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丽泽论说集录 卷六 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丽泽论说集录卷六
  宋 吕乔年 编
  门人集录论语说
  便指孝弟为仁则不可然孝弟所以为仁也体爱亲敬长之心存主而扩充之仁其可知矣曰为仁见学者用力处
  欲巧其言欲令其色其所发为如何葢不仁矣然则仁之义岂可不黙识乎
  巧言令色鲜矣仁只㸔吾巧言令色时用心如何便自体认得能知出辞气斯逺鄙倍则见此矣晋人书柱疾雷破柱而神色不变孔子却迅雷风烈必变若如此㸔晋人却是强似孔子此便是巧言令色
  弟子入则孝章大抵言学者当务本文艺亦所当为葢无非学也然当以立本为先
  亲仁所以辅成吾徳亲者心诚亲之之谓
  民徳归厚矣须㸔归字厚本民所固有上之人与之发其良心故皆归于本然者
  三年无改于父之道不死其亲也凡出入起居门风家法种种皆如父之旧不暇改也至于事之害理伤人则父在固将諌而改之茍以父没之故见其害人而不能改是以存没二其心也岂所谓无改于父之道哉孝子事死如事生见父之事有害义者汲汲改更常如下气几谏号泣随之之时是亦无改于父之道也
  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仁者天下之正理也是理在我则习矣而著行矣而察否则礼乐虽未尝废于天下而我无是理则与礼乐判然二物耳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情性之正只争分毫
  仁者可以乆处约可以长处乐葢无非此理而巳所遇有约乐之异而心则一也颜子在陋巷之心即尧舜垂衣裳而治天下之心也
  利仁者择善而执之是也曰利仁则与欲仁之意同葢为仁者也至于安仁则入乎圣域矣
  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人而未仁其好恶皆私心也非特以同异为是非亦且随旦暮而迁变矣乌能好恶人哉若夫仁者之心既公且一故所见至明而此心不变譬如镜之照物惟其无私而物之妍丑自不能逃虽千百遍照之其妍丑固自若也惟仁者能好恶人亦如是而已
  茍志于仁矣无恶也仁中著不得恶字葢一志于仁自著不得恶念
  恶不仁者其为仁矣恶不仁正是初学用力处
  我未见好仁者恶不仁者此只见有生熟若见得熟自然不见有可恶
  不使不仁者加乎其身加字甚轻才有一毫私念沾著便去之不使加也
  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用字最要㸔若不曽着实用力如何见得力不足颜子既竭吾才见力不足然又不可住
  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各有所偏各字要㸔又曰党偏也或偏于厚偏于薄偏于厚则去仁近偏于薄则去仁逺观人之仁观己之仁皆可也
  正已而不求于人则无怨自然于利而行多怨
  小人喻于利小人之视君子于利心上㸔得甚分晓曽子曰唯曽子一唯之外无复问难颜子问仁孔子既告之以克己复礼方请问其目葢曽颜之于道皆悟之者也曽子之言虽已悟而自有颜子之未悟者在其中颜子虽若未悟然自有曽子已悟者在其中故圣贤之于道贵其不已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此两句是学者日用工夫人不能以独处必与人处天下之人不过两等曰贤与不贤而已世之见贤者其下者闭隔漠然不知其次者嫉忌之其上者不过称赞之而已胸中闭隔与嫉忌者固不足道其称赞者亦初无益于己惟是见贤必思齐如颜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世之见不贤者其下者流而与之俱其上者则绝而逺之流而随之者固不足道其逺之者虽与随波逐流者异然亦未是切己须是见一不贤者怵然自省于中且安知我之不如是可保于今日安保于他日须㸔齐贤二字见一贤者便直欲与之一般才有一分不如便不是齐才说学得两三分也得便与无志一般见不贤而内自省禹之告舜曰无若丹朱傲惟慢游是好又曰予创若时舜禹岂有是哉葢当时天下只有一丹朱为恶舜禹见丹朱恶如一体然故怵然自省如此若以丹朱之恶为不预己事则非视天下一体之义此最学者日用工夫若能极思齐内省之义虽圣贤地位亦不难到
