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集四十三 鹤山先生大全文集 文集四十四
宋 魏了翁撰 景乌程刘氏嘉业堂藏宋刊本
文集四十五

重校鹤山先生大全文集卷之四十四

           锡山安国重刋

 记

  叙州诸葛武侯忠灵庙碑六年七月

古者自天子至于大夫士皆有庙庙之子

姓以昭穆为序𥙊非正主则不厌不虾不

旅不酢非同姓同宗同族则不得扵与𥙊

大蒸瞽宗虽有他姓之祀而不立同气之

尸与庙祀异自鲧祀于晋相祀于卫周公

而祀于郑董安于而祀于赵大非先生之

旧鲁展禽至谓先生制祀有法施于民以

劳定国御灾捍患之目然五六经之书终

扵无文汉高起沛黄帝有祠迨其中叶故

侯有祠又其后也先墓有祠至永平以来

则墓祀尤盛极于诸葛公之卒人思之不

置巷𥙊野祀朝论以礼秩止之然则士大

夫至是尚知礼秩之不可逾也习隆尚充

因人情之不可遏请即墓之近立庙沔

而断其𥝠祀亲属故吏乃得与𥙊虽然是

犹近墓为庙特节不祠非亲故不与也其

后所至郡国为他人之亲立庙不知始于

何年也非鬼祭之越望之祠无所无之姑

即夫礼之変而言则有功有德扵其国而

祠之尚人心之不可巳也叙故有诸葛

兴王庙至兴国皇祐一再更修犹存孟蜀

武兴之名元丰三年赐泸州庙额曰忠灵

而叙未之有改绍定五年遂宁冯侯邦

为守上距皇祐历玄黙执徐之歳凡三庙

既乆茀侯彻而大之以属记于予㑹𬒳

守泸道出叙候要予干新庙落是役之成

媵爵而言曰祠记之请愿毋我忘予谢未

皇也既抵攸司冯侯又以书来曰公之行

乎蜀江非一役矣建兴二年渡泸之后由

越嶲而入则泸之原也四郡悉平帰至汉

阳遇降人李鸿汉阳今之长宁则泸之委

也或者犹谓非今江阳不知泸有三重大

渡水也孙水也泸水也其源虽分其归则

一予即其言又为探原索委而重有感焉

且渡泸公细事且山川流峙千古一日而

传注淆讹靡有定届况公用蜀之心人得

而尽知乎裴松之引汉地理书谓泸水出

牂柯郡句町县古今异名既无以证乐史

直谓卢峰地㢓惟五月可渡卢峰即今堡

山是殆以郡名泸指卢峰为泸水不知是

峰乃在不韦县之北于堡山奚与公虽尝

至江阳而非所谓渡泸也哉或谓在徼外

沙野城之境或谓姚州河锁驿之賔尤为

无据独华阳国志与云南录差(⿱艹石)可信而

二书亦相抵梧呜呼周公瑾之赤壁非黄

也𢈔元规之南楼非鄂也况公瑾元规匪

公敢匹而犹牵引传会仭非其实此地实

公所行也人之疑信乃反不一窃尝考之

史志参以水经又证之以建兴南讨之由

大抵是水也始于西南徼外吐藩之地曲

罗东下三百又东注为三重泸又东为西

泸水县又东北会孙水嶲水又北㑹大渡

水其支分为朱提水(⿱艹石)水羊官水绳水淹

木咸㑹于越嶲郡之马湖县由东北至僰

道县入江其地则西距𥠖雅东接五谿北

抵泸叙其通称之皆曰泸昭烈伐呉之役

盖虑五谿诸蛮附吴以挠我也亟使马良

招之至于秭帰之败诸蛮果叛益州牂柯

永昌建宁四郡怙险啬祸渠帅雍闿至于

杀正昻䌸刺史张裔以𢌿呉人嗾孟𫉬以

扇诸蛮越嶲牂柯胥为畔援当斯时也使

雍闿不诛则四郡不平四郡不平则内难

未弭而巴蜀不得安中原未可图也是以

南征之师𫝑不可已然尚以昭烈之殁须

暇之三年然后遣李恢岀建宁马忠出牂

柯而身自出越嶲迹公道所従出大抵渉

大渡乱孙水破越嶲斩雍闿绝马湖禽孟

𫉬荡平四郡遍历三泸遂南极淯池深入

不毛之地勒铭誓虏道滇水汉阳以帰以

予所知合冯侯所考公之渡卢昭昭乎声

迹之可寻而叙之庙公也洋洋乎精神之

如在藐兹某敢以寡陋不辞为谢乃为叙

其事而系之铭曰人以一心奠位堪舆或

为大小或小人儒其大伊何我居广居我

