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建炎以来系年要录
卷八
卷九 

建炎元年八月 戊午朔

朝散大夫洪刍等八人流窜有差。初刍等坐围城中事属吏,上命殿中侍御史马伸劾之,及是狱成,刍坐纳景王宠姬曹氏;降授朝散郎陈冲坐括金银自盗与宫人摘花饮酒;朝请郎余大均坐盗禁中麝脐及私纳乔贵妃侍儿乔氏;朝散大夫周懿文、朝议大夫张卿材、朝奉郎李彝,皆坐与宫人饮;朝请郎王及之坐苦辱宁德皇后女弟,皆辞服。刑寺当刍奸罪流;冲赃罪绞;大均、及之赃罪流;卿材、彝赃罪徒;懿文赃罪杖,并该赦 《日历》载此事甚略,今以刍等案款增修 。议者以为刍、冲、大均当死,上阅其狱甚怒,李纲等共救解之,上亦以新政重于杀士大夫,乃诏刍等三人皆贷死,长流沙门岛;责懿文、卿材、彝、及之,为陇、文、茂、随四州别驾;懿文英州,卿材雷州,彝新州,及之南恩州,并安置。始言者论及之污染国戚,詈辱诸王,及是以他罪贬。彝尝为主客员外郎预根括事,故得罪。张邦昌之贬也,朝散大夫胡思坐立邦昌时有不臣语,诏御史鞫之,思引中书舍人刘观为证,观为辨其诬,及狱具,思坐于推择邦昌表内添改谄奉之词,有司当罚铜七斤,责沂州别驾,连州安置。 《幼老春秋》曰:“周懿文、余大均等不死,惟从贬窜,君子以知李纲诸人不能辅佐恢复河东北之境土也,曰失其刑矣。”

朝议大夫知通州郭凝言:“通州地界东北,正系海口,南接大江,最为要害。已措置教阅水战人兵,及募人许备战船,入海卓望,昼以旌旗,夜以明火为号。应港汊两岸多积柴薪之属,俟贼徒进入,即纵火焚之,仍于要害处筑土台觇望,及募民间谙会出船入水之人,相兼土军使唤,凡出海船,用箬蓬,便于使风,添长桨,速于追寇,或扬石灰以眯其目,或涂泥浆以滑其足,行则用蒙冲,以长镰刀割其帆幔,止则使善没者,以利刃断其砧绁,以至火箭、手炮、木棹、竹牌、手弩、戈矛等,从宜用之,乞下扬州都作院支降神臂弓,下属县支钱和买战船。”诏沿江淮海州军依此措置。

徙诸宗室于江淮以避敌,于是南宫北宅皆移江宁府,愿留京师者听之。南班至江宁者三十馀人,又移南外宗正司于镇江府,西外于扬州。 西外二年正月甲午,宗正司三年四月辛酉,南外三年十二月又移

是日,杭州军乱。初上之立也,遣勤王兵还诸道,杭兵才三百,其将得童贯残兵,与之俱,军校陈通等见杭州富实甲东南,因谋为变,会军士以衣粮不足有怨言,结约已定,而两浙转运判官顾彦成行部未返,需其还杀之,至是彦成归,宿于城外,夜三鼓,军士百馀人纵火,杀士曹参军及副将白均等十二人,翌日,执守臣龙图阁直学士叶梦得,诣金紫光禄大夫致仕薛昂家,杀两浙转运判官吴昉,彦成闻乱,亟奔湖州。军士见昂,数梦得不给衣粮之罪,昂谕遣之,众乃推通等七人为首,释梦得而囚之,逼昂权领州事。浙东安抚使翟汝文闻变,自将七千人屯西兴,且奏请浙西兵受其节制。昂,馀杭人,尝为门下侍郎。 《日历》:“六月甲子,诏杭州军贼陈通作乱,闭守城壁,差王渊、张俊领人兵前去擒讨。”此时通未作乱,《日历》误也。又熊克《小历》称通等逼特进薛昂领州事,按昂靖康元年已落特进,克不详考耳。克又称彦成为转运副使,盖承洪迈《夷坚志》之误