  子曰事父母几谏见志不従又敬不违劳而不怨此一章发明人子孝爱之心弥缝救正使亲不致于有过之地非是纯孝全体父母之心者不能所谓事父母几諌者不待过之己形略有萌芽发见便去救正然须是自朝至夕全体父母为心视于无形聴于无声此心常在父母身上方察得几之形且如扁鹊治病齐侯之病二十日已前便知在腠里葢扁鹊専以治病为事故见其几㣲人子不専以父母为心安能见几见志不従又敬不违是养其慈爱不至于伤恩见父母过失萌芽形见便谏谏时乃是従容宛转讽谕非是忿戾刚狠见略有不従处又去做工夫常养成此恩意此一句最要㸔若谏时忿戾刚狼致父母怒时父子之恩已伤须是见得意思略不従便做工夫又须㸔又字初见父母过有几㣲便谏到父母略有不従君子必自反必自言我之爱敬未尽处又重新添一重工夫而不违谏之初心劳而无怨此一句亦要㸔救正父母于无过之地左右前后千方百计尽其心力到得形神虽弊亦不敢怨此人子之职当然此见得人子于父母无已意思夫左右周旋救正其过亦不胜其劳所以劳而不怨者葢不做分外事㸔子身是父母之身尽身以救正父母何怨之有若如此虽瞽瞍为父也㑹底豫工夫到此地位惟舜为然后之人子平时不以父母为心见几不谏到得过形见方谏又不能委曲和顺忿戾刚狠常致父母之怒至于谏不従便止既不加敬又复惮劳皆舜之罪人也
  朽木不可雕粪墙不可污苏子由策引枝叶未有害本实先拨以规仁宗此甚有理譬如朽木粪墙皆是本领壊了整顿不可得谢上蔡释之曰志昏而气衰葢当此时胸中愦愦莫知所主如何救得始吾于人犹言旧时于人也今吾于人犹言今时于人也葢言今之人不当如古时人一例㸔耳
  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酰焉乞诸其邻而与之上蔡云周急济难亦何害其为直然在当时之事其设心恐不若是也答问之间亲见其事故语止于此而意已𫝊矣此语甚善但云今未可认乞酰为不直此却未尽夫乞酰事之至㣲初非周急济难也谓乞酰于邻为不直亦何不可之有
  子路共敝之心虽小于颜孔然皆是不自私充此心去足可为颜孔
  内自讼人能见其过自怨自艾戚戚不安为己切故也有颜回者好学周有八士如此者方能为有
  不贰过人之有一过必变成二过何也人惟恶其过也是以求以葢其过惟求以葢其过则非为妄言以自饰必为巧计以自蔽故本是一过遂成二过颜子之过葢未尝如是亦聴其如是而后不复犯之耳
  子㳺为武城宰子曰汝得人焉耳乎圣人师弟子之相答问不及其他而独以得人为先葢凡人之入仕此是第一件事子㳺曰有澹台灭明者行不由径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此一段事一则见得澹台灭明能以正自守二则见得子游不以亲昵取人而以正大观人行不由径只是不行小路即此亦可见其敦笃凝重而无茍且欲速之心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又见得其有不可得而亲踈处
  子贡问曰如有博施于民而济众何如可谓仁之方也已博施于民而能济众此圣人之功用非学者求仁切近之问故曰何事于仁必也圣乎复指求仁之方以语之当子细㸔近字
  论语虽言仁之方然未尝不是全体孟子指切良心教人仁人心也
  曽子临终语孟敬子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将谓有甚大事却是说此三事观曽子言曰两字乃知此三句是曽子着意分明处至笾豆之事则有司存今人却是倒了
