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十九 御定宋史筌
卷八十
卷八十一

御定宋史筌卷八十 列传第二十三 富弼 子绍 庭 文彦博 子及 甫 范仲淹 子纯祐 纯礼纯 粹 范纯仁子平正 富弼字彦国河南人少笃学有大度范仲淹见而奇 之曰王佐才也以其文示晏殊殊妻以女举茂才异 等授将作监丞签书河阳判官仲淹㘴争废后贬弼 上言是一举而二失也縦未能复后宜还仲淹不听 迁直集贤院赵元昊叛弼䟽陈八事乞斩其使康定 元年曰食正朝弼请罢宴彻乐就馆赐北使酒食执 政不可弼曰万一契丹行之为朝廷羞后闻契丹罢 宴仁宗深悔之时禁越职言事弼因论曰食极言应 天变莫若通下情遂除其禁元昊寇鄜延破金明内 侍黄徳和引兵走大将刘平战死徳和诬其降贼弼 请按竟其狱夏守赟为陜西都部署又以王守忠为 钤辖弼言用守赟既为天下笑今益以守忠殆与唐 监军无异诏罢守忠除史馆修撰使契丹庆暦二年 为知制诰忤吕夷简会契丹屯境上遣萧英刘六符 来求关南地朝廷择报聘者莫敢行夷简荐弼欧阳 修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请留之不报先以为接伴 英等至弼开怀与语英感恱不复隐情遂密以其主 所欲得者告曰可従従之不然以一事塞之弼具以 闻帝惟许増岁币仍以宗室女嫁其子进弼枢密直 学士辞曰国家有急义不惮劳奈何逆以官爵赂之 遂报聘契丹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増塘水治城隍 籍民兵将以何为群臣请举兵而南吾以为不若遣 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也弼曰北朝忘章圣皇 帝之大徳乎澶渊之役苟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 且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获若 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劝用兵者皆为 身谋耳契丹主惊曰何谓也弼曰中国提封万里精 兵百万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 胜乎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 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臣何利焉契册主 大悟首肯者久之弼又曰塞雁门者以备元昊也塘 水始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城隍皆修旧民兵亦补阙 非违约也契册主曰微卿言吾不知其详然所欲得 者祖宗故地耳弼曰晋以卢龙赂契丹周世宗复取 关南皆异代事若各归地岂北朝之利哉既退六符 曰吾主耻受金帛坚欲十县何如弼曰夲朝皇帝言 朕为祖宗守国岂敢妄以土地与人北朝所欲不过 租赋朕不忍多杀两朝赤子故増币以代之若必欲 得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词耳澶渊之盟天地鬼神 实临之北朝首发兵端过不在我天地鬼神其可欺 乎明日契丹主又言得地则欢好可久弼言北朝既 以得地为荣南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可使 一荣一辱哉六符曰吾主闻公荣辱之说意甚感悟 今惟有结婚可议耳弼曰婚姻昜生嫌隙本朝长公 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利哉契 