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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节 移垦社会的民俗与文化活动

欲了解清代南瀛地区汉人移垦社会的移民生活,由民俗与文化活动两个面向入手,的确是上策,盖移民于生活中总脱离不了此二层面的影响,于此,为更加清楚呈现移垦社会的民俗与文化内容,将之细分为宗教信仰、文教的发展与提倡,冀望能了解移垦时期,垦民如何建构与丰富自己社会的文化内涵。

礼天礼地拜神鬼

此处所言的民俗,主要是民间的宗教信仰。清代台湾为一边疆移民社会,移民渡过险恶的台湾海峡,来到其时尚属蛮荒瘴疠之地的台地垦殖,死亡时时构成威胁,因此,为解除恐惧心理及祈求平安,移民来台时,常携其地方的保护神,祈求保护平安,定居之后建设寺庙,永远供奉。因之,神祇的信仰,对于移垦时期的人们而言,有着安顿身心的意义与作用。

一般而言,由中国携奉来台的移民保护神,与祭祀人群的关系如下:开漳圣王是漳州人保护神;三山国王是客家人保护神;保生大帝是泉州同安人保护神;清水祖师是泉州安溪人保护神;王爷为泉州人信仰者众,观音佛祖为泉州三邑人保护神,漳人亦有信仰者;妈祖则是漳人保护神,泉人亦有信仰者。

此类随移民渡海而来的保护神,待移民定住且经济许可时,即建庙奉祀,诸如学甲李姓迎请保生大帝、谢府元帅及中坛元帅,建“慈济宫”奉祀;大内石仔濑杨姓,由福建泉州府龙溪县南靖庄迎请来台,康熙初期建天后宫奉祀之;佳里兴“震天宫”的清水祖师,亦为移民自福建安溪移请来台;后壁安溪寮的移民,则由安溪原乡分香清水祖师,至乾隆年间建“福安寺”奉祀;小新营李姓由福建原乡携三代祖师来台,乾隆年间建“三代祖师庙”等等,都是极为显明的例子。

要特别指出的是,清代南瀛地区民间宗教信仰,除了上述的王爷、妈祖、保生大帝外,土地公与厉鬼也是不可不提的重要的民间信仰。事实上,不论是王爷、妈祖、保生大帝、土地公或是厉鬼的信仰,对清代南瀛地区的汉人移垦社会而言,都有其重要的意涵。

土地公

土地公的信仰,是清代南瀛地区最为普遍的信仰,土地公可以说是土地的象征,乡人为求农作丰收而多祀之,农地所在,到处多有,俗语说:“田头田尾土地公”,意即普遍而多有。

清代南瀛地区的土地公信仰开始极早,重要的土地公信仰庙宇,诸如:归仁仑顶的福德祠,建于康熙50年(1711)、[1]新市营尾福德庙建于乾隆23年(1758)、[2]东山乡东原福兴宫则建于嘉庆22年(1817)[3],是清代此地土地公信仰较为兴盛的地区。

王爷

王爷信仰是清代南瀛地区仅次于福德正神的信仰,[4]最为显赫有名、分香庙宇最多的是南鲲鯓代天府(1662)、麻豆代天府,[5]此外,尚有归仁乡的大庙村代天府(1694)、沙仑平安宫(1666)、八甲代天府(乾隆初),安定乡苏厝长兴宫(康熙年间)、慈安宫(1817)、新吉保安宫(1893),佳里镇金唐殿(1664)、镇山宫(1836)、永安宫(1855),学甲镇清济宫(康熙年间)、镇安宫(道光年间),将军乡保济宫(1713)、朝天宫(1840),永康市茑松三老爷宫(1717),关庙乡香洋巡天府(1662)、新埔代天府(1745)、景安宫(1766),麻豆镇埤头三王庙(1716)、方厝寮永安宫、麻豆口保安宫(1854),仁德乡二行清王宫(1798)、保安三老爷庙(1799),北门乡保安宫(1804)、永隆宫(1816)、泰安宫(1849)、福安宫(咸丰年间)、东隆宫,新市乡永就宫(1818)、潭顶代天府,东山乡永威灵庙(1872)、武兴宫,盐水镇广济宫(道光年间)、后宅永庆宫(1890),大内乡开灵宫(1854),后壁乡福安宫(1855),南化乡代天府(1866),楠西乡神农殿(1873),善化镇胡厝寮代天府(1876),七股乡唐安宫(1878)、保兴宫(1892),左镇乡公厝(1810)等,[6]由建庙时间及分布的空间上来看,王爷的信仰,在清代南瀛地区确实有可观之处。

