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八 高丽史
列传第九 高丽史第九十六
列传第十 

    正宪大夫工曹判书集贤殿大提学知 经筵春秋馆事兼成均大司成郑麟趾奉 教修

    崔思诹

    崔思诹,字嘉言,初名思顺,后赐今名。文宪公冲之孙。自少力学工文。文宗朝登第,王以思诹名家子,博学多闻,召入内侍省,与语对称旨,王悦。宣宗朝,拜殿中少监知尚书户部事,出为西京副留守。驾幸西京,时辽使王鼎来。思诹为馆伴,闻鼎每夜独坐为文,以计取其书奏之。乃谏䟽也,其䟽极言:“辽太[1]平日久武修不备。”又言大宋伐南夏事。王嘉其摈接之能,手诏褒之,令从驾。寻除御史大夫,改同知中枢院使、左散骑常侍。

    献宗时,拜吏部尚书、知枢密院事。肃宗初,叅知政事,进中书侍郞平章事,加守太尉、判吏部事。大将军高文盖、张洪占、李弓济,将军金子珍等,潜图不轨,思诹按治其罪,悉流之南裔。以功,拜门下侍中,赐辅正功臣号。九年,守太保,以老,三上表乞骸骨。魏继廷曰:“崔公在官,吾辈仰如山斗,军国大事,一听其议,今若告老,奈国政何?”时王,曲宴寿春宫,召思诹赴宴。思诹起为寿王,亲酌酬之,执其手曰:“卿若固退,谁与共政?朕优贤重老,不忍从也。”对曰:“七十致仕,礼也。臣已老耄,无益于国,愿遂归志。”王许之。

    睿宗朝,加守太师、中书令致仕,赐诏书、制牒、茶药、衣帛、鞍马,以示优恩。王尝赐龙凤茶,思诹进谢诗,王和赐之。王纳思诹婿李资谦之女,生太子,册为王妃,以恩,加推诚奉国功臣、大宁郡开国侯,食邑二千五百户,食实封一千五百户。思诹入见,王赐宴,命不拜,待以家人礼。思诹奏曰:“臣年八十,无复有望。愿上享国万年,永保三韩。”言出至诚,王感涕。召思诹子婿儿孙,赐花酒,扶出还家,未几卒。王以燃灯,御重光殿观乐,闻思诹卒,震悼罢宴,辍朝三日。赐赙优厚,令百官会葬。谥忠景。

    思诹,勤谨公廉,不以门地骄人,立朝四十馀年,无少过失。为相,论议务存大体,不敢轻改旧章。门人子弟有来谒者,常训以事君之道,言不及私。虽谢事家居,忧国之心,终始不衰。配享肃宗庙庭,子源、溱。源,累官尚书右仆射,溱,门下侍郞平章事。资谦及文公美、柳仁著,皆其女婿,门阀之盛,一时无比。

    金仁存

    金仁存,字处厚,初名缘,新罗宗室角干周元之后。父上琦,登第,官至侍郞平章事,谥文贞,配享宣宗庙庭。

    仁存,性明敏,少登科,直翰林院。历事宣、献、肃三朝,以内侍,掌奏事。不欲久在近密,恳求外补,由尚书礼部员外,出为开城府使,秩满,授起居舍人、知制诰。迁起居郞,言事忤旨,左授兵部员外郞。

    辽使学士孟初至,仁存为接伴,初见其年少,颇易之。尝一日,并辔出郊。雪始霁,茫然无所见,唯马蹄触地作声。初唱云:“马蹄踏雪干雷动!”仁存,即应声曰:“旗尾翻风烈火飞!”初愕然曰:“真天才也。”由是,情好日笃,相唱和,及别,解金带赠之。

    转吏部郞中兼东宫侍讲学士。时睿宗在东宫,讲论语,仁存撰新义,进讲。移中书舍人。

    肃宗薨,仁存告哀于辽。自东京抵京师,所经州府,皆设宴张乐。仁存曰:“臣来时,本国君臣,皆服衰哭泣。今来上国,虽感恩荣,臣子之情,不忍闻乐。”言甚切至,辽人许之。至朝见时,又乞除吉服、舞蹈,孟初至幕曰:“殿庭服色,宜从吉,但除舞蹈可矣。”还拜礼部侍郞、谏议大夫。

    王封僧昙真为王师,以仁存为封崇使,辞曰:“臣职在谏院,已言封王师不可,未蒙兪允。又从而为使,是欺殿下也。”王强之再三,固辞不奉旨,以内侍柳台树代之。

    王将伐东女真,大臣皆赞成之,仁存独上䟽极谏,不报。及尹瓘等破女真筑九城,女真失窟穴,连岁来争,我兵丧失甚多。女真亦厌苦,遣使请和,乞还旧地。群臣议多异同,王犹豫未决,仁存言:“土地本以养民,今争城杀人,莫如还其地以息民。今不与,必与契丹生衅。”王问其故,仁存曰:“国家初筑九城,使告契丹表称:‘女真弓汉里,乃我旧地,其居民,亦我编氓。近来,寇边不已故,收复而筑其城。’表辞如是,而弓汉里酋长,多受契丹官职者故,契丹,以我为妄言,其回诏云:‘远贡封章,粗陈事势,其闲土地之所属,户口之攸归,已敕有司,俱行检勘,相次,别降指挥。’以此思之,国家不还九城,契丹必加责让我。若东备女真,北备契丹,则臣恐九城,非三韩之福也。”王然之。

    迁秘书监,奉使如宋,徽宗侍之甚厚,屡赐宴,宴器皆用白玉。仁存以为:“帝厚我国,享礼虽异常,然观时事,华侈太甚,可叹。”还至庆源郡,闻父丧,以使事付其介,遂奔丧不复命,时人讥其失礼。

    历左散骑常侍、翰林学士承旨、兵、礼、户部尚书、政堂文学、叅知政事,进守司徒、中书侍郞、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上柱国。金兵攻破契丹州郡几尽,王以仁存判西北面兵马使,措置军务。契丹来远城剌史常孝孙,惧不保,率州民泛舟而遁,以来远、抱州二城,归于我。仁存遣兵据其城,收兵仗、物货甚多,遂拓地界鸭江焉。

