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录 两朝纲目备要
卷一
卷二 

    光宗

      帝讳惇,孝宗皇帝第三子也。以绍兴十七年九月四日生于藩邸,二十年二月授右监门卫率府副率,三十年五月转荣州刺史,三十二年九月封恭王。帝以藩王越继大统,盖孝宗为天下虑,不私其子,而虞允文为相赞成上意,宻决大议,世或未之知也。
      先是,隆兴初,张浚为江淮宣抚使,首上疏援汉故事,乞立太子,孝宗方有兵革之事,且谦逊未遑也。始孝宗在藩邸,成穆郭后生四男:长邓王愭;次庆王恺;次恭王,即帝也;次未命而夭,追赐名恪,赠使相,封邵王。乾道元年六月,邓王夫人钱氏生子,太上皇甚喜,先两月,恭王亦生子,于是秘书少监、兼恭王府直讲王淮,携白札子见大臣,言恭王夫人李氏四月十五日生皇长嫡孙,时孝宗未置相,参知政事钱端礼行丞相事,端礼,邓王夫人之父也,见之不悦,明日,进呈,乞令礼部、太常寺检㑹合行典礼,孝宗曰:“不合称嫡孙,只令称皇孙。”端礼曰:“此月三日,早,邓王府先申诞皇嫡孙,是晩恭王府方申到文字。”孝宗曰:“朕知之,见邓王府申后,恭王府方申。今就十二日奏告,更不须差官。”端礼曰:“嫡庶具载《礼经》,所以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孝宗曰:“重冡嫡,正谓此。”端礼曰:“初二日诣徳寿宫,太上皇帝宣谕:‘皇嫡孙生,与其他事体不同,主上圣孝所招,卿须行贺礼。’臣遂具奏上表,于初五日称贺。昨日,王淮来见臣,出白札子,及称年钧以长,义钧择贤。”孝宗曰:“此是何语?皆非所宜言。”虞允文时为参知政事,亦奏曰:“祭不入支庶之家,可见圣人制礼之意。”端礼曰:“讲读官当以正论辅导,不应为此邪僻之说。”孝宗曰:“岂不启邪心,当行黜责。”端礼奏且与外任,放谢辞,孝宗令批㫖,具载本末,乃诏:“王淮倾邪不正,有违礼经,可与外任,仍放谢辞。”八月,遂立邓王为皇太子。二年七月,诏:“皇太子男 —— 皇嫡孙,赐名挻,除福州观察使,封荣国公。恭王男 —— 皇孙,赐名挺,除左千牛卫大将军。”三年七月,太子薨,谥庄文。
      六年五月,允文独相,六月,遂以知枢宻院府为庄文太子外第,命荣国公挻与钱妃自东宫徙居焉。先是,正月戊辰,大雨震电,庚辰,大雨雪,陈良翰时为左谏议大夫,以东宫久未建,首疏言之,孝宗嘉纳,左相陈俊卿之未去也,有议皇孙出外者,俊卿为秘书监李焘言之,焘出梁昭明事示俊卿,俊卿愕然而止,及是复申前议。著作佐郎刘焞见允文,语及之,允文曰:“允文若见上,及此,但道家事,勿问外人。”焞曰:“徐𪟝此言岂可效耶?”其实允文将与孝宗谋建储也。七月,台州进士郑伟上书,亦及春坊事,允文荐于孝宗,召见,补右迪功郎。是月二十七日乙巳,太史奏是夜四更后,东北方火星顺行,在木星西南入宿,各不及一度,占云“木火合宿,主册太子当有赦”。八月三日庚戍,孝宗御垂拱殿,允文乞留班奏事,三省、枢宻院进呈文字讫,执政下殿,允文方欲有所奏,孝宗宣谕遣使祈请陵寝事,允文奏毕【《朝野杂记》孝宗宣谕云:“祈请陵寝使副,金人已遣官来取接,近又报遣赫舎哩志宁来汴京,此意如何?”允文奏云:“甲申江上之盟,志宁主之,彼以泛使来,未知为何事,不免疑我渝盟尔。若知我以陵寝为问,志宁必先回燕,盖待我使至,决大议当在彼殿庭也。”孝宗又云:“金人签发两河人及生女真,必以为战用,在今日,宜毎事蚤定,先为不可胜以待之,卿且留意。”】复奏云:“臣累日斋心,今日㳙吉,有一大事方欲干犯雷霆之威,冒万死以请。”孝宗云:“何事?”