立正位我行大途无诡而获有范而迂所

谓小人功不盖愧伐罪似仁尊王以义㑹

⿱眀皿以信险诈似知迹其本心假名成事行

之以正犹曰小器又其小者𥝠欲济皇

皇奕奕祗赫庸稚拔本而言穿窬之𩔖自

秦㓕学罔择善利惟两董公独识此意是

开叔末蹈谊秉节迨诸葛公皦如天日开

诚广益引咎布失是心之度皋伊旦奭汉

主未顾隐然人龙厥既顾之前无二雄扶

汉植华媷奸剪戎以奠人极以宅帝𠂻其

在梁益风绩弥崈令其仅存八阵遗踪在

昔风后佐帝有熊爰作握奇八阵所宗八

八相乘阵间容阵翕辟乾坤翼张首奋考

之先天方圆二图后天卦气以莫不符谓

此管乐谓书申韩迹公所为史牒可刋或

者谓公呕血酸辛又云卧龙盍终其身义

理不竞成败论人人生海内曽不百年是

心昭昭不与迹陈我尽吾分君君臣臣功

成不成柰何乎天

 元符忠諌堂记

予昔为丹棱杨庆崇作志其子迈以事状

来阅其世有大父讳恂举元丰五年进士

终承议郎予以书反曰崇宁藉元祐奸党

定元符上书人邪等与而大父同姓名者

非此其是与而先是未有识之迈曰郡乘

有之子其为我发之亡何迈求予书元符

阁又亡何李柱史季尤又为承议之五世

孙仲炎书元符忠諌之家予归自靖仲炎

请曰先人之敝庐则忠諌之故址也诗云

维桑与梓必恭敬止我将以忠諌名吾阁

予为记之予慨然有感于世道之変人情

之反乃至(⿱艹石)此且曰奸曰邪名之至恶王

法之所必诛也人之于先祖也为铭物为

烝彛䁀为圹志称羙而不称恶今崇寜用

事之臣籍其祖于邪昔附其事扵奸党而

子孙矜以为荣名实不已戾乎𥨸尝稽诸

五三六经之传自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

兄弟弟夫夫妇妇以至仁义礼知之性阴

阳柔刚之分卑高贵贱之等是非邪正之

别名之必可言言之必可行未尝有无实

之名也故圣贤之言名不与实对迨周之

衰始有名与实戾者名之君而实不君名

之臣而实不臣以至不父不子不兄不弟

不夫不妇无时无之夫既名浮扵实则于

是有名实之说建其又甚则放辞者盗丘

非轲矣嫉世者溷夷廉跖矣至楚人则白

可黒矣上可下矣至秦人则鹿可马矣黒

可黄矣至汉则鹖雀可鳯矣至隋则野鸟

可鵉矣然而以格人元夫为奸邪播之诏

今勒之金石书之史册不忌不疑如京卞

之为则未之见虽东汉尝以党人锢士大

夫李唐牛李相倾相轧不极于乱不巳固

未尝𬒳以溢𢙣无实之各也自京卞一开

其端变乱白黑实为阴乘阳贱陵贵夷乱

华之兆至于秦禬习非效尤遂取张胡李

赵之所引用者加之叛逆之名株连建繋五

十三家将以为戮韩侂胄柄国则又以附

于赵忠定公者名之逆党学于朱文公者

名之伪党夫曰奸曰邪曰逆曰伪本以怖而㰎

之也而愿附名籍者唯恐后则是古者至

不羙之名在近世反为至美之事况夫人

以眇然之身血气所拘不百年耳滥贵素

饱曾几何时而为是背理反道之事不思

万世在后是非予夺著乎人心了不可揜

温文正公申正献公与凡元祐元符著藉

之士以及乎绍兴庆元党人盖皎然如天

日之清明庸夫孺子裔夷丑虏孰不知之

今䝉以甚恶之名在诸贤无豪髪加损也

祗以贻千载之一噱耳彼京卞禬侂必不

以奸邪自名也而世之言奸邪者自丁夏

章吕而次未尝舎四人而他求而苛于方

人者犹曰是奸邪之靡者虽孝子慈孙放

其父祖亦且讳闻而羞道之至此则名实

始虽少紊而终固未尝紊也陈仲举闻范

孟传之去叹曰今既成其去就之名得无

自取不优之议然则为柄臣者诬人以奸

邪本起秽以为臭然而不能臭人祗自莫

耳姑以利害言之来者亦当知所择云

  资州省元楼记

宕渠冯侯守资之明年重建州西楼成以

书抵某曰资故有楼以省元名为淳熙宰

相文定赵公作也自嘉泰之季故侯陈勤

