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八 震川先生集 卷第九
明 归有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康熙刊本
卷第十

震川先生集巻之九

 赠送序

  送吴纯甫先生㑹试序

予为童子时则知有吴纯甫先生长而登先生之门

悦而忘其归也葢世之所谓慷慨魁磊之士吾必曰

先生焉先生精于学邃于文熟于事少时为县大夫

郡邑长者所推重当道者往往叹息期以大用指日

以望既而摧抑顿挫者几三十年先生自负瑰伟不

见施设独喜为人言之人无贤愚见者倾倒自少年

学子稍知向方者必引而进之士之有志者亦皆归

先生每从嘉林修竹间纡衿方履笑咏相随殆无虚

日时有质辨剖析毫髪议论蜂起群疑豁如云披雨

霁天清日明其于天下之利害生民之得失常有隠

忧于其间天子中兴慨然有志于三代之治诏书数

下所以修明千百年之废典者不一事悉先生之所

尝言者故与先生游者皆去为显官先生独为诸生

揖让进退自若也嘉靖辛卯先生始发解于是将上

礼部服王官有日矣皆喜先生之遇而又惜其晚也

然君子之论不施于早晚之间而施于遇不遇之际

不以徒遇之为喜而以得所遇之为乐予惟国家以

科目收天下之士名臣将相接踵而兴豪杰之士莫

不自见于其间而比年以来士风渐以不振夫卓然

不为流俗所移者要不可谓无人也自馀奔走富贵

行尽如驰莫能为朝廷出分毫之力冠带褎然舆马

赫奕自喻得意内以侵渔其乡里外以芟夷其人民

一为官守日夜孜孜惟恐囊槖之不厚迁转之不亟

交结承奉之不至书问繁于吏牒馈送急于官赋拜

谒勤于职守其党又相为引重曰彼名进士也故虽

荦然肆其恣睢之心监察之吏冠葢相望莫能问也

居无几何陞擢又至矣其始羸然一书生耳才释褐

而百物之资可立具此何从而得之哉亦独不念朝

廷取之者何如用之者何如爵禄宠锡之者何如也

岂其平居无恳恻之意欤将富贵之地使人易眩

其守欤世之所倚重者尽赖此辈而如是弥望君子

葢以为世道无穷之虑焉初先生与余论天下事予

未尝不竦然又默然有感也以为在位者皆以此为

心则天下可以无事然而先生不遇也今先生遇矣

得一人于千百之中不可谓无获也障流波于奔溃

之日不可谓无力也以其向所言者而从事焉则犹

饥渇而饮食之也夫趋俗之士师师持正之士谔谔

夫谔谔非幸也然天下之事彼不为而此为之倡者

一人随者十人则固当有声气之同者若是而相与

持天下之势君子又以为世道无穷之幸焉故予谓

先生不谓之晚而如先生乃可谓之真遇也若彼碌

碌者徒虽襁褓而朱紫日唯诺于殿廷吾不谓之遇

也因书以为别按辛卯为嘉靖十年府君时年二十有六耳文章议论已如此

  送夹江张先生序

昔者天下初定士之一材一艺咸思所以奋起树立

以自见于世而上之所以甄别进退激扬风励之者

靡不至天下之小官其名尝达于天子之庭朝而为


善夕以闻于朝而旌擢之命加焉夕而为恶朝以闻

于朝而诛削之令加焉故懐不肖之心者惧而不得

逞有一命之寄者皆以自爱而不轻弃其身夫是以

能鼔舞变化一世之人材而贤者恒自下僚崛起卓

然为天下之望蹋冗无能之徒终身沉沦而不敢有


分外之思承平既久士无贤不肖率以资叙交驰横

鹜布列天下之要位以行其恣睢之意穷阎之民愁

苦吁告而扳援慿藉巧文掩䕶时得忠勤之褒至于


仁人志士不幸偃蹇于卑服竭力以行其所志而䝉


其恩者交口赞颂上之人犹掩耳弗闻而独以其意