允文奏云:“自古人君即位一二年后,必建立储贰,以隆万世之统,以系四海之心,国家治乱安危之机,无大于此,故曰:‘太子,国之本也。’国本正而万事理。况今日圣志已定,将大有为于天下,若一旦敌败盟,连兵两淮,六飞必须顺动,监国抚军,谁任其责?临事之变,仓卒议之,当有不如人意处。又陛下在位将十年,而元良虚位,中外士庶共懐忧疑,但往往畏死不敢启口开陈尔!臣蒙陛下大恩,付以心腹之托,使定大计,今日之事,无大于此,无急于此。日者木火合宿,太史奏以为当册太子,天心仁爱陛下,昭示休祥,愿陛下上顺天心,下从人望,蚤出睿断。”孝宗欣然云:“朕久有此意,事亦素定。但恐储位既正,人性易骄,便自纵逸,不勤于学,浸有失徳,不可不虑,朕更欲令练历世务,通知古今,庶㡬无后悔尔。”允文奏曰:“臣平日窃观陛下,圣孝至笃,岂不以宗社为念,圣虑最逺,岂不以储副为急,所以迟迟至今,亦必有说。今蒙宣谕,益有以见陛下重惜神器,封植国本,为万万年之永图,天下幸甚。然臣之愚,以谓此事不过审择宫官,使日闻正言,日行正道,真积力久,自然无不趋于正,安得有后悔?又储闱一开,深居中禁,常得在陛下左右,日亲帝学,何患不光明?日与朝政,何患不练历?以臣之愚,谓早建储宫,其所成就,必逺过于外处潜邸。”孝宗曰:“丞相言极是,但此事却有些迁次,非久于选徳,当独与丞相议之。”允文即奏云:“臣以愚忠所迫,昧死有请,敢意陛下遽赐察纳,臣无任感天荷圣之至容,臣再拜。”谢恩拜讫,复奏云:“此事愿陛下早留圣念。”孝宗云:“甚好,甚好,不过旬日间。”二十五日壬申,朝殿奏事,至下马处,中使传㫖,令右相留班,孝宗以边事一二宣谕,已奏对讫,允文奏云:“臣比者敢以早建东宫事有请,陛下欣然即赐开纳,今已逾旬日,未准处分,臣实忧惧。”孝宗曰:“此事已决,偶数日来多事,未及与卿商量。”允文奏云:“昔唐太宗从容谓侍臣曰:‘当今国家,何事最急?各为吾言之。’髙士廉曰:‘养百姓最急。’刘洎曰:‘抚四夷最急。’岑文本曰:‘行礼义最急。’独禇遂良云:‘今四方仰徳,谁敢为非。但太子诸王须有定分,陛下宜为万代法,以遗子孙。’太宗答曰:‘此言是也,朕年将五十,心常忧虑,颇在此耳。’臣仰惟陛下日月之明,于唐君臣之言,是非去取必有所择。臣窃详唐太宗与侍臣言在贞观十六年,太子承乾已立,遂良但以嫡庶名分未正,其言至如此,今日之事,臣之所忧有甚于遂良,但不敢尽言耳。”孝宗云:“朕志已素定,正欲与丞相议之。朕见唐太宗用兵取天下,心甚敬之,至议立太子,乃引佩刀自决,亦未尝不笑之。盖处置家事,何用如此。今秋事向晚,冬初又金使来,有一畨礼数,若于郊礼时,或前或后,降指挥如何?”允文奏云:“圣志果定,以郊天庆成日降指挥,甚好,盖日南至天正也。”孝宗云:“当用此日。”十一月五日辛巳,大驾至郊坛,斋于青城,是日午,有㫖宰执奏事,既至青城门下马处,又有㫖令右相留班,孝宗宣谕云:“立太子事,朕但欲与丞相议,尔如何?”允文奏云:“此陛下家事,臣不当与,臣不敢逺引汉唐以喻今日,臣记得本朝太宗皇帝即位之后,以议立太子事,大臣有窜黜过岭者,自后无敢复言。至淳化末年,足疮召寇凖于青州,既入对,太宗曰:‘卿来何迟?’凖对曰:‘臣守藩在逺,非赐召,臣无縁望清光。’太宗曰:‘东宫未立,如何?’凖对曰:‘此事问内人亦不可,问大臣亦不可,问中贵人亦不可。惟陛下独断,乃可尔。’太宗曰:‘襄王可乎?’凖对曰:‘知子莫若父,陛下若以为可,愿早降处分。’乃立真宗。臣尝读《国史》,太宗八子,真宗为第三,观凖所对,曲折之间,但欲自太宗发之尔。太宗英断一发,千万世无有议之者,此臣惓惓之忠,独有望于陛下也。”