王爷职责代天巡狩,居民则视王爷为父母官,有事、有不平则争投告牒,故时建王醮,送王船时,更是万人空巷,《诸罗县志》(1717)与《台湾县志》(1720)两书中,都提及送王船是为了送瘟;[7]然而,不论王爷信仰是起源于代天巡狩照顾万民,或是免除瘟疫的恐惧,其在清代的台南县,确然是香火鼎盛的,易言之,灵验而佑民,才是为先民所重视与信仰的原因。

妈祖

妈祖的信仰,由航海保护神的缘由而起,唐山过台湾时,汹涌的海涛波浪,险阻重重,为祈求平安,使移民心灵有所托付,船头妈是相当重要的船上神祇,而当平安登上港口时,即建庙奉祀之,因之,清代南瀛地区重要的妈祖庙所在地,都在港口,诸如咸水港护庇宫(月港妈祖)、下茄苳泰安宫(下茄苳妈祖)、铁线桥通济宫、茅港尾天后宫、麻豆港护济宫、七股天后宫、安定湄婆宫等等,这些清代台南县重要妈祖庙的地理位置,都在台江与倒风内海沿岸,充份说明了妈祖海上保护神的色彩。

保生大帝

再者,移垦时期的台地,多瘴疠之气,《诸罗县志》(1717)即道:“台南、北淡水均属瘴乡。”[8]再加上清领之初,医疗资源贫乏,有病可得医疗,自是万幸,万一不得,祷之于神灵,则是另一种安顿人心之法;因之,本具有医生神格的保生大帝,乃为垦民所崇奉,自是可以使人理解之事,况且此地保生大帝的信仰开始极早,新化洋仔(今新化镇丰荣里)保生大帝庙即创于荷兰时期,[9]是台湾地区最早的保生大帝信仰,[10]永康洲仔尾保宁宫、归仁仁寿宫则创于明郑,此外,学甲13庄的慈济宫,则建于清领之初,是南瀛相当有名的保生大帝庙。

厉鬼信仰

厉鬼信仰指的是大众爷或义民爷的信仰,以奉祀无主孤魂为主,其来源可分为无主尸骨,与战争而死两类,比如咸水港53将军庙,即主祀张丙之乱时殉职而死的官兵;[11]善化百二甲老大人公庙,亦是奉祀道光12年(1832),蔡长青等殉难官兵;白河崎内义人庙,则奉祀张丙之乱时,殉亡于此地的台湾知府吕志恒等官兵100馀人;[12]而南鲲鯓万善祠则是奉祀无主孤魂“囡仔公”。

易言之,大众爷或义民爷的信仰,反映出移垦开发时期,有不少的无名英雄,牺牲奉献丧生于此,也说明战争的无情;而这些庙宇的出现,当然人们崇鬼尚巫,惟恐其作祟扰乱,但另一方面,则说明了人们民胞物与、慈悲悯人的情怀。

文化活动与社会意义

设学置科兴文教

清领之后,南瀛地区文风之再振情形,当从清代的教育措施及发展加以了解,举凡儒学、学宫、书院、及义学、社学、民学之发展做一检视;而府城之外的台南地区如欲探究文风之开展,恐须由书院及义学、社学、民学观察起。

1、府、县学

台地入清之后的一两年间,台南府儒学及安平县儒学即马上建立,可见当道对于文教的重视;儒学为士人欲由科举晋身功名的第一阶段,因而各府、厅、县儒学的设置有双重意义:一则象征行政地位的肯定,一则有直接促进该地区文风的推展与社会的转型;由儒学的建立,可印证台南府城的文风开展居于台地之首。