    王宴亲王、两府于淸宴阁,命仁存记其事。其文曰:“王以聪明渊懿笃实辉光之德,崇尚儒术,乐慕华风,故于大内之侧延英书殿之北慈和之南,别创宝文、淸宴二阁。一以奉圣宋皇帝御制诏敕书画,揭为训则,必拜稽肃容,然后仰观之。一以集周、孔、轲、雄以来古今文书,日与老师宿儒,讨论敷畅先王之道,藏焉脩焉息焉游焉,不出一堂之上,而三纲五常之教,性命道德之理,充溢乎四履之闲。越今年夏,召太傅、尚书令、带方公臣俌,守太傅、尚书令、大原公臣侾,守太保、齐安侯臣偦,守太保、通义侯臣侨,守太保、乐浪侯臣景庸,门下侍郞臣玮,门下侍郞臣资谦、臣缘,中书侍郞臣仲璋,叅知政事臣晙,守司空臣至和,枢密院使臣轨,知枢密院事臣字之,同知枢密院事臣安仁等,置高会于淸宴阁。乃从容谓曰:‘予顾德不类,赖天降康,庙社储祉。金革偃于三边,文轨同乎中夏,凡立政造事,大小云为,罔不资禀。崇宁、大观以来,施设注措之方,其于文阁、经筵,求访儒雅,遵宣和之制也,深堂密席,迎见辅臣,法大淸之宴也。虽礼有豊杀,而优贤尚能之意,其致一也。今入朝进贡使资谦,䝴桂香、御酒、龙凤茗团、珍果、宝皿来归,嘉与卿等,乐斯盛美。’臣僚皆惶骇恐惧,退伏阶陛,辞以固陋,不敢干盛礼,王趣令就坐,温颜以待之,备物以享之。其供帐之设,器皿之列,觞豆之实,果核之品,则六尚之名珍,四方之美味,无一不具。复有上国玻璃、玛瑙、翡翠、犀兕,瑰奇玩用之物,交错于案上,埙篪、控揭、琴瑟、钟磬,安乐雅正之声,合奏于堂下。王执爵,命近臣监劝曰:‘君臣交际,惟以至诚,其各尽量,不辞而飮。’左右再拜,告旨而卒爵,或献或酬,和乐孔皆。及觞酒九行,且令退息,续有中贵人,押赐袭衣、宝带,以将其厚意焉。既而复召,促席而坐,使飮食举措各自便,或开怀以言笑,或纵目以观览。栏楯之外,叠石成山,庭除之际,引水为沼,崷崒万状,淸渟四澈。洞庭、吴、会,幽胜之趣生,而终宴无惮暑之意,尽醉剧飮,夜艾而罢。于是,缙绅士大夫,举欣欣然有喜色而相告曰:‘吾王以慈俭为宝,而无肆溢之行,衣不御文绣,器不用雕镂。犹虑一夫之不得所,一事之不合度,每日焦劳恻怛于宵旰之中。至于燕群臣嘉宾,则发内府之宝藏,倾上国之异恩。而穷日之力,以火继之,犹不以为侈,其尊贤重礼,好善忘势之心,实可谓高出百王之上矣。’臣尝闻,昔鲁公用天子礼乐,以化成风俗,故于泮宫,则先生君子,与之为乐。其诗曰:‘鲁侯戾止,在泮飮酒,既飮旨酒,永锡难老。’燕于路寝,则大夫庶士,与之相宜。其诗曰:‘鲁侯燕喜,宜大夫庶士。邦国是有,既多受祉。’今吾君,奉天子恩意,以宠待臣邻故,公卿大夫,怀天保报上之意。言语法从,赋我有嘉宾之诗,瞽师歌工,作君臣相悦之乐,欢欣交通,礼仪卒度。当是时也,人灵之和气,天地之休应,上下之报施,风俗之化原,皆出于飮食衎衎载色载笑之闲。岂止永锡难老,既多受祉而已耶。必当亿万斯年,享太[1]平之福,而对扬天子永永无强之休。臣愚且拙,遭逢万幸,代匮宰府,不以臣之不材,特有书事之命,辞不获已,谨拜手稽首而强为记。”乃命宝文阁学士洪瓘,书诸石。

    寻加开府仪同三司、判东北面兵马事兼行营兵马事。王在西京,欲行太子冠礼,仁存奏曰:“冠者礼之始,事之重故。冠于阼,三加弥尊,所以尊其礼,而著成人之义也。今以元子之贵,冠于外,非所以法先王,示后代。”王从之。

    仁存文名淸节,冠当代,王深器之,恩礼优重。

    及仁宗幼冲嗣位,李资谦用事,恐及祸,恳辞乞退,不许。一日,将赴衙,闻街上童谣,因坠马归卧,求免愈切,遂罢相,判秘书省事、监修国史。王密遣内侍金安,问于仁存及李寿曰:“欲夺资谦权,置散地,如何。”皆对曰:“上生长外家,恩不可绝。况彼党与满朝,不可轻动,请俟其闲。”王不听。及变起,宫阙连烧,王避火,坐山呼亭叹曰:“恨不用金仁存之言,以至于此。”寻赐翊圣同德功臣号,三重大匡、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师、门下侍中。

    金兵入汴,边报妄传金人败北,宋帅乘胜深入,金人不能拒。郑知常、金安等奏曰:“时不可失。请出师应宋,以成大功,使主上功业,载中国史,传之万世。”时王在西京,遣近臣驰问仁存,对曰:“传闻之事,恒多失实,不宜听浮言,兴师旅以怒强敌。且金富轼入宋将还,姑待之。”及富轼还,边报果虚。

    王以睿宗遗命敦谕,起为守太傅、门下侍中、判吏部事,仁存不获已,就职,羸老,须[2]人扶乃行。

    五年卒,辍朝一日,命有司,赙葬加礼。谥文成,配享睿宗庙庭。

    仁存好学,老不释卷,一时诏诰,多出其手。再掌礼闱,多得名士。尝与崔璇、李载、李德羽、朴升中等,删定阴阳地理诸书以进,赐名海东秘录。又与升中,撰时政策要,又注贞观政要。

    子永锡、永胤、永宽,皆登第,拜平章事。永锡曾孙弁,一名琪,幼力学,登第,高宗朝,历正言、御史。出按忠淸,日酣飮废事,又横敛赂权贵,人皆切齿。仕至判少府监事。仁存弟沽,风姿雅丽,以文学,显于时,官至守司空、中书侍郞平章事。

    尹瓘彦颐、鳞瞻、世儒、商季

    尹瓘,字同玄,坡平县人。高祖莘达,佐太祖,为三韩功臣,父执衡,检校少府少监。瓘,文宗朝登第,历拾遣、补阙,肃宗时,累迁东宫侍讲学士、御史大夫、吏部尚书、翰林学士承旨。

