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十四 剡源戴先生文集 卷第二十五
元 戴表元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二十六

剡源戴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五

              四明戴表元帅初

 讲义

  子曰先进扵礼乐野人也 一章

当孔子之时周道虽衰先王之礼犹有存者可以访问仿佛

若老𣆀苌弘师襄之𩔖是也然其人多隐逸放弃故时论目

之为野人至扵威仪曲节华饰过盛则几伤其本而反以为

君子仲尼感叹风俗之日移自言吾不用礼乐则巳耳幸而

用则宁取前一軰质朴之人而后一軰之过华者在所损节

而亦不尽以为非也其立言之婉𭔃意之切学者正当玩味

但不知今去夫子时又二千年所谓礼乐不敢望及先进之

野犹得仅如夫子时后进君子否耶官府市井间所不得问

问礼乐之在学校古称学校为礼乐之官今礼之近古者几

何何以为君子何以为野人古乐巳尽亡学校所可常用惟

琴瑟而琴瑟亦非古声居其地则必为其事为其事则必通

说是不可以不讲也窃尝思之譬如山林田野间有人以

耕农起家高曾祖父虽衣冠颓䵬辞令质俚而皆有古气迨

其子孙修饰日増文为日羙而日不如旧古礼乐之至扵今

不知又几何子孙之子孙而得与夫子时先进后进并论耶

伏惟上饶名郡东南学问渊源所聚抵近世玉山尚书风声

未逺表元穷鄕逺士迫扵诸公牵强而为此来开讲之𥘉敢

以先后进礼乐异同为告自此得相与勉焉

  子与人歌而善必使反之而后和之

歌诗之道古人不以为甚难寻常交际邂逅会集往往有之

不必皆歌巳作盖多举古人成语以相委属而巳然必以当

人情通事𩔖为善今也其歌诗能为夫子𤼵𤼵而又能善则

其为人已不苟矣夫子扵此既不失其倾冩之𭞹又不夺其

委宛之趣姑且使之反复咏叹然后自歌而和之想见一时

客主襟懐春融玉盎渊停云止无形骸无渣滓此圣人徳化

及人至诚尽物之一事非伹可以小智窥测后世诗必巳作

间有从事扵倡和者非矜材而凌驾则拘韵而牵强其流扵

乐府歌曲复皆委巷狎邪之作败坏人心污秽风教莫此为

甚今欲与诸公稍稍𨤲正捐俗趋雅去华务质取古人三百

篇以来之作可登扵弦诵可编扵简册者纯熟讽念可以𮗚

志可以养徳推而伸之可以使䏻可以成物其非体新声一

切不用庶几近于夫子之指

  孟之反不伐 一章

此一章可以为士大夫𮗚仁取善之法古人以战陈无勇为

非孝偾军亡国不与扵射位而死也不得入扵墓域则兵败

而后奔盖未足深以为夸也孟之反事见扵春秋传哀公十

一年当是时鲁有齐难夫子之门人(⿱艹石)冉有樊迟軰皆在兵

间之反之为人不可详考往往恐亦尝受教扵夫子今也见

其入门而能殿有勇而不居故深喜嘉称之与童汪锜执干

戈卫社稷而不在殇例正一时事此圣人随材因事成就长

育之妙如造化之扵万物大而大容之小而小养之形形色

色无所遗弃俱成其羙呜呼仁㢤荘周之徒得其一节遂以

孟之反之退让为常道为可以逃名逺祸而慕之慕之不巳

流扵计较利害之私而圣人所以教人之大指失矣学者审

择之

  子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 一章

天地之间动物之最灵莫如人人之为动物而能最灵者以

此心为之本也心为人之本而能动能最灵者以有仁也故

心有仁则人得以谓之人心不仁则人不得谓之人虽名之

曰禽兽可也敢问扵何而𮗚之曰于人之处富贵处贫贱而

𮗚之而心之仁不仁可见矣盖夫富贵之为物非不羙也苟

其道之当得而得之君子未尝避焉舜禹周公是也贫贱之

为可恶苟其道之当得而得之君子未尝辞焉孔子之在陈

绝粮乘田委吏伐木削迹之𩔖是也如必曰我学为舜禹周

公我有居冨贵之道我不可以不富贵我学为孔子我无取