节公尝撤而新之歳乆颓剥方议改为院

扵呉回之変乃捐少府钱六十万柘而新

之如飞如翔突兀阛阓公为我书其颜且

记成事予尝读太史公书谓陇蜀山川甲

扵天下以予所见资之山水又甲于蜀其

冈峦𡷾峙(⿱艹石)顾若留雒水盘纡有汇有潝

是冝笃生多士繇汉以来有称焉陈侯之

作是楼也故广安守赵公昱为之记今冯

侯𫐠之又将有望于将来予敢以固陋辞

尝𮗚祖宗今盛时群天下之士试之南宫

蜀人率居前列如眉之师与杨邛之宋与

李尽自政和执徐之歳至宣和之执徐仅

一星终而同邑同郡接踵伦魁者四亦云

盛矣自六飞驻杨进士遗梗命诸道提刑

司选吏即转运司各为𩔖试绍兴元年

择监司师守緫其事张忠献公时以元枢

奉使川陕治秦州即秦为𩔖省试诸道之

合盖此乎昉为举首者恩视廷试三人至

绍兴五年十二月戊子诏书又申言之自

十有七年何道夫对策谓蜀人难进易退

髙视天下而窃笑为嫚秦所愠繇是蜀之

首选而不对大问者率列之下科隆与𥘉

元诏免䇿士赵文定公始以绍兴五年

书赐第由虞忠粛公之荐乃得召对文定

而后首选又二十有三人皆未有不荐而

召者议者讙曰以科目取之而不以科目

用之安在其为举首也不则曰蜀逺行都

逺而见遗乃其所也是皆然矣以愚𮗚于

穷达之既定者则有非人力所能升沈也

人之器识罔不在𥘉请无以他以资之士

言之文定㓜负奇气轶群迈丑发为词章

闳深博大故自中兴以来冠𩔖试者三十

馀人公所诚言人即知其为宰辅之器此

何可以强致其后张义立之刚毅不挠何

从叔之端厚无华人亦扵始进焉知之且

阴阳五行特二气之大分而经纬错综气

聚而形化则人物生之扵是乎有刚有柔

即刚柔之偏扵是乎有善有恶刚之善也

其言直以畅恶也其言粗以厉柔之善也

其言和以舒恶也其言暗以弱是则言也

者命于气禀之刚柔刚柔既分厚薄断矣

虽他日事业之广狭时位之穷通亦未有

不繇之此诚非人力可以升沉者唐人谓

士之致逺先器职后文艺如王阳卢骆虽

有才而浮躁炫露岂享爵禄者夫其浮躁

炫露则气禀之薄然也气禀之薄而望其

器识之厚爵禄之富得乎然则为士者果

无所用其力矣曰不然也志有所守而大

本先立则气得其养而生生不穷夫如是

可以変化气质愚明柔强其㓜而学也必

不肯袭浮踵陋以至乎苟得其壮而行也

必不肯计功求𫉬以安于小成况又能行

之以刚健守之以笃实则辉光日新虽引

而圣贤可也奚区区科目名位之足云窃

意冯侯之乞言将以告于邦之士也故为

发其义者如此

  绵竹县湖桥记

前知绵竹县宇文西叔峒今列属版曹自

财贼所抵予书曰走也不敏为吏于紫岩

之下每惟是邦世载人物予不暇悉数也

而其尤著者如吾宗止止先生为硕郷儒

范忠文公程大夫父子亟称之魏忠献

张公以精忠大义为中兴名相其子宣公

则我之所自出也又以问学为世儒宗流

风蔚如实启来哲而无以致髙山仰止之

思也迺因人士有请度地飞凫门外猪为

湖周广六十有五丈伐石为四矼矼崇四

尺架梁其上而屋之衡従合十丈以通南

北车徒之往来始绍定四年春二月戊午

讫夏四月壬午竹木土石之工凡三千九

百六十有五合为钱五百一十九万有奇

皆节缩浮蠹以营之人见与梁之䴡贯接

紫岩如虹卧波而不知役之我加与材之

所自出也愿为纪其经始之勤而明其尊

德之志予尝谓孔子间居之篇不知孰为

之而其言天地之神为风雨霜露为风霆

流形凡示人扵覆载间者无非至教此义之

至精者也継之曰清明在躬气志如神又

举诗以明之曰维岳降神生甫及申终之

曰此文武之德也盖自天地山川之神气

锺而为人是心清明与宇宙之内流行发

见者实同一原又推本而求之有如甫申

之生乃繇十世而上文武二王积德所感

鸣呼人之此心与天地山川相为流通固

也而人物之生又系乎时数清明之感山