  曽子告孟敬子一段为学最切曽子反复丁宁谓君子所贵乎道者三若人说到此须是穷神知化精义入神曽子止说动容貎正颜色出辞气又继以笾豆之事则有司存言此等细碎自有人管我且理㑹自已切要事须是㸔动正出三字近信难训诂大要是颜色与心相应
  以能问于不能此是曽子见得颜子如此若颜子自以能而问不能以多而问寡以有为无以实为虚不校其犯则是矫伪不情为颜子者葢亦小矣颜子但知有问但知不校但自虚自无耳初不知寡之与多虚之与实亦不知人之犯也曽子见之乃以为颜子如此如门弟子记夫子绝四是弟子见得夫子如此若夫子自以为当绝此四者夫子亦小矣
  士不可以不𢎞毅凡人之言𢎞曰寛也毅曰刚也刚则必不能寛寛则必不能刚此不可作两事㸔若作一事㸔则𢎞毅气象可见矣非谓𢎞而济之以毅毅而济之以𢎞也古人之言大率如此如言晋公子广而俭俭须是广不广不成俭皋陶谟言九徳直而温寛而栗不是相济如此方是徳不然却是病
  麻冕礼也拜下礼也麻冕虽古礼然近于奢而古为之者时也后世易之以纯则为礼礼理也虽违于古吾必従之非従今也従其礼也拜于下古礼也理之不可易也而后世易之以拜于上是自便其奢泰之事而非中于礼之变也故违众而従下非泥于古也亦従其礼也春秋之时礼教不明变其制以自便者甚多大扺古礼近于侈则従之今麻冕之易偶中于礼故孔子従之以明其变而得其当拜上之易背于礼故孔子违之以救当时之失后世变古之礼非能有当于礼也特假之以自便耳汉武帝于原庙则减之以至祖宗祧庙之制皆一遵于古此无与于己故也至于千门万户之宫乃不稽于古而建之则取其便而古不暇恤矣
  衣敝缊袍与衣狐貉者立而不耻须能辨此方能明取予之理今人不辨得此多做强牵合底事故遇事多妄予妄予则必妄取
  与上大夫言訚訚如也葢圣人所以待物者素定乎胸中物来自应与上大夫言不期訚訚而訚訚与下大夫言不期侃侃而侃侃譬如月无所不照遇地方而方遇地圆而圆随物方圆而月初无心有心非月也
  先进于礼乐吾従先进野人是都无所识之人从先进之礼乐者君子原自有礼乐故后进于礼乐者求彼之礼乐以正我之礼乐孔子问礼于老𦕃问乐于苌𢎞之类是也従先进者自处于不能也
  为之难言之得无讱乎大凡读书临事曽去里面讲究理㑹便见得不容易岂敢妄言凡言之轻发而不知难者以不曽下工夫也仁之为道既难则言之亦当难今牛之言不难矣岂能为仁乎
  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我皆备物隠于吾心有一毫不尽处则不免于忧惧
  樊迟従逰于舞雩之下非惑欤此是圣门切己工夫观子张问此则知是众人日用底工夫观樊迟问此则知逰息宴闲亦不废此工夫崇徳是长养其徳修慝是磨治其慝辨惑是辨白其惑夫子曰善哉问善樊迟所问者切己非泛泛之问先事后得事是请事斯语之事今之学者有谋利计功之心凡有所为必先计较先欲有得终无所得古者言之不出耻躬之不逮𫝊学不教内而不出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念终始典于学厥徳修罔觉惟先其事则日有徳而不自知此所谓崇徳也攻其恶无攻人之恶攻其恶者攻己之恶不暇何暇攻人惟欲㸃检他人自已必欠工夫攻是用力如坚垒大敌在前非用力以攻则不可破修是磨礲精细之意此所谓修慝也一朝之忿亡其身以及其亲此事昭然固不难辨忿之未兴虽三尺童子亦知之忿之已过虽三尺童子亦知之惟忿正起之时最难辨其亡身及亲之惑但人自胸中忿时观之可见此所谓辨惑也此三者是切已工夫人之一身自顶至踵自旦至暮未尝不有此三者须是时时㸃检
  先有司赦小过举贤才先有司则纪纲条目立矣赦小过则小有出入亦容矣二者茍未之尽则虽举贤才将安所施焉知贤才而举之此见圣贤气象不同
  樊迟请学稼夫子既拒之矣复问学圃此有以见古人善厚处然孔子面责之可也何必待其出而责之葢欲樊迟闻而知之则聴之力而为之坚