    女真,本靺鞨遗种,隋、唐闲,为高[3][4]丽所并,后聚落,散居山泽,未有统一。其在定州、朔州近境者,虽或内附,乍臣乍叛。及盈哥、乌雅束,相继为酋长,颇得众心,其势渐横。伊位界上,有连山,自东海岸崛起,至我北鄙,险绝荒翳,人马不得度。闲有一径,俗谓甁项,言其出入一穴而已。邀功者,往往献议,塞其径,则狄人路绝,请出师平之。

    七年,女真来屯定州关外,疑其图我,诱执酋长许贞及罗弗等,囚广州栲问,果谋我也,遂留不遣。会边将李日肃等奏:“女真虚弱,不足畏。失今不取,后必为患。”乌雅束,又与别部夫乃老有隙,发兵攻之,来屯近境,王命林干,往备之。干邀功,引兵深入,击之败绩,死者大半。女真乘胜,阑入定州宣德关城,杀掠无算。乃以瓘代干,为东北面行营都统,授𫓧钺遣之。瓘与战,斩三十馀级,我军陷没死伤者过半,军势不振,遂卑辞讲和结盟而还。王发愤告天地神明,”愿借阴扶,扫荡贼境,仍许其地创佛宇。”

    瓘,迁叅知政事、判尚书刑部事兼太子宾客,奏曰:“臣观贼势,倔强难测,宜休徒养士,以待后日。且臣之所以败者,贼骑我步,不可敌也。”于是,建议始立别武班,自文武散官吏胥,至于商贾、仆隶,及州府郡县,凡有马者为神骑,无马者为神步、跳荡、梗弓、精弩、发火等军。年二十以上男子,非举子,皆属神步,西班与诸镇、府军人,四时训錬,又选僧徒为降魔军。遂链兵畜谷,以图再举。进中书侍郞、同平章事。

    睿宗即位,以丧,未遑出师。二年,边将报:“女真强梁,侵突边城。其酋长,以一胡芦县雉尾,转示诸部落以议事,其心叵测。”王闻之,出重光殿,佛龛所藏肃宗誓䟽,以示两府大臣。大臣奉读,流涕曰:“圣考遗旨,深切若此,其可忘诸?”乃上书,请继先志伐之。王犹豫未决,命平章事崔弘嗣,筮于太[1]庙,遇坎之既济,遂定议出师,以瓘为元帅,知枢密院事吴延宠副之。瓘奏:“臣尝奉圣考密旨,今又承严命,敢不统三军破贼垒,拓我疆土,以雪国耻。”延宠颇以为疑,微语瓘,瓘慨然曰:“微公与我,谁能出万死之地,以雪国家之耻?策已决矣,又何疑焉?”延宠黙然。王幸西京,御威凤搂,赐𫓧钺遣之。

    瓘、延宠,至东界,屯兵于长春驿,凡十七万,号二十万。分遣兵马判官崔弘正、黄君裳,入定、长二州,绐谓女真酋长曰:“国家将放还许贞、罗弗等,可来听命。”设伏以待。酋长信之,古罗等四百馀人至,飮以酒醉,伏发歼之。其中壮黠者五六十人,至关门,持疑不肯入。使兵马判官金富弼、录事拓俊京,分道设伏,又使弘正,帅精骑应之,擒杀殆尽。瓘自以五万三千人,出定州大和门,中军兵马使、左仆射金汉忠,以三万六千七百人,出安陆戍,左军兵马使、左常侍文冠,以三万三千九百人,出定州弘化门。右军兵马使、兵部尚书金德珍,以四万三千八百人,出宣德镇安海、拒防两戍之闲,船兵别监、吏部员外郞梁惟竦,元兴都部署使郑崇用,镇溟都部署副使甄应图等,以船兵二千六百,出道鳞浦。瓘过大乃巴只村,行半日,女真见军势甚盛,皆遁走,唯畜产布野。至文乃泥村,贼入保冬音城。

    瓘遣兵马铃辖林彦与弘正,率精锐急攻破走之。左军到石城下,见女真屯聚,遣译者戴彦谕降,女真答[5]曰:“吾欲一战以决胜否,何谓降欤。”遂入石城拒战,矢石如雨,军不能前。瓘谓俊京曰:“日昗事急,尔可与将军李冠珍攻之。”曰:“仆尝从事长州,过误犯罪,公谓我壮士,请于朝宥之,今日,是俊京杀身报效之秋也。”遂至石城下,环甲持楯,突入贼中,击杀酋长数人。于是,瓘麾下,与左军合击,殊死战,大破之,贼或自投岩石,老幼男女歼焉。赏俊京,绫罗三十匹,又遣弘正、富弼,录事李俊阳,击伊位洞,贼逆战,久乃克之,斩一千二百级。中军破高史汉等三十五村,斩三百八十级,虏二百三十人,右军破广滩等三十二村,斩二百九十级,虏三百人。左军破深昆等三十一村,斩九百五十级,瓘军自大乃巴只,破三十七村,斩二千一百二十级,虏五百人,遣录事兪莹若,告捷。王喜赐莹若爵七品,命左副承旨、兵部郞中沈侯,内侍、刑部员外郞韩皦如赐诏,奖谕两元帅及诸将,赐物有差。瓘又分遣诸将,画定地界,东至火串岭,北至弓汉伊岭,西至蒙罗骨岭。又遣日官崔资颢,相地于蒙罗骨岭下,筑城廊九百五十闲,号英州,火串岭下,筑九百九十二闲,号雄州,吴林金村,筑七百七十四闲,号福州,弓汉伊村,筑六百七十闲,号吉州,又创护国仁王、镇东普济二寺于英州城中。

    明年,瓘、延宠,率精兵八千,出加汉村甁项小路,贼设伏丛薄闲,候瓘军至,急击之,军皆溃,仅十馀人在。赋围瓘等数重,延宠中流矢,势甚危急,俊京率勇士十馀人,将救之。弟郞将俊臣止之曰:“贼阵牢不可破,徒死何益?”俊京曰:“尔可归养老父,我以身许国,义不可止。”乃大呼突阵,击杀十馀人。弘正、冠珍等,自山谷引兵来救,贼乃解围而走,追斩三十六级。瓘等,以日晩,还入英州城。瓘涕泣执俊京手曰:“自今,我当视汝犹子,汝当视我犹父。”承制,授阁门祇候。