2、书院

书院有助于地方才俊的培育,除了带动讲学之风、藏收名书、奖励寒士之外,并可陶铸、养成高尚的人格、传承先贤文化精神,台湾道兼提督学政觉罗四明勘定海东书院学规,其大纲为“端士习、重师友、立课程、敦实行、看书理、正文体、崇诗学、习举业。”[13]可见海东书院教育的目标,乃是在培植能明君臣大义,高尚品德及经伦世事的能力,而透过科举进途,出则可为国家效力,入则不失为端方正直君子,[14]所以说书院的设置,有开展文风的正面积极意义。

清代书院建设最为兴盛的时期,为康熙一朝,康熙年间全台所设书院共有11处,皆位于府治及近郊;其时,南瀛地区因系台湾政治、经济中心,因而乃成为台地文教极盛之地,康熙31年(1692),文教即已及于弥陀室书院所在的永康里。[14]有人认为永康里离台南府城如斯之近,文化声教及于此自属当然之事,欲解答此一疑虑,可观察台南府城以外的南瀛地区。乾隆46年(1781),地处北南瀛地区的盐水港地区,已出现了奎璧书院,[14]这对盐水地方而言,应有文教上的象征性意义;由上之述,可知迟至乾隆年间,南瀛地区的文教发展,已及于北路的盐水。

3、义学、社学及民学与私塾

其次,应对南瀛地区的义学、社学及民学加以省察。

康熙22年(1683),台湾知府蒋毓英于台湾县东安坊设立社学两所,延请师儒,教诲穷民子弟,[15]其制乃仿自内地之义学;其后,康熙25年(1686),诸罗县令樊维屏于新港社、目加溜湾社、萧垅社及麻豆社,亦各设立社学一所;[16]康熙28年(1689),台厦道王效宗于台湾县镇北坊社社学一所;[17]康熙48年(1709),台湾知县张宏奉巡抚张伯行建立社学于各里庄之命,于永康里、长兴里、永丰里、武定里、仁和里、文贤里、崇德里、新丰里、保大西里、保大东里、归仁南里、归仁北里、广储东里、广储西里、仁德里和大目降庄等设社学各一;[18]同年,诸罗县令刘作揖亦奉巡抚张伯行之令,于汉庄设社学8处,南瀛地区即有4地:新化里八庄、善化里关帝庙后、开化里观音宫、安定里姑妈庙等;[19]康熙54年(1715),则有诸罗县令周锺瑄于哆啰啯社及大武垅社设立番学。[20]

由上所述,社学设立时间及地理空间上的思考,即可发现社学的分布,几乎已遍及整个南瀛地区,不论是汉民居住的里、庄,抑或当年平埔族4大社所在地,多有社学的设置,如此之多的基层教育设施,对于南瀛地区文教发展,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俾益。

查诸文献,台南地区最早的义学,系康熙43年(1704)由知府卫台揆所置,位于东安坊,额曰“崇文书院”;[21]另康熙45年(1706)有台湾知县王士俊设义学于东安坊之东。[18]康熙之后,除台湾府义学改为崇文书院外,具不见记载,可能于康熙60年(1721)朱一贵之役后与社学俱废。其时,蓝鼎元襄赞南澳总兵蓝廷珍筹办台湾善后,认为台湾之患不在富而在教,乃倡普设义学,义学乃重获新生机,自是之后,台湾除澎湖及噶玛兰地区之外,皆多设义塾,如此,造成了乾嘉之际的文教鼎盛。

【表5-1】 麻豆镇清代科甲功名统计表
科名类别 人数
举人 11
贡生 12
生员 47
资料来源:詹评仁,〈前清麻豆功名榜〉,《南瀛文献》第23卷合刊,新营:台南县政府,页175~178。
【表5-2】清代盐水地方科甲功名统计表
贡生 5
生员 4
资料来源:谢宏昌、邱为君,《盐水镇志》,盐水:盐水镇公所,1998,页498~499。

最末,则是民学,即私塾。民学始设于明郑时期,普遍为书房,遍设民间,至嘉庆、道光以后大为兴盛,实为清代台湾的基本教育。一般来说,书房分为两类:一为培养学生有读书能力,一为准备学生他日能应试取科第者;[22]由表5-1可知台南地区的民学发展至日治初期,书房数合计有187,冠于全台,学生人数居于第3位,其民学发展的盛况可见一般。[23]

