草檄谕降,有锡纳者在军知状,先君与秦语及金事,因曰:‘忆锡纳否?别时托寄声。’秦色变而罢。”案秦桧得归,此事体不小,而诸书所记参差不齐,王明清《馀话》所云,尤为谬误,案《史》杨揆以绍兴三年二月除知楚州,去此已久,又桧未尝至山阳,《日历》中亦不见管当可事,不知明清何所据也?适以为桧留粘罕所,草檄谕降,时粘罕在云中,何由使草檄?或即挞览使之。桧以为丁祀拒己不见,若尔,桧专国时,祀必废死矣!而擅朝之初,即荐知涟水军,后用为府干办,积官遥郡观察使,权震一时,不知但感其不杀之恩,或又有曲折而收之以灭口也?故此事尤可疑。苟如张邵所奏,谓桧自中京间行南归,则无是理,桧与何㮚、孙傅、司马朴同被拘,三人不得归,而桧独得归,此可疑一也。自中京至燕千里,自燕至楚州二千五百里,岂无防禁之人,而逾河越海,并无讥察,此可疑二也。桧自谓随军至楚,定计于食顷之间,向使金人初无归桧之意,第令随军,则质其家属必矣,胡为使王氏偕行?此可疑三也。张邵所奏,谓桧衣褐憔悴,盖被执而训童读,而桧自叙乃云刘靖欲杀己,以图其囊槖,既有囊槖,岂是奔舟?此可疑四也。夫以桧初归见上之两言,始相建明之二策,与得政所为,前后相符,牢不可破,岂非桧在金庭尝倡和议,而挞览纵之使归邪?今亦未敢臆决,故悉附见下方,馀见十一月丙午

壬申

降授文州团练使神武前军统制王𤫉,复温州观察使。

癸酉

命尚书祠部员外郎兼权太常少卿郑士彦,奉太庙神主如温州,月朔五飨,权用酒脯行礼。

执政进呈谏官论疏,上览之甚悦,谓范宗尹曰:“近来台谏官无一日无章疏,亦未尝放过一事。”赵鼎曰:“陛下开广言路,奖拔言官,是以人人得以尽言无隐,此朝廷美事也。”

责授汝州团练副使郑大年,复武功大夫永州团练使。大年自言非苗、刘荐引,无辜被罪,诏御史台鞫实,而有是命。

丙子

中大夫余深乞以郊恩奏荐著令,应责降而官品当奏者取裁,范宗尹曰:“深,蔡京死党,助京为恶,遂至宰相,中虽责降,因渡江赦宥,复还乡里,已为幸免,今乞奏荐,诚为侥冒。”上曰:“可勿令荫补。”上因谓宗尹曰:“比阅王球家所收上皇书画,有御制《鹡鸰赋》,京、卞皆作赋题,其后卞赋盛言继述哲宗之志,屏斥元佑之人,而致斯瑞,岂非奸邪。”宗尹曰:“绍圣以来贼害忠良,皆卞之力也。”

利州观察使新除辰沅靖州镇抚使孔彦舟,为鼎澧辰沅靖州镇镇抚使兼知鼎州,召澧鼎镇镇抚使程昌㝢赴行在。朝廷闻彦舟引兵至益阳县,故改命之,时彦舟已据长沙,而行在未知也。 十一月己酉改命

初命诸路走马承受使臣入奏,止许以一卒自随,丁丑,入内东头供奉官秦凤经略司走马承受公事胡师回,奏道路梗涩,乞增为六十人,诏许四十人,其后五路陷没,遂不复置。 《光尧会要》云:“诸路走马承受废罢年月阙”,案建炎末,五路既陷,遂不复置,若内批则绍兴初犹有之,非专有旨废罢,史臣未深考也

戊寅

遣监察御史韩璜往湖南劾钟相。时程昌㝢奏相事与傅雱不同,朝廷以真伪未明,故命璜往劾治,会相已为湖南安抚使向子𬤇所戮,璜乃还。 赵甡之《遗史》:“孔彦舟得钟相,乃造法物仪仗,欲张大其功,乃解赴朝廷,至攸县,遇曾龙图,杀相,所造法物亦散失。”以史考之,此时攸县无曾龙图,《日历》十二月丁酉都省契勘:“湖南安抚司己将钟相等勘见本情,依法处断讫,其韩璜不湏前去。奉圣旨:令韩璜回行在。”此时向子𬤇以直龙图阁帅湖南,寓治攸县,杀相者,即向子𬤇也