    酋长阿老唤等四百三人,诣阵前请降,男女一千四百六十馀人,又降于左军。贼步骑二万,来屯英州城南,大呼挑战,瓘与林彦曰:“彼众我寡,势不可敌,但当固守而已。”俊京曰:“若不出战,敌兵日增,城中粮尽,外援不至,将若之何。前日之捷,诸公不见,今日亦出死力以战,请诸公登城观之。”乃率敢死士,出城与战,斩十九级,贼败衄奔北。俊京鼓笛凯还,瓘等下楼迎之,携手交拜。

    瓘、延宠,乃率诸将,会于中城大都督府。权知承宣王字之,自公崄城,领兵诣都督府,卒遇虏酋史现兵,与战失利,丧所乘马。俊京即引劲卒,往救败之,取虏介马以还。女真兵数万,来围雄州,弘正训励士卒,众皆思斗,即开四门,齐出奋击,大败之。俘斩八十级,获兵车五十馀两,中车二百两,马四十匹,其馀兵仗,不可胜记。时俊京在城中,州守谓之曰:“城守日久,军飨将尽,外援不至,公若不出城收兵,还救城中,士卒恐无噍类。”俊京服士卒破衣,夜缒城而下,归定州,整兵道通泰镇,自也等浦至吉州,遇贼,与战大败之,城中人感泣。

    瓘又城英、福、雄、吉、咸州及公崄镇,遂立碑于公崄,以为界。遣其子彦纯奉表称贺曰:“圣人之德,允合于乾坤,仁义之兵,已平其夷狄[6],惟将及卒,既欢且呼。窃以东女真,潜伏奧区,寔繁丑类,远从尔祖曾之世,尝被我朝家之恩,狼贪浸畜其叛心,犬吠频狺于户外,侵轶关塞,寇攘士民。狃制御之宽而谓之易陵,肆觊觎之志而谓之莫御。先皇故愤以欲伐,陛下方继而为图,以兵危故,始惮裁施,以谋众故,终归滞泥。然而策胜负者,存乎熟,知变通者,贵乎时。事机可乘,圣智独照,先休吾士卒,以观其可用,继虑彼虚实,以指其必擒。乃命元戎,亟行大戮,而臣受节钺之制,举征鼓而行。气动于军,威加于敌,江河注壑,寸胶不能以防之,碬石转峰,虚卵决然其破矣。俘虏逾于半万,斩获近于五千。委积散于闾阎,奔走交于道路。山川险阻,城池因得以高深,原野膏腴,田井亦从而耕凿,在昔人求而未得者。今玆天与而既取之,上足以谢宗庙在天之灵,下足以雪朝廷积年之耻。且彼周王𤞤狁之伐,汉帝凶奴之征,所以拓土开边,而得为民去害,比之今日,宜在下风。此岂微臣浅智驽材,能成巨效?实由陛下圣谋神算,坐定遐陬。苟非其然,孰使之矣?伏乞命书史册,垂耀无穷。”

    王遣内侍、卫尉注簿康英俊,赐瓘等羊酒,并赐军人银鐁锣一面,银甁四十事。

    瓘又使林彦,记其事,书于英州厅壁曰:“孟子曰:‘弱固不可以敌强,小固不可以敌大。’吾讽斯言久矣,而今信之矣。女真之于国家,强弱众寡,其势悬殊,而窥觎边鄙,于肃宗十年,乘隙构乱,多杀我士民,其系缧为奴隶者,亦多矣。肃宗赫然整旅,将欲仗大义以讨之,惜乎厥功未集,永遗弓剑。今上嗣位,亮阴三载,甫毕祥禅,谓左右曰:‘女真,本高[3][4]丽之部落,聚居于盖马山东,世脩贡职,被我祖宗恩泽深矣。一日背畔无道,先考深愤焉。尝闻古人之称大孝者,善继其志耳。朕今幸终达制,肇览国事,盍举义旗,伐无道,一洒先君之耻?’乃命守司徒、中书侍郞平章事尹瓘,为行营大元帅,知枢密院事、翰林学士承旨吴延宠,为副元帅,率精兵三十万,俾专征讨。尹公,事业杰然,尝慕庾信氏之为人曰:‘庾信,六月,冰河,以渡三军,此无他,至诚而已。予亦何人哉?’其至诚所感,灵异之迹[7],屡闻焉。吴公,时之重望,天性愼谨,临事必三思,其良图大策,施无不中。两公尝有志于此,闻命愤激,拥兵东下。出师之日,躬擐甲胃,未及誓众,洒泪交颐,莫不用命。曁入贼境,三军奋呼,一以当百,摧枯破竹,何足喩其易哉。斩首六千馀级,载其弓矢,来降于阵前者,五十千馀口,其望尘丧魄,奔走穷北,不可胜数。呜呼,女真之顽愚,不量其强弱众寡之势,而自取于灭亡如是。其地方三百里,东至于大海,西北介于盖马山,南接于长、定二州,山川之秀丽,土地之膏腴,可以居吾民。而本高[3][4]丽之所有也,其古碑遗迹,尚有存焉,夫高[3][4]丽失之于前,今上得之于后,岂非天欤?于是,新置六城,一曰镇东军咸州大都督府,兵民一千九百四十八丁户。二曰安岭军英州防御使,兵民一千二百三十八丁户。三曰宁海军雄州防御使,兵民一千四百三十六丁户。四曰吉州防御使,兵民六百八十丁户。五曰福州防御使,兵民六百三十二丁户。六曰公崄镇防御使,兵民五百三十二丁户。选其显达而有贤材能堪其任者,镇抚之。诗所谓:‘于蕃于宣,以蕃王室者也’有以见晏然高枕,无东顾之忧矣。元帅告予曰:‘昔唐相裴晋公,出征淮西,及其平,幕客韩愈,为之碑,以广其事故。后之人,知宪宗英伟绝人之德,而歌颂之。子幸从事于此,详其本末,曷不作记,使吾圣朝无前之伟绩,垂于无穷乎?’彦承命,援笔志之。”

    瓘献俘三百四十六口,马九十六匹,牛三百馀头,城宜州、通泰、平戎二镇与咸、英、雄、吉、福州、公崄镇,为北界九城,皆徙南界民,以实之。

    王拜瓘,推忠佐理平戎拓地镇国功臣门下侍中、判尚书吏部事、知军国重事,延宠,协谋同德致远功臣、尚书左仆射、叅知政事,遣内侍郞中韩皦如,䝴诏书告身及紫绣鞍具厩马二匹,至雄州,分赐之。