贫贱之道我不可以贫贱则其心不仁矣何也我有居冨贵

之道我不可以不富贵则必慕富贵而苟求曰我无取贫贱

之道我不可以居贫贱则必耻贫贱而不安慕富贵而苟求

耻贫贱而不安其心何所不至其人何所不为其扵本心之

仁何能保其必存而为君子哉故曰君子去仁恶乎成名君

子无终食之间违仁造次必扵是顚沛必扵是言人能不夫

其本心之仁不愧扵人之所以为人则不失扵君子之名不

但扵平安无事时能存之虽急遽苟且顚覆流离之时亦䏻

存之其为人也当冨贵而富贵则为富贵之君子当贫贱而

贫贱则为贫贱之君子安往而不预扵舜禹周公孔子之伦

乎呜呼天之命斯人以为人予之以最灵之心其初一也一

能存之虽贫贱不失为舜禹周公孔子一不能存之虽冨贵

不免近扵禽兽可不畏㢤

  子以四教文行忠信

宇宙之间一事一物莫不有理存焉君子不可以不知也然

何由而能尽知之扵是必有方册纪载之钻研师友问学之

讲论是之谓文扵方册而得之则理在方册于师友而得之

则理在师友是犹资扵外也扵是必有以㑹之扵心体之扵

身而复验之于事物是之谓行文矣行矣君子之学可以本

末兼该而内外交飬矣然不主扵忠信文何以实其文行何

以成其行孔门之教人所以切实用功之本盖扵此四事常

常而不置也是之谓四教今试与诸君亦循其序而略评之

今之方册非古之方册也董仲舒杨雄韩退之在三代以下

号为知道仲舒明经专主灾异杨韩旁取以工词藻吾人望

此三贤犹不可企及而何孔门之言乎至扵师友尤为卤莾

群居族处以位相高以气相长考徳问业之事无闻订疑辨

惑之说不讲是文不足求也著书满家𤼵言成霆退而察其

谈扵僚友者难以质扵臧𫉬号于鄕闾者难以合于闺门是

行不足考也平常小小筹度计较利惟恐不居前害惟恐不

在后欲求如禹稷之以天下饥溺为饥溺必不敢当也与交

㳺意气然诺不出几席之间朝许而晡巳不践欲求为托六

尺之孤𭔃百里之命必不可期也是忠信不足恃也吾人试

扵平日寝而寝思之食而食思之(⿱艹石)然者病根蠹本正复何

在大抵古人之扵文行忠信沿其一而可通其四今人一不

成而四有馀䘮良可悯痛𥨸意孔门之所谓文近扵大学之

致知格物欲与诸君词章记览外先从事扵讲明义理之学

傥其然乎

  故至诚无息不息则久博厚则高明

至诚者真实无伪之称要其极惟天道可以尽之惟圣人可

以当之世之人亦有知至诚之为美而为之者矣为之而不

能无间㫁则其力不能持久则不能有徴验何谓徴验我为

至诚而物应之扵此人知之扵彼是也今且以家庭切近事

验之人未有不诚扵父母兄弟者也今有为人子者曰我诚

孝扵父母矣而父母或不我悦我诚恭扵兄矣而兄或不我

友是其理殆不然诚患不能持久耳使我能诚于为孝而持

久无间㫁父母安有不我悦使我能诚于为恭而持久无间

㫁兄安有不我友推而扵夫妇诚其敬推而扵朋友诚其义

皆能持乆无间㫁而推而扵郷里扵邦国诚其信皆能持久

无间㫁其行愈力其徴愈广又推而逹扵四方万里之逺而

四方万里之逺服之质于鬼神而鬼神宜之被扵豚鱼而豚

鱼孚之其精神功用遂与天地同运为悠逺为博厚为髙明

为博厚载物为髙明覆物为悠久成物而中庸之能事毕矣

然此为圣人天道极处吾侪小人骤焉而语之固所未喻敢

问平居日用之际亦尝有一思一虑一言一动不离扵诚否

乎扵居处有能不欺暗室屋漏否乎扵飮食有能席不正不

坐割不正不食否乎扵言语有䏻𫤌若思安定辞否乎扵交

际有能不忘平生之言否乎扵辞受有能见得思义临财毋

苟得否乎扵𥙊祀有能事神如神在见其所为斋否乎凡一

思一虑一言一动所以养诚之具皆备尚惧不能无间㫁不

能持乆况又不能诚而何以为人乎所以自为扵已未至而

何以责物之不我应人之不我知乎程明道先生十八岁学

颜子终日端坐如泥塑人司马温公孩童时以食胡桃失言

为父母所责从此终身不敢谩语吕成公伯恭少年飮馔不

如意辄推按𤼵嗔不食晚岁𣷉养成就至于家人不见怒色

此皆前軰嘉言善行可以为至诚无息之助诸君试相与讲