丹主谕弼使归曰俟卿再至当择一受之卿其遂以 誓书来弼归复命复持二议及受口传之词于政府 以往行次乐寿谓副使张茂实曰吾为使者而不见 国书脱书词与口传异吾事败矣启视果不同即驰 还以晡时入见易书而行及至契丹不复求婚専欲 増币曰南朝遗我之辞当曰献否则曰纳弼争之契 丹主曰南朝既惧我于二字何有若我拥兵而南得 无悔乎弼曰本朝兼爱南北故不惮更成何名为惧 不得巳至于用兵则当以曲直为胜员非使臣之所 知也契丹主曰卿勿固执古亦有之弼曰自古惟唐 高祖借兵扵突厥当时赠遗或穪献纳其后颉利为 太宗所擒岂复有此礼弼声色俱厉契丹主知不可 夺乃曰吾当遣人议之复使刘六符来弼归奏曰臣 以死拒之彼气折矣可勿许也朝廷竟以纳字与之 始受命闻一女卒再命闻一子生皆不顾得家书不 发而焚之曰徒乱人意又除枢密直学士迁翰林学 士皆恳辞曰増币非臣本志特以方讨元昊未暇与 角故不敢以死争其敢受爵乎攺枢密副使辞愈力 寻复拜弼言契丹既结好议者便为无事万一败盟 臣死且有罪愿陛下思其轻侮之耻㘴薪尝胆不忘 修政逾月复申前命使宰相谕之曰此朝廷特用非 以使辽故也弼乃受帝锐以太平责成宰辅数下诏 督弼与范仲淹等又开天章阁给笔札使书其所欲 为且命仲淹主西事弼主北事弼上当世之务十馀 条及安边十三䇿大略以进贤退不肖止侥幸去宿 毙为本欲渐易监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扵是 小人始不恱矣赵元昊遣使以书来称男不称臣弼 言契丹臣元昊而我不臣则契丹为无敌于天下不 可许乃却其使卒臣之夏竦不得志中弼以飞语弼 惧求宣抚河北还出知郓州移青州河朔大水流民 就食弼劝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廪得公私庐舎十馀 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五曰辄遣人持酒肉饭糗 慰藉出扵至诚人人为尽力山林陂泽之利可以资 生者听流民擅取死者为大冢葬之明年麦大熟民 各以远近受粮归凡活五十馀万人募为兵者万计 帝闻之遣使褒劳拜礼部侍郎弼曰此守臣职也辞 不受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为粥食之蒸为疾 疫及相蹈藉㦯待哺数日不得粥而仆名为救之实 杀之自弼立法简便周尽天下传以为式至和末拜 同平章事与文彦博并命宣制之日士大夫相庆于 朝帝微觇知之以语学士欧阳修曰古之命相或得 诸梦卜岂若今日人情如此哉帝不豫大臣不得见 中外忧栗弼彦博入问疾因托禳禬事止宿每事皆 关白乃行宫内肃然弼为相守典故行故事而傅以 公议当是时百官任职天下无事嘉祐六年以母忧 去位故事执政遭䘮皆起复帝五起之弼谓金草变 礼不可施于平世卒不从命英宗立召为枢密使居 二年以足疾求觧拜镇海军节度使判扬州封郑国 公熙宁初徙判汝州诏入觐许肩舆至殿门且命毋 拜㘴语从容访以治道弼知神宗果于有为对曰人 主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可测则奸人得以傅会又问 边事对曰陛下临御未久当布徳行惠愿二十年不 言兵帝默然明年召拜司空兼侍中赐甲第悉辞之 复拜同平章事时有为帝言灾异皆天数非关人事 得失所致者弼闻而叹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 何事不可为此必奸人欲进邪说以挠上心使辅拂 諌争之臣无所施其力是治乱之机不可不速救即 上书力论之又言君子小人之进退系王道之消长 愿深加辨察勿以同异为喜怒喜怒为用舎陛下好 使人伺察外事故奸险得志今中外之务渐有更张 大抵小人惟喜生事愿深烛其然无使有悔王安石 用事雅不与弼合弼度不能争称疾求退章数十上 帝将许之问曰卿去谁可代卿者弼荐文彦博帝默 