官方及民间对于书院、社学、义学私塾等,与文教的兴办及提倡,文教勃兴趋于普及,由表5-1及表5-2得知,即便处于北路的盐水港,或原是平埔社番居住地的麻豆,其有清一代的科甲功名,都颇有可观之处,鼎盛的文风,功名不断,人材因而辈出,使得台南地区整个汉人社会逐渐摆脱移垦社会文教不振的阴影;同时科举功名士子日增,对社会活动的参与及影响力日增,逐渐成为新兴的社会领导阶层,对地方事务及社会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4、文教提倡与成果

【表5-3】清代府城及台湾县(新港溪以南的南瀛地区)士绅阶层形成概况表
年代 事由 地点 备考
资料来源:周锺暄,《诸罗县志》,南投,台湾文献委员会,1993;何培夫,《台湾地区现存碑碣图志―台南县篇》,台北,国立中央图书馆台湾分馆,1994。

文教提倡的成果,反映于科考取中功名的情况,而经由科考取得功名的士子,则逐渐形成士绅阶级,而此一士绅阶层即逐渐取代地主业户、商人,成为社会领导阶层;由于资料上的限制,无法确知南瀛地区士人阶层形成的时间,不过,借由留存于今日南瀛地区的一些碑文史料,可以稍微了解南瀛地区社会的领导结构。由表5-3观知,在康熙41年(1702)之前,台湾县(新港溪以南的南瀛地区)之士绅阶层的势力尚未形成,士绅势力并不见强大,地方事务仍为官方或豪强型的里民办理。

康熙以后,士绅阶级在参与地方事务上的地位愈见重要,乾隆一朝,台湾县整个地区的士绅,出面领导公务渐多,同时因文教的发展,府城及县治以外地方的士绅阶层也渐次形成,因而出面领导地方事务渐多;综上之所述,台湾县士绅阶层的完整建立时间,约在乾隆年间是无疑问的。

【表5-4】清代诸罗县(新港溪以北的南瀛地区)士绅阶层形成概况表
年代 事由 地点 备考
资料来源:周锺暄,《诸罗县志》,南投,台湾文献委员会,1993;何培夫,《台湾地区现存碑碣图志―台南县篇》,台北,国立中央图书馆台湾分馆,1994。

观表5-4,清代诸罗县(新港溪以北的台南地区),士绅阶层之发展,肇始于康熙末期,地方士绅出面领导地方公务情形的大量出现,在于乾隆时期,换言之,完全士绅阶层的形成,约在乾隆时期。

综合上论,南瀛地区文教的开展,肇始于康熙一朝,因而使得南瀛地区初始之鲁而度文的移垦社会风气有所改变,文风日渐开展,终出现一批具有科举功名的人物,至乾隆年间士绅阶层乃终告成形,成为清代南瀛地区移垦社会的领导阶层,至此,南瀛地区乃逐渐挣脱移垦社会的色彩,走向文治社会发展。

社会文化活动

前述所谈的文教科举等,与移垦社会的上流菁英文化比较相关;而此处主要谈的是下层的庶民文化,这些文化内容主要与民间宗教有关,它们分别是“麻豆十八媱”、盐水蜂炮与宋江阵。它们不仅仅是宗教民俗活动,事实上,也与移垦社会的移民生活、文化脉动息息相关。观察这些文化与民俗,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先民在这块土地生活上的文化活动,更可以深刻的感受先民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1. 麻豆十八媱 据研究,“麻豆十八媱”最早出现于清末,为麻豆地区顶街(今谷里街)与下街(谷兴街)的迎暗艺活动,“媱”原意为女子轻佻,此处意为“艺阵拼阵”,故而“麻豆十八媱”的全意,乃是麻豆顶、下街各以艺阵互相拼阵的民俗活动,有如思春的18岁姑娘轻佻般的争奇斗艳。[24]

当然,这样的拼阵是地方大事;但什么样的时机,才会出现?据研究指出,每年顶、下街双方拼艺阵,都在元宵节举行,因文衡殿关圣帝君出巡至此,遂启开两地“输人毋输阵”的拼阵狂热,一夜顶街,一夜下街,一来一往,愈演愈盛,并逐渐扩展至麻豆各角头,甚至临近庄头,直至月底两地“地藏王”出巡押阵才结束。[24]