己未

元佑太后发京师。都人始望车驾还内,及太后行,莫不垂泣,上遣御营前军统制张俊【按原本作张浚,今从《宋史》改】奉迎,至是擢俊带御器械。上初未识太后,比至宫中,爱上如己出,衣服饮食必亲调制焉。

庚申

侍卫亲军马军都虞候威武军承宣使御营使司提举一行事务都巡检使刘光世,为奉国军节度使;光州观察使带御器械御营使司左军统制韩世忠,为定国军承宣使;拱卫大夫徐州观察使带御器械御营使司前军统制张俊,落阶官,并赏平贼之劳也。 世忠、俊迁官,《日历》不载,《会要》云以平黎驿、鱼台叛兵,各转三官 。时内侍康履始用事,光世曲意奉之 此据《林泉野记》附见。《日历》:“庚申,杨惟忠、王渊、刘光世并除节度使。”而明年二月二十六日庚辰,又书渊除节度使,且有制词,不知何谓?俟考

辛酉

右司谏潘良贵罢为尚书工部员外郎。

洺州防御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李庠,为东京副留守。时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郭仲荀将所部扈元佑太后至南京,故以庠代之。 按庠近以登极恩,方复防御使,而《日历》称“观察使李庠为东京副留守”恐误

都水使者陈求道,坐河决,责单州团练副使,且令主管本监公事。

壬戌

卫尉少卿卫肤敏言:“河朔国家根本之地,前日既不能有,割以与敌,幸其能守而不下,为今之计,莫若阴降蜡书,许以世守,俾各知爱其土地,而不轻与人,又令坚壁清野,使敌无所剽掠,以至陕西、京东、淮南诸路,并令增陴浚隍,徙民入城,多市积粟,此不战而屈人兵之道也。”

御营司都统制范琼将至襄阳,李孝忠闻之,率兵犯荆南府,入其郛,置酒高会,琼追及之,孝忠乘醉跨马迎敌,遂大败,其将校死者四人,孝忠率众趣景陵。

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兼御营使李纲,守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门下侍郎兼权中书侍郎兼御营使黄潜善,守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先是纲为上谋,以秋末幸南阳,上许之矣,潜善与知枢密院事汪伯彦力请幸东南,上意中变,于是纲所建白,上多不从,客或谓纲曰:“士论汹汹,谓东幸已决,南阳聊复尔尔,盍且从其议乎?不然事将变。”纲曰:“天下大计在此一举,国之存亡于是焉分,果然,吾当以去就争之。”纲知谮诉之言,其入已深,一日留身奏事,言:“臣近者屡蒙宸翰改正已行事件,又所进机务多未降出,此必有闲臣者。”因极论君子小人不可并立之理,且言疑则当勿用,用则当勿疑,上但慰勉之,纲拜谢而退,后数日,遂有并相之命。 《建炎日历》《中兴制草》并命二相在今年七月,熊克《小历》亦载于七月壬寅,而李纲《建炎进退志》云八月五日告廷,纲自记必不妄,今从《进退志》

同知枢密院事张悫,兼御营副使

癸亥

命御营使副大阅五军人马,自是执政皆有亲兵。 《日历》张悫除御营副使在壬申,恐误

丙寅

京畿转运判官上官悟请悉发诸路坊场钱为行在赡军之费,诏诸路提刑司具见在常平钱物数以闻。自崇宁后,州县常平钱未尝那移上京,故所积甚厚,悟既以为言,其后悉令计置,轻赍金帛赴行在。悟,均子也。

丁卯

三省枢密院奏以诸路民兵为忠义巡社,令宪臣提领。张悫之为户部尚书也,建言河朔之民愤于兵乱,自结巡社,请依唐人泽潞步兵、三河子弟遗意,联以什伍,而寓兵于农,使合力抗敌,且从靖康诏旨,以人数借补官资,仍仿义勇增修,条画下之诸路,未及行,会许翰与京东西路安抚大使兼知东平府权邦彦继以为言,乃以忠义巡社为为名,仍自本院参酌立法行下。其法:五人为甲,五甲为队,五队为部,五部为社,皆有长。五社为一都社,有正副。二都社有都副总首 二都社共为一千二百五十人 。甲长已上,免身役,所结及五百人已上,借补官有差,即有功或艺强,及都总首满二年无过者,并补正。犯阶级者,杖之。岁冬十月按试于县,仍听守令节制。岁中巡社,增耗者,守贰令尉黜陟皆有差。论者以为其法精审而详整,可以久行,前此论民兵者,皆莫及也。