制轻重于其间公论在于下而上弗知有识之士所

以掩郁䘮气而长叹也吾师夹江张先生司邑之教

寛和乐易不设防畛而介然之操不为势利之所沮

屈周知士之所急时以从容数语洞析其情而先生

之爱士与士之爱先生不啻如家人父子邑之人自

荐绅先生下至于市井之童稚皆知其贤迺者有同

州之命莫不咨嗟叹息为之遍访士大夫之䆠游长

安者知其风土之不逮吾吴中而以为忧又以为先

生之贤宜得显擢使出于格例之外而顾复奔走于

常调是所以益抱无涯之恨而伤公论之未明也夫

天下之官上自公卿下至于州县之吏其等级不知

有㡬而数之至于学官此岂有意知其可否而黜陟

进退之者然则又乌能知吾邑人之情之如此也哉

予为弟子员事先生于学官者四年见先生再遭子

婿之丧孀女寡妇年老抚抱㓜孙客居万里之外先

生之官又世之所谓穷苦寂寞而无聊者而处之裕

如未尝有愠色则区区计较于毫毛之间者非先生

之情独予与邑人之情不能己者如此也

  送李廉甫北上序

西川子与余同庚也同业也又相善也今秋予为考

官所黜而西川子以易举为第三人予葢释己之忧

而为西川子之喜虽然西川子将仕矣至京师天子

临轩而策焉庙堂贤公卿瞩目以待焉服官而执事

焉一言之善一事之得天下有被其福者一言之否

一事之失天下有被其祸者国家聚天下俊乂冠冕

而禄食之非以为西川子荣也西川子今又不若吾

徒平日相与肆意侈志时有悖缪口耳出入而已有

利害将不及于里闬也予于是释己之忧而为西川

子之忧西川子淳谨和易与之居终日无忤推其心

于忠君爱国油然也而予惓惓之心犹有不得已者

西川子既束装矣予病不能从祖道则使人谓之曰


异日子得赐告而归予将以旧言验之也

  送王汝康㑹试序


吴为人材渊薮文字之盛甲于天下其人耻为他业


自髫龀以上皆能诵习举子应主司之试居庠校中


有白首不自己者江以南其俗尽然每岁大比棘围


之外林立京兆裁以解额隽者百三十五人耳故虽


方州大邑恒不能三四数至或连岁无举者有司以


为耻若吾王子之家乃岁占其一人往年汝钦进士

光州大夫伯仲相继震耀于闾里其踈属不论也斯

亦奇矣初予与王子居留都下賔朋环坐王子每论


及试事辄言文而不言命以为是举若探诸囊中予


颇怪讶其言既而服其决也吾知其进于礼部亦若


是焉耳抑吾闻之君子不颂人以已然而誉人以所


当得请言服官之道可乎夫道之用散于天下人与


己而已人不知己不足以行志已不知人不足以及

物徇人以通者其失则流固已以私者其失则傲故

君子有忠恕之术所以一人已广徳意事上泽下而


达其仁于天下也自科举之学兴而学与仕为二事

故以得第为士之终而以服官为学之始士无贤不

肖由科目而进者终其身可以无营而显荣可立望

士亦曰吾事毕矣故曰士之终占毕之事不可以莅

官也偶俪之词不可以临民也士之仕也犹始入学

也故曰学之始夫是以不得于预养而仓卒从其质

之所近其柔者巽懦而不立而刚者又好愎而自用

佞者淟涊以自谋而直者矫激而忘物寛者废弛而

自纵而严者凌谇尽察而无所容如是而曰古今之

变道之难行夫岂其然乎君子之仕以任事必观其

势以达志必尽其情以振法必归于厚其刚也似柔

其直也近佞其严也以为寛也若是所谓忠恕之术

推而行之无古今也夫诵诗三百而可以授之政者

非徒以博物洽闻之故也葢𣷉濡于三百篇中而其

气味与之相入则和平之情见而慈祥恺悌之政流

矣唐虞知人之目教胄之方思欲得而用之皆取于

是也是以其气长而其量宏畀之以富贵而吾亦有