事实上,“麻豆十八媱”的顶、下街阵头拼阵,可以说是一种地方或者社区意识的抬头,借由阵头平时的练习与元宵节上场拼阵,可以激发或凝聚地方群体意识;因之,俗话说“输人毋输阵”正是这样的写照,个人荣辱事小,庄头的面子事大,而阵头的壮盛与否,关系著庄头实力的展现,拼阵就是拼全庄头的面子。

2. 盐水蜂炮

蜂炮的起源,相传有反清复明、戏斗烟火、欢迎嘉庆君及驱逐瘟疫等的4种说法。首先来谈谈戏斗烟火和欢迎嘉庆君的说法,以戏斗烟火来说,清代盐水港淤塞之前,与福建漳州、泉州贸易往来颇盛,而此二府之人向来颇好看烟火,移居盐水港之后,这种民俗自然也沿袭下来;[25]而欢迎嘉庆君之说,则是说嘉庆正巧元宵节晚上路过盐水港,镇民乃以鞭炮欢迎嘉庆,此后相沿成习,每逢元宵节就以鞭炮取乐。[25]

事实上,应以驱逐瘟疫一说最有可能,[26]光绪11年(1885)7、8月间,盐水港突然瘟疫大流行,死者盈千,居民惊慌失措,认为可能系鬼怪作祟,遂启请武庙关圣帝君显圣驱邪,神明应允,指示居民于元宵夜里绕境出巡,关帝神轿所到之处,鞭炮齐放不绝,如此绕境直至天亮,果然镇魔奏效,猖獗25年的瘟疫灾情,就此平息,盐水港又恢复光明生机,居民感激之馀,每年依例行事,燃放烟火以谢神恩,并藉之以辟邪祟。[27]

综上之述,盐水蜂炮的来源,实与昔年瘟疫灾情与民俗习惯密切相关,而怀着感恩的心情,于元宵节燃放鞭炮,藉以酬谢神恩和辟除不祥;至于今日,则已成为元宵节重要民俗与宗教活动。

3. 宋江阵

宋江阵为台湾民俗宗教中重要的一种仪式阵头,严谨的宋江阵当有108人。宋江阵是清代台湾庄落中,用以守望相助及保卫乡民的重要武力,现代则以民俗节庆表演较为常见。 以清代南瀛地区而言,212年中有26件民变事件,亦即约每15年左右,即有一件民变乱事,再加之以分类械斗与盗贼频起,而台地驻台官军力量实不足以应变,因之,民间要自求多福得有武力为之依凭,而宋江阵恰恰符合民间庄落中的需求,既不惹官方之嫌,而民众又可得初步武力自保之利;甚者,其练习可在农闲之时,藉以锻链武艺并强健体魄,而如逢神明圣诞与重要节庆时,又可助兴热闹,并展现出庄头的势力,真谓“一兼二顾,摸蛤仔兼洗裤”,好处多多。

道光以后,清廷政治力低落,官兵怯弱,而外国势力频加,台湾沿岸吃紧,致政府非利用民兵不可,遂有团练之议,亦即团练系联庄组织内的另一种组织,以训练壮丁来对抗外敌,[28]而民间庄落武力宋江阵的功能性,遂成为当局所重视,至此宋江阵乃成为保护庄头,并负有协助官兵的武力了。至于清末,几乎庄庄都有宋江阵,宋江阵也就不仅仅是民间宗教阵头,更是民间的自卫组织,道光以后,更是协助官兵平弭乱事的重要民间武装力量了。

小结

综合上述,透过民俗与文化的观察,可以发现清代南瀛地区汉人移垦社会的一些特质与概念。首先,谈的是宗教信仰,清代南瀛地区比较兴盛与重要的神祇信仰是土地公、王爷、妈祖、保生大帝与大众爷、义民爷的信仰,这些神明显然都有强烈功能性,因此广为汉人移民所崇拜:土地公可以佑护庄稼,奉祀王爷可以免除瘟疫,妈祖可以保护航海平安,保生大帝具有医生神格,可以疗治众生疾病,大众爷或义民爷的信仰,则是反映了移垦时期,人们不忍曝尸路野的民胞物与情怀,及惧其作祟乃奉祀的心情。