孝宗云:“此事无可疑,今郊天后,先欲与卿商量加上两宫尊号,立太子可用春初,亦未晚否?”允文奏云:“陛下即大位九年,三见上帝,前两郊有意外相妨事,昨日宿太庙,大雨不止,群心忧疑,夜半行事时,中天星气炳然,百执事骏犇中庭,皆如礼,咸谓陛下圣徳,有以感召,今日霁色如此,熙事必成,陛下欲归羙两宫,益隆徽称,此千载希有之庆,臣敢再拜。”已而奏云:“陛下欲以春初立太子,臣谨奉诏,是时愿陛下更无改易。”孝宗云:“只俟两宫礼毕,便降指挥。”又微笑云:“朕家好事数件,皆是丞相做了。”允文顿首谢,又奏云:“二事渊衷素定,睿断必行,臣但赞叹奉行而已。”七年正月一日丙子,太上皇帝、寿圣皇后受册宝,礼毕,五日庚辰,允文奏事紫宸殿后幄,乞留班,奏云:“去年郊天前一日,臣赐对郊宫寝殿,𫎇陛下宣谕,少俟两宫尊号礼毕,便降立太子指挥。今两宫册宝庆成,乞早赐处分。”孝宗曰:“丞相留意此事如此。朕欲以仲春上旬择日行礼,非久于内殿,更与卿议之。”又有少说:“朕欲立太子后,馀一亲王,便欲令出镇外藩,不知本朝有何典故?”允文奏曰:“陛下止有两大王,若立一王为太子,一王自留王邸侍陛下左右,本朝亦无似此典故。”孝宗云:“朕之虑甚逺,卿可于唐以前,子细宻加讨论,别一日进呈。”允文奉㫖而退。十四日戊子,进呈。二十四日戊戌,允文拟进立太子御札。二月七日壬子,晚朝,孝宗御选徳殿,始以立皇太子御札宣示大臣,允文等奏:“元良,天下大本,陛下独出睿断,为天下得人。”各再拜贺,孝宗曰:“前世人主多以此为讳,朕甚不取。国有储副,自古以然,何讳之有?”允文曰:“唐太宗号英主,至此乃不能断,犹引佩刀以自决。”孝宗曰:“朕常笑之,雉奴仁懦,太宗既知之矣,卒不能夺,以基祸乱。皇太子,朕观之熟矣。他日亲驭戎辂以抚六师,监国之任,不及今早定,何以系天下心?”允文奏:“臣等受诏,未敢行出,恭俟来日集百官宣布。”孝宗曰:“善。”是夕锁学士院,命直院郑闻草皇太子及庆王加封两制。八日癸丑,百官班文徳殿,诏曰:“朕绍承大统,于今十年,深惟太上皇帝付托之重,而元良虚位,惕然于怀,《传》曰:‘储副,天下公器’,朕其敢有所私哉!第三子惇,仁孝严重,积有常徳,学必以正,誉日以休,蔽自朕心,俾膺主鬯,以永宗社之庆,可立为皇太子,其官属、仪物、制度,令有司讨论典礼以闻。咨尔中外,体予至懐。”宣诏毕,内出麻制,皇第三子恭王惇,立为皇太子,皇子、雄武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庆王恺,特授雄武、保宁军节度使、判宁国府,进封魏王。三月四日戊寅,命宰执燕饯魏王于玉津园,用文彦博故事也,王登车,顾允文曰:“更望相公保全。”二十三日丁酉,太子受册。四月二十日甲子,御札皇太子判临安府。二十三日丁卯,将锁院,或疑宣麻给告非待储贰之体。二十四日己巳,后省官、礼官㑹议于史院。二十五日庚午,御笔:“皇太子某宜领临安尹”,盖欲试以民事也,命直院周必大草制,必大具奏。二十六日辛未,告廷毕,别录本赐太子。
      九年二月,荣国公薨。四月,皇太子解尹事。淳熙元年十月,魏王改判明州,七年二月,王薨遗表上,孝宗泫然流涕,谓右丞相赵雄曰:“朕向来所以越次建储者,正为此子福气稍薄耳;然亦不料其如此之夭也。”即葬㑹稽,谥恵宪。他日,又谓雄曰:“太子资质极美,但尚少学问耳。毎遣人来问安,朕必戒之云:‘且语太子,切须留意学问。’”十四年十月,太上皇帝崩。先是,孝宗已有禅意,尝命有司葺都亭驿,其制视徳寿宫,既而以天下不可奉三宫,乃缓其事。至是,十一月二日己亥,百官大祥,是日,手诏皇太子可令参决庶务,先旬日,孝宗独召学士洪迈入对,谓曰:“朕将行内禅,且欲如唐贞观故事,令皇太子参决,如何?”