    凯还,王命具鼓吹军卫以迎之,遣带方侯俌、齐安侯偦,劳宴于东郊。瓘、延宠,诣景灵殿,复命,纳𫓧钺,王御文德殿,引见问边事,入夜乃罢。

    未几,女真又围雄州,王遣延宠救之,复遣瓘征之。瓘献馘三十一级,寻封瓘铃平县开国伯,食邑二千五百户,食实封三百户,加延宠攘寇镇国功臣号。

    又明年,女真围吉州,延宠与战大败。王又遣瓘救之,命近臣饯于金郊驿。瓘、延宠,自定州勒兵赴吉州,行至那卜其村,咸州司录兪元胥驰报:“女真公兄袅弗、史显等,叩城门曰,我辈昨到阿之古村,太师乌雅束欲请和,使我传告兵马使。然兵交不敢入关,请遣人于我场,庶以太师所谕,详实传告。”瓘等闻之,还入城。翼日,遣兵马记事李管仲于贼场,谓女真将吴舍曰:“讲和,非兵马使所得专,宜遣公兄等,入奏天庭。”舍大悦。袅弗、史显等,复至咸州,告曰:“我等,愿入朝,时方交战,疑惧不敢入关,请以官人交质。”瓘以孔沃、李管仲、异贤等为质,袅弗等,遂来请还九城地。

    初朝议以得甁项,塞其径,狄患永绝,及其攻取,则水陆道路,无往不通,与前所闻绝异。女真既失窟穴,誓欲报复,乃引还地,群酋连岁来争。诡谋兵械,无所不至,以城险固,不猝拔,然当战守,我兵丧失者亦多。且拓地大广,九城相去辽远,谿洞荒深,贼屡设伏,抄掠往来者。国家调兵多端,中外骚扰,加以饥馑疾疫,怨咨遂兴,女真亦厌苦。至是,王集群臣议之,竟以九城还女真,输战具、资粮于内地,撤其城。

    平章事崔弘嗣、金景庸、叅知政事任懿、枢密院使李玮,入对宣政殿,极论瓘、延宠败军之罪,王遣承宣沈侯于中路,收其𫓧钺,瓘等不得复命,归私第。宰相、台谏,请治其罪,谏臣金缘、李载等,伏阁固争曰:“瓘等妄[8]兴无名之兵,败军害国,罪不可赦。请下吏。”王命沈侯宣谕曰:“两元帅奉命行兵,自古战有胜败,岂为罪哉?”缘等又争不已,王不得已止免官削功臣号。

    寻拜瓘守太保、门下侍中、判兵部事、上柱国、监修国史,瓘上表辞。不允曰:“朕闻昔李广利之伐大宛也,仅获骏马三十匹,而武帝以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陈汤之诛郅支也,矫制擅兴师,而宣帝以威振百蛮,封为列侯。卿之伐女真,受先考之遗旨,体寡人之述事。身冒锋镝,深入贼垒,斩馘俘虏,不可胜计,而辟百里之地,筑九州之城,以雪国家之宿耻,则卿之功,可谓多矣。然夷狄[6]人面战心,叛伏不常,厥有馀丑,无所依处故,酋长纳降请和,群臣皆以为便,朕亦不忍,遂还其地。有司守法,颇有论劾,遽夺其职,朕终不以卿为咎,庶几有孟明之复济也。今朕之授卿者,抑卿之旧职也,何足以辞?当体眷怀,速就乃职。”瓘再表让,又不允。

    六年卒,谥文敬。瓘少好学,手不释卷,及为将相,虽在军中,常以五经自随,好贤乐善,冠于一时。仁宗八年,配享睿宗庙庭,避绥陵讳,改谥文肃。

    子彦仁、彦纯、彦植、彦颐、彦旼,二人祝发。彦纯,睿宗朝以侍御史,如辽贺天兴节,时金兵起,路梗。又高永昌叛据东京,彦纯与徐昉、李德允等,为永昌所拘。逼令上表称贺,彦纯,不能守节,一如所言,及还,匿情不首,事泄,有司劾治其罪。仕至南原府使。彦植,天资高雅,好宾客,官至守司空、左仆射。彦旼,聪悟过人,善书昼。仁宗朝为尚食奉御。

    尹彦颐

    彦颐,登第,仁宗朝,累迁起居郞。与左司谏郑知常、右正言权适,论时政得失,王优纳之。转国子司业,赴经筵,讲论经义,赐华犀带一腰,迁宝文阁直学士。

    妙淸叛,诏以金富轼、任元敳为帅,彦颐为佐讨之。

    先是,瓘奉诏撰大觉国师碑,不工,其门徒密白王,令富轼改撰。时瓘在相府,富轼不让遂撰,彦颐心嗛之。一日,王幸国子监,命富轼讲易,令彦颐问难。彦颐颇精于易,辨问纵横,富轼难于应答[5],汗流被面。及彦颐为幕下,富轼奏:“彦颐与郑知常,深相结纳,罪不可赦。”于是,贬梁州防御。