然良久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默然判河南改毫州青 苗法出弼以谓如是则财聚于上人散扵下持不行 提举官赵济劾弼格诏旨侍御史邓绾又乞付有司 鞫治乃以仆射判汝州安石曰弼虽责犹不失富贵 昔鲧以方命殛共工以象恭流弼兼此二罪止夺使 相何由沮奸帝不荅弼言新法臣所不暁不可以治 郡愿归洛养疾许之遂请老拜司空进封韩国公致 仕弼虽家居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言契丹争河东 地界言其不可许有星变请速攺新法以觧倒悬之 急帝虽不尽用而眷礼不衰尝因安石有所建白却 之曰富弼手䟽称老臣无所告诉但仰屋窃叹者即 当至矣其敬之如此元丰三年王尭臣子同老上言 故父参政时与弼及文彦博议立储嗣帝以问彦博 对与同老合帝始知至和时事嘉弼不自言以为司 徒六年薨年八十手封遗奏使其子绍庭上之大略 云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纳说上误聡明浸成祸患今 上自辅臣下及多士畏祸图利习成毙风去年永乐 之役民兵死亡者数十万今久戍未觧百姓困穷愿 休兵息民使关陜之间稍遂生理帝览奏震悼内出 祭文致奠赠太尉谥丈忠弼性至孝恭俭好修虽微 官布衣皆与之抗礼气色穆然不见喜愠其好善嫉 恶出扵天资常言君子与小人并处其势必不胜君 子不胜则奉身而退乐道无闷小人不胜则交结构 扇千岐万辙必胜而后已迨其得志遂肆毒于善良 求天下不乱不可得也元祐初配享神宗庙庭哲宗 篆其碑首曰显忠尚徳命苏轼撰文绍圣中章惇执 政谓弼得罪先帝罢配享至靖康初复旧典绍庭 字徳先能守家法弼薨两女与婿及甥皆同居待之 与父时不殊建中靖国初除提举河北西路常平辞 曰熙宁变法之初先臣以不行青苗被罪臣不敢为 此官徽宗嘉之历祠部贠外郎卒 文彦博字宽夫汾州人其先敬氏以避晋高祖及宋 翼祖讳攺焉少与张昪高若讷从颍昌史炤学炤母 异之曰贵人也中进士第历官殿中侍御史黄徳和 之诬刘平降虏也以金帛赂平奴使附已说以证平 家二百口皆械系诏彦博置狱河中鞫治得实德和 党援盛谋翻其狱至遣他御史来彦博拒不纳曰朝 廷虑狱不就故遣君今案具矣宜速还事或不成彦 博执其咎德和并奴卒就诛进枢密直学士知益州 召拜枢密副使参知政事贝州王则反明镐讨之久 不克彦博请行命为宣抚使旬日贼溃槛则送京师 拜同平章事荐张瓌韩维王安石䒭与枢密使厐籍 议省兵凡汰为民及给半廪者合八万论者纷然谓 必聚为盗仁宗亦疑焉彦博曰公私困竭正㘴兵冗 脱有难臣请死之讫无事御史唐介劾其在蜀曰以 奇锦结宫掖因之豋用介既贬彦博亦罢知许州至 和二年复为同平章事与富弼同拜士大夫皆以得 人为庆三年帝方受朝疾暴作扶入禁中彦博呼内 侍史志聡问状对曰禁密不敢漏言彦博叱之曰尔 曺出入禁闼不令宰相知天子起居欲何为耶自今 疾势増损必以告不尔当行军法又与同列刘沆冨 弼谋启醮大庆殿因留宿殿庐志聡曰无故事彦博 曰此岂论故事时耶有禁卒告都虞侯欲为乱沆欲 捕治彦博召都指挥使许怀徳问都虞侯何如人怀 徳称其愿可保彦博曰然则卒有怨诬之耳当亟诛 之以靖众乃请沆判状尾斩于军门初富弼用朝士 李仲昌䇿穿六漯渠北京留守贾昌朝素恶弼阴约 内侍武继隆令司天官二人抗言国家不当穿河于 北方致上体不安后数曰二人又上言请皇后同听 政亦继隆所教也史志聡以其状白执政彦博视而 怀之不以示同列徐召二人诘之曰天文变异汝职 所当言何得辄预国家大事汝罪当族二人惧色变 彦博曰观汝直狂愚耳未忍治汝罪自今无得复然 二人退乃出状示同列同列皆愤怒曰奴敢尔僣言 何不斩之彦博曰斩之则事彰灼于中宫不安众皆 曰善既而议遣司天官定六漯方位复使二人往二 人恐治前罪更言六漯在东北非正北也帝疾瘳彦 博等始归苐刘沆密白曰陛下违豫时彦博擅斩告 反者彦博闻之以沆判呈帝意乃觧御史吴中复乞 