戊辰

江南经制司遣干办公事宣教郎鲍贻逊将福建枪仗手二千五百人,往杭州讨叛兵。

己巳

诏诸路兵非专被旨者,毋得会行在。

命江淮发运副使李佑,自南京至真州躬督粮运及见在金帛赴行在。

直秘阁宋晦,落职。权中书舍人汪藻言:“自崇观以来,兼官据势者,无非赀结权幸与开边误国、奴事阉宦之人,今当尽行削夺,何足一一烦朝廷词命。望诏官制局取会凡有职名者,自观文殿大学士而下,直秘阁而上,共若干人,各具得职夺职因依,及其劳效过恶,申尚书省,用祖宗旧法,每等止留数人,无其人则阙,其馀取旨,虽未夺者,并行追夺,不止于不叙而已。又有虽尝落职而官乃叨窃至银青通议者,皆前日奸凶邪佞之人,非所当得,亦乞降至中大夫而止。如前宰执子弟,因恩泽带贴职及待制已上者,并乞明降指挥,孰为当罢,指定姓名,镂板施行。”奏可,然未克行 明年二月辛酉所书可参考

是日,通问傅雱等至河阳,金遣接伴使王景彝来迓,止许雱以五人自随,日行百八十里。

庚午

名元佑太后所居曰隆佑宫,用学士院拟定也,于是后更称隆佑太后。隆佑本钦圣宪肃皇后宫名,不当用,盖权直学士院王绹、朱胜非失之。

壬申

召布衣谯定赴行在。定,涪陵人,学于伊川程颐,靖康中召为崇政殿说书,定以言不用,辞不受,至是犹在东都,尚书右丞许翰荐于朝,诏宗泽津遣赴行在。自熙丰间程颢、程颐以道学为天下倡,其高第门人,有故监察御史建阳游酢、监西京竹木务上蔡谢良佐、今徽猷阁待制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将乐杨时,其后党祸作,颐屏居伊阙山,学者往从之,而定与尹焞为首,至大观以后,时名望益重,陈瓘、邹浩皆以师礼事时,而胡安国诸人实传其学,宣和末,或说蔡攸以时事必败,乃召时至经筵,渊圣皇帝擢为谏官,以论事不合去,吕好问在政府,首言时之贤于上,复召还朝,未至,而又召定,是时给事中许景衡、左司员外郎吴给、殿中侍御史马伸皆号得颐之学,已而传之浸广,好名之士多从之,亦有托以自售于时,而识真者寡矣。焞,渐孙也 渐,河南人,仁宗朝为郡守。焞绍兴五年赴召

诏真州守臣,以礼敦遣长芦隐士张自牧赴行在。宣和末,或有言自牧沉毅知兵,召至东都,赐道士服,以不肯屈下梁师成,不果用,许翰言其才可任以河北、山东之事,乃召之,既至,授从事郎,充御营使司准备差使。

延康殿学士知镇江府两浙西路兵马钤辖赵子嵩言:“杭州军变,遣京畿第二将刘俊往捕,又命御营统制辛道宗将西兵二千讨之。” 《中兴遗史》云道宗时为为江南都统制,恐误

直秘阁新知高邮军侍其传,移知真州。

癸酉

通议大夫提举杭州洞霄宫耿南仲,责授单州团练副使,南雄州安置。侍御史王宾论南仲罪大责轻,上曰:“南仲误渊圣,天下共知,朕尝欲手剑击之。”乃有是命。 熊克《小历》作建昌军居住,误也。明年二月戊午,改临江