    后为广州牧使,谢上表,因自解云:“坐废六年,分已甘于万死,衔恩一旦,势若出于再生,仰天无言,抚已挥涕。切以上之驭下,莫不欲忠,臣之事君,期于见信。然不可必,故或相乖,周公,不免于流言,绛侯,尚遭于系急,望之,帝之傅也,终于飮毒,屈原,王之亲也,卒以沉江。圣贤犹或如之,庸琐何足算也?如臣,赋资朴鄙,受性褊刚,智谋,不足以周身,学术,岂能于华国?少尝侥幸,圣考赐之贤科,逮更因缘,陛下擢于要路,时或预闻国政,频然入侍经筵。妄意遭时,过于用虑,遇事,辄言其中否,横身,不顾于是非。先进为之寒心,后生因而指目,媒蘗所短,传会而文。弹书廔至于升闻,以为可杀。仁后虽知其赣直,莫得而宽。因窜逐于遐方,欲保全其馀命,而臣受贬之夕,临行之时,罔知得罪之端,徒极积忧之念。及睹中军所奏曰:‘彦颐与知常,结为死党,大小之事,实同商议,在。壬子,年西幸时,上请立元称号,又讽诱国学生奏前件事,盖欲激怒大金,生事乘闲,恣意处置朋党外人,谋为不轨,非人臣意。’臣读过再三,然后心乃得安。繄是立元之请,本乎尊主之诚,在我本朝,有太袓、光宗之故事。稽其往牒,虽新罗、渤海以得为,大国未尝加其兵,小国无敢议其失。奈何圣世,反谓僣行。臣尝议之,罪则然矣。若夫结为死党,激怒大金,语言虽甚大焉,本末不相坐矣。何则假使强敌,来侵我疆,夫惟御难之未遑,安得乘闲而用事?其指朋党者谁氏,其欲处置者何人?众若不和,战之则败,且容身之无地,何恣意以为谋?况臣不预大华之言,与知常而同异,不叅寿翰之荐,惟陛下所洞明。自一落于江湖,已六更于寒暑,禄廪久阙,衣食难周,亲旧皆绝其交,妻孥俱失其所。形骸憔悴,若枯枝,精魄惊忪,茫如醉梦。活至今日,有赖圣知重念。臣以至弱之资,从西征之役,忘身以卫其国,乃义分之当然,成事皆因于人,何勤劳之足道?今将有说,非敢为功,只期微恳之粗伸,或乞宸心之一照。昨于。乙卯,年,中军以贼粮尽为策。然凶党未降,日月,渐久,江冰释尽,计无所出,臣于三月,始立距堙议,为人所沮,未得施行。至十一月,中军于扬命门,始作距堙,令知兵马使池锡崇,与臣彦颐等,递番到彼,捡视积土多少。计至数月,可附到城上,臣又与前军使陈淑,议定火攻,令判官安正修等,作火具五百馀石。越九日早晨,以赵彦所制石炮投放,其焰如电,其大如轮。贼初亦从而灭之,至日暮,火气大盛,贼不得救。通夜打放,其扬命门并行廊仅二十闲,及贼所积土山,悉皆焚尽,十二日,并溃人马可以出入。臣即至中军,具陈本末,请及时攻击,无使贼设备,人有忿然以为不可者,臣亦作气力争。十四日,又至前军,议急击可破,人人皆曰,候积土毕,方可攻。贼已于前所,设木栅以御,臣恳请急攻,犹未之决。十六日,元帅至前军,悉集五军僚佐议之,人人皆执前议。是日,贼又筑重城,其势不可后之。先是,池锡崇在军监役,与臣意协,继有副使李愈、判官王洙、李仁实等八人,和之,于是,元帅始从其议取。十九日,分兵三道,突入用事,破如枯竹,一无留难。臣于是日,颛掌中军,与判官申至冲、金鼎黄,将军权正钧、房资守,录事林文璧、朴义臣等,密整军旅,早至七星门下,积木火之。火发然后,贼觉惊惶,仓卒不得救,烧荡门廊,计九十七闲。望之虚豁,拟欲直入,会天阴雨,收兵入营。翼日晓头,贼魁郑德桓、维纬侯、小官四人,潜出城,资守令麾下捕至营。臣送德桓、纬侯于元帅所,别令别将金成器等,率所捕小官二人,往景昌门,谕贼,贼将洪杰出降。是日,前军在广德舍元门外,贼尚闭拒,杰与义民商议,捉伪元帅崔永,仍率二领军士来归。然后,贼大将苏黄鳞、郑先谷、朴应素等文武二十馀人,相继来降,其馀杂类,不可胜数。臣遣资守,领李征正及降贼徐孝宽,率兵入城,封宫阙仓廪府库,令征正守阙,收其钥匙六七樻,纳营。而闻左军入自北门,纵兵发大府财帛,臣遣义臣止之,不听,更遣正钧得止,大府完。于是,臣遣臣男子让于元帅所,报以实,日午,元帅方至中军,更命李仁实、李轼等,封宫阙仓廪府库,因具表奏。此其大略,难以具陈。当此之时,自谓小输于国事,胡为厥后,翻然忽构于诬辞,遂使憃[9]愚,陷于冤枉。永惟平昔之所坐,亦是微臣之自贻。臣伏读苏轼受贬时表曰:‘臣先任徐州日,河水浸城,几至沦陷,日夜守捍,偶获安全。又尝选用沂州百姓程棐,令购捕凶党,致获谋反,妖贼李铎、郭进等十七人。庶几因缘,侥幸功过相除。’以子瞻豪迈之才,尚𫍢𫍢之若此,况彦颐孤危之迹,遂嘿嘿而已乎?穷迫而然,冒陈奚已。而又金精,曾经于吏讯,浃七月,而复显官,惟忠,同废于江南,至三年而还旧位,惟臣不肖,与世多乖,名既挂于深文,人争逞其浮议,论罪未解,历年于玆。敢爱杀身以自明,固贪于恋圣,久能忍垢而假息,有待于求伸。岂谓皇慈。特推大度,悯臣火穷之状,怜臣无二之心,每烦训谕于有司,再起孤忠于远窜。仰陶新化,渐可齿于平民,终涤恶名,窃更期于后日,此乃至仁无外。厚德包荒,念犬马或霑盖帷,谓簪履不忍捐弃,救臣馀生,众怒交兴之际,收臣残质。几年流落之中,特赐真除,尽还旧禄,罔诬仅释。日将出而蔀屋明,枯朽其苏,春已还而时雨降,固非木石无情之比,敢昧乾坤造化之私?壮气已衰,无复平生之仿佛,丹心尚在,誓殚晩节之驱驰,虽至填沟,敢忘结草?”

    毅宗三年,以政堂文学卒,辍朝三日,谥文康。

    彦颐,工文章,尝作易解,传于世,晩年,酷好佛法。请老退居坡平,自号金刚居士。尝与僧贯乘,为空门友,贯乘作一蒲庵,止容一坐,约先逝者,坐此而化。一日,彦颐,跨牛造贯乘告别,径还,贯乘遣人送蒲庵。彦颐笑曰:“师不负约。”遂取笔书于壁曰:“春复秋兮,花开叶落,东复西兮,善养真君,今日途中,反观此身,长空万里,一片闲云。”书毕坐其庵而逝。彦颐身为宰辅,不以国家风教为念,敢为诡异之行,以惑愚俗,识者讥之。

    子鳞瞻、子固、惇信、子让。以鳞瞻、子固、惇信皆登第,岁廪其母。惇信,兵部侍郞,子商季。

    尹鳞瞻

    鳞瞻,字胎兆,登第,毅宗朝,累迁侍御史。言事忤权贵,降授左司员外郞,转起居注。

    时宫人无比,得幸于王,生三男九女。崔光钧为无比女婿,因缘内嬖,超授八品,兼式目录事,士夫莫不切齿。谏官不署光钧告身,王召鳞瞻及谏议李知深,给事中朴育和,司谏金孝纯,正言梁纯精、郑端遇,督署之。郞舍畏缩,唯唯而退,有人嘲之曰:“莫说为司谏,无言是正言,口吃为谏议,悠悠何所论。”