召还唐介彦博因言介顷为御史言臣事多中臣病 其间虽有风闻之误然当时责之太深请如中复奏 时以彦博为厚徳久之以河阳节度使判河南府封 潞国公丁母丧英宗即位起复三上表乞终丧许之 初仁宗不豫彦博与富弼䒭乞立储嗣仁宗许焉彦 博服阕复以故官判河南有诏入觐帝谕曰朕之立 卿之力也彦博悚然对曰陛下入继大统乃先帝圣 意皇太后恊赞之力臣何力之有陛下豋储纂极时 臣方在外韩琦等承圣旨受顾命臣无与焉帝曰备 闻始议卿于朕有恩入为枢密使熙宁中彦博言扵 帝曰朝廷行事务合人心宜兼采众论以静重为先 陛下厉精求治而人心未安盖更张之过也祖宗法 未必皆不可行但有偏而不举之毙耳王安石知为 巳发遂排之曰求去民害何为不可若万事隳脞乃 西晋之风何益于治御史张啇英欲附安石摭枢密 使他事以揺彦博㘴不实贬彦博亦为安石所恶力 引去拜司空判河阳徙大名府身虽在外而帝眷有 加转运判官汪辅之辄奏彦博不事事帝为批其奏 以报彦博曰以侍中旧徳故烦卧护北门细务不必 劳心辅之小臣敢尔无礼未几罢去元丰中拜太尉 复判河南于是王同老言至和中议储嗣事彦博适 入朝帝问之彦博曰先帝天命所在神器有归实仁 祖知子之明慈圣拥祐之力臣等何功帝曰卿深厚 不伐善阴徳如丙吉真定䇿社稷臣也遂加两镇节 度使辞不拜将行赐宴瑷林苑两遣中谒者遗诗祖 道当世荣之久之请老以太师致仕居洛阳元祐初 司马光荐彦博宿徳元老宜起以自辅乃命平章军 国重事六曰一朝一月两赴经筵恩礼甚渥然无岁 不求退居五年复致仕绍圣初章惇秉政言者论彦 博朋附司马光诋毁先烈降太子少保薨年九十二 崇宁中预元祐党籍后追复太师谥忠烈彦博逮事 四朝任将相五十年名闻四夷元祐间契丹使耶律 永昌等来聘苏轼馆客与使入觐望见彦博却立攺 容曰此潞公也耶问其年曰何壮也轼曰使者见其 容未闻其语其综理庶务虽精练少年有不如其贯 穿古今虽专门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异人 也虽极冨贵平居接物谦下尊徳乐善如恐不及其 在洛阳邵雍程颢兄弟皆以道自重宾接之如布衣 交与富弼司马光等十三人用白居昜九老会故事 置酒赋诗序齿不序官为堂绘像谓之洛阳耆英会 彦博八子皆历要官及甫彦博第六子也历官大 理评事直史馆与邢恕善累迁权工部侍郎罢为集 贤殿修撰提举明道宫蔡渭邢恕持及甫私书造梁 焘刘挚之谤逮诏狱及甫有憾于元祐从而实之亦 㘴夺职 论曰宋至仁宗庆暦嘉祐治隆而人才亦盛当时宰 相若文富诸人尤所谓杰然者也弼以片言折强虏 使边尘息警而生灵获安晚节告休克全进退之义 忧爱之诚老而弥笃可谓一世之伟人矣彦博宽厚 有容沉毅果㫁既享有高年以四朝元老系时重轻 殆若汾阳晋公之于唐矣洎耆徳凋谢而宋业亦衰 诗曰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岂不信然哉 范仲淹字希文其先邠州人后徙吴县唐宰相履冰 后也仲淹二岁而孤母更适长山朱氏从其姓名说 少有志操既长知其世家迺感泣辞母去之应天依 戚同文学昼夜不息冬月惫甚以水沃面食不给继 以糜粥豋进士第为广徳军司理参军迎其母归养 始还姓更名迁大理丞毋䘮去官服除以晏殊荐为 秘阁校理仲淹汎通六经长于易学者多从质问讲 觧无倦尝推其俸以食四方游士毎感激论天下事 奋不顾身一时士大夫矫厉尚风节自仲淹倡之天 圣七年章献太后将以冬至受朝仁宗率百官上寿 仲淹言奉亲于内自有家人礼顾与百官同列而朝 之不可为后世法且上䟽请太后还政不报晏殊闻 之大惧召仲淹诘以狂率邀名且将累荐者仲淹正 色曰仲淹谬辱公荐每惧不称为知已羞不意今曰 反以忠直获罪门下殊默然不能答累迁知秦州时 建太一宫及洪福院仲淹言昭应寿宁天戒不远今 又侈土木破民产非所以顺人心合天意也又言恩 幸多以内降除官非太平之政事虽不行然帝以为 忠太后崩召为右司谏言者多暴太后时事仲淹曰 太后受遗先帝调护陛下十馀年宜掩其小故以全 