乙亥

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兼御营使李纲罢。先是河北招抚使张所,才至京师,河北转运副使权北京留守张益谦附黄潜善意,奏所置司北京不当,且言所欲起北京戍兵,给用器甲为非是,又言:“自置招抚司,河北盗贼愈炽,不若罢之,专以其事付帅司。”同知枢密院事张悫素善益谦,每与之相表里,纲言:“所今留京师以招集将佐,故尚未行,不知益谦何以知其骚扰朝廷?以河北民无所归聚而为盗,故置司招抚,因其力而用之,岂由置司乃有盗贼?今京东西群盗公行,攻掠郡县,亦岂招抚司过邪?方时艰危,朝廷欲有所经略,益谦小臣乃敢非理沮抑,此必有使之者。”上乃令益谦分析,是月甲子,命既下,知枢密院事汪伯彦犹用其奏诘责招抚司,纲与伯彦、悫争于上前,言其不当沮抑之以害大计,伯彦语塞而止。所方招来豪杰,以忠翊郎王彦为为都统制,效用人岳飞为准备将。彦,河内人,世为高平大姓,后徙居覃怀,豪纵不事生产,读韬略,习骑射,其父奇之,使诣京师,隶弓马子弟,所稍迁清河尉,能与敌角,二圣北狩,彦慨然弃家奔京师,求自试,所奇其才,故擢为都统制。飞,安阳人,尝为人庸耕,去为市游徼,使酒不检,上之在相州也,飞以效用从军,至北京,论事罪废 飞建炎初论事坐罪,他书皆无之,《绍兴日历》:“十年九月二日辛酉,岳飞奏:‘臣昨建炎初,因论事罪废,偶幸免死,实出圣造,因投招抚使张所,一见与言及两河利害,臣自白身借补修武郎阁门宣赞舍人,充中军统领,又升充统制。’”八年六月十三日丁卯,飞又奏:“臣始从陛下至北京,留妻刘氏侍臣老母”云云,以此知飞尝在元帅府军中,但不知所论何事耳?今并附见 ,至是投所军中。时河东经制副使傅亮军行才十馀日,伯彦等以为逗遛,复命东京留守宗泽节制,使即日渡河,亮言:“今河外皆属金人,而遽使亮以乌合之众渡河,不知何地可为家计?何处可以得粮?恐误大事。”纲为之请,潜善等不以为然,上依违者累日,纲留身极论其理,且言:“潜善、伯彦力沮二人,乃所以沮臣,使不安职。臣每念靖康大臣不和之失,凡事未尝不与潜善、伯彦熟议而后行,不谓二人设心乃如此,如亮事理明白,愿陛下虚心观之。”上曰:“俟批出如元指挥可也。”既而潜善有密启,翊日,上批:“亮兵少不可渡河,可罢经制司,赴行在。” 是日辛未 ,纲留御批再上,上曰:“如亮人材,今岂难得。”纲曰:“亮谋略知勇,可以为大将,今未尝用而遽罢之,古人之用将,恐不如此。”因求去,上不语,纲以御批纳上前曰:“圣意必欲罢亮,乞以御批付潜善施行,臣得乞身归田里。”纲退,闻亮竟罢,乃再章求去,上犹以不允答之,于是殿中侍御史张浚亦论纲【案浚字原本误作俊,今改正】,以为纲“虽负才气,有时望,然以私意杀侍从,典刑不当,有伤新政,不可居相位”,又论纲“杜绝言路,独擅朝政,士夫侧立,不敢仰视,事之大小,随意必行,买马之扰,招军之暴,劝纳之虐,优立赏格,公吏为奸,擅易诏令,窃庇姻亲”等十数事,浚素与宋齐愈厚,且潜善客也 是日甲戌 ,上召纲入对,谕曰:“卿所争细事耳,胡为乃尔?”