己卯

以久雨,放行在越州公私僦钱十日,自是雨雪,亦如之。

是日,马进犯江州,守臣直秘阁姚舜明、兵马钤辖刘绍先率众拒之。进初过瑞昌,知县事张德林、权主簿王隲不能拒,敛民间金帛羊酒,率吏民迎进入县,且供其钱粮,进乃去,遂围江州,以其徒吴骈知瑞昌县。

庚辰

使臣王钤男,用其父随龙恩例,乞差遣,上曰:“与一差遣即可。钤已死,恩例不可得也。崇宁以来,随龙恩例太厚,朕即位之初,惟潜藩旧人量予推恩,元帅府官吏亦未尝沾及,黄潜善、耿延禧、高世则辈屡以为言,朕尝谓潜善曰:『此例一开,他时人人援引,卿亦不能裁制矣。’其事遂已。”

初滁濠镇抚使刘纲屯建康府,而其下张宪等三百人为变,焚府东门之吊桥,是日,掠句容县,通直郎知县事董苹率射士民兵击去之,久之,进苹一官。 此以绍兴三年十一月甲寅江东提刑司为苹乞迁官功状修入

辛巳

金紫光禄大夫充龙图阁待制王革,以覃恩乞进秩,吏部言:“非宰相不除特进,今王革即不曾任宰相。”诏令依条回授。

诏杨勍一行,令往江州屯驻。勍在汀州乞降,故有是命,仍令所过济其粮食,其徒皆官之。

徽猷阁直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郭思致仕。思,河阳人。父熙,为翰林院待诏,以画山水名。思登进士第,宣和中历帅三路,至是渡江而卒。 王明清《挥麈前录》云思仕至龙图阁直学士,盖误

壬午

遣内侍李省往桂阳监,寻访新除江西安抚大使朱胜非之任,赐本路上供经制等钱三十万缗、米十五万斛、银帛五千匹两、甲五百副、度牒五百道,为军中之费,仍命建武军节度使杨惟忠以所统军隶之,然自度牒外,钱米、银帛、衣甲之类,皆取于本路诸司,诸州徒得其名而已。

癸未

上谓辅臣曰:“闻城中百物贵踊,将士经此寒苦可念,太母日馈朕盘飧,问内侍,云一兔至直五六千,鹌鹑亦三四百,朕知之,饬尚食勿进鹌兔久矣。”范宗尹曰:“陛下恭俭如此,天下幸甚。”

建康府路安抚大使兼知池州吕颐浩将之镇,而为马进所壅,未得前,是日,颐浩始领使事于饶州境上。

甲申

言者论防海利害,有可虑者三,不足畏者三,大略谓:“海道风帆,瞬息千里,舟师猝至,势难支梧,又出没示疑,牵制我师,扬旗伐鼓,中夜而至,我若惊溃,彼计得行,此可虑者三也。冒涉洪涛,敌众疠病,乘其未定,易以进击,又或为风阻,咫尺不前,港道回曲,加以泥泞,其隙易乘,此不足畏者三也。由是言之,无备则可虑,有备则弗畏,今莫若委沿海巡尉及民社,分地防扼,大抵海舟不能齐一,及其未集而击之,必可成功。”从之。

右正言吴表臣乞趣刘光世解围楚州,表臣言:“楚州实淮南控扼之地,赵立乃陛下封疆之臣,万一不利,可为寒心。望诏光世等,以山阳不利,则淮浙之忧未艾,宜速进援。”上览奏,谓辅臣曰:“立坚守孤城,虽古名将,无以过之,可趣光世躬亲渡江,庶几鼓率诸镇。”时上以金书疾置,趣光世会兵者五,而光世不行,于是城陷且再旬,而朝廷犹未知也。

乙酉

言者论:“三年,天下之通丧,后世有从权夺服之举者,所以移孝为忠,徇国家之急也。而比来所起之士,多非金革之故,几习宣政之风,如权邦彦为发运使、姜仲谦为湖北转运使,以至幕职之官亦行起复,又有夤缘请托于权三省枢密院而图起复者,此何理邪!欲望一切罢去,于以明人伦而厚风俗。”诏邦彦专委催发诸路钱粮,应副行在大军支遣,其馀皆罢之。