迈言天禧资善之诏可举行也,越七日,又对以典故,具呈,因曰:“宣麻降制,既于体不顺,只颁中㫖,又违于礼,臣谓冝为诏。”至是诏下,周必大为右丞相,手诏令讨论资善堂典礼,必大奏:“天禧时,仁庙尚幼,始见辅臣,恐不可用。西晋有宣猷堂,今作议事堂可也。”十五年正月二日戊戌,必大请孝宗特御延和殿,令宰执奏事毕,然后过堂议事。先是,有诏内东门司改充议事堂,皇太子隔日与宰执公裳系鞋相见,议事如有差擢,在内馆职,在外部刺史以上,乃以闻。除诸郡守臣,系侍从及文臣监司,武臣钤辖外,并于议事堂参辞纳札子,其可行者,皇太子同宰执将上取㫖。九日乙巳,又诏毎遇朝殿,令皇太子侍立,于是太常少卿、兼左谕徳尤袤献书于太子曰:“大权所在,天下之所争趋,甚可惧也!愿殿下事无大小,一取上㫖而后行,情无厚薄,一付众议而后定。”又曰:“利害之端,常伏于思虑之所不到,疑间之萌,毎开于堤防之所不及。储副之位,止于侍膳问安,不交外事。抚军监国,自汉至今,多出权宜,事权不一,动有触碍,乞俟祔庙之后,便行恳辞,以彰殿下之令徳。”太子览书褒叹,曰:“谕徳可谓见爱之深矣!”三月,永思陵既掩𣪁,五月,左丞相王淮罢,周必大独相,十一月四日,必大乞去位,孝宗谕以“比年病倦,欲传位太子,卿须少留”,必大奏:“圣体康宁,止因孝思稍过,岂应遽尔倦勤?”孝宗曰:“礼莫大于事宗庙,而孟享多以病而停诣;孝莫大于执䘮,而不得日至徳寿,欲不退休,得乎?朕方以此委卿。”㑹陈康伯家以绍兴传位亲札来上,十二月十一日壬申,孝宗遣中使宻持赐必大,因令留身讨论典礼。初,议贺正旦北使出门,即择日传授,偶太史局言明年二月旦太阳蚀九分,辛卯除夕,必大留身宻奏云:“太子听政浃旬,不应便讲避殿之礼,可少展否?”孝宗大以为然,曰:“朕亦可以当灾。”遂定仲春壬戌吉,又命必大草诏,専以奉几筵、侍东朝为言。十六年正月三日甲午,皇孙抦为耀州观察使,封嘉国公。抦,魏恵宪王子也,时皇太子之子已先拜节度使,封平阳郡王矣。八日己亥,遂进必大左丞相,而留正越次拜右丞相,王蔺、葛邲并自尚书擢为执政,执政官黄洽、萧燧皆继罢。十五日丙午,皇太后迁慈福宫,春坊姜特立见必大,问曰:“宫中人人知上元后举行典礼,今悄然,何也?”必大谢曰:“此非外庭所敢与闻。”特立不悦而退,㑹学士李𪩘以草制失指得罪,乃命礼部侍郎尤袤直学士院,时内禅有定议,孝宗未以谕近臣,而外已喧传,袤因论及金国事,孝宗感慨良久,谕袤曰:“旦夕制䇿甚多,非卿孰能为者?故处卿以文字之职。”二十日辛亥,二府奏事,孝宗始谕曰:“朕年来稍觉倦勤,旬日间禅位于皇太子,退就休养,以毕髙宗三年之制,有合施行事,卿等可一面理㑹进呈。”因令必大留身进呈诏草。二十八日己未,诏徳寿宫改为重华宫 【后又改为慈福,又改寿慈】。二月二日壬戌,孝宗吉服御紫宸殿,有司立仗,百官起居免舞蹈,宰执奏事毕,驾兴,百官移班殿门外,内降诏曰:“朕以菲质,循尧之道,兢业万㡬,历岁弥长,赖两仪九庙之徳,边鄙不悚,年榖顺成,底于小康。爰自宅忧以来,勉亲听断,不得日奉先帝之几筵,躬行圣母之定省,固已慊然于怀。况乎春秋浸髙,思释重负,皇太子惇仁孝聪哲,久司七鬯,军国之务,历试参决,宜付大宝,抚绥万邦,俾予一人,获遂事亲之心,永膺天下之养,不其美欤?皇太子可即皇帝位,朕移御重华宫。”宣诏讫,百官入班殿庭,皇太子即皇帝位,侧立不坐如绍兴三十二年之礼,百官称贺毕,三省枢宻院奏事,退,放仗,孝宗御便殿,新皇帝侍立,继登辇,同诣重华宫,帝还内,即下诏书,上孝宗尊号曰至尊寿皇圣帝。【案《本纪》是时尊太后曰寿圣皇太后,孝宗曰寿皇圣帝。原本作寿圣皇帝,盖传写倒误,今改正】