之何如

  子曰徳不孤必有邻

此一章可以见圣人寛容笃厚与人为善之意先玉盛时礼

乐脩刑政举为善者既众矣而又有以使之知𭄿为恶者既

鲜矣而又有以使之知耻传称尧舜之俗比屋可封成周人

人有士君子之行虽不尽然其风气纯羙可知矣后世不复

望其如古然人心天理何尝一日见其㫁绝故鄕里之故家

遗俗学校之明师良友常隐然相与扶持之或豪杰兴起或

闻见濡染大抵俱为善人之归无有有倡而无和者此之为

徳不孤必有邻言其理𫝑自当如此也今且与诸贤试以目

前事验之徐行后长者坐不欹立不跛此近扵有徳人也谦

冲退譲恂恂然言若不出诸口此近扵有徳人也诸贤以此

人为何如若见之则必敬之重之心然之退而之其家则欲

其子弟效之其有粗率躁竞憸中而利口者此近扵无徳人

也诸贤见此人则必恶之贱之心非之退而之其家则不欲

其子弟似之如此朝咻暮诱年迁月革见一不善自然如睹

怪物惟恐不相离见一善人自然如对芝兰玉树惟恐不相

人行之愈久习之愈熟何患风俗之不羙何患教化之不成

刑不清而盗不弭邪此圣人周流环辙之馀救时衭世之心

尚有见于此也讲学不明人多以异扵流俗为贤夫既为贤

则自然与流俗异但秉彝好徳之良心初不相逺其机栝在

父兄师友先觉者倡率开导之耳

  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

谦者人之盛徳然徒谦而不知所以为谦则处巳接物俱失

其宜而不足以为徳矣故曰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言善为

谦者尊则能使其道有光卑则能使人不可逾巳也人情居

冨贵鲜有不骄自古以来公侯将相如四豪之结客至三千

人卑躬厚礼以畜飬之如公孙弘之开东阁以𭣣四方奇士

其身甘脱粟饭布被而不以为耻可谓能谦矣不知有何功

业及扵万物著扵史册此尊而不能光也贫贱之士人所易

逾所以自重者谓有名教之乐道徳之羙耳彼以其富我以

吾仁彼以其爵我以吾义乐天知命谨身节用以逺悔吝以

安隐约所谓贤者不过如此虽带索行歌饥色满面而当路

之三公千金之子欲与之交而恐不我屑也尚得而慢之乎

苟使执柔行谄召侮取辱而不知谨焉则卑而人得逾之矣

古之善处富贵而谦者莫如舜禹周公以大圣人而能取人

为善能闻善言则拜能小心恐惧流言天下诵其功业烨然

至于今不衰善处贫贱而谦者莫如孔孟孔子能困厄陈蔡

而弹琴自如孟子能不见诸侯而辞万锺之禄天下后世谁

得而并之按谦卦艮以一阳为主在上卦三阴之下下卦二

阴之上上扵下卦则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

时其道光明其象曰君子思不出其位夫动静既不失其时

而又思不出其位虽舜禹周公孔孟之事不过是矣

  菁菁者莪 四章

此诗四章章四句作序者以为长育人材之诗郑氏直云长

育之者既教学之又不征役则㫁为学校所作儒者传授可

信不诬今试以大意逐章释之首章言菁菁者莪在彼中阿

者喻人材之在学校亦如莪草之生于阿中得其所养而茂

也先王盛时其扵学校之士岂徒寛容逸乐之而巳想见一

飮食一射御一歩趋一坐作之间不言而知有所谓父于尊

卑之节焉知有所谓君臣忠敬之义焉知有所谓长㓜揖逊

之序焉知有所谓师友聚辨之道焉知有所谓交际辞受之

方焉故曰既见君子乐且有仪(⿱艹石)乐而无仪则散慢猥

不足以为乐矣次章言菁菁者莪在彼中沚者喻人材随其

髙下左右无不得所而畅逹如莪草之或陆居或水处而皆

莪也道化流行礼义习熟耳不闻可非之言目不见可鄙之

事身不居可侮之行生乎其时而遭逢教养如此心乌乎而

不喜故曰既见君子我心则喜三章言菁菁者莪在彼中陵

既见君子锡我百朋者陵浅扵阿而高于沚所及者愈广所

𬒳者愈孚所得者愈深古人粟帛泉布外兼以货贝为用而

五贝则为朋至此诸生自喻其遂心慰意之乐虽锡我百朋

