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八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卷十九
卷二十 

建炎三年 岁次己酉 金太宗晟天会七年 春正月 庚辰朔

上在扬州。

是日,贼贵仲正引兵犯岳州。

京西北路兵马钤辖翟兴,诉翟进死事于朝,乞遣重臣镇守,诏以兴为河南尹京西北路安抚制置使兼京西北路招讨使。时叛将杨进据鸣皋山之北,深沟高垒,储蓄粮饷,置乘舆法物仪仗,颇有僭窃之意,诈言遣兵入云中府,复夺渊圣皇帝及济王南归,欲以摇动众心,然后举事。东京留守杜充遣使臣王汉诣伊阳县见兴,使图之,且檄报进悖逆显著,责兴破贼,于是兴与其子琮率乡社扰劫之,战无虚日矣。

甲申

资政殿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路允迪,签书枢密院事。

太府卿程迈,为起居郎。迈,歙县人也。

乙酉

宣教郎大金通问使刘诲等自河东还行在。先是诲与其副朝奉郎王贶,通问至金,金人遣之,并遣祈请使副宇文虚中、杨可辅,虚中辞曰:“虚中受命迎请二帝,二帝未还,虚中不可归。”于是留虚中而独遣可辅。 《绍兴讲和录》兀术第六书云:“宇文虚中祈请。系是先朝特旨,更不遣还。”与此不同 。诲、贶与可辅偕至行在,上嘉其劳,以诲为朝奉郎。 王明清《挥麈第三录》云:“使还,除知楚州。”亦误,诲知楚州在三年七月

丁亥

金人陷青州,焚掠殆尽,权知州魏某为为所杀,又陷潍州,焚其城而去,牛头河土军阎皋与小教头张成率众据潍州,皋自为知州,以成知昌乐县 绍兴六年二月二日吏部状:“京东转运副使兼知青州柴天因没王事,特与恩泽二官。”未知天因以何时死事?《日历》去年十二月刘洪道奏状已已系权制置衔,则其死盖在去年,当考

初山东盗刘忠,号白毡笠,引众据怀仁县,御营平寇前将军范琼在京东,遣其统制张仙等击之,忠伪乞降,是日仙与将佐入忠壁抚谕,忠留与饮,伏兵击杀之,遂并其众。琼怒,屡与忠战,皆败绩,忠自黥其额,时号花面兽。

己丑

奉安西京会圣宫祖宗御容于寿宁寺。

怀远军节度使检校太保【案《宋史》作检校司空】占城国王杨上麻叠【案《宋史》作杨卜麻叠】,加检校太傅。大同军节度使检校司空真腊国王金裒宾深、怀远军节度使检校司空阇婆国王悉里地茶兰固野,并加检校司徒,皆用南郊恩也。时占城以方物来献,因有是命。

初朝廷闻刘诲等得归,议更遣人使金,乃召责授果州团练副使李邺,复其官,与中书舍人周望分往河东北,而以兵部员外郎宋彦通,左武大夫贵州防御使同管客省四方馆阁门公事吴德休副之。是日上谕宰相黄潜善草二帅书,且趣令进发,潜善曰:“国相元帅书自来只平文,不用四六。”上曰:“卿早来所撰与大金皇帝通问书,其词语甚精确,能写朕欲言之意,如此足矣,不必须四六也。”既而金兵奄至,遂辍行。

辛卯

陕州都统制军马邵兴,及金人战于潼关,败之,乘势攻虢州,又下之,陕州安抚使李彦仙即以兴知虢州。 兴起兵事,见元年五月末

甲午

上元节,有南僧被掠至涞流河者,夜以长竿引灯球,表出之以为戏,金主晟见之,大骇曰:“得非星耶?”左右以实对,时有南人谋变,事泄而诛 事见去年正月末 ,故晟疑之曰:“是人欲啸聚为乱,克日时以此为信耳。”命杀之。自金人兴兵后,虽渐染华风,然其国中之俗如故,已而往来中国,汴洛之士多至其都,四时节序皆与中国侔矣。 此以洪皓《松漠记闻》参修。皓云:“女真旧不知此月,如灯夕皆不晓。”案靖康二年上元节粘罕、斡离不已即京城外张灯,不应此时犹不晓,但其国中犹未有是事,故晟以为疑耳,今略删润,令不失实