    诏职事官轮对

    秘书郎、兼权吏部郎官郑湜首上三奏,其一言:“三代以还,本朝家法最正。一曰事亲、二曰齐家、三曰教子。此家法之大经也。”其二言:“省燕饮、节用度、亲正人、勤省览。”其三言:“民力之困,莫甚于此时 —— 盖所取者,皆祖宗时所未尝有,而作俑于后来;所用者皆循习承平积弊,而不量今日之事力。愿先以清心寡欲,躬自节俭为本,然后明诏大臣,裁度经费,除奉宗庙、事两宫、给兵费之外,一切量事裁酌,惟正之供,滥恩横例,皆釐止之。然后使版曹㑹一岁之入,择诸路监司之爱民而晓财赋者,使之稽考调度,蠲其烦重,以寛民力。”疏出,四方盛传,而湜亦出为浙东提举。明年夏,湜还朝,赵汝愚得政,骤擢为从官。何澹再入,首劾罢之。湜所陈惟寛恤民力一章,丞相留正尝命中司版曹检正都司置局,同共稽考。先是,孝宗创左藏封桩库,其法非奉亲、非军需不支。至淳熙末年,往往以犒军,或以造军器为名,拨入内库,或睿思殿,或御前库,或修内司,有司不敢执,湜为敕令所删定官,因转对,为孝宗力言之,时十三年矣。库中所储金至八十万两、银一百八十六万馀两,又有籴米钱、度牒钱,而下库复储见缗常五六百万,至是,湜又言之,后亦未尝闻有所施行云。