之多不足以为赐也四章言汎汎扬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

我心则休者舟之为物可以涉险可以行逺可以载重喻人

材长育之久其气质皆有成就可以见用扵世而不必扵用

进退从容行藏自在原其功效之所以然者有以使之而然

也休之为言叹美餍足之味此四章非先王学校全盛不足

以当之吾徒生长扵二千年后不宜妄自菲薄何代无贤十

室之邑必有忠信一卷之书必立之师自今以往相与讲明

探索求古人居学校所乐者何道所以得者何业所以欲用

者何才必有异扵后世之汲汲而求求之不得则悒悒而困

者矣

  仲弓为季氏宰问政 一章

古之君子苟自知其道可以及人才可以用世则皆未尝有

必不仕之心何也天之生斯人必有所托以治之我幸可以

治之而又不屑为则徇巳之私而绝物太甚非君子之事也

孔门诸弟子其贤者多不仕而仲弓之徒仕扵季氏夫季氏

非可仕也季氏不可仕而天下皆季氏则贤者有终身不仕

而巳贤者不仕则不贤者必仕贤者不仕而不贤者仕则天

下愈病矣仲弓之贤岂不知此故不以季氏为嫌而仕之非

独仲弓为嫌而夫子亦不责非独不责方且因其问政而教

之日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呜呼㫖㢤人之患莫大于自用

其聪明非聪明不可用而事物之多非一已之聪明所能尽

也故为政者必先使有司各任其职然后我徐考成否而赏

罚之此先有司之说也君子谁能无过过之小者扵事又未

害也人未得展其大能而先录其小过则人无可用而事必

多废此赦小过之说也先儒有云强毅聪察之谓才强毅聪

察小人如鲧共工桀纣亦或能之惟贤才则可用而不害扵

政此举贤才之说也仲弓扵前之二言油然领㑹不劳致疑

而惟以举贤才为问此其真知为政之要而不苟扵问也知

人尧舜所难虽夫子不免失之宰予子羽而谓巳足以知之

乎迨夫子教之以举尔所知尔所不知人其舍诸而取人之

道始备此二言者岂但可为季氏宰盖千万世宰天下法也

圣道未明人才日𨹟为学者未能治已而治人为政者不暇

信人而信已纎悉扵小节而卤莾扵大纲牢笼扵虚誉而阔

略扵实徳闻仲弓之风可不愧汗自省也㢤

  子曰觚不觚觚㢤觚㢤

人才之升降𮗚于风俗之巧拙验于器物之真滥盖有其用

至微而所关甚重(⿱艹石)此章觚㢤之叹是也觚以角为之或用

之于飮或用之于书大抵取有棱角不𣕕机为便今者觚名

虽存觚制不古扵事未大害也夫子反复形扵嗟恻不置此

岂为一觚𤼵㢤𥨸尝思之吾徒鸡鸣而起日入而休凡托扵

居处飮食衣裘翰墨父际动作之间修名而责其实恐无一

可合扵古惟偷安目前苟且㓕裂不暇思及耳偶一思之有

不惕然汗下者乎学校所以讲习道艺之区今所讲者何道

所习者何艺坐斯席也想斯名也安乎否乎古之人皆躬耕

而食惟仕者以禄耕为其劳扵治事力不能自耕也今一名

为儒则弃耒耜离阡陌终日不知何劳而仕者之劳复何所

为乎衣本以蔽体厚之以御寒短之以便事华之以致饰严

之以成礼惟儒者得服寛博逢掖今严华短厚与寛博逢掖

混然杂居亦有知其然乎李斯程邈之学兴人以科斗大篆

为古今则又以李斯程𨗿为古是字书不可知也离骚河梁

之体作人以国风雅颂为古今则又以离骚河梁为古是词

学不可知也推之扵官名扵仪礼扵日用常行诸事种种岂

得皆与古合而吾持已处物憧憧然皆如暮夜游昏雾中投

坑堕井不可自保何望目盘杅几杖之铭耳珩璜琚㻦之音

而相警为圣贤㢤故夫子之叹非叹扵一觚殆忧风俗之变

将至扵如此也且夫子不独于觚然也叹拜下叹麻冕叹先

后进礼乐叹借马阙文不啻屡拳拳焉以风俗之将衰在夫

子尚不能如何不过私忧隐虑而巳吾徒则又何说惟当精

考而谨修之存之扵心持之扵身或可传之扵书告之扵其

人其人万一有知其说者逢可为之时得以渐而正之风俗

犹有望也

  子曰回也其庶乎屡空 一章

人资质虽甚高茍饥寒衣食之不给则十有八九难乎其为