乙未

京城留守杜充,袭其统制官张用于城南,不克。 用,汤阴人,初见元年九月丁未 。用与曹成、李宏、马友为义兄弟,有众数万,分为六军成,外黄人,因杀人投拱圣指挥为兵,有膂力,善战,军中服其勇。友,大名农家,始以巡社结甲,夹河守御。 此据绍兴元年五月辛亥,友自陈功状 。用与王善皆受宗泽招安,泽薨,乃去,及充为留守,又受招安。用屯于京城之南南御园,善屯于京城之东刘家寺,又有别将岳飞、桑仲、李宝皆屯于京城之西。充以用军最盛,忌之,乃有图之之意,前一日众入城负粮,诘旦,充掩不备,出兵攻用,令城西诸军皆发,用觉之,勒兵拒战,会善引兵来援,官军大败,李宝为所执。

金人既弃青州去,军校赵晟 赵甡之《遗史》作赵胜,今从《曾孝序传》 据其城,会直显谟阁新知青州刘洪道自潍州之官,至千乘,晟出不意,遂出迎,洪道谓晟:“但交割本州民事而已,军马则公自统之。”晟喜,迓之而入,洪道入城揭榜,百姓在军中愿归者,给据放还,于是晟之党十去六七,有崔邦弼者,子弟所出身,仕青州,勤王不至而还,惧不敢出,洪道寻致之,用为将官。

丙申

殿中侍御史张守,试起居郎兼权直学士院。守抚谕京师还,面奏金人必来,“愿陛下早为之图,毋使宗庙生灵重遭涂炭。”上恻然,遂有是命。 《学士院题名》守以起居舍人权直院,今从《日历》

起居郎程迈,充集英殿修撰福建路转运副使。

命江淮发运副使吕源往南京,以来照管沿汴纲运。源至泗上,闻金人且至,遂辍行。 此据绍兴三年二月源乞改正状

戊戌

徽猷阁待制提举杭州洞霄宫晁说之告老,上曰:“是尝著论非孟子者,孟子发明正道,说之何人,乃敢非之!可进一官致仕。”说之寻卒。

御史中丞张澂以边事未宁,请询于众,为御敌之策,吏部尚书吕颐浩言:“今敌骑渐逼京东,若人心一摇,则淮南望风而下,望下哀痛之诏,存拊两路,令官吏与民入山避兵,庶免全郡俱为鱼肉。今百辟皆言强弱不敌,臣愿庙算先定阴为为过江之备,而大为拒敌之资,申饬诸将,训习强弩,以俟夹淮一战,此不易之策。夫彼之所长者骑,而我以步兵抗之,故不宜于平原旷野,惟扼险用奇,乃可掩击。又水战之具,在今宜讲,然防淮难,防江易,近虽于镇江之岸摆泊海船,而上流诸郡自荆南抵仪真,可渡处甚多,岂可不豫为计?望置使两员:一自镇江至池阳、一自池阳至荆南,专提举造船,且询水战利害。又驻跸维扬,当以一军屯盱眙,一军屯寿春,以备冲突。”户部尚书叶梦得言:“兵,机事也,不度时则每为难,今视去冬又为难矣。去冬金游骑出入陕西河北,未知总众者何人,今主兵乃粘罕,且亲至濮及开德矣。向者开德、大名、东平三大镇,鼎足而立,今惟东平岿然独存,以当宋魏之冲,而沧州孤绝在后,又南京最重,而敌骑已至楚邱,且靖康之失,在固守京城而不知避也,事有缓急,必当从权,伏望陛下通下情,远斥堠,如必至于过江,则亟降诏以谕中外,则人心安矣。臣又愿饬诸要郡,东则郓、徐、南京,西则庐、寿、和州,南则唐、襄、荆渚,各立军数,使之召募,仍命大将与帅参治,复选近臣为总帅以节制之。又乘舆或至两浙,则镇江、金陵尤当先治,陛下毋以宇文虚中奉使未回,意和议为可恃也,靖康正缘恃和议而堕敌计,今安可待万里之报哉?”起居郎兼权直学士院张守言:“金人自去冬已破澶、濮、德、魏,而游骑及于济郓,虽遣范琼、韩世忠会战,而二将未可恃。臣谓今日莫先于远斥堠,昔三国时,烽火一夕五千里,而前日北京失守,再浃始知,今之为策有二:一防淮、二渡江。若屯重兵于楚、泗及淮阴三处,敌亦未能遽入,然恐我师怯战,望风先溃,及舟楫拘于岸,而敌亦能斩木系筏以济,或以精骑闲道先绝吾渡江之路,此可患者一也。我若渡江,而宿重兵于升、润,敌亦未能遽侵,然去中原益远,而民心易摇动,又行在兵多西人,不乐南去,或生意外之事,维扬亦须留兵,则扈卫势弱,此可患者二也,惟其利害相形,遂不能决。若为中原计而幸敌不至,则用防淮之策;若为宗社计而出于万全,则用过江之策,然权其轻重,势当南渡,而别择重帅以镇维扬,则中原不患于摇动,明谕诸军以祸福,则西人不患于不乐,升、润亦择重帅,使当一面,则兵分势弱亦非所患,明诏大臣预区处以俟探报,探报速闻,则在我之计可得而用也。”时群臣奉诏论边事者,黄潜善等请皆送御史台抄节,申尚书省。