川英灵之㑹祖宗德泽之积然则是岂数

数然哉(⿱艹石)紫岩之诸贤者真有以关盛衰

之运当消长之数矣因西叔之请并发其

义呜呼吾犹有望也夫

  普州贡院记

礼部之有贡院自唐开元始国朝科举虽

袭唐旧而贡院之或废或置或毁或复至

崇宁而后有定所政和二年从董正封之

请诸郡得立贡院然舍法既罢则贡院亦

废矣蜀自中兴以来生聚教训既百有

馀年儒风丕振应书之士岁滋月益而诸

郡校士非学宫则佛舎也其特为之宫者

逺则六十年近止三五歳耳普扵东川号

多士而亦寓于学宫嘉泰中郡人尝议卜

筑其说曰即学试士毋害也而前窞后枕

士争门入者来之皆坎也况孔堂肃穆而

群趋错立喧渎巳甚盍议改为建嘉定以

来刘文节公大理少卿杨昌伯天官侍郎

许成子与了翁皆欲纵㬰其成而矌日绵

祀或死或去临卭杨侯楚望宰郡期年郡

以大治土地于国之阳曰和庆寺砥平席

衍而𫝑爽明龙泉屹左鳯山峙右士从亀

袭乃下令徙寺且庚邻田以益之赋文东

西五十南北六十既辍少府用度之赢又

告诸本道转运刑狱使者及卿大夫士以

𥙷其乏士受后要不以厉民面阳作堂左

个之楹五堂后架楼其中又为堂列八内

于东西二夹为主司直舍试士之庑东西

郷各三列中为堂皇深广皆五寻重门䁀

列封弥誊录之司庖湢吏士之舎靡彻不

备迁旧庑之丽于学而材可用者得十之

一既就绪以书来谂曰伯雨为普人肇修

旷典执事师帅本道敢徼一言以宠灵之

某为人记贡院记学宫多矣然而考诸制

度之详略风俗之薄厚则未尝不致疑焉

且国𥘉天下未有学也庆暦三年以后虽

用范文正公之议诏州县立学然学未遍

而诏旋寝矣迨崇寜以蔡京之请州县无

逺小咸得立学学官之备乃昉乎此国𥘉

贡院废置亦无常居自崇宁至政和中都

外郡咸有贡院贡院之备又昉此夫既养

士于学又为贡士之宫以重其事风厉作

成是宜人才軰出以称隆指然以今视之

崇宁养才孰与国𥘉崇宁以后得士孰与

国𥘉天下之理至于制逾密而敝兹多法

既详而奸不胜则亦必有故矣夫所谓科

举取士者非有比闾族党月书歳考之素

直以寸晷之文一夫之目拔自䟽贱𢌿之

长治五侯三吏皆由此选此非细事也然

而梅子其所谓四海士民之数能言之𩔖

至多也指世陈教言成文章质诸先圣而

不谬施之当世合时务者亦无几人夫使

以言取之而不谬于先圣不惭于当世则

虽以言取人未为甚失也乃自俗流世败

有司之操衡尺士子之揣程度者大抵舎

其德性之知易其师友之素而相与求合

于卑謟之中当歳大比往往窃取朝廷馀

论荐绅奏䟽与郡国邸吏所传昈分条别

纂缀以备问使朝廷清明君仁臣直则上

无阁政下无䛕词正学以言犹可得士脱

不幸而遭时之难问绍述则赞绍述谋合

戎则赞和戎欲开边则是开边大抵凿经

术以传世好刺邪说以阿有司或者贪黩

成风则货取𫝑夺抑又有甚难言者然则

虽为庠序以肄其业宫室以校其艺其不

能以得天下士盖可亿而知之矣中兴至

今有百馀栽治化休盛士习纯羙所谓传

世好阿有司货取而𫝑夺者固无崇政之

甚然比歳以来不保其不尽然脱使始迨

(⿱艹石)是则措诸事业抑従可知因楚望之属

记于予也慨然有感扵世変之推移故直

书其事以告之者(⿱艹石)此或幸而刻诸石则

校士于斯试言于斯者其亦知所发哉楚

望三世登进士科所居有善政云

  杨文安公祠堂记

古者天子之县内诸侯也其禄故扵采地

得立庙祧外诸侯嗣也则于所都之邑焉

凡皆有酢有厌有嘏有缓有旅盖同气之

祠非舎奠𥙊菜衅器用币之比也春秋以

降事已変古如庄周书畏垒事虽一时寓

言𥨸意吏祠于社巳萌芽于此时秦汉而

后封建坏郡县吏计歳月代更有德於氏

如燕齐之栾公民往往立之社然犹配食

于社未有特祠也蜀守文翁齐相石庆吏