纲曰:“人主之职在论一相,宰相之职在荐进人材,方今人才以将帅为急,恐不可以为细事,若以为细,臣以去就争之,而圣意不回,臣亦安敢不去?”因再拜曰:“潜善、伯彦自谓有攀附之功,方虚位以召臣,盖已切齿。及臣至,而议论伪楚、建请料理河东北两路、谓车驾宜留中原,皆不与之同,宜其媢嫉,无所不至。臣东南人,岂不愿陛下顺流东下为安便哉?顾一去中原,后患有不可胜言者,故不敢雷同众说,以误大事,望陛下勿以臣去而其议遂改也。”因泣辞而退,遂上第三表札,客或谓纲曰:“公决于进退于,义得矣,顾谗者不止,将有患祸不测,奈何?”纲曰:“大臣以道事君,不可则止,吾知全吾进退之节而已,畏祸患而不去,彼独不能讽言者诋訾而逐之哉?天下自有公议,此不足虑。”是夕上召礼部侍郎兼直学士朱胜非草制,责纲以“狂诞罔悛,谋谟弗效,既请尽括郡县之私马,又将竭取东南之民财,以喜怒自分其贤愚,致赏罚弗当于功罪,出令允符于清议,屡抗执以邀留,用刑有拂于群情,必力祈于亲札,以至帖改已画之旨,巧蔽外姻之奸,兹遣防秋之师,实为渡河之援,预颁告命,厚赐缗钱,赏逾百万之多,仅达京师而止,每敦促其速进,辄沮抑而不行,设心谓何?专制若此!”时浚章不下,纲所坐,皆潜善密以传胜非,翌日,遂罢纲为观文殿大学士提举杭州洞霄宫,仍加恩。 纲在相位凡七十五日,纲以六月己未入朝,八月癸酉免去。《日历》纲免相在八月二十日,《纲行状》云八月十八日告廷,汪伯彦《时政记》亦同,从之。吕中《大事记》曰:“初论水灾于宣和之时,而为宣和大臣所斥;建守城之策,陈邀击之谋于靖康之时,而为靖康大臣所挤。建炎之初,公为首相,慨然以修内攘外为己任,而为潜善、伯彦所沮,一人之身,三定大策,而三受重谤,然谤之所至,名亦随之。使公之言用于宣和之初,则城都必无匮迫之忧,用于靖康,则国家必无颠覆之危,用于建炎之时,则中原不至于沦没也。以高宗即位之初,召于贬所,而任以台衡,待之非不专,而公亦以一身任天下之重,边防军政,已略就绪,中山之功未成,而谤书满箧矣。公之去就甚轻,而关于天下之安危者甚重。纲在位,则措置两河,兵民稍集,纲去,则两河无兵,而中原没矣。纲在位,则伪臣叛党稍正典刑,纲去,则叛臣在朝,而政事乖矣。纲在位,则必主幸襄邓之策,必从宗泽还京之疏,纲去,则维扬有警,而翠华南幸矣。当时犹以靖康京城之祸、建炎维扬之祸,归咎于纲,小人之无忌惮,一至于此哉!”右正言邓肃言:“人主之职在论一相,陛下初登九五之位,召李纲于贬所,而任以台衡,待之非不专也,然纲学虽正而术疏,谋虽深而机浅,陛下尝顾臣曰:‘李纲真以身徇国者!’今日罢之,而责词甚严,臣所以疑也,且既非台章,又非谏疏,不知遣词者何所据而言?臣若观望,岂为爱君,且两河百姓虽愿效死,而数月闲茫然无所适从,及纲措置,不一月而兵民稍集,又伪楚之臣纷纷皆官于朝,纲先逐邦昌而叛党稍正其罪,今纲去,则二事将何如哉?两河无兵则强敌骄,叛臣在朝则政事乖,纲于此不可谓无一日之长也。”肃寻与郡,而言者极论其罪,上曰:“肃亦何罪?”然犹送吏部,尚书右丞许翰亦言:“纲忠义英发,舍之无以佐中兴,今纲罢而留臣无益。”因力求去,上未许,然潜善等皆怒,有逐之之意矣。

