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鲁公文集 卷第一
唐 颜真卿 撰 宋 留元刚 撰年谱 唐 因亮 撰行状 景上海涵芬楼藏明刊本
卷第二

颜鲁公文集

               锡山安国刋

 卷之一

  奏议

   请复七圣谥号状

谨按礼记曰先王谥以尊名节以一惠故行出于已

而名生于人使夫善者劝而恶者惧也而虞夏之质

殷周之文至矣而禹汤文武之君咸以一字为谥言

文则不称武言武则不称文岂圣德所不优乎盖群

臣称其至者是以子不得议父臣不得议君天子崩

则臣下制谥于南郊明受之于天也诸侯薨则太子

赴告于天子明受之于君也至于周室卑大朴散谥

始以两字为重人或以虚美为荣汉承战国馀烈参

而用之君臣易名事㱕至当少不以为贬多不以为

褒虽美众所㱕可一言而尽矣魏晋以降盖不足征

圣唐钦明宪章周汉爰初创业顺考古道髙祖谥太

武用汉制太宗谥曰文行周道也名正理顺垂之无

穷上元中政在宫壷乱名改作始建神尧文武大圣

之号盖非髙宗之所获已玄宗之末奸臣窃柄析

言而乱旧法轻议以改鸿名遂广累圣之谥有加至

十一字者皇帝则悉有大圣之号皇后则皆有顺圣

之名使言之者惑于今行之者异于古非旧制也其

后剑门下罪已之诏叙髙祖已下累圣悉用旧谥则

玄宗悔既往之失亦以明矣宝应中二圣山陵有司

议谥事不师古变而行权去古质而尚浮华舍旧名

而广新谥谓一名不足以节惠迺十陪于古焉而累

圣谥名悉以字多者为定是废髙祖太宗之令岂曰

爱君今制谥非古人皆知之有司因循其事而无敢

言者假使当今守之而不改后人议之以为非然所

失岂不大哉何者臣子之于君父莫不欲广其美称

先王制礼不敢过也故至敬无文至文尚质质之数

极于一尧舜之美足以彰矣文之数于极二孝文孝

景之德亦以明矣质则近古文则近今此髙祖太宗

所以更用其法后王所宜守之法也非天下之至圣

其孰能定之此天皇所以兴圣主而正鸿名太宗所

以待孝孙而修废典㣲臣所以守经义而崇圣朝陛

下宜奉天心继先太宗之志使子孙䝉其法而万代

守之此天下之能事也臣愚以为髙祖已下累圣谥

号悉宜取初谥为定谨按旧制宜上髙祖为武皇帝

太宗为文皇帝髙宗为天皇大帝中宗为孝和皇帝

睿宗为圣真皇帝其二圣谥名字数太广有逾古制

臣愚请择其美称而正之谨按谥法乘德不回曰孝

照临四方曰明宜上玄宗为孝明皇帝又按谥法圣

善周闻曰宣宜上肃宗为孝宣皇帝仍淮汉魏及国

朝故事于尚书省议定奏御夫文弊则救之以质至

敬也名惑而反之于正至明也祖作之而孙述之至

孝也三者备矣然后能立天下之大本正天下之大

名建天下之大名建天下之大业能事毕矣伏惟皇

帝陛下详择

   论元皇帝祧迁状

王制天子七庙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又礼器

云有以多为贵者天子七庙又伊尹曰七世之庙可

以观德此经典之明证也七庙之外则曰去祧为坛

去坛为𫮃故历代儒者制迭毁之礼皆亲尽宜毁伏

以太宗文皇帝七代之祖髙祖神尧皇帝国朝首祚

万叶所承太祖景皇帝受命于天始封于唐元本皆

在不毁之典代祖元皇帝地非开綂亲在七庙之外

代宗皇帝升祔有曰元皇帝神土礼合祧迁或议者

以祖宗之名难于迭毁昔汉朝廷近古不敢以私灭

公故前汉十二帝为祖宗者四而已至后汉渐违经

意子孙以推美为先自光武以下皆有庙号则祖宗

之名莫不建也安帝以谗害大臣废太子及崩无上

宗之奏后自建武以来无毁者因以陵号称宗至桓

帝失德尚有宗号故初平中左中郎蔡邕以和帝以

下功德无殊而有过差不应为宗及馀非宗者追尊

三代皆奏毁之是知祖有功宗有德存至公之议非

其人不居盖三代立礼之本也自东汉已来则此道

䘮矣魏明帝自称烈祖论者以为逆自称祖宗故近

代此名悉为庙号未有子孙践祚而不祖宗先王者

以此明之则不得独据两字而为不祧迁之证假令

传祚百代岂可上存百代以为孝乎请依三昭三穆

之义永为通典宝应二年升祔玄宗肃宗则献祖懿

祖已从迭毁伏以代宗睿文孝皇帝卒哭而祔则合

上迁一室元皇帝代数已逺其神主凖礼祧而禘祫

之时然后响祀

   庙享议

议者或云献祖懿祖亲逺庙迁不当祫享宜永閟于

西夹室又议者云二祖宜同祫享与太祖并列昭穆

而空太祖东向之位又议者云二祖若祫同享即大