  冉子退朝子曰何晏也对曰有政凡所谓政者系国家治乱兴衰之大纲事则是品节条目有司所掌者周衰治体不明虽孔门高弟尚不能辨孔子特因冉有退朝明辨政与事之异者欲使天下后世识为国之大纲孔门之学所谓先立乎其大者不识大纲大体而㸔一节一目虽多闻多识然终无总统处冉有仕季氏鲁之家臣也冉有退季氏之朝夫子特辨政与事告之亦见政不当自季氏出而季氏所为者乃事也观此一段尤足以验夫子至于是邦必闻其政处葢夫子乃是当时之大圣人虽时君不能用然皆知尊事之如季孙将用田赋使冉有访诸孔子曰子为国老待子而行以此知得时君凡有大政无不咨问孔子者大抵为国当识其大体总统一代谓之政随时维持谓之事三代以前固不必论也且以两汉论之前汉之政有所谓寛大者以至凡百制度见于兵民之间者尚有三代之遗意至光武以身济大业是以一身为天下凡所施设皆是事了幸而光武明章皆贤君竭其智力犹可以治至和帝稍堕其业便衰如前汉中经吕氏之变又昌邑王之变而汉业终不遽衰者以其大纲在也以此见得前汉有政后汉无政
  子贡问今之従政者何如子曰噫斗筲之人何足算也说者谓圣人气象温良恭逊使其言当时之人辞语决不如此乃夫子自逊之辞此说殆非也圣人之于世犹医者之用药若是寻常疾病则可用寻常和缓之药若是病深则不可以常药治故大黄乌头亦有时而用之夫子此言乃是用大黄乌头处葢当时人利禄薫蒸仰望在上之人将以为如何不知当时従政者与市井无异故夫子以此告之
  宪问耻子曰邦有道谷邦无道谷耻也此等人乃是偷合茍容非有心于天下邦有道亦使得邦无道亦使得其罪过于穿窬圣人一言道尽后世人病
  蘧伯玉使人于孔子孔子与之坐而问焉曰夫子何为对曰夫子欲寡其过而未能也使者出子曰使乎使乎㸔此一段皆以使者善为辞命不如此夸张矜大蘧伯玉之美自见然其义亦不止此蘧伯玉年五十而知四十九之非葢在当时克已上做工夫者其使者深入其阃奥见其下手做工夫处此其所以不敢轻易其言大抵人履之而后知不于克已上做工夫通身都是过而不知过之难改惟其下手做工夫方知自朝至暮自顶至踵无非过失乃知改过之为难此其所以不敢言寡过而曰欲寡过则使者非独知蘧伯玉做工夫处其自已亦曽去上面做工夫了将此一段体验今之学者若才轻易发言语便是不曽做工夫
  君子思不出其位此位随在而有如对客时只是对客底位舍而它思即是出其位也
  君子道者三我无能焉无能之辞非圣人谦辞也葢圣人胸中无限量纯亦不已更无止法若有限量则是有所息而非圣人矣
  子击磬于卫有荷蒉而过孔氏之门者曰有心哉击磬乎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斯已而已矣深则厉浅则掲子曰果哉末之难矣当春秋之术所谓先王之泽将尽是时髙见逺识之士见时之不可为多是以为不足为凡是见于论语者其间固有中节者然而都是不事王侯髙尚其志以圣人论之病痛便见若以后世学者论之荷蒉者之底蕴亦未易窥当时孔子击磬所谓浅巷之人不知其几人矣不过闻其磬之音而已然在春秋时所谓知音者亦不为少且如师襄之徒闻音之清浊见螗螂捕蝉闻者知其有杀声伯牙志在髙山闻之者知其志在山志在流水闻之者知其志在水当时闻音而知人心者固自有之然而众人之心形见于声甚易察圣人之心形见于声甚难察非有地位者不能荷蒉者闻圣人磬声知圣人之心又与其他闻音之清浊者不同既而曰鄙哉硁硁乎莫已知也论其识孔子之心固是地位髙然而下视一世人便不是圣人天地之心深则厉浅则掲言如今时节难处譬如渡水深与浅皆做不得㸔此两句荷蒉与寻常隠者不同天下事皆是经意曽去体量入深又做不得浅又做不得与其他望风说做不得者不同但比之圣人之心进不得此一歩在子曰果哉末之难矣孔子深叹惜之辞㸔此一章彼既略知圣人之心天下事浅深又曽自去筹度其髙见逺识岂世人容易到此地位然而心既不虚虽亲遇圣人亦不能救其病
  阙党童子将命或问之曰益者与子曰吾见其居于位也见其与先生并行也非求益者也欲速成者也居必择乡游必择士固是君子里仁为美择必处仁大扺为学者大纲当如此然居处亦不可恃论语所载见孔子者有两童子其一是互乡之童子其二是阙党童子互乡在难言之地风俗浇薄宜乎见拒于圣人阙党童子居圣人之里日渐仁义之泽日亲道徳之光宜乎气质变化圣人与之然而互乡见进于孔子阙党见绝于孔子何故以此知居处地位初不可恃互乡虽在难言之地一旦有慕圣人之心致恭尽礼而来此心既变地位都变阙党虽在圣人之旁可谓朝夕与圣人亲才居于位与先生并行便不逊地位虽近如去圣人千里之逺居处地位之不可恃也如此