    三月,左补阙薛叔似迁将作监、右拾遗许及之迁军器监

    于是遗补之官又废

    五月,左丞相周必大罢

    必大与留正并相,议论素不相合。上受禅之初,必大已有罢意,时罗㸃以奉常兼修注,上宻遣访可为言事官者,㸃荐朝士叶适等八人,皆意向与周必大类者,由是不果用。于是谢谔自左諌议迁中丞,何澹自权兵部侍郎除右諌议。澹初与必大厚,为司业二年不迁,殊怏怏。正既相,白用为祭酒,故徳之。至是,首上疏攻必大,必大求去,再请而遂罢,故必大第二状中,有“右揆贤徳中外具瞻”之语,盖谓是也。初罢除观文殿大学士、判潭州,谔以不论列之故,改权工部尚书,而范处义自新知滁州改殿中侍御史,必大方恳辞除职典藩之命,澹又论之,处义亦助其说,于是内批免朝辞,与在外宫观,谔亦以杂学士出守泉州。
    上受禅潜藩,惟恭、荣二郡皆在蜀中。是年类省试,京镗帅蜀,乃命三举终场不更名,人皆赴,倍省额,三十二人而取一人,凡得二十六人。议者以为滥,因请廷试入四等者乃赐第,馀但文学出身云。
    先是月桩钱大为民害,髙宗尝谕秦桧令尽罢之,不果。乾道中,始减广徳军千八百缗。淳熙初,又减桂阳军万二千缗。上即位,以月桩有数额太重,去处令台谏、侍从同户部长贰详悉措画闻奏,当议斟酌施行,以寛民力。是年,用吏部尚书颜师鲁等奏,再减江浙诸郡月桩钱十六万五千缗有奇云。

    诏改明年元

    初,孝宗即位,改元隆兴,其说以为务隆兴之政,及学士草制,则合建隆、绍兴之义,非初意也。上之继统也,将绍淳熙之政,遂以绍熙纪元,犹隆兴意尔,而学士草制,则又合绍兴、淳熙为义,亦非初意矣。

    绍熙元年 庚戌

    春二月,申明御史弹奏二十条

    御史台弹奏格,本淳熙所定,凡三百五条。至是,刘光祖为御史,摘其有闗于中外臣僚、握兵将帅、后戚内侍,与夫礼乐讹杂、风俗奢僭之事凡二十条以奏,乞付下报行,令知谨恪,上从之。

    诏遵孝宗典章法度

    圣㫖:“恭惟寿皇圣帝临御岁久,典章法度,粲若日星,合令日历所依隆兴元年六月指挥,类编成书,当遵而行之,仰称付托之意。”

    初以宗室知贡举

    绍兴末,孝宗有诏宗室不许注学官。乾道中,师烜廷试中甲科,自言于上,于是许注甲科。淳熙中,既诏宗室省试,十人取一,吏部尚书周必大乃请许充学官及考试,从之。至是遂命赵汝愚知贡举,而外郡至今不差试官,盖有司循习之过也。

    是春右丞相留正请建储

    因奏事,宻以建储为言。逾月,又请,上曰:“少徐议之。”

    贬姜特立

    上受禅,特立与谯熙载皆以春坊旧人得幸,特立除知阁门事。留正为右揆,适亚参尚阙,特立忽见正,曰:“上以丞相在位久,欲迁左揆,而叶、张二尚书中择一人执政,二尚书孰先?”明日,正奏之,且论其招权纳贿之状,上大怒,罢特立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而叶寻为刘光祖所劾,除职补外。此事不得其岁月,以今考之,当在刘光祖未罢言职之前,故附见于此【案特立之贬,《光宗本纪》及《留正传》皆在未改元以前,五月戊申至绍熙改元,正已为左相矣,似得其实】

    夏五月亲试举人

    赐余复以下五百五十八人及第出身有差。
    新进士廷射,旧未有。淳熙初,孝宗尝谕大臣,欲令文士能射御,武臣知诗书。二年,詹骙榜上,特御射殿,引骙以下按射。翌日,引第五甲及特奏名,皆具襕笏入殿起居,易戎服射,射讫乃退,正奏名中的、中帖、上垛者,推恩有差,时奏名五等人射合格者,与文学,其它例赐束帛,凡用绢三匹云。是年,留正奏言:“射以观徳,既不合格而复赐之帛,则似无谓,此例可削去,亦省费之一端。”上从之。