祖之位永不得正宜奉迁二祖神主祔藏于德明皇

帝庙臣伏以三议俱未为允且礼经残缺既无明据

儒者能比方义类斟酌其中则可举而行之盖叶于

正也伏以太祖景皇帝以受命始封之功处百代不

迁之庙配天崇享是极尊严且至禘祫之时暂居昭

穆之位屈已伸孝敬奉祖宗縁齿族之礼广尊天之

道此实太祖明神烝烝之本意亦所以化被天下率

循孝悌也请依晋蔡谟等议至五年十月祫享之日

奉献祖神主居东面之位懿祖太祖诸祖宗遵左

昭右穆之列此有以彰国家重本尚顺之明义足为

万代不易之令典也又议者请奉迁二祖神主于德

明皇帝庙行祫祭之礼夫祫合也故公羊传曰大事

者何祫也若祫祭不陈于太庙而享于德明庙斯乃

分食也岂谓合食乎名实相乖尤失礼意固不可行

   论百官论事䟽

御史中丞李进等传宰相语称奉进止縁诸司官奏

事颇多朕不惮省览但所奏多挟私谗毁自今论事

者诸司官皆湏先白长官长官白宰相宰相定可否

然后奏闻者臣自闻此语已来朝野嚣然人心亦多

衰退何则诸司长官皆达官也言皆专达于天子也

郎官御史陛下腹心耳目之臣也故其出使天下事

无巨细得失皆令访察𢌞日奏闻所以明四目逹四

聦也今陛下欲自屏耳目使不聦明则天下何述焉

诗云营营青蝇止于𣗥谗言罔极交乱四君以其能

变白为黒变黒为白也诗人深恶之故曰取彼谗人

投畀豺虎豺虎不受投畀有北则夏之伯明楚之无

极汉之江𠑽皆谗人也孰不恶之陛下恶之深得君

人之軆矣陛下何不深𢌞聴察其言虚诬者则谗人

也因诛殛之其言不虚者则正人也因奖励之陛下

舍此不为使众人皆谓陛下不能明察倦于聴览以

此为辞拒其諌诤臣窃为陛下痛惜之臣闻太宗勤

于𦗟览庶政以理故著司门式云其有无门籍人有

急奏者皆令监门司与仗家引对不许关碍所以防

壅蔽也并置立仗马二疋湏有乘骑便往所以平治

天下正用此道也天宝已后李林甫威权日盛郡臣

不先咨宰相辄奏事者仍托以他故中伤之不敢明

约百官令先白宰相又阉官袁思艺日宣诏至中书

玄宗动静必告林甫先意奏请玄宗惊喜若神以此

权柄恩宠日甚道路以目上意不下宣下情不上达

所以渐致潼关之祸皆权臣误主不遵太宗之法故

也陵夷至于今日天下之弊尽萃于圣躬岂陛下招

致之乎盖其所从来者渐矣自艰难之初百姓尚未

雕弊太平之理立可便致属李辅国用权宰相专政

逓相姑息莫肯直言大开三司不安反侧逆贼散落

将士北走党项合集土贼至今为患伪将更相惊恐

因思明危惧扇动𨚫反又今相州败散东都䧟没先

帝由此忧勤至于损寿臣每思之痛切心骨今天下

兵戈未戢疮痏未平陛下岂得不日闻谠言以广视

𦗟而欲顿隔忠谠之路乎臣窃闻陛下在陕州时奏

事者不限贵贱务广闻见乃尧舜之事也凡百臣庶

以为太宗之理可翘足而待也臣又闻君子难进易

退由此言之朝廷开不讳之路犹恐不言况怀猒怠

令宰相宣进止使御史䑓作条目不令直进从此人

人不敢奏事则陛下闻见只在三数人耳天下之士

方钳口结舌陛下后见无人奏事必谓朝廷无事可

论岂知惧不敢进即林甫国忠复起矣凡百臣庶以

为危殆之期又翘足而至也如今日之事旷古未有

虽李林甫杨国忠犹不敢公然如此今陛下不早觉

悟渐成孤立后纵悔之无及矣臣实知忤大臣者罪

在不测不忍孤负陛下无任恳迫之至

   朝㑹有故去乐议

周礼大司乐职云诸侯薨令去乐大臣死令㢮悬郑

注云去谓藏之㢮谓释下也是知哀轻者则释哀重

者则藏又按𢈔蔚之礼论云晋元后秋崩武帝咸宁

元年享万国不设乐永嘉元年冬惠帝三年䘮制未

终司徒左长史江充议二年正会不宜作乐又章皇

后哀限未终后主已入庙博士徐干议曰周景王有

后嫡子之䘮既葬除服叔向犹议其晏今不宜悬宋

书礼制云晋武帝已来国有大䘮废乐三年又按江

都集礼说晋博士孔恢朝廷遏宻悬而不作恢以为

宜都去悬设乐为作不作则不宜悬孟献子禫悬而

不乐自是应作耳故夫子曰献子加于人一等矣非

谓不应作而犹悬也国䘮尚近谓金石不可陈于庭

又徐广晋史曰闻乐不怡故申情于遏宻谅暗夺服

虑政事之荒废是故秉权通以变常量轻重以降差

臣以周礼去乐之文宋志终䘮之证徐广之论宁戚

孔恢之说禫悬理既可凭事又故实伏请三年未毕

都不设悬如有齐衰䘮及遇大臣薨殁则量轻重悬

而不作


颜鲁公文集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