丙子

浙东安抚使翟汝文以兵七千渡江。先是杭贼陈通等绐汝文来受降,汝文至城下,贼不听命,汝文复还越州,于是通等尽剌城中强壮为军,有众数万。

丁丑

隆佑太后发南京。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遂安军承宣使郭仲荀,落副字,部禁旅从太后行,且制置东南诸盗。应江淮、荆浙、闽广诸州皆为所隶,仲荀请经制使已下并受节制,许之。 《日历》书殿前都指挥使郭仲荀,明年七月,自马帅再除副留守,恐误

尚书吏部侍郎钱伯言,为龙图阁直学士知杭州 《吏部题名》伯言除显直,知镇江,今从《日历》,本路军马并听节制。

己卯

诏曰:“近者大臣以擅朝误国去位,而小人在外乃谓请还京师,争执而去,未烛厥由,可检会李纲乞都江宁府奏状榜示,以解众惑。”纲之奏曰:“臣蒙恩复官,见取真扬便路赴行在。勘会都城实难安守,宜有迁都之议,以从一时之权,江宁江山雄胜,实为帝王之宅,自六朝以来多都之,今天下形胜之地,惟西有长安,逼近夏戎,与河东土壤相接,非有昔时阻固之利,则建康之都,理无可疑,愿断自渊衷,早定其议,然后控扼沿河江淮之险,保有东南,制御西北,任使材智,养民训兵,此最急务。” 此奏议与纲元议不同,当考 初纲尝请减上供之数,以宽州县;修盐茶之法,以通商贾;刬东南官田,募民给佃;仿陕西弓箭刀弩手法,养兵于农;籍陕西保甲京东西弓箭社,免支移折变,而官为教阅,上命中书省条具,会纲去位,皆不果行。至是黄潜善、汪伯彦共议,悉奏罢纲所施行者。是日罢诸路买马,惟陕西诸州各买百匹,其劝民出财助国指挥勿行,已而傅亮以母病归同州,张所亦以罪贬,招抚经制司皆废矣。 亮二年正月丁酉降金。何俌《龟鉴》曰:“纲之言虽忠,纲之谤愈多。颜岐,邦昌党人也,于公未至而沮之;宗尹尝仕邦昌者也,于公已至而沮之;宋齐愈又尝豫立邦昌议也,及与公议国事,又从而沮之。君子难进易退也如此,加之藩邸旧人公肆排毁,并相之命下而纲之权已分,经制之司罢而纲之去已决,中山之功未成而谤书盈箧,纲之秉政凡七十五日,而所以共治者,他有人矣,当时挽而留之者,不投之散地,则置之极典,公之去就甚轻,而关于天下之安危者甚重也。”

庚辰

诏赐杭州黄榜,招谕作过军民:“若能率众归降,当赦其罪,一切不问,仍审量事状情理,命以官资,若敢抗拒,仍旧为恶,则掩杀正贼外,父母妻子并行处斩。如大兵会合已到城下,即今来改过出降,放罪推赏指挥更不施行。”仍令监司召募土豪,自率乡兵会合讨荡,亦许先次借补官职。建炎后以黄榜招安叛兵自此始。

辛巳

徽猷阁待制提举亳州明道宫颜岐,复为御史中丞,辞不拜,改工部尚书。

壬午

斩太学生陈东、抚州进士欧阳澈于都市。先是上闻东名 东已见正月辛卯 ,召赴行在,东至,上疏言宰执黄潜善、汪伯彦不可任,李纲不可去,且请上还汴,治兵亲征,迎请二帝,其言切直 赵甡之《遗史》云:“东疏中有云上不当即大位,将来渊圣皇帝来归,不知何以处此。”按东书本不传,今且附此 ,章凡三上,潜善等憾,欲以伏阙事中东,然未有间也,会澈亦上书极诋用事者,其间言宫禁燕乐事,上谕辅臣以澈所言不审,潜善乘是密启诛澈,并以及东,皆坐诛。东始未识纲,特以国故,至为之死,行路之人有为之哭者,上甚悔之。东死年四十二。 《中兴姓氏录》云:“东、澈伏阙上书,黄潜善、汪伯彦及诸内侍譛于上,驱东、澈于市斩之,识者哀其忠直,且知丧乱未已也。”此所云内侍,不知谓谁,当考。东、澈三年二月己亥赠官

甲申

给事中许景衡为御史中丞。

中书舍人朱胜非,试尚书礼部侍郎,仍兼直学士院。起居郎滕康、起居舍人汪藻,并迁中书舍人,康仍召试。{{color|maroon| 《后省题名》除舍人在九月,盖召而后命也 }