    罢刘光祖言职

    先是光祖为四川制置司参议官,以馀干赵丞相,荐召,过池阳,谢深甫以江东提举常平被㫖入觐,遇诸涂,深甫颇以台谏自负。既而二人同入见,朝退,深甫谓光祖曰:“公作諌官矣!”光祖问其故,答曰:“行自知之。”少顷,乃闻薛叔似、许及之改除将作、军器两监,二人时为遗补也。已而,深甫除戸部员外郎,光祖除军器少监。何澹时以权兵部侍郎出使,使还,除右諌议大夫,澹首上疏论丞相周必大,并击冯传之,罢之。光祖与澹旧在馆中相厚善,尝旅过澹,澹曰:“近日之事,可谓犯不韪。”光祖曰:“周丞相岂无可论?第光祖有短见 —— 近岁一宰相去位,所引之士斥逐殆尽,班列为之一空。周相之门多佳士,安得如许人代之?望公加意此。”澹曰:“冯传之乃澹所敬,但今日之举,盖有所谓 —— 陈益之,周相门下士,澹旧与之同在两举,不欲明言,姑以此警之耳。”光祖曰:“光祖所言泛论列耳,非止传之一人也。”传之时为宗正丞。益之,名谦,时为枢密院编修官,先已不自安,遂乞添差,通判江州以出。时姜特立、谯熙载以春坊旧人,颇用事,一日,光祖过澹,屏人语及时事,光祖曰:“曽龙之事,不可再。”澹曰:“得非姜、谯之谓乎?”光祖曰:“然。”既而澹引之入便阁,有数客在焉,光祖顾视,则皆姜、谯之徒,始悟澹盖谩诺耳,无益也。是年春,澹同知贡举,光祖除殿中侍御史,首上学术邪正之章,及奏名,光祖被㫖入院拆号,与澹坐席甫逼,澹曰:“近日风采一新。”光祖曰:“光祖非立异也。但常日为大諌所言者,今则自言之耳。”既出,同院谓光祖曰:“何自然见公所上章,数日为之恍惚,日饵定志丸,他可知也。”未㡬,深甫除右正言,至是,光祖坐论孙珰、呉端事忤㫖,出为潼川府路转运判官,澹迁御史中丞,议论自此分矣。呉端者,旧以巫医为业,上在储邸,寿皇有疾,国医不能愈,端疗治有功,慈懿皇后徳之,既受禅,擢阁门宣赞舎人,又迁带御器械,澹三上疏论之,不报,给事亦封还敕黄,上以御笔谕止之,二人皆听命,光祖再上䟽,言:“小人渝分干请,而使给諌不得行其职,轻名器、亏纲纪、䙝主权,是一日而三失也。”疏入,上命大臣令都司谕止之,光祖言益力,上不乐。先是,光祖监视拆号,差误士人姓名,既举觉,放罪矣。至是,乃用前事徙光祖为太府少卿,由此遂出。

    是夏蠲减无窠名版帐钱

    时东南月桩钱,岁为缗钱犹三百八十馀万,又有版帐钱者,军兴后诸邑皆有之,而浙中为尤甚,议者请令监司州郡寛属县无名之取,以纾民力。时朝请郎刘侯守岳阳,㑹四县版帐之额为二万一千馀缗,而无窠名者万一千馀缗,乃与提刑丁逢叔、漕判薛叔似议,取凡无名者尽蠲之。举一郡而言,则其馀可知矣,其馀郡未减者,今犹存。
    是年四月,朱熹守漳州,亦奏除属邑上供,罢科茶钱七千馀缗,及蠲减本州无额经总制钱四千馀缗。

    秋八月诏造新历

    去年十一月,承节郎赵涣言:“《淳熙历》今岁冬至后天一辰”,诏礼部侍郎李𪩘、著作佐郎邓驲、秘书丞黄艾、校书郎王叔简同验视。是月庚戌,遂命同判局刘孝荣改造新历,孝荣乞与呉泽、荆大声同造。明年正月甲寅,历成,诏以《㑹元》为名。

    冬十月,改左藏西上库为封桩下库

    仍隶戸部。此即左藏南库也,髙宗朝为御前桩管激赏库,隶御前。孝宗即位,改名南库。淳熙末,始并归戸部。已而,蒋芾奏南库拨归戸部,于今二年,而库名尚存,官吏如故,乞并罢,孝宗曰:“若尽废库名,出入必殽乱,可以左藏西上库为名。”于是诸路岁发南库窠名钱一百九十八万馀缗,改隶本库,至是改称封桩下库焉。

    是冬减广西五州盐数

    淳熙末,寿皇以钞盐事窜詹仪之,除髙、雷、化、钦、廉五州卖二分盐外,令官般官卖如故,馀盐令东路岁卖七万五千箩。至是,上用广西提刑呉宗旦之请,颇损五州盐直盐数,又用广东提举刘坦之之请,减钞盐一万箩,戸部奏:“如是,则暗失经费六万三千馀缗。”上皆不之靳也。明年秋,广东复言六万五千箩犹有未售者,乃又减五千箩,盖广东潮、恵、南恩三州,既自产盐,而官复般卖,由是往往计口抑售于民。自绍熙以后,朝廷暗损经费十万缗,而科抑少减矣。