后徳帝诏内外毋辄论太后时事初太后遗诰以太 妃杨氏为皇太后参决军国事仲淹曰太后毋号也 自古无因保育而代立者今一太后崩又立一太后 天下疑陛下不可一日无母后之助也岁大蝗旱江 淮京东滋甚仲淹请遣使循行未报乃请间曰宫掖 中半曰不食如何帝恻然乃命仲淹安抚江淮所至 开仓赈之且禁淫祀奏蠲茶塩税条上救毙十事会 郭皇后废率諌官御史伏阁争不能得明日将复廷 争至待漏院有诏出知睦州徙苏州拜天章阁待制 迁吏部贠外郎权知开封时吕夷简执政进用者多 出其门仲淹上百官图指其次苐曰如此为序迁如 此为不次如此则公如此则私进退近臣凡超格者 不宜全委之宰相夷简不恱他曰论建都事仲淹曰 洛阳险固而汴为四战之地太平宜居汴即有事居 洛阳当渐广储蓄缮宫室帝问夷简夷简曰此迂阔 之论也仲淹乃为四论以献大抵讥切时政且曰汉 成帝信张禹不疑舅家故有新莾之祸臣恐今曰亦 有张禹坏陛下家法夷简怒诉曰仲淹离间陛下君 臣所引用皆朋党也仲淹对益切由是罢知饶州殿 中侍御史韩渎希宰相旨请书仲淹朋党掲之朝堂 秘书丞余靖上言请追攺前命太子中允尹洙自讼 与仲淹师友且尝荐巳愿从降黜馆阁校勘欧阳修 以諌官高若讷㘴视而不言移书责之由是三人者 皆㘴贬久之仲淹徙润州谗者恐仲淹复用遽诬以 事帝怒亟命置之岭南程林为帝开说帝意觧仲淹 既去士大夫论荐不已帝谓张士逊曰向贬仲淹为 其密请建立皇太弟故也今朋党称荐如此再下诏 戒敕赵元昊反召为天章阁待制陜西都转运使寻 进龙图阁直学士陜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夷简再 入相帝论仲淹使释前憾仲淹顿首谢曰臣乡者所 论盖国家事于夷简无憾也延州诸砦多失守仲淹 自请行兼知延州先是诏分边兵冦至则官卑者先 出仲淹曰将不择人以官为先后取败之道也于是 大阅州兵得万八千人分部教之量贼众寡使更出 御贼用种世衡䇿城青涧以据贼冲大兴营田听民 得互市以通有无又以民远输劳苦请建鄜城为军 以河中同华租税输之春夏徙兵就食诏以为康定 军明年诏诸路入讨仲淹曰正月塞外大寒我师暴 露不如俟春深入贼马瘦人饥势昜制也鄜延密迩 灵夏西羌必由之地也第按兵观衅许臣稍以恩信 招来之若臣䇿不效当举兵先取绥宥据要害屯兵 营田为持久计拓疆御冦䇿之上也帝皆用其议久 之元昊舆仲淹约和仲淹为书戒谕之会任福败于 好水川元昊荅书语不逊仲淹对来使焚之大臣以 为不当辄通书又不当辄焚之宋庠请斩仲淹帝不 听降贠外郎知耀州迁环庆经略安抚招讨使初元 昊阴诱属羌为助而环庆酋长六百馀人约为乡导 事寻露仲淹即行边以诏书犒赏诸羌阅其人马为 立条约诸羌皆受命自是始为汉用庆州西北马铺 砦当后桥川口在贼腹中仲淹欲城之度贼必争密 遣子纯祐与蕃将赵明先据其地引兵随之诸将不 知所向行至柔远始号令之版筑皆具旬日而城成 即大顺也大顺既城而白豹金汤皆不敢犯葛怀敏 败于定川贼大掠至潘原关中震恐仲淹率众六千 由邠泾援之闻贼已出塞乃还始定川事闻帝谓左 右曰若仲淹出援吾无忧矣奏至帝大喜曰吾固知 仲淹可用也进枢密直学士右諌议大夫仲淹以军 出无㓛辞不敢受不听仲淹奏请与韩琦同经略泾 原练兵选将渐复横山以㫁贼臂不数年可期平定 愿诏厐籍兼领环庆以成首尾之势帝采其言置陜 西安抚经略招讨使以仲淹琦籍分领之仲淹与琦 开府泾州号令明白爱抚士卒不疑故贼亦不敢犯 境夏人请和召拜枢密副使谏官欧阳修等请用仲 淹执政遂拜参知政事仲淹曰执政可由諌官而得 乎固辞愿与韩琦行边命为陜西宣抚使未行复除 参政帝方锐意太平数问当世事仲淹语人曰上用 我至矣事有先后久安之毙非朝夕可革也帝再赐 手诏又开天章阁召二府条对仲淹惶恐退上十事 曰明黜陟抑侥幸精贡举择长官均公田厚农桑修 武备推恩信重命令减徭役帝悉采用之独府兵法 众以为不可而止又请精选监司罢其不任事者从 之仲淹取班簿视不才者一笔勾之冨弼曰一笔勾 