    后以刑部侍郞,出为西北面兵马副使。麟、静二州境有岛,金人多来居。兵马副使金光中击逐之,置防戍,金主诘让。王命还其岛,撤防戍,鳞瞻等耻削土,不从。金大夫营主遣锐卒七十馀人,攻其岛,执防守别将元尚等十六人,以归。鳞瞻惧,与义州判官赵冬曦密谋,移牒请还俘获,翼日,还之,鳞瞻等秘不奏。国家知而诘之,鳞瞻畏罪弥缝,竟不报。入为右谏议大夫。

    明宗立,授国子监大司成,骤陞叅知政事、判兵部事,进中书侍郞平章事,出为东北面兵马判事、行营兵马兼中军兵马判事。金甫当起兵,李义方疑鳞瞻与知其谋,又以为当时文臣之长,将逮捕害之,使巡检军,执缚鳞瞻,赖庾应圭获免。寻兼上将军,叅署重房议事,加守太师。

    赵位宠起兵,王命鳞瞻为元帅,率三军击之。至岊岭驿,会大风雪,西兵从岭而下,急击之,官军乱,遂奔溃。鳞瞻被围,欲与敌战死,都知兵马使郑筠,止之曰:“主将不宜自轻。”遂挝鳞瞻马,溃围突出,仅免,收兵而还。寻又以鳞瞻为元帅,枢密院副使奇卓诚副之,知枢密院事陈俊为左军兵马使,同知枢密院事庆珍为右军兵马使,上将军崔忠烈为中军兵马使,摄大将军郑筠知兵马事,上将军赵彦为前军兵马使,摄大将军文章弼知兵马事,上将军李齐晃为后军兵马使,司宰卿河斯淸知兵马事,复攻西京,僧军亦行。

    鳞瞻率诸将,治兵西郊,筠密诱僧宗旵斩义方。王虑军中惊扰,遣近臣庾应圭谕之,军中皆疑文臣嗾僧军为变,欲杀鳞瞻。应圭还告郑仲夫,遣人谕解,乃止。僧军以为义方女不宜配东宫,请出之,遂聚普济寺,不发,鳞瞻等乃行。位宠腹心在涟州,鳞瞻谓诸将曰:“我闻招携者附于内,伐叛者披其枝。若我先攻西京,则在涟州者招谕北人,共为掎角。我腹背受敌,非策之善也。今涟州恃西都,不虞我猝至,宜先攻涟州。涟州若下,北州诸城,必皆归顺。然后率顺攻逆,则意全力一,蔑不济矣。”遂趣涟州,攻围累月,涟州请救于位宠。位宠遣将救之,官军从闲道击之,斩一千五百馀级,虏二百二十馀人。官军又遇西兵于莽院,掩击之,斩七百馀级,虏六十馀人。涟州久不下,后军摠管杜景升攻拔之,于是,西北诸城,皆复迎降。遂移师攻西京,鳞瞻曰:“西京城险固,若以久劳之卒,蚁附而攻,非计也。但久围之,无使出掠,且复招怀,开示生路,则城中被劫者,必谋出降。若尔,位宠乃一饿囚耳,何能为乎。”乃于城东北,筑土山守之,位宠食尽至啖人尸,时出挑战,鳞瞻坚壁不出。有擒获者,辄与衣食而遣之,城中闻之,缒城来附者甚众。既而官军又与西兵战,大败之,斩获三十馀,取其要害凤凰头,城之。

    六年鳞瞻攻西京通阳门,景升攻大同门,破之。城中大溃,擒位宠杀之,囚其党十馀人,馀皆抚慰,居民按堵如故。谒圣祖真殿,函位宠首,遣兵马副使蔡祥正告捷。又送位宠妻孥及俘获百馀人,枭位宠首于市。先是,鳞瞻忽闻西兵讙噪城上,问之。云:“人呼立龙而贺之。”鳞瞻曰:“位宠将死矣,去人与头,岂可生乎?”

    鳞瞻遣秘书少监庾世绩,表贺平西,王遣吏部侍郞吴光陟,诏班师。加鳞瞻推忠靖乱匡国功臣、上柱国、监修国史,遣叅知政事陈俊,迓劳诸将于金郊驿。复遣介弟平凉侯,赐宴于马川亭,及还,又赐宴以劳之。

    是年卒,年六十七。谥文定,官庀[10]葬事。

    鳞瞻聪悟过人,虽千百人,一闻姓名,终不忘。自郑仲夫作乱,文臣沮丧,鳞瞻与武臣同事,每被掣肘,脂韦自保而已。故平西之后,赏罚不中,措置失宜,致使西北降附之民屡叛,物议少之。

    后王下制曰:“往者赵位宠叛于西都,元帅尹鳞瞻、奇卓诚等,同心协力,以讨平之,予嘉厥功曰:‘笃不忘’。其赠鳞瞻,推忠靖乱匡国功臣、守太师、门下侍中、上柱国,图形阁上。”

    后配享明[11]宗庙庭。

    子宗谔、宗诲、宗𫍯、宗諹。宗谔以大府注簿,死于仲夫之乱,宗诲荫进判礼宾省事,宗諹[12]刑部侍郞。鳞瞻,兄弟三人登第,宗谔、宗𫍯、宗諹[12],又登第,再世廪母。时人荣之,里闾号其家为三第宅,又号为二帅宅。宗諹[12]重然诺喜施与,然广植田园,多受馈遗,为世所讥。

    尹世儒

    世儒,瓘之孙,熙宗时,为右御史。一日,王移御延庆宫,世儒与左御史崔傅,当扈驾。二人凌晨诣阙,日将晡,乘舆未驾,饥甚,入路傍家飮酒,不觉驾出。傅犯驰道,世儒泥醉,使人控马,言语狂乱。宪府劾奏,左迁傅安东判官,世儒梁州副使。其后世儒答[5]傅贺冬至状云:“驾后一樽,二人同醉,岭南三载,千日未醒。”高宗初,拜礼部员外郞,谒崔忠献,请命题赋诗。忠献召李奎报、陈澕、僧惠文,同赋观棋诗四十馀韵,使翰林承旨琴仪考阅,奎报为首,澕次之。世儒,自见忠献,得意猖狂,期于柄用。素与右仆射郑稹有憾,诬告于王曰:“稹与弟枢密叔瞻,将图不轨,若以臣为校定别监,付以一番巡检,则可扫除矣。”王惊愕,遣承宣车倜,密谕忠献,执世儒鞫之,依违如醉,未能出语。遂坐诬配岛,寻召还,道死。世儒,以文学名世,喜酒色,朝政有不称意者,辄托诗谤讪,时号狂人。