  子张问行一章此即诚则形之三字言忠信行笃敬所谓诚也立则见其参于前在舆则见其倚于衡所谓形也
  子曰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行小慧难矣哉此一段略而言之就面前事说固是有群居终日无一句好说话非毁訾长短则谑浪笑傲否则谈闾巷琐碎皆不及义若究竟论之义之一字须要㸔义是当然之理若是私情皆不是义好行小慧难矣哉小慧是小机械相笼络小技能相矜夸凡学者所禀虽有深浅知此病甚少须㸔终日相聚说修身行己多少说谑浪笑傲多少便可见君子小人分处君子胸中正大易直都无小机械小技能此二句虽知学者亦洗磨刮除不尽观难矣哉之语可见圣人忧之深悯之至圣人之言如天地之寛圣人所忧乃是真忧义之一字如孟子所谓配义与道是集义所生者凡所谓义皆是精㣲难识处虽是精㣲然亦只是当然之理学者如能易直正大无縁有机械技能终日所言无非当然之理学者欲自验其学之进退资质之厚薄与小人近与君子近但㸔终日所言当然与不当然吾心所存多在大体上多在小慧上能以此自验之则为学工夫自然进
  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其质须是义方能立根本然行之须是中节故次之礼以行之然世俗之所行与君子之所行如矛盾冰炭之相持彼邪我正彼非我是无縁得不露圭角茍非孙以出之则人必相疑故次之孙以出之其质以义其行以礼其出以孙所以成已成物者至矣又惧夫人之孙而因循随之不知觉而失其本心也故必终之信以成之信者不负初心之谓葢于孙之中须是不负初心方孙无害不然特委靡不能自立之人耳
  斯民也三代之所以直道而行也此叹辞也言三代之所以用其直道而行耳岂若后世用诈伪驳杂之教而行之而谓直道不可行乎
  君子不可小知而可大受也小人不可大受而可小知也大受小知正是君子小人分处君子所禀淳厚笃实不用心于小而所受者必大如以仁己任任重而道逺可以托六尺之孤者皆可以大受者也若小人则轻捷便利见事易知处事易成乃其所禀之薄岂能如君子之大受后世人所见不明或反以轻捷便利为可喜淳厚笃实为迟钝殊不知淳实之人所见所为虽后于小人及其养之既熟扩而充之必有大过人者便捷之人所见所为虽常先淳笃者要亦止于是而已学者幸而禀淳厚笃实之资反自恨不如便捷者不知此乃进而为君子之路不幸而禀轻捷便利之资反自以为喜不知此乃入小人之门有淳厚之资而不知充养犹是刚毅木讷近仁若自以为不及小人而求与之角则非徒不能及之而祇自害耳故迟钝者当自勉而不可自弃便捷者当自戒而不可自喜也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人之通患被暂时境界移换了如服凉药见其一时之苦涩而弃之不知后之有益而能除疾也如食毒物一时见其美而甘之不知其后之疾也朋友之损益亦然然人情好近损者好逺益者只为被时下境界换了故人须是不为时下境界所移始得
  益者三友损者三友损矣㸔此一段须把着实㸔凡人之取友必须端正然后渐染气质做得好人直乃刚直之人我才有过便得其规正然所贵乎友直者不独有过赖其规正与此等刚直人处则我非心邪虑自然不敢萌谅是忠信之人我有事得其至诚相与然所贵乎友谅者不独有事赖其相与与此等忠信人处则朝夕渐染涵养吾之气质亦将为忠信之人友多闻非特取其闻见博洽葢此等人历事乆阅义理多见事通透与此等人友不独赖其相与谋事亦觉自已踈漏自然激发进歩为学友此三等人安得无益友便僻僻是邪僻谓之便者以其便利善柔是循循无能为之人便佞是可媚于我者友便僻便佞所损固不言可知善柔之人未见得有损于我处圣人何故处于便僻便佞之间葢与循循无能为之人处便入便僻便佞之媒梯一则与此等人处无所畏惮其渐必至于友便僻便佞一则与此等人处无所观瞻并自已亦放倒了不能振发进歩故善柔最是害事学者须当自㸃检若所友直谅多闻则固可自喜若是便僻善柔便佞则便当引避否则为小人之归必矣