之甚昜焉知一家哭矣仲淹曰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耶遂悉罢之初仲淹以忤吕夷简放逐者数年士大 夫持二人曲直指为朋党及夷简罢召还仲淹倚以 为治中外想望其功业而仲淹以天下为巳任裁削 幸滥考核官吏曰夜谋虑兴致太平然更张无渐䂓 摹阔大论者以为不可行自任子之恩薄磨勘之法 密侥幸者不便于是谤毁稍行而朋党之论浸闻上 矣会边陲有警因舆枢密副使富弼请行边以仲淹 为河东陜西宣抚使比去攻者益急仲淹亦自请罢 政乃以为资政殿学士陜西宣抚使知邠州其在中 书所施为稍稍沮罢以疾请邓州徙荆南寻徙杭州 迁户部侍郎徙青州会病甚请颍州未至卒年六十 四赠兵部尚书谥文正初病帝遣使赐药存问既卒 嗟悼久之遣使就问其家既葵帝亲书其碑曰褒贤 仲淹内刚外和性至孝以母在时方贫后虽贵非宾 客不重肉妻子衣食仅能自充好施予置义庄里中 以赡族人泛爱乐善士多出其门下卒之曰闻者皆 叹息所至有恩邠庆二州之民与属羌皆画像立生 祠讣闻羌酋数百人哭之如父斋三曰而去少有大 节其于富贵贫贱毁誉欢戚不一动其心而慨然有 志扵天下常自诵曰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 之乐而乐也其有所为必尽其方曰为之自我者当 如是其成与否不在我者虽圣贤不能必四子纯祐 纯仁纯礼纯粹纯祐字天成性英悟尚节行十岁 能读诸书为文章藉藉有称仲淹守苏州首建郡学 聘胡瑗为师瑗立学䂓生徒数百多不率教仲淹患 之纯祐尚未冠入学齿诸生之末尽行其䂓诸生随 之遂不犯自是苏学为诸郡倡西夏叛仲淹将兵关 陜纯祐与将卒错处钩深摘隐得其才否由是仲淹 任人无失而累有㓛仲淹帅环庆议城马铺砦砦逼 夏境纯祐率兵驰据其地夏众大至且战且役旬曰 而成一路恃之以安纯祐事父毋孝未尝违左右不 应科第以䕃守将作主簿即觧去从仲淹之邓州得 病昏废凡十九年卒年四十九纯礼字彛叟历官 知遂州泸南有边事调度苛棘纯礼以静待之不取 于民民图像奉之如神草场火守吏惕息俟诛纯礼 曰草湿则生火何足怪但使密偿之元祐初累迁给 事中凡所封駮正名分纪纲皆国体之大者徽宗立 以龙图阁直学士知开封府前尹以刻深为治纯礼 曰宽猛相济圣人之训今处深文之后若益以猛是 以火济火也一切以宽处之擢尚书右丞尝从容谏 曰迩者朝廷命令莫不是元丰而非元祐以臣观之 神宗立法之意固善吏推行之或有失当以致病民 宣仁听㫁一时小有润色盖大臣识见异同非必尽 怀邪为私也今议论之臣有不得志故挟此借口其 心岂恤国事直欲快私忿以售其奸不可不察纯礼 沉毅刚正曽布惮之激驸马都尉王诜曰上欲除君 承旨范右丞不可诜怒会诜馆伴辽使纯礼主宴诜 诬其辄斥御名罢知颍昌崇宁中贬少府监分司南 京又贬静江军节度副使安置徐州徙单州后复朝 议大夫提举鸿庆宫卒纯粹字徳儒以䕃补官元 丰中为陜西转运判官时五路出师伐夏神宗责诸 将无㓛谋欲再举纯粹奏关陜事力殚竭公私大困 若复加骚动根本可忧帝嘉纳之拜庆州时夏人议 分疆界纯粹请弃所取夏地曰争地未弃则边隙无 时可除又言诸路䇿应旧制也自徐禧罢䇿应一路 攻围力有不胜而邻路拱手㘴观今宜修明救援之 法朝廷是之夏人侵泾原纯粹遣将曲珍救之夏人 遁去元祐中除宝文阁待制户部侍郎绍圣初用事 者欲开边衅御史郭知章论纯粹元祐弃地事降直 龙图阁旋以元祐党人夺职知均州徽宗立复故职 寻为言者所论落职安置鄂州锢子弟不得擅入都 会赦以右文殿修撰提举太清宫党禁觧复徽猷阁 待制致仕卒纯粹沉毅有干略尝论卖官之滥以为 天下士大夫服勒至垂死不霑世恩富民猾啇捐钱 千万则可任三子切为朝廷惜之䟽上不听凡论事 剀切类此 范纯仁字尭夫仲淹第二子也皇祐初中进士第再 调官皆不赴曰岂可重禄食轻去父毋耶仲淹门下 多贤士如胡瑗孙复石介李觏之徒纯仁皆舆从游 昼夜肄业至夜分不寝置灯帐中帐顶如墨色仲淹 没始出仕以著作佐郎知襄城县兄纯祐有心疾奉 之如父药膳居服皆躬亲时节之宋庠荐试馆职以 兄疾辞不就县民不蚕织劝使植桑有罪而情轻者 