丙戌

枢密院言:“探报金人已破楚州,未知所向。又建康府申,有人侵犯六合县界,未知姓名。”诏临安府、湖州措置堤备,仍遣信实人往广德军、建康府,体探金人动息并人马实数以闻。

丁亥

尚书吏部侍郎兼权直学士院綦崇礼,充徽猷阁直学士知漳州。

戊子

签书枢密院事赵鼎奏诘刘光世等违命不救楚州之罪,有云:“逐官但为身谋,不恤国事,且令追袭金人过淮,以功赎过。”翌日,上批:“语言太峻,令改定进入。”及进呈,上曰:“光世当此一面,委任非轻,若责之太峻,恐其心不安,难以立事。”鼎曰:“陛下待诸将可谓无负矣,不知何以为报?”

己丑

端明殿学士权同知三省枢密院事李回,改同知枢密院事【案《宋史》系丁亥日】,回以时方用兵,请所赐衣带等并减半,许之。时金人留淮上未退,一日宰执奏边事,范宗尹曰:“敌未必能再渡。”赵鼎曰:“勿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也。”乃乞诏州县各为移治自保之计,毋得拘留百姓,及敌至,即脱身而遁,使民肝脑涂地,又曰:“三省常为敌不来,而为陛下拔人才,修政事;密院常为敌见侵,而为陛下申军律,治兵甲,即两得之。”上曰:“卿等如此,朕复何忧。”忽有谍报谓敌众引舟自漕渠而南,行在震攘,鼎谓宗尹曰:“不速动,恐后有维扬之变。”宗尹曰:“今日之事,在维扬则不可,在会稽则可。”鼎曰:“相公之言是。”回曰:“丞相之言,差强人意。” 此以赵鼎、范宗尹《事实》参修。熊克《小历》系之九月乙丑,案此论当在闻山阳既失之后,恐不在九月间,兼李回是时亦未再入密院,无缘与此议论,今移附此,庶不抵牾

庚寅

右正言吴表臣言:“臣向尝论奏,乞谕张浚,令提关陕锐旅疾速入援。伏计朝廷必屡已督促,然至今寂然未有来耗,中外人情不胜颙望。臣伏念朝廷待浚之意亦至矣,浚之奏请,无有不行,浚之官属,推赏甚厚,盖望其竭力为报,缓急有助也。今冬候已深,敌情叵测,在浚臣子之心,亦岂遑居,若恬然不恤君父之急,于义如何?欲望更遣使臣,由间道相继,督促张浚、曲端等,令统帅精骑,星夜前来应援,无使后时,若强敌深入,亦有后顾之虞,此事迫切,不宜缓者。”时朝廷犹未知浚败于富平,乃诏枢密院遣使臣二人,趣浚入援。初浚既斩赵哲,以陕西转运判官孙恂权环庆经略使,浚退保秦州,或谓环庆诸将曰:“汝等战勇而帅独被诛,天下宁有是事?”参议军事刘子羽闻之,令恂阴图诸将,恂遂以败军,斩统领官张忠、乔泽,统制官慕容洧与诸将列告于庭,恂叱之曰:“尔等头亦未牢!”洧,环州属户,其族甚大,闻此语惧诛,遂首以兵叛,进攻环州,浚命统制官李彦琪以泾原兵救环州,洧附于夏国,浚又遣泾原经略使刘锜追之。锜留统制官张中彦干办公事,承务郎赵彬守渭州,二人皆曲端心腹,素轻锜,又知浚已还秦,恐金人至不能守,乃相与谋逐锜而据泾原,锜至环州,与洧相拒,金以轻兵破泾州,次潘原县,锜留彦琪捍洧,亲率精锐赴渭州,锜至瓦亭而敌已迫,锜进不敢追洧,退不敢入渭,遂走德顺军,彦琪以孤军无援,亦惧遁,归古原州,中彦、彬闻之,遂遣人诣金军通款。彬,原州人也。 五路之陷,史纪不书,今以诸家杂记参考修入。《杨氏圣政编年》:“慕容洧以环州叛,张浚遣泾原统制官李彦琪救环州,金自凤翔犯泾原,刘锜遁去,统制官张中孚、中彦降,李彦琪惧,遁归古原州,中彦等引金人劫降之,刘锜至花石峡,赵彬劫其军与金帛降敌。”熊克《小历》:“孙恂斩乔泽、张忠,时慕容洧守庆阳,惧将及己,遂首以城叛,进攻环州,张浚檄刘锜以兵解围,锜至环州,与金相拒,金以轻兵破泾州,次潘阳县,锜留统制官张中孚、李彦琪捍洧,亲率精锐还,而渭城已陷,锜退屯瓦亭,中孚与其弟统领官中彦送款降敌,彦琪以馀兵遁归古原,中孚等又引金人劫降之。锜至花石峡,统制官赵彬又劫其军与金帛降敌。”二书所载略同,然以赵甡之《遗史》考之,当洧及中彦继叛,时金人犹未大入也,甡之以为张中彦、赵彬同谋逐锜,此为得之,二书所云差略,又案常同劾刘子羽疏,孙恂斩二将,洧实告于庭,而克谓洧守庆阳,当考赵。彬者,本文士,据绍兴九年彬待罪状,自云富平失律,时系泾原幕官,克以为统制,亦误