  益者三乐损者三乐损矣夫好乐有不同而益者至于三损者至于三好乐不可不审如此乐节礼乐葢礼胜则离乐胜则流礼乐而加之以节则不至于偏倚是勿忘勿助之意也乐道人之善则滋养其胸中如常在春风和气中其益可知乐多贤友夫友所以辅仁也友贤者而至于众多则渐磨之益亦多此益者三乐也乐骄乐则骄淫之心一生必至于无已乐佚游则游荡之心一生必至于忘反乐燕乐则燕安之心一生必至于恬然而不知惧是三者虽均于为损而其根各不同乐骄乐是其心常向上求也心常向上求则良心之损多矣乐佚游是其心常向乎外常向乎外则良心之损又多矣乐燕乐是其心常向安处求常向乎安则良心之损益多矣
  乡原徳之贼乡原之心要牢笼尽天下人天下之人非庸人即君子故同乎流俗合乎污世以求合乎庸人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洁以求合乎君子
  孺悲欲见孔子孔子辞以疾将命者出户取瑟而歌使之闻之此一章正是孟子所谓不屑之教诲古之教人或予或夺或抑或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或逆或顺葢非一道各随其资质根本模范作成若夫不屑之教诲孟子固已发明此义然而孟子虽载不屑之教如不受曹交所谓子归而求之有馀师固是不屑教诲成就处须㸔孺悲一章孺悲始者欲见孔子时诚意未甚至孔子辞以疾若诚意全不至孔子但只辞之不必取瑟而歌孔子既辞以疾又取瑟而歌示其闲暇使孺悲知孔子非疾使之自反则孺悲亦在可教之域惟其如此故孺悲归自克责后来哀公使孺悲学礼于孔子士丧礼之存于世皆孺悲之功亦当时不屑教诲之力若非孺悲后来进徳辞气和顺夫子无縁分付与之
  君子亦有恶乎恶讦以为直者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三才之道初无所偏故元者善之长也一元之气该乎万物无非所以生育长养使天地之于物有以生育长养之而无秋杀以终之则万物亦不能成就是犹道之有仁无义也圣人与天地相似本心初无恶正縁好恶对立亦如天地之有春秋此自然之理子贡问君子有恶乎可谓有所见者此是学者做工夫处然亦大段切当故孔子答之以有恶圣人如太和之气浑然初无所恶人以垂戻干之故不能入圣人炉冶中葢自取其恶也君子遏恶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善顺天休命与称人之恶者大段不同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居下流而讪上者与此四句亦大段不相似圣人所以恶之者恐其戻元气伤太和也恶勇而无礼者勇是刚毅之人无礼以节之必至于死无所不为恶果敢而窒者果敢则见事必为茍窒塞而不通则必至于害事皆圣人所恶也孔子既言其所恶子贡至此亦因夫子之问以其己之所见而告夫子观夫子与子贡之所恶便见圣贤分量有差等夫子之所恶如太和之于戻气子贡之所恶但辨疑似守疆界而已此正学者事非圣人比饰情矫伪者似智而非智强梗暴戻之人似勇而非勇讦以为直者全无雍容和缓气象徒暴白人之过失无责善之道此亦似直且比干龙逄之死皆合于义葢不得已非好讦以为直凡此三者皆似是而非子贡所以恶者欲辨疑似严疆界学者亦须如子贡而后可
  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可者仅足之辞言能尽行此数事庶可为士非曰可以止也
  执徳不𢎞信道不笃凡人所以执而或失者只縁是不𢎞所以信而或忘者只縁是不笃惟𢎞然后能执而不失惟笃然后能信而不疑执与𢎞信与笃当作一事㸔
  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若体㑹得八字仁在其中人无小无大皆有文武之道皆是圣人学处
  立之斯立非感召也



  丽泽论说集录卷六
<子部,儒家类,丽泽论说集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