庚子

诏:“有警而见任官辄搬家者,徒二年。因而摇动人心者,流二千里。”由是士大夫皆不敢轻动。 此据张澂劾黄潜善等疏修入。疏云正月二十一日降旨;庚子,二十一日也。朱胜非《闲居录》云:“岁前闻金人破郓州,黄相约诸政曰:‘六宫先渡江,侍从百官家属亦听从便,惟吾曹骨肉不可动,动即军情不安。’”胜非所记,与澂劾疏全不同。《日历》:“二月庚戌朔,诏士庶从便,往来官司不得妄有邀阻。”此时金已渡淮,疑胜非所记非实,今不取

京东东路安抚使刘洪道,以赵晟首乱青州,贼心难制,欲杀之,乃好谓晟曰:“莱州不遭兵火,户口富饶,烦公为守如何?”晟曰:“诺。”洪道密遣人告权知潍州阎皋、权知昌乐县张成,使伏兵中途,邀击晟。晟以其众行,至秬米寨,不虞皋成之图己也,遂懈而不整,遇伏发,大败,晟死。洪道以成知莱州。洪道既杀晟,遗民复还,军府浸盛,统制滨州军马葛进以洪道得青州,因己所致,欲夺之,乃与知滨州向大猷引兵至城下,洪道见其衷甲,遂阖扉不纳,而缒酒肉以犒师,进怒,攻北城据之,洪道与军民居南城以守,进遣大猷入南城计事,洪道囚之。

京城统制官张用、王善既为杜充所疑,乃引兵去,犯淮宁府,充遣统制马皋追击之,用、善并兵击皋,官军大败,尸填蔡河,人马皆践尸而渡,追至铁炉步而还,官军存者无几。用以一骡送李宝归京师,于是善整兵欲攻淮宁,用不可,曰:“吾徒所以来,为乏粮耳,安可攻国家之郡县!”善曰:“天下大乱,乃贵贱贫富更变之时,岂止于求粮而已?况京城已出兵来击我,事岂无名乎?”用曰:“汝攻陈州,我当往蔡州,然兄弟之义,文字勿绝。”乃命诸军束装,翌旦,善鸣鼓,进云梯天桥,逼城下,守臣冯长宁命溶金汁灌之,焚其天桥,用劝善勿攻,善曰:“安有小不利而遂止?当俟鸦头变白乃舍此城耳!”用引其军去,善围淮宁久之,东京留守杜充遣都统制陈淬来援,善乃退。