视所植多寡除其罚后呼为著作林治平中迁侍御 史时方议濮王典礼宰相韩琦参政欧阳修䒭议尊 崇之翰林学士王珪䒭议宜如先朝追赠期亲尊属 故事纯仁言陛下受命仁宗而为之子与前代定䇿 入继之主异宜如王珪等议舆御史吕诲等更论奏 不听纯仁还所授告敕家居待罪既而皇太后手书 尊王为皇夫人为后纯仁复言陛下以长君临御奈 何使令出房闼异曰或为权臣矫托之地非人主自 安计寻诏罢追尊请出历陜西转运副使召还拜同 知谏院奏言王安石变祖宗法度掊克财利民心不 宁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愿陛下图不见之怨神 宗曰何谓不见之怨对曰杜牧所谓天下之人不敢 言而敢怒是也帝嘉纳曰宜为朕条古今治乱可为 监戒者乃作尚书觧以进加直集贤院同修起居注 薛向任发运使行均输法于六路纯仁言臣尝亲奉 德音欲修先王补助之政今乃效桑弘羊均输法使 小人培克生灵敛怨基祸安石以富国强兵之术启 迪上心欲求近㓛忘其旧学鄙老成为因循弃公论 为流俗异巳者为不肖合意者为贤人在廷之臣方 太半趍附陛下又从而驱之其将何所不至道远者 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傥欲事功亟就必为憸 侫所乘宜速还言者而退安石不听遂求罢攺判国 子监去意愈确执政使谕之曰毋轻去巳议除知制 诰矣纯仁曰言不用万锺非所愿也其所上章䟽语 多激切帝悉不付外纯仁尽录申中书安石大怒乞 加重贬帝曰彼无罪姑舆一善地命知河中徙成都 转运使以新法不便戒州县未得遽行安石怒其沮 格左迁知和州加直龙啚阁知庆州过阙入对询及 边事纯仁揣帝有㓛名心即对曰陛下使臣缮治城 垒爱养百姓不敢辞若开拓侵攘愿别谋帅臣环州 种古执熟羌为盗流南方过庆州呼冤纯仁以为非 盗也古避罪讙讼诏御史治于宁州纯仁就逮民数 万遮马涕泗不得行至有自投于河者狱成古以诬 告谪亦加纯仁以他过黜知信阳军移齐州丐罢提 举西京留司耆贤多在洛阳纯仁及司马光皆好客 而家贫为真率会脱粟一饭酒数行洛中以为胜事 哲宗立除给事中时宣仁太后垂帘司马光为政将 尽攺熙宁元丰法度纯仁谓光去其太甚差役一事 尤当熟讲而缓行不然滋为民病愿公虚心以延众 论光不从持之益坚纯仁曰是使人不得言尔若欲 媚公以为容恱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贵㢤纯仁 素与光同志及临事䂓正类如此初种古因诬纯仁 停任至是纯仁荐知隰州毎自咎曰先人与种氏有 契纯仁不肖为其子孙所讼宁论曲直哉元祐三年 拜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纯仁在位务以博大开 上意忠笃革士风章惇得罪去朝廷以其父老欲畀 便郡既而中止纯仁请置往咎而念其私情邓绾帅 淮东言者斥之不已纯仁言不宜录过太深苏轼以 发䇿问为言者所攻韩维罢门下侍郎补外纯仁奏 轼无罪维尽心国家不可因譛而黜及王觌言事忤 旨纯仁虑朋党将炽极言前世朋党之祸并录欧阳 修朋党论以进知汉阳军吴处厚傅致蔡确安州车 盖亭诗以为谤宣仁太后諌官欲置典宪执政右其 说惟纯仁与左丞王存以为不可丈彦博欲贬确于 岭峤纯仁谓左相吕大防曰此路荆棘近七十年吾 辈开之恐自不免及确新州命下纯仁扵帘前言圣 朝宜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诛窜大臣确卒贬新 州大防奏确党甚盛不可不问纯仁面陈朋党难辨 恐误及善人遂上䟽请勿推治党人旁及枝叶司谏 吴安诗正言刘安世交章攻纯仁党确纯仁亦刀求 罢出知颍昌府召还复拜右仆射纯仁将再入也杨 畏不恱尝有言纯仁不知至是大防约畏为助欲引 为谏官纯仁曰谏官当用正人畏不可用大防曰岂 以畏尝言公耶纯仁始知之后畏叛大防凡有以害 大防者无所不至宣仁太后寝疾召纯仁曰卿父在 