遣朝散郎谢向措置福建兵民寨栅。时范汝为盗炽,官军多失利,故命向持金字牌往招之。

诏故特进李邦彦赠观文殿大学士,令桂州量给葬事。范宗尹之庭对也,考官陆德先等言其立异,邦彦为详定官,取旨置乙科,故宗尹德之,后谥和文。 《日历》:“勘会:李邦彦已复特进”,案今年七月乙丑邦彦复银青光禄大夫,不知何时再复也

辛卯

故责授单州别驾耿南仲,追复宣奉大夫观文殿学士,令梧州量给葬事。范宗尹为南仲所知,因尽复其官职,论者咎之。 《日历》今年七月乙丑,有旨耿南仲复元官,不知此时何以又云追复,或是前此尝有论列追寝,诸书不见,当考

虔州进士李敦仁,少无赖,其父尝言先世冡地风水殊胜,四十年后当有出侯王者,敦仁喜,由是遂以袭逐杨勍为名,欲聚兵数万人,据江南福建三路 此据绍兴元年九月戊戌大理寺所劾李敦仁款状 ,其后就招,为承节郎,隶江西兵马副都监李山军中使唤,既而山遣敦仁往虔化捕盗,敦仁因与其弟世雄聚众于罗源,有兵万馀。是日,破虔化县,又入石城县,诏山与吉州统制官张忠彦会兵讨之。 事闻在十二月癸未

癸巳

进士高世轰,特授右监门卫将军驸马都尉,赐名世荣,时伪福国长公主当下降,选于戚里而得之。世荣,士瞳从孙也,父公绘,以敦武郎监湖州都酒务。翌日,上召对而命之,仍赐袭衣金带鞍马如故事。 案公绘,宣仁从侄,不可以与世则之父同名

故朝请郎黄宰,赠直秘阁。宰,崇宁末应诏上书,流徙海岛,故录之。

甲午

检校少保建武军节度使杨惟忠,为江州路副都緫管,以所部屯江州。

是日,伪齐刘豫遣尚书右丞相张孝纯册其母令人为皇太后,立其妾钱氏为皇后。钱氏本宣政间宫人,出为民婢,入豫家,有宠,托言吴越王后而立之。

乙未

朝奉大夫知漳州向子𬤇,复直龙图阁,令枢密院遣使臣往湖南、广西以来寻访,催促之任,仍令宣抚处置使司参议官王以宁以所部兵付子𬤇讫,赴行在。时以宁已为孔彦舟所逐矣。

丙申

马进急攻江州,夺门并入,兵马副钤辖刘绍先统兵迎敌,虽捷,而攻城愈急,守臣姚舜明乃募迪功郎黄武、免解进士张定之间道赍蜡书赴行在。

浙西安抚大使刘光世言:“臣准御笔,令督诸镇速解山阳之围,若使岳飞等即时恭听朝廷指挥,克期前来,则承州之贼可破,楚州之围可解,乘机投隙,间不容发,飞等迁延五十馀日,遂失机会,臣实不胜愤懑。今臣已将沿江应系来路,严为把守,必不使南渡。”诏光世节制诸镇,戮力保守通泰,仍伺便袭敌过淮,毋失机会。