奉直大夫寇庠,知单州。{{color|maroon| 庠已见今年二月癸酉 }

进士王茂、麟州乡贡进士何洋,并补迪功郎,以言利害可采也。洋,青神人,旧游河朔间,陕西转运使直龙图阁何渐言其有文武才,召对,献《河防守御图》,言利害五十一事,故有是命。

乙酉

遣使往诸路抚谕。时以金人内犯,朝廷命令隔绝,盗贼踵起,民不奠居,乃议遣朝臣分往诸路体访官吏廉污、军民利病,命殿中侍御史马伸使湖广、吏部员外郎黄次山使京东西、兵部员外郎江端友使闽浙、监察御史寇防使江淮,皆持诏书抚谕 案寇防等四人同日受命,而《日历》于明年九月庚寅又书以监察御史寇防为江淮四路抚谕,不知何故 。时祠部员外郎喻汝砺往四川刬刷钱物,而王𤫉、马忠经制河东北,钱盖在陕西,因就命之。寻诏抚谕官所至决狱,即死罪当议者,许酌情减降以闻,以道路不通,用端友之请。次山,南昌人也。 许决狱,在九月丙午,今并书

御史中丞许景衡言:“臣闻议者多指开封尹宗泽过失,未知所指何事?若只拘留金国使人,此诚泽之失也。然原其本心,但激于忠义,未审国家事体耳。臣自浙渡淮,以至行在,闻泽之为尹,威名政术,卓然过人,诛锄强梗,抚循善良,都城帖然莫敢犯者,又方修守御之备,历历可观。臣虽不识其人,窃用欺慕,以为去冬京城之内,有如泽等数辈,赤心许国,相与维持,则其祸变未至如此其酷也。今若较其小疵,便以为罪,不顾其尽忠报国之节,其不恕亦已甚!且开封宗庙社稷之所在,苟欲罢泽,别选留守,不识今之缙绅,其威名政绩亦有加于泽者乎?伏望圣慈上为宗社,下为亿万生灵,特赐主张,厚加任使。”先是论者多以泽为非,景衡入朝,以病未得见,首上疏辩之,疏入,上大悟,诏朝廷别无行遣,亦无臣僚章疏,仍封景衡奏示泽,由是泽赖以安。景衡又言:“南阳无险阻城池,而密迩盗区,且漕运不继,不如建康天险可据,请定计巡幸。”凡八上疏言之。

丙戌

尚书右丞许翰,充资政殿学士提举临安府洞霄宫。陈东死,翰谓所亲曰:“吾与东皆争李相者,今东戮都市,吾在庙堂可乎?”乃力求去,故有是命。 翰之罢,《日历》在乙酉,今从熊克《小历》

是月 监察御史卢臣中,守右正言。 臣中除正言,《谏院题名》在六月,《御史台题名》在七月,《日历》无之。按此月邓肃始罢右正言,臣中当是代肃,今且移附此,俟考

京西转运判官程昌㝢,为尚书吏部员外郎。昌㝢,昌弼兄也,初为邓洵武使臣,其后皆换授。 昌㝢之除,《日历》不载,此据《家传》

博州卒宫仪聚众数万人,迤逦寇莱州,至是据即墨县。时又有溃卒李汲、刘三将合数千骑犯莱州,仪利其马,绐至神霄宫与之会,伏兵击杀之,尽并其众,军势甚盛。

通问使傅雱、马识远至云中,金左副元帅宗维在草地未还,左监军完颜希尹遣其大理卿昭文馆学士李侗馆伴,问雱使指,雱以二帝表及国书授之,凡六日乃得见。希尹与右监军耶律伊都、知枢密院事时立爱,席地重毡,参坐堂上,兵部尚书高庆裔立其傍,雱跪听其语,希尹先言本朝不割三镇事,又言:“通问之初,安可遽及二帝,即不得请,殆以兵取之耶?”雱逊谢再三,乃罢就舍。立爱,其先临洺人,石晋之乱,徙涿之新城,立爱事辽为太子少保。侗,燕人,粗知书,宣和末避地中山,詹度以侗知飞狐县,间为雱言斡离不与南朝有善意,粘罕、乌舍坚持之,繇是二帝北迁之举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