而官方的提倡文教,透过府城、台湾县、诸罗县学宫的建立,并佐之以社学、义学、书院及民间的私塾,文教的开展,肇始于康熙一朝,文风日渐开展,逐渐出现具有科举功名的人物;至乾隆年间,南瀛地区士绅阶层乃终告成形,成为清代南瀛地区移垦社会的领导阶层,至此,南瀛地区乃逐渐挣脱移垦社会的色彩,走向文治社会发展。

文教提倡的成果与移垦社会上层的菁英文化密切相关,至于庶民的平民文化,则展现于宗教与民俗活动,“麻豆十八媱”、盐水蜂炮及宋江阵虽然都与宗教节庆有关,然而却也成移垦社会中生活的娱乐,“麻豆十八媱”的拼阵,一夜一阵,颇具戏剧性,时间又在农闲时的过年期间,自然成为麻豆地区民众休憩的重要娱乐。盐水蜂炮初则为驱逐瘟疫,继则其燃放鞭炮遂则成为盐水地区元宵节的重头戏,具有宗教性与娱乐性,流传至今,仍是南瀛地区元宵节庆的重要娱乐节目。至于宋江阵,初始是庙会节庆的宗教阵头,继则是清代移垦社会庄头的自卫武力,道光以后与团练相结合,地位更为重要;日治后,因日人的忌惮,虽不再有实质上的庄落武力,不过,因其阵势变化引人入胜,自始至终,在神明圣诞与地方节庆时,娱乐性的节目表演,始终不衰。

注释

  1. 《台南县的寺庙与神明》,台南县,南瀛文献丛刊第5辑,1983,页122。
  2. 同上注,页123。
  3. 《台南县的寺庙与神明》,台南县,南瀛文献丛刊第5辑,1983,页123。
  4. 蔡相辉,《台湾社会文化史》,台北县,空中大学,1998,页216~217。
  5. 同上注,页246。
  6. 《台南县的寺庙与神明》,台南县,南瀛文献丛刊第5辑,1983,页73~113。
  7. 参见周钟瑄,《诸罗县志》,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150;陈文达,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67。
  8. 周钟瑄,《诸罗县志》,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292。
  9. 陈文达,《台湾县志》,卷5,〈学校志〉,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58。
  10. 《台南县的寺庙与神明》,新营,南瀛文献丛刊第5辑,1983,页16。
  11. 谢宏昌、邱为君等,《盐水镇志》,盐水:盐水镇公所,1998,页422。
  12. 吴新荣等,《台南县志稿》,新营:台南县政府,1957,页184。
  13. 余文仪,《续修台湾府志》,南投:台湾文献委员会,1993,页355。
  14. ^ 14.0 14.1 14.2 张胜彦,《清代台湾书院制度》,台北:华世出版社,1981,页32~33。
  15. 蒋毓英,《台湾府志》,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68。
  16. 高拱干,《台湾府志》,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32。
  17. 同上注,页33。
  18. ^ 18.0 18.1 陈文达,《台湾县志》,卷5,〈学校志〉,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85。
  19. 周钟瑄,《诸罗县志》,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79。
  20. 同上注,页80。
  21. 周钟瑄,《诸罗县志》,南投:台湾省文献委员会,1993,页84。
  22. 《台南市志》,卷5,〈教育志〉,页7。
  23. 陈国扬,《清代竹堑汉人社会的发展》,台中:国立中兴大学历史所硕士论文,1995,页137。
  24. ^ 24.0 24.1 黄文博,《南瀛地名志-曾文区卷》,新营:台南县政府,1998,页25。
  25. ^ 25.0 25.1 吴美惠,〈盐水镇民俗蜂炮之研究〉,《南瀛文献》35,新营:台南县政府,1990,页119。
  26. 谢宏昌、邱为君等,《盐水镇志》,盐水:盐水镇公所,1998,页418。
  27. 黄文博,《南瀛地名志-曾文区卷》,新营:台南县政府,1998,页119。
  28. 戴炎辉,《清代台湾的乡治》,台北:联经出版社,1979,页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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