明肃后垂帘时惟劝尽母道明肃上宾惟劝仁宗尽 子道卿当似之哲宗亲政问先朝行青苗法如何对 曰先帝爱民之心本深但安石立法过深激以赏罚 故官吏急切以致害民是时用二三大臣皆従中出 侍従台諌亦多不由进拟纯仁言陛下亲政四方拭 目舜举皋陶汤举伊尹不仁者远纵未能如古人亦 须极天下之选苏辙论殿试䇿问引汉昭变武帝法 度事帝震怒曰安得以汉武比先帝辙下殿待罪众 不敢仰视纯仁力为伸救曰陛下亲事之始进退大 臣不当如诃叱奴仆帝怒少霁辙平曰与纯仁多异 至是谢曰公佛地位中人也言者论苏轼行吕惠卿 告词讪谤先帝黜知英州纯仁上䟽曰熙宁法度皆 惠卿附会安石不副先帝爱民求治之意贬窜今已 八年言者多当时御史今乃有是奏岂非观望耶纯 仁凡荐引人才必以天下公议其人不知自纯仁出 帝既召章惇为相纯仁坚请去遂出知颍昌府既而 吕大防等窜岭表会明堂肆赦章惇言此数十人当 终身勿徙纯仁闻而忧愤欲上䟽申理所亲劝勿触 怒万一远斥非高年所宜纯仁曰若上心遂回所繋 大矣不然死亦何憾乃上䟽曰大防等年老疾病不 习水土炎荒非久处之地向来章惇吕惠卿贬谪不 出里居臣曽有言深蒙开纳愿㫁自渊裹将大防等 引赦原放䟽奏忤惇意诋为同罪落职知随州明年 又贬武安军节度副使安置永州时因疾失明闻命 怡然就道或谓近名纯仁曰七十之年两目俱丧万 里之行岂其欲㢤但区区爱君有怀不尽若避好名 之嫌则无为善之路矣诸子怨惇必怒止之韩维责 均州其子诉维执政日与司马光不合得免行纯仁 之子欲以与光议役法不同为请纯仁曰吾用君实 荐以至宰相昔同朝论事不合则可汝辈以为今曰 之言则不可有愧而生不若无愧而死徽宗即位钦 圣太后听政即授纯仁光禄卿分司南京遣中使锡 茶药谕曰皇帝在藩邸太皇太后在宫中知公忠直 今尽相位以待不知目疾何如无何拜观文殿太学 士谕曰岂惟尊徳尚齿昭示宠优庶几鲠论嘉谟曰 闻忠告纯仁奉诏泣曰帝果用我矣死有馀责帝又 遣中使促入觐纯仁乞归养疾不得已许之毎见辅 臣问安否曰范纯仁得一识面足矣疾革恨宣仁太 后诬谤未明遂口占遗表其略云盖尝先天下而忧 期不负圣人之学此先臣所以教子而微臣资以事 君又云惟宣仁之诬谤未明致保佑之忧勤不显建 中靖国元年薨年七十五谥忠宣御书碑额曰世济 忠直纯仁性夷昜宽简不以声色加人谊之所在则 挺然不少屈自为布衣至宰相廉俭如一所得俸赐 皆以广义庄尝曰忠恕二字一生用不尽乃戒子弟 人虽至愚责人则明虽有聡明恕巳则昏苟能以责 人之心责巳恕已之心恕人不患不至圣贤地位也 又曰六经圣人之事知一字则行一字造次颠沛必 于是则所谓有为者亦若是尔亲族有请教者纯仁 曰惟俭可以助廉惟恕可以成徳有文集五十卷子 正平正平字子夷学行甚高虽庸言必引孝经论 语绍圣中为开封尉有向氏于其坟造慈云寺户部 尚书蔡京以向氏后戚䂓欲自结奏拓四邻田庐正 平按视以为民业不可夺民又挝鼓上诉京㘴罚金 由是恨正平及当国乃言正平矫撰父遗表又谓李 之仪所述纯仁行状妄载中使蔡克明傅二圣虐伫 之意逮正平之仪克明同诣御史府正平将行其弟 正思曰议行状时兄方营窆穸之事参预笔削者正 思也兄何为哉正平曰时相意属我且我居长兄弟 俱将不免不若身任之遂就狱捶椘甚苦克明曰旧 制凡传圣语受本于御前请宝印出注籍于内东门 使従其家得永州传宣圣语本有御宝又验内东门 籍皆同其遗表诸子以朝廷大事防后患不敢上之 缴申颍昌府印寄军资库自颍昌取至亦实狱遂觧 正平羁管象州之仪羁管太平州正平家属死者十 数会赦得归颍昌正平退闲久益工诗以寿终著荀 里退居编 论曰仲淹立朝言议正大光明忠诚恳切洎起任西 事樽爼折冲威恩并著进贰大政荷仁宗不世之遇 方欲整紊釐弊网纪庶事而朋党之谗终使设施未 䆒惜哉纯仁忠荩笃厚亦一代之贤相也然于测丰 群壬每主原恕之论盖徒知古人已甚之戎而反忽 大易羸豕之孚也仲淹谓纯仁得其忠纯礼得其静 纯粹得其略知子莫如父亶其然乎

御定宋史筌卷八十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