    尹商季

    商季,字受益。质直无华,淸谨有干局。由门荫显,所莅有声绩。神宗四年,以西京副留守卒。曾孙珤,官至佥议政丞致仕,忠肃十六年卒,谥文显。子安庇、安肃、安𥛚

    吴延宠

    吴延宠,海州人。家世寒素,少贫贱,力学,善属文,登第,累迁起居郞、兵部郞中。

    肃宗五年,与尚书王嘏如宋贺登极,以朝旨购大平御览,宋人秘不许,延宠上表恳请,乃得。及还,王曰:“此书文考尝求之不得,今朕得之,使者之能也。”使、副、僚佐,并加爵赏,拜延宠中书舍人。

    乞外补,时王欲择人授全、淸、广三州,令迎候宋使。以延宠有辅相材,将大用,欲试临民。遂出知全州牧,为政宽平不苛,吏民便之。以最闻,召拜枢密院左承宣、刑部侍郞、知御史台事,转尚书左丞、翰林侍讲学士。

    睿宗即位,拜知枢密院事、御史大夫、翰林学士承旨,出为东北面兵马使兼行营兵马使,奏:“东界征发内外神骑军有父母年七十以上独子者,听免,一家三四人从军者,减一人,宰臣、枢密之子非自应募者,亦免。”从之。迁检校司空、刑部尚书。

    初术士,以谶劝王,就西京龙堰创宫阙,以时巡幸,遣内人郑克恭与司天少监崔资显,太史令阴德全、吴知老,注簿同正金谓䃅等,相龙堰旧墟,命两府及长龄殿雠校儒臣会议,皆以为可。延宠独曰:“南京之役甫毕,民劳财匮,不可起新宫。如欲巡御,莫如旧宫。”不报。平章事崔弘嗣等,又奏:“据太史官状,称自御松都,今二百馀年,欲延基业,宜卜西京龙堰旧墟,创新阙,移御受朝,颁下新令。”延宠驳曰:“今作龙堰宫有三不可。以文宗明睿,犹惑术数,作西京左右宫,既而悔悟,以为无应,终不巡御,虚费财力,其不可一也。近者开创南京,八年而无吉应,其不可二也。西京旧宫,与今所求龙堰,相去不远,地势吉凶,未必有异。况无明诀可征,而弃祖宗旧宫,别构新阙,毁撤屋庐,骚动人民,其不可三也。伏望英断勿疑,一依老臣所奏,巡御旧宫,以讲社稷长久之策,无从臆说,妄兴工役,以致人怨。”王卒从弘嗣等所言,时议惜之。

    王伐女真,以延宠副尹瓘。时大臣皆赞成之,延宠颇以为疑,微语瓘,瓘曰:“策已决矣。又何疑?”延宠黙然,遂出师,破女真,拓地筑九城。语在瓘传。录功为协谋同德致远功臣、尚书左仆射、叅知政事,赐厩马一匹。

    女真复来争地,围雄州,王授延宠𫓧钺,往救之。雄州被围二十七日,都知兵马铃辖使林彦,都巡检使崔弘正等,率诸将,分兵固守,与战日久,人马困乏,将溃。延宠使文冠、金晙、王字之等,率精锐一万分为四道,水陆俱进,至乌音志、沙乌二岭下。贼先据岭头,我兵争登急击,斩百九十一级。贼奔北,欲复结阵拒战,官军乘胜,力战大败之,斩二百九十一级,贼遂烧栅而遁。延宠入城,责城中将士,不待援兵,辄出战,多被杀伤,使士气沮丧,罚有差。加攘寇镇国功臣、守司徒、延英殿大学士,凯还,王引见于文德殿,问边事,赐宴以劳之。

    女真复聚远近诸部,围吉州数月,去城十里,筑小城,立六栅,攻城甚急,城几陷。兵马副使李冠珍等,训励士卒,一夜更筑重城,且守且战,然役久势穷,死伤者多。延宠闻之,愤然欲行,王复授𫓧钺遣之。行至公崄镇,贼遮路掩击,我师大败,将卒投甲,散入诸城,陷没死伤,不可胜数。延宠具状自劾,与瓘勒兵将再赴吉州,会贼遣使请和,遂还。宰相请治败军之罪,王遣使收𫓧钺,不得复命,归私第。王以宰相、台谏廔请罪不已,免官削功臣号,

    寻复守司空、中书侍郞平章事。延宠上表让,王不允曰:“才虽众,循名责实,则可与谋其政者有几?罪虽重,不曰欺其心者,犹或赦,故曹沫割地而鲁公不责之,孟明败军而秦穆复用之。向者东夷不恭,累世为害,先皇有愤而欲伐,寡人继志以兴兵,卿以文武之材,为将帅之副。初若迟疑而犹豫,后能征讨以荡平,斩馘既多,俘虏亦伙,拓开封境,筑设城池。虽论议之尚喧,乃勤劳之可记。爰加宠命,俾复旧资,当体眷怀,勿烦谦逊。”累加守司徒、守太尉、监修国史、上柱国,历判吏、礼、兵部事。以疾,累上章乞退,王以耆儒旧德,欲终始倚用,不许。

    十一年卒,谥文襄,年六十二。饬躬谨行恂恂然,以忠俭自许,不干誉。当官持论务祛时弊,未尝以私害公故,王重之。命近臣,监护丧事,百官会葬。无子。

    列传卷第九

    注释

    1. ^ 1.0 1.1 1.2 原本「大」
    2. 原本「湏」
    3. ^ 3.0 3.1 3.2 3.3 原本「勾」
    4. ^ 4.0 4.1 4.2 4.3 原本「高」
    5. ^ 5.0 5.1 5.2 原本「答」
    6. ^ 6.0 6.1 原本「犾」
    7. 原本「𨁯
    8. 原本「妾」
    9. 原本「舂」
    10. 此处原本有误,不知为何
    11. 原本「𠯲
    12. ^ 12.0 12.1 12.2 原本「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