贤学问虽不深使生理有以养其心亦未至遽然流扵不肖

此论本止中人以下𤼵夫子之门人最聪明者莫如颜渊其

次子贡今也平居商略二子而乃有屡空货殖之叹何耶呜

呼此不可以小事𮗚也洪范曰凡厥正人既冨方榖榖之为

言善也且既谓之正人安有必待既冨而后为善盖先王之

时天下无甚贫之民惟贤者在高位有俸禄采地之厚始得

以言冨惟既冨而所以居冨者斯有道矣颜渊之时井法虽

坏窃意犹有坏之不尽者故荘周言其有郭外之田五十亩

郭内十亩固非皆寓言也但支持有所不赡而时时不免空

乏耳夫子扵此叹其居穷守约之操箪瓢飮食天乐内足泊

然不以外物累其灵台此与陈蔡绝粮而弹琴自如者何异

其曰庶乎者盖引之以自近也至若子贡之货殖先儒以为

未能忘情扵豊约夫未䏻忘情扵豊约则是其中巳为货殖

所累惜一金与贪万锺同一不化天之命人如是而贵如是

而贱如是而贫如是而冨此理谁不能知惟安之为难彼冉

求季路軰地位髙人几等夫子亦甚贤之然见其昏昏扵辞

受去就之间仕不择地食不择粟谴怒之极惟取其名教最

不可容者攻之未尝以货殖为责其以货殖责子贡殆爱子

贡之深期子贡之逺欲其至扵颜子之屡空而已颜子未尝

多言言则中理子贡惟多言而屡中故出扵亿度在同门中

亦不见其比今人见夫子一抑一扬遂疑子贡不得齿扵颜

子之列又谓处饥寒逆境为小节皆未深考也

  子罕言利与命与仁

利者四徳之一命者天之所以赋扵人仁者人之所以为心

圣人何以靳扵言㢤曰利非君子之所急其罕言之是也至

扵命至扵仁亦若是焉盖夫性理之学其体也在扵心传而

不可以耳受其用也在扵躬行而不可以言说今姑母论夫

子时夫子没夫子之道湮塞晦昧者数百年赖孟子明之孟

子没又湮塞晦昧者千有馀年赖渔洛周程以来诸儒明之

方诸儒之未明也人人以性理为难言而不敢言故讲学者

必尊所闻读经者必阙所疑推贤敬古风俗朴厚而真修实

践之意常逾扵议论之表自诸儒辩析既精记录亦繁字义

无所窒扵心𮌎谈柄无所滞扵唇舌向也白首老生之不能

谕者三寸童子𩔖能言之可谓家游夏人舒向而渊源根柢

有不暇计矣以此推之圣人所以罕言者岂非虑其弊之将

至此㢤区区以空虚𠋣席扵斯亦既再岁愧无所𤼵明以称

答父子兄弟之意切愿闲暇之时有惑相订有益相告取五

经诸子之遗言隐义虽易通而非尽解者常常质难传曰母

说毋雷同如利一也孟子之所非与周易之所取何以异

命一也脩身之所俟与岩墙之所避何以殊仁一也司马牛

之所难与管仲之所近何以别不徒求之又从而绸之不徒

𫉬之又从而𧷤之朝夕复熟彼此浸润庶几修辞存诚致知

格物不无肤寸之益诸君子以为何如

  祭如在 一节

祭之以礼难言也其礼之所以然不可以不知也惟知其礼

之所以然而SKchar神之状阴阳之故皆了然扵𮌎中而祭可言

也此章祭如在谓祭先祖时也祭先祖如先祖之存脉络相

通精神相接此易言也祭神论祭外神若天地社稷山川五

祀之𩔖脉络何以相通精神何以相接此难言也古之人食

则祭先炊飮则祭先酒马祭马祖田祭田祖以至捍大灾恤

大患有功扵国有徳扵民者举不遗其祭今且静而思之人

惟不知恩义则巳耳稍稍知有恩义则凡有力扵我者岂能

忘之厥初生民风气朴野不但拙扵防患患亦未生不但略

扵息争争亦未有洎乎争𨷖患作人且不免与禽兽相食先

后圣贤相⿰纟⿱𢆶匹 -- 继出而忧之扵是乎有管摄有拯助有教导又知

夫人之衣食居处生息扵宇宙之间一物必资一物之力资

其力者必懐其感懐其感者必图其报此祭祀之所由始也

笾豆诚陈尸祝诚设登䧏瞻仰若将临之周旋磬聴若将语

之精神安得而不接血脉安得而不通乎至若吾夫子之恩

之徳开吾人耳目洗吾人肠胃易吾人心胸续吾人命脉隆

扵天地深扵父母又当何如其感何如其报丁祀在迩誓戒

有言谨为诸君诵所闻而诸君省焉


剡源戴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