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武大夫果州防御使差充京东东路兵马钤辖御前前军副统制王俊右。俊于八月二十二日夜二更以来,张太尉使奴厮儿庆童来请俊去说话。俊到张太尉衙,令虞候报覆,请俊入宅,在莲花池东面一亭子上。张太尉先与一和尚何泽,点烛,对面坐地说话。俊到时,何泽更不与俊相揖,便起向灯影黑处潜去。俊于张太尉面前唱喏。坐间,张太尉不作声。良久问道:“你早睡也,那你睡得!”俊道:“太尉有甚事睡不?”张太尉道:“你不知自家相公得出也!”俊道:“相公得出,那里去?”张太尉道:“得衢、婺州。”俊道:“既得衢州,则无事也。有甚烦恼?”张太尉道:“恐有后命。”俊道:“有后命如何?”张太尉道:“你理会不得?我与相公从微相随,朝廷必疑我也。朝廷交更朝见,我去则不必来也!”俊道:“向日范将军被罪,朝廷赐死。俊与范将军从微相随,俊元是雄威副都头,转至正使,皆是范将军。兼系右军统制,同提举一行事务。心怀忠义,到今朝廷何曾赐罪?太尉不须别生疑虑。”张太尉道:“更说与你。我相公处有人来,交我救他。”俊道:“如何救他?”张太尉道:“我遮人马动,则便是救他也。”俊道:“动后甚意似?”张太尉道:“这里将人马老小,尽底移去襄阳府不动,只在那驻札。朝廷知,必使岳相公来弹压抚喻。”俊道:“太尉不得动。人道若太尉动人马,朝廷必疑,岳相公越被罪也。”张太尉道:“你理会不得。若朝廷使岳相公来时,便是我救他也。若朝廷不肯交相公来时,我将人马分布,自据襄阳府。”俊道:“诸军人马,如何起发得?”张太尉道:“我虏劫舟船,尽装载步人老小,令马军便陆路前去。”俊道:“且看国家患难之际,且更消停。”张太尉道:“我待做,你安排。待我交你下手做时,你便听我言语。”俊道:“恐军中不伏者多。”张太尉道:“谁敢不伏?傅选道伏我不伏?”俊道:“傅统制慷慨之人,丈夫刚气,必不肯伏。”张太尉道:“待有不伏者剿杀。”俊道:“这军马做甚名目起发?”张太尉道:“你问得我是。我假做一件朝廷文字教发。我须交人不疑。”俊道:“太尉去襄阳府,后面张相公遣人马来追袭如何?”张太尉道:“必不敢来赶我。投他人马来到这里时,我已到襄阳府了也。”俊道:“且如到襄阳府,张相公必不肯休,继续前来收捕,如何?”张太尉道:“我又何惧!”俊道:“若番人探得知,必来夹攻。太尉南面有张相公人马,北面有番人,太尉如何处置?”张太尉冷笑:“我别有道理。待我遮里兵才动,先使人将文字去与番人。万一支吾不前,交番人发人马助我。”俊道:“诸军人马老小数十万,襄阳府粮如何?”张太尉道:“这里粮尽数著船装载前去。郢州也有粮,襄阳府也有粮,可吃得一年。”俊道:“如何这里数路应副,钱粮尚有不前?那里些小粮,一年已后无粮,如何?”张太尉道:“我那里一年已外不别做转动?我那里不一年,交番人必退。我迟则迟动,疾则疾动,你安排。”张太尉又道:“我如今动后,背嵬、游奕伏我不伏?”俊道:“不伏底多。”张太尉道:“姚观察背嵬王刚、张应、李璋伏不伏?”俊道:“不知如何。”“明日来,我这里聚厅时,你请姚观察、王刚、张应、李璋,云你衙里吃饭,说与我这言语。说道张太尉一夜不曾得睡,知得相公得出,恐有后命。今自家懑都出岳相公门下,若诸军人马有语言,交我怎生置御?我东则东,随他人。我又不是都统制,朝廷又不曾有文字交我管。他懑有事,都不能管得。”至三更后,俊归来本家。次日天晓二十三日早,众统制官到张太尉衙前,张太尉未坐衙,俊叫起姚观察,于教场内亭子西边坐地。姚观察道:“有甚事,大哥!”俊道:“张太尉一夜不曾睡,知得相公得出,大段烦恼。道破言语,交俊来问观察如何?”姚观察道:“既相公不来时,张太尉管军事。节都在张太尉也。”俊问观察道:“将来诸军乱后如何?”姚观察道:“与他弹压,不可交乱。恐坏了这军人马。你做我覆知太尉:缓缓地,且看国家患难面。”道罢,各散去,更不曾说张太尉所言事节。俊去见张太尉,唱喏。张太尉道:“夜来所言事如何?”俊道:“不曾去请王刚等,只与姚观察说话。来覆太尉道:恐兵乱后,不可不弹压。我游奕一军,钤束得整齐,必不到得生事。”张太尉道:“既姚观察卖弄道他人马整齐,我做得尤稳也。你安排。”俊便唱喏出来。自后不曾说话。九月初一日,张太尉起发赴枢密院行府,俊去辞,张太尉道:“王统制,你后面粗重物事转换了著。我去后,将来必共这懑一处。你收拾,等我来叫你。”重念俊元系东平府雄威第八长。行日本府阙粮,诸营军兵呼千等结连俊,欲劫东平府作过,当时俊食禄本营,不敢负于国家,又不忍弃老母,遂经安抚司告首,奉圣旨补本营副都头。后来继而金人侵犯中原,俊自靖康元年首从军旅于京城下,与金人相敌斩首,及俊口内中箭,射落二齿,奉圣旨特换授成忠郎。后来并系立战功,转至今来官资。俊尽节仰报朝廷。今来张太尉结连俊起事,俊不敢负于国家,欲伺候将来赴枢密行府日,面诣张相公前告首。又恐都统王太尉别有出入,张太尉后面别起事背叛,临时力所不及,使俊陷于不义。俊已于初七日面覆都统王太尉讫。今月初八日纳状告首,如有一事一件分毫不实,乞依军法施行。乃俊自出官已来,立到战功,所至今来官资,即不曾有分毫过犯。所有俊应干告敕宣札在家收附外,有告首呼千等补副尉都头宣缴申外,庶晓俊忠义,不曾作过不敢负于国家。谨具状披告,伏候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