    命监司帅守举人才

    国朝荐举之目,自京职官至令录,其来逺矣。元祐初,司马公始奏设文武十科以贡士,其后又有举将帅廉吏所知,合旧陞陟自代等科,凡十有一。是冬,又诏监司帅守满任,造朝陛对之际,许荐所部人才一二人,如无听阙,文武髙下,皆无所拘。其后三年间,在外被荐者八九百人,朝廷不能尽用,但令中书省籍记姓名而已。四年冬,乃命帅守监司毋得独贠荐士。

    命漳州行经界

    后不克行。自绍兴经界后,久之诸道经界图籍多散佚,吏縁为奸。淳熙八年闰三月,新知江阴军王师古言于朝,诏漕臣督州县补葺,八月,諌官葛邲言其扰民,乃止。初,绍兴之经界也,漳、泉、汀三郡,以何白旗作过之后,朝廷恐其重扰,止不行,然漳、泉冨饶,未见其病,惟汀在深山穷谷中,兵火之馀,旧籍无存者,豪民漏税常赋十失五六,郡邑无以支吾,因有计口科盐之事,一斤之盐至出数斤之直,论者患之。淳熙十四年四月,福建转运判官王回代还,入见,言其病不専在盐,请先行经界,寿皇是其言,以回为户部右曹郎官,往汀州措置,未至官,有武臣提刑言其不便,遂止之。是岁朱熹守漳州,复以三州经界为请,熹初为同安簿,已知经界不行之害,及到任,㑹臣僚有奏请行于闽中者,诏监司条具利害以闻,监司下其事于州,适与熹初意合,即加访问讲求,纎悉毕至,以至方量算造之法,尽得其说,乃奏经界不行之利害一,经界详略之利害一,又得其所必可行之术三,将不得行之虑一,大略以为此法之行,贫民下戸,虽所深喜,而豪民猾吏皆所不乐,喜之者,皆单弱困苦无能之人,故虽恳诚而不能以言自逹,不乐者皆才力辩智有馀之人,故其所怀,虽实私意而善为说辞以惑群听,恐胁上下,务以必济其私,而贤士大夫之喜安静厌纷扰者,又或不能深察其情,而望风沮怯,则为不可行之说以助其势,此则诚不能无将不得行之虑也。是冬,得㫖本州先行经界,南方春早,事已无及,熹益讲究,冀嗣岁可行,而寓公、豪右占田隠税,侵渔贫弱者,皆不便,为异论以摇之,后遂有进状言经界不便者,诏寝其事,而三州经界不行,卒如所料云。

    严赃吏连坐法

    保任京官,犯赃连坐,旧制也,然近岁未有举行之者。淳熙初,钱参政良臣以其所举者贿败,上疏自劾,诏特镌三官,吏部因以他举官名闻,皆坐降秩。绍熙初,前相赵雄所举以赃抵罪,用故事,当削三秩,而雄时为使相,若降三秩,则应落衮𨱆,为银青光禄大夫,朝廷难之,于是自卫国公降封益川郡公,削其食戸二千而已。其后周必大连坐,亦自益国公降封荥阳郡公,盖用雄例云。

    湖北㑹子初行两界

    湖北㑹子者,隆兴元年秋,总领王珏始创造,谓之直便㑹子,凡七百万缗。乾道元年春,杨倓帅荆南,以为不可通行于诸路,乞令户部印五十万缗兊换,其后遂收三百万缗,止馀四百万。淳熙五年冬,又令戸部印给三百万缗,而总领周嗣武言:“自来盐商无回货,率以㑹子市茶引而东。今㑹子通行,则茶引不售,军食必阙。”遂寝之。十一年,始通行于京西路。绍熙初,梁总为京湖总领,㑹其已出应换之数,得五百六十二万缗,遂亦造两界焉,毎界二百七十万缗,总为五百四十万缗。
    以上二条亦不得其岁月,姑附元年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