民为之立祠繇是桐郷南阳渭城之祠史

不绝书事之変古亦云甚矣居子定国为

县狱吏至又生而得祠人之生也气聚魄

凝奚従祠之其原既开乃有张武威任九

真杜池阳陆浚仪之等皆如干祠建隋唐

以降故侯之祠纷纷史册不可殚述而人

不以为异虽然事诚戾古也而绳以甘棠

勿剪之义犹曰变之正者隆兴𥘉眉山杨

文安公以成德夙望由参知政事出领东

川节度府圥是建炎三年公为节度推官

绍兴十五年由潼川路转运判官移提

㸃刑狱至是凡三仕于此矣流风善政蔚

其如存后七十年公之孙瑾复来领州下

车拜文安绘象欷歔感忾州宅有载德堂

刑狱使者𪠘有徳逺堂学宫有祥鳣堂节

度推官𪠘有逺业堂皆邦人思公而致其

诚者为之子孙不敢忘其祖则不敢厉其

祖之民为政期年民便安之𦒿耋请改建

文安之宇以昭弗忘侯徇民请度地考室

与赵文定懐德堂对峙而贻书某曰是不

惟吾祖所居官瑾也实此乎生今四百二

十甲子矣天子不以其不肖嗣守兹土视

事期岁幸不得罪民士以贻吾祖羞是祠

之建匪吾敢𥝠雄邦人是従公也尝以使

传州符寻临是邦敢以邦人之请请某辗

然喜曰彼秦汉以来以佗姓而祠故侯实

戾古典然犹得为変之正今以孙而祠其

祖尚古者外诸侯立庙都邑之近似是敢

以浅陋辞维文安公起太学试礼部冠万

七千士退然无矜色而有戚容曰此吾先

人所不能得者而以遗小子予盖自是翺

翔外服十有四年始以赵忠简公之荐有

位于朝泊桧枋国公亟诡外桧死而后跻

従位亟弼最后均佚潼川遂以祠宫之

禄老于家其年行阀阅有考功博士之议

有太史氏之录有状其行有铭其遂有序

其丈夫抵词令足以华国名行足以砥俗

德量足以镇浮夫非𥝠于一州者特其始

𠂻终皆有潼为莫府而识者知为公辅之

器司臬事而察辞币讼人自以不𡨚后以

前执政为首民习其教不肃而成冝公之

去而民思之深今杨侯五十年州县立六

郡守风绩既茂擢延阁之直趾羙复来邦

人怀今悼昔奉尝之敬不懈益廑是区区

者谁实使之鸣呼杨侯视此其益知所勉

哉宣王命召穆公之旬江汉也曰于周受

命自召祖命葢以乃祖康公命皇父之征

徐方也曰南仲大祖大师皇父亦以大祖

南仲命之古之人命其臣也必命以乃祖

之事岂惟继世象贒所以刑善降德示之

仪法者多矣今阳侯实生是邦而朝廷又

命侯以文安之争顾瞻山川想象憩苃退

而衣德服训以临其民必杨然以想曰斯

民也吾祖文安公之所与共理也朝夕 念

于前于衡于羮于墙如照临其上如陟降

于庭盖有不见而著不言而形斯其为善

政之𦔳不已夛乎诗曰维桑有梓必恭敬

止呜呼侯尚勉之哉

  毛氏慈惠庄记

气载理而流形于天地有间馀不足相为

质也寒荄微息二不遂其生见者为动矧

灵而为人虽贵贱有分定戚䟽有差等实

同躰也古者比问而居夫井而耕出入必

相友守望必相𦔳羡不足必相𥙷凶荒必

有待委积必有𦁤莫非使民相生相飬以

辅成天地生生之德所谓由溺耻饥内沟

挞市油然发𠂻非有为为之地也后世以

身发财者胶固滞各人缓急扣门拒之恐

不峻孟子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人与万

物并生则与万物同躰乃今朝图夕惟不

越于一家一身之𥝠吁天之予人也顾使

之自有馀扵一家一身矣乎人而不逹乎

亲亲仁民爱物之分艺则䧟于不仁而非

人矣予归自靖之歳洪雅毛君拱巳介予

友史叔钦予谦得见自言其家世崇德好

义道行于妻子盖无不能充是心焉嫔董

士族也尝损金市田歳储其入而昏嫁而

丧葬而疾病而贫不自赡者于我乎给董

殁拱巳又裒馀金以广之今为田百畒别

其王祖之籍筑之墙圃书其强畎而字之

曰慈惠庄惧后之不我引也愿得一言以

为子孙之衣予语之曰吝啬者阴气之常