以受之矣富贵之于人其不至不能强其至不能拒

故有以受之吾见若百川之注大海而不盈也王子

与予有姻娅之亲予故不觉其言之复云

  送县大夫杨侯序

大夫同安杨侯之宰昆山也毁斥梵宇创造书院进

有光等数十人于堂时加训迪不以政繁为解众方

相与饬励趫然有思奋之心而侯以徴书北上于是

诸生恍若有失相顾慨叹而言曰古之善为政者能

合众私以成其公使为民者乐其教化之实而士者

慕其礼众能私之故无不遍也侯有恺悌之政平夷

静息民以顺习顷者患税籍之紊豪猾縁以飞走莫

诘其端侯为之按𤱔出税搜刔伏匿深为百年之计

是侯有大赉于民也而民相与私侯于田𤱔侯以学

校修废举坠惟力所及呈艺较课而上下之无有所

偏爱是侯于诸生无不至也而诸生相与私侯于学

宫如吾数十人者之不肖而侯不鄙夷甄陶奖诱深

荷知己不倦之意而吾数十人者复相与私侯于书

院则侯之行也独不可以致其私于侯乎有光曰称

颂徳美非所以报知己也欲以一方之故而滞贤者

非所以示广也愚愿有陈于侯焉天下之事不知者

不可以言知之而不当其事者不可以言知之而又

当其事可以言矣东南之民何其惫也以蕞尔之地

天下仰给焉宜有以优恤而寛假之使展其力而后

无穷之求或可继也比者仍岁荒歉主计者若捧水

然惴惴焉惧有所渗漉有司之奏报日至而徴督日

促经二大赦流离转徙之民日夕引领北望求活于

斗升之粟而诏书文移不过蠲逺年之逋非奸民之

所侵匿则官府之所已征者也民何赖焉东南地方

物产虽号殷盛而耗屈己甚非复曩昔并海之区惟

赖水利蓄泄而专官虽设漫无所省今民水旱一仰

于天譬之植果者必有以裁培灌溉之而后从而收

其实今则置之硗瘠之地蔽其雨露而牧之以牛羊

葢取之惟恐其不至而残之惟恐其不极如之何其

不困也今民流而田𤱔荒芜处处有之虽以侯之爱

民支左持右然掣于前而肘于后其不能如侯志者

多矣天子兴致太平制作礼乐一宫之废动以万计

有司奉意承命未尝告乏而独不肯分毫少捐以与

民为千万年根本之计何也昔吴公治平为天下第

一史无可见之事而独称其荐贾谊者夫谊以少年

书生混迹穷巷吴公何以知之至观其论天下大计

乃知谊之言必有以当吴公者由此言之使谊未用

则谊之策吴公必能言之矣愚以是私于侯可乎众

曰然遂书之

  送何氏二子序

自周至于今二千年间先王之教化不复见赖孔氏

之书存学者世守以为家法得以治心养性讲明为

天下国家之具而孔氏之书更灭学破碎之馀又不

复可以得其全其有足以意推而较然不惑者不过

什之三四而已而儒者先后衍说作为传注有功于

遗经为甚大然在千载之下以一人一时之见岂必

其皆不诡于孔氏之旧而无一言之悖者世儒果于

信传而不深惟经之本意至于其不能必合者则宁

屈经以从传而不肯背传以从经䂓䂓焉守其一说

白首而不得其要者众矣间有不安于是则又敢为

异论务胜于前人其言汪洋恣肆亦或足以震动一

世之人葢汉儒谓之讲经而今世谓之讲道夫能明

于圣人之经斯道明矣道亦何容讲哉凡今世之人

多纷纷然异说者皆起于讲道也予以为圣人之言

简易明白去其求异之心而不纯以儒者之说阂之

必有庶㡬于所谓什之三四者南陵何氏二子自芜

湖浮江而来千里而从予于荒野寂寞之濵予常以

是告之二子未尝不以予言为然也岁暮辞予而去

惜二子亦方有事于进士之业而未暇于予之所云

然二子要为知予而其志意非苟然者昔杨子云作

太𤣥以示刘歆歆号博极群书予独怪其无一言论

𤣥之是非而直以后人覆𩐛为忧顾于歆之意何如

耳后之人奚暇论耶至雄