时知颍昌府直宝文阁郭允迪已降金,有举人陈味道者,与知蔡州程昌㝢善,金遣味道以旗榜招之,㝢见味道,使人探其橐中,得金檄文,昌㝢大惊,聚官属,执味道钉之,磔于市。

丙午

诏:保义郎田宗义,追所授官。宗义者,宣和间以后苑作应奉得官,至是差监法酒库门,吏部审量,当追夺,上曰:“讨论人甚多,若宗义免追,则何以行法?宗义善造头巾,朕当以贱役使之,岂可与官。”辅臣皆曰善。

是日,金左副元帅宗维陷徐州,守臣龙图阁待制王复死之。 据复家乞恩泽状云正月二十七日 。初宗维自袭庆引兵,欲趋行在,遂围徐州,复率军民力战,外援不至,城陷,复坚坐厅事不去,谓宗维曰:“死守者我也,监郡而次无预焉,愿杀我而舍僚吏与百姓。”宗维犹欲降之,复大骂求死,由是阖门百口皆遇害。城始破,武卫都虞候赵立巷战,夺门以出,为金兵所击,以为已死,夜半,得微雨渐活,乃杀守者,潜入城,求复尸埋之,遂阴结乡兵为兴复计。宗维既去,军民请举人郑某权知州事。立,张益村人也。事闻,赠复资政殿学士,谥庄节。

御营平寇左将军韩世忠军溃于于沭阳。初世忠在淮阳,将会山东诸寇以拒金,会左副元帅宗维兵至滕县,闻世忠扼淮阳,恐稽师期,乃分东南道都统领兵万人趋扬州,以议事为为名,使上不得出,而宗维以大军迎世忠,世忠不能当,夜引归,军无纪律,未晓至宿迁县,不虞金人之踵其后也,质明觉之,奔于沭阳。世忠在沭阳夜不安寝,与其帐下谋夜弃军,乘潮走盐城县,翌日诸军方觉,遂溃去,其将阁门宣赞舍人张遇死于涟水军之张渠村 熊克《小历》:“二年五月,金人渡河,辛卯,诏韩世忠领兵迎敌,世忠至京西,为金所败,其将张遇死焉。”案去年五月世忠与遇偕至京西,今春遇至京东,乃死,克误也 。后军管队官李彦先率本队四十七人,得二舟入海聚众。自此辅逵众于涟水,李在据高邮,皆世忠之兵也,其馀收散卒自为徒党者,不可胜计。宗维入淮阳军,执守臣奉直大夫李宽而去 此据赵甡之《遗史》,但甡之所书无郡守姓名,今以绍兴二年九月二十八日李宽家自陈状修入。状云陷阵身亡,与《遗史》不同,以无他书可考,姑从《遗史》 。京东转运副使朝请大夫李祓【案“祓”字,《宋史》作跋】从军在淮阳,为所杀,后赠中散大夫,官其家二人。宽,遵勖孙。祓,清臣子也。 吕中《大事记》曰:“金之至两淮也,不惟楚州之朱琳、秦州之曾班、泗州之吕元、阎瑾、天长军之成喜、高邮军之齐志行、沧州之刘锡、孔德基,或降或走,而韩世忠之军亦溃矣,岂独两淮素无兵备哉?亦习见两河官吏,被祸而无益,故宁畏金而不畏义也。”

己酉

金人侵泗州。先是礼部尚书王绹闻敌骑且南侵,率从官数人同对,上命至都堂议,黄潜善、汪伯彦笑曰:“诸公所言,三尺童子皆能及之。”时金人自滕县以五千骑趋临淮,皆金装铁骑、白毡笠子,把隘官永州防御使阎瑾屯泗州,遣人伺其实,或曰刘忠犯临淮,或曰李成馀党也,瑾以兵迎之,获游骑数人,乃知为金人至。江淮发运副使吕源闻之,遣人收淮北舟船数百泊南岸,命使臣张谨焚浮桥,且贻辅臣书,乞为宗社大计,速图所以上安圣躬者 吕源事,并以源绍兴三年二月乞改正状修入 。兵至泗州近境,瑾引军南走,昭信尉孙荣将射士百馀人拒敌。是日也,尘氛蔽日,敌初不测其多寡,遂相拒逾半日,荣斗死,金人乃于泗州之上数十里间,计置渡淮,是夕泗州奏金人且至,上大惊,军中仓皇,以内帑所有,通夕搬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