亦有粗见理道颇乐施予不过泥𣻉扵佛

老卜祝之间至扵力行诸身予当其义不

为异端訹可以为难予能充是心而行之

子孙安有不能以是心守之范文正公呉

兴义田到于今莫敢废予无愧扵范公之

心虽百十可知矣子何病诸不然匪义之

循惟惠之行如异端有施有报之说责效

扵旦夕是有为为之本之则无其能乆乎

毛君作而日拱已虽不敏愿书以为记

  夔州卧龙山记

予乆闻夔州卧龙山之胜开喜单于之歳

归自王朝至蜀门则避地之荆者蔽瞿唐

而下将登山而止绍定单阏之歳还自南

迁至蜀门则避地趋峡者蔽渝江而下又

将登山而不果先是丁文伯为帅守尝以

记属予建同朝又言之中以不一 山俍

悢弗慊也又二年而予守泸山之主僧曰

惠行叙山中之概以督前诺其略曰山为

一山之望山趾距诚仅隔瀼东一水其上

咸为平寺寺虽名咸平而有天成长兴开

宝题识非始于咸平也寺之一有五龙水

又为野猪池地上为山又数里乃至绝顶

耆旧相传谓诸葛忠武侯驻军此山池曰

饮马田曰东屯田所殖稻一方无与并羙

寺居髙峰极清寒盛夏可夹衣山之泉之

松人谓杜子羙真谛寺诗䕫之诸刹惟此

可当是必为真谛理或然也四朝御书阁

与善法堂居中照烈帝忠武侯祠居左右

后为便坐上有周阁又上为丈室傍翼䆫

轩凡二百馀楹由大士祠宇前路通𮗚音

泉越野桥有一大亭巨石与乔木杂错泉

㶁㶁其下遥见峡璧嶙峋江声澎湃贤

桥之路又通东屯客至必裴回移晷自

庆元二年了俉主山嘉定三年丁侯以

惠行継之歳修月葺以溃于成金碧翚

飞徒众云集虽皆我所当为无足以污

纪载独念山未有记亡以诏乆逺盍为

昭烈君臣少叙梗㮣予自守泸以来方

为侯推明渡泸本末勒诸叙南庙碑今

以行之请也不敢辞然而稽诸图乘碑铭

而有可疑者武侯之始卒也人思之不置

巷𥙊野祀不可得而御习𨺚尚充请因人

情为之立祠而朝论必谓礼秩之所不许

盖自东汉而上犹有以仕国坟墓绘象立

祠为不尽然者于是御之不得仅使即沔

阳之墓为庙非亲故不得祠今山之有祠

也盖关乎世道之変而莫知始于何时子

羙之诗曰玉殿虗无野寺中又曰一躰君

臣祭祀同则昭烈固与武侯并祠也而张

舎人震谓始命寺僧惠琏为侯创祠未知

何时存帝庙而废侯祠也近世张大宁镐

又谓先主之庙徙诸江濵今复其旧又未

知何时存候祠而徙帝庙也往牒所无不

可得而强考大抵武侯自荆之蜀与昭烈

会其后受遗于永安宫往返道䕫皆驻军

是山故自𣈆末平以来托侯以名山山以

侯名后人乃为侯立祠夫既祠侯则昭烈

之卒实在永安亦何可不祠一时君臣既

社而祠之矣复虑夫委之空山无在为守

也则为寺以馆僧将为永乆之图此皆后

世人情之推典礼之変苟以致其诚信者

无不尽也而予谓乆近之实则固不在此

方其以﨑岖之蜀抗鬼蜮之魏强弱不敌

也蜀师未出而将星夜损使操懿君臣盱

衡得气胜负又不侔也陈寿以𥝠怨作史

如比管乐书申韩以讫于祁山之役忧恚

呕血诬谤亦非不多也然而有不可得而

泯者夫天命不巳物生无穷彼近功小利

与人之气形卒縁乎尽而是心之止于所不

见感扵所不系者昭昭灵灵著在方册昭

烈君臣尊君父讨乱贼之心与山川俱存

以到于今盖不惟成都之绘𧰼渡泸之遗

迹夔子之故祠邦人扶植爱护莫敢翦拜

虽八阵之见扵新都沔阳与今鱼复之迹

四头八尾隅落钩连队陈相容触处为首

所以寓先天心法之秘者虽陵夷谷迁是

陈也亘千载而独存殆(⿱艹石)有神司之彼操

懿君臣欺孤盗䁀虽万世在后与一时利

害不相渉也而三尺童子且唾弃不之顾

陈寿诬蔑公理人之视之如见肺肝亦祗

以自㸃然则士之以千载自许者其必有

发于斯言矣惠行潼川人文伯名黼尝为

将作监今经略广南西路立朝鲠挺故其

所崇尚者(⿱艹石)