是日,范宗尹等进呈江东探报孔彦威、李成人马,宗尹曰:“臣等商量,将来万一移跸,欲令韩世忠屯饶州,张俊留越州,相为声援。”上曰:“朕日夕念此,未尝忘怀,世忠兵少,与李成相拒,万一决战,少有败衄,国威愈挫,朕欲留世忠浙东,此人忠勇,不畏金人,敢与之战,使张俊以五千精骑策应之,恐能成功。来春事定,朕亲督诸军巡幸江东,虽过淮南,亦所不惮,平此二寇不难也。”赵鼎曰:“臣恐成辈乘间深入,愈难支梧。”上曰:“卿所虑极当,顾力未能及耳。然朕之所说未必皆是,卿等之言亦未必皆非,更呼诸将议之。”

丁酉

诏为赵立辍二日朝,赠立奉国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烈,官子孙十人,且令访其遗骸,官给葬事,后为立祠,名显忠。

知承州王林,自兴化率馀兵奔通州。

戊戌

太常少卿解习,为起居郎。

新除直龙图阁知泉州苏迟,为太常少卿。尚书吏部员外郎王俣,为左司员外郎。新除右司员外郎侯延庆,为礼部员外郎。俣,华阳人也。先是御史中丞富直柔论延庆而援迟,故二人卒改命。 《礼部题名》延庆自直秘阁除,当考

己亥

诏连州编管人林𣏌许自便。初𣏌以擅杀张政,故坐贬,至是言者论其功,乞酌情减免,故有是命。 绍兴二年七月甲申复官

直秘阁淮宁顺昌府蔡州镇抚使冯长宁,以王命阻绝,弃城去,是月,以淮宁附于刘豫。 此据赵甡之《遗史》附见,《伪豫传》亦云 :“建炎四年十一月,冯长宁自陈州归附。”与《遗史》盖同,《日历》绍兴元年二月癸未蔡州状:“契勘:冯长宁于去年四月中,驱拥老少,擅弃府城,逃遁南来,所经过蔡州民户尽劫夺。”与此不同,蔡州所申当不误,或者长宁以今夏逃去,至冬复北奔,亦未可知。若长宁四月已降,则朝廷无缘明年二月尚令赴行在,今且从《遗史》附此,更候详考

通泰镇抚使岳飞在泰州,持法严,众不敢犯。前军统制官傅庆,卫州窑户也,有勇力,善战,飞爱之,庆恃其才,视飞为平交,飞亦无忤色,及飞为镇抚使,待之颇异,庆觉之,不悦,会刘光世遣王德来承州,飞命庆以兵会,庆与德交马而语,云:“愿事刘公。”德许之,统领官王宪闻其语以告,飞憾之,戒宪勿泄。至是飞令诸将射远,庆独至百七十步,既而飞取上所赐战袍金带遗统制官王贵,庆醉谓飞曰:“当赏有功者!”飞问有功者谁,庆曰:“庆在清水亭有功!”飞大怒,焚袍毁带,曰:“不斩傅庆,何以示众!”遂斩之。

河南镇抚司兵马钤辖翟琮率禆将李兴渡河,败金人于阳城县,遂进至绛州之曲垣,横山义士史准等以其众来附,兴归,以所部屯商州。

初王善既降于金人,馀党皆散,金人屯于六合县,其馀党稍集,至是推祝友为首,寨于滁州之龚家城,专杀人以为粮食。 《日历》绍兴元年二月丙辰庐寿镇抚司统制高彦状:“彦等元是镇抚李仲下人马,先蒙差在六合县,后有先锋将官祝友,恃凶听谗,上下怨怒,彦等遂分军来广德军界下寨。”不知仲即是王善馀党否?且附此,当考

盗刘忠据岳州平江县之白面山,山在平江、分宁、浏阳三县之间。 赵雄撰《韩世忠墓碑》云:“刘忠据祁阳白绵山。”据《日历》绍兴二年二月己丑黄叔敖所奏,乃此面字,又不在祁阳,《碑》恐误也

伪齐刘豫令民间房缗以十分为率,五厘入官。

杜充自南京至云中,金左副元帅宗维薄其节,不之礼,久而命知相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