  重建四川緫领所记

太府少卿四川緫领财赋安北望自益昌

以书邸某曰吾所居𪠘自开禧至绍定之

遇单阏之歳皆厄冦钞癸仲不佞承之扵

讧溃之馀披荆榛以舎官吏大惧无以存

吏躰一民聴乃即旧址更治寺之门西郷

而为堂楼以镇之左控宝峰右拊乌龙西

指剑关北奏三泉复者之儒富堂于楼之

东凡皆节缩浮费以溃于成昔天子之命

我也曰将指给饷上下通情当勿乏兴济

我戎事癸仲敬共夙夜无敢失队今名堂

曰通济以识弗忘楼名北定则取郑亨仲

刚中思耕亭语子为我记之某作而叹曰

于赫王明照知万里使兵自兵食自食上

下不相恤也有无不相通也胡可以一朝

居北望所以答扬明命之意羙矣尽矣而

予敢以浅陋辞虽然饷所主财𭫪宣制司

主军民二司之不相为谋也乆矣盖自建

炎三年张忠献公宣威川陕始承制以主

管茶马赵应祥开为随军转运使緫领四

川财赋虽云緫赋未以名官也张公虚巳

以任赵公尽力以报自忠献之去则交相

为愈矣吴玠与开争陆运而吴赵始不咸

诏遣都漕亲督钱粮以应吴俾制置大使

席益趣行大光乃以转运司钱就籴于果

利阆而席赵文又不咸李子及継之呉武

安刻其乏兴而吴李又不咸赵不弃继之

与郑亨仲分隶宣緫司钱而郑赵又不咸

然是时和戎既乆未有缓急牵制之患也

绍㒷之末主瞻叔之望以括民曰契与制

置使沈徳和介交章争辩而王沈之不咸

至是滋甚大抵三十四年之间二司纷纷

殆如先正所谓三司取财巳尽而枢宻益

兵无穷者实矛楯之术使然耳开禧以后

事异前时呉曦生长边陲习闻交争之害

而未暏相资之利密启于韩侂胄俾宣司

得以制财赋之入出其事似是而其实不

然盖曦既畜无君之心将托是为乱而正

使由其术而不悟耳赵季明善宣刘志大

崇之以是各相继引去曦既授首财之仅

存者六百万是歳之出乃至四千馀万陈

勤节公咸未知所以为计微安沂公为之

移屯减戍运𣓨括财有以翼蔽而扶掖之

勤节公逢孺亦未知攸济矣王君釡代陈

虽㧞节制之命岀扵权臣𨤲而正之是也

不知二司之情不可以不通未几而张东

甫子震継之歳𧇊四百万莫非𠋣安公以

共济王铅代张又昧乎此挤安公而去之

始未见甚害也一旦虏乘虚大如董仁父

居𧨏苍黄度剑王董之埶相㧖不容以不

易使也则杨九䁀代之以激叛卒之変于

是代杨者任君处厚一惟沂公与南海崔

正子是依仅克有济崔去而郑代之自五

州三关以内日朘月削极扵近歳而益不

可为矣歳人不及二十万缗而歳出倍之

四大军歳为粮百五十万不关外居居而

漕运裁一今二年之间失籴三百万石关

之内外七十馀仓又为灰烬则官军民卒

九百馀人所仰哺者惟一分漕粟耳几何

而不乏扵供乎某之生也后犹及周旋于

泰禧以来诸公间窃以为今之所谓四緫

领者名虽同而实则异事虽乆而实则异

盖江上三緫领自朝廷歳计其费为之科

拨而四川之歳入不能半其出则朝廷不

问也緫领之始所以察诸戍之欺且吝也

今不惟不能以行其聀而一司当入之缗

当行之事反见侵扵他司然则将为之弛

弓而更瑟焉其训词之所谓上下通青者

乎上而朝廷以时科降歳有常数不必待

其请也近而制其捆减戍并屯虚实相知

有无相通不必责其偿也夫如是又以制

梱之令行于戎司核窽籍明功赏息馈赂

行于监司牧之信期㑹节浮蠹登于财行

扵并边诸郡固强场以垦荒𫿞戍守以卫

农毋从便文惟实徳是践毋事苟充惟经

乆是图则日积月累政行令孚蜀其有瘳

乎易曰樽酒簋贰刚柔际也此上下同心

有无相通以共济艰险之时敢发斯义用

答扬明天子之丕显休命北望沂公之

嗣也才器开伟甚似其先人云

  合州建濂溪先生祠堂记

濂溪先生周子尝仕于合阳予奉使东川

日建为州程三子易名先帝下其奏奉常

周子曰元二程子曰纯曰正以制书颂二

民子孙予既奉行惟恪且饬郡将买田以

备烝尝连帅永嘉曹叔逺嗣赞成事属予

记之未果也厥十有五年返自南迁起家

守泸合士税申之持张宗范飬心亭题说

谂予曰朱文公著通书附录首载此篇今

春官贰郷度正毎以为恨曰宗范吾州人

也而郡乘放失于是蒐求之累岁始得石

刻于地中凡一百七十年而遗迹俨存殆

非偶然也周子故有绘象于学西偏地下

瀬江屡圯于水郷进士罗艮十馀人尝以

请于予予为移书太府少卿安癸仲得官

屋于州冈前挹巴岳铜梁诸峰而涪汉二

水汇其下(⿱艹石)天作地藏以待今日者扁曰

瑞应山房以祠先生配以二程子郡少府

又馀法用即张氏故址为飬心堂以馆学

徒又捐钱千万以广粢盛之田是田也自

夫子倡之今诸生之廪稍亦云备矣子也

昔尝有诺于曹度两卿盍践言焉予尝考

周子以庆暦四年司理南安年方三十程

大夫珦谓其知道时二程子年十五大遣

从之游迨嘉祐五年佥书合州判官年方

四十宗范又从之今细绎其养心说大抵

与通书圣学章相表里秦汉以来诸儒臻

斯理者盖解呜呼何三子之立志不凡而

闻道甚早与夫人生于两间而与天地同

躰出乎百世之下而与圣贒同心使皆能

以周子之说反而求之寡欲以飬其心养

心以极扵无欲则是心之运明通公⿰氵専 -- 溥

有一豪之𥝠闻之哉或曰圣贤之论言寡

欲矣未尝言无欲也所谓欲仁欲善欲立

欲逹莫非使人即欲以求诸道至于富贵

所欲也有不可处巳所不欲有不可施则

又使人即其不欲以求诸非道歳积月累

必至于従心所欲而自不逾矩然后为至是

理也曽子得之明六欲之目孟子传之开

六等之科今而曰自寡欲以至无欲不其

戾乎曰不然也往不能无感性之欲也知

诱物化则为𥝠欲矣故圣人虽使人即欲以

求道而季康子于由求扵申枨曷尝以其

欲为可乎近世胡仁仲推衍究极其言曰

天理人欲同躰而异用同行而异情呜呼

学者之当以此求之则飬心之说备矣姑

识其说与学者啇之

  眉州江郷馆记

眉为西南空道郡寝之西故有舎馆以赢

使客而逺扵大江舟行之人澡湿无所江

有亭曰共饮仅容祖帐予为拓而大之门

堂戸室视昔苟羙然左㧖神宇右阻民庐

未能尽如𥘉志也临川李公甫某为守又

为増拓焉复故亭扁跨中唐为便坐前阿

后翼左戸右牖明䴡坚致饰以花木周以

宫墙而移书某曰予也昉为此者盍卒记

之予尝考五礼之说虽有见扵虞书而孔

注自为抵梧至周官而吉凶军賔嘉之目

始见于经天𠮷凶人治之大者义广而数

繁固也而三百六十官职掌之关乎賔客

者七十有六天官所緫实居十八盖自司

关叩关以告司徒令野修道委积掌讶逆

賔于强扵是共礼酒共陈酒共稍礼共齐

菹以至牢米法羊泽物币赍各庀其事司

仪致馆环人授馆小行人视馆盖无一而

不周当是时也不独朝宾国客为然有委

积焉甸聚焉以待羁旅虽行道之人亦有

庐有𪧐以舎之食之矣非古人屑屑然为

是不急之务也车马有所实从有代伯政

犹然故隶馆以责晋与梁以议郑里侯以

觇陈不曰道路馆舎之事而不足以为政

也予恨是役不能尽如𥘉志而公甫能卒

成之故予乐道其事不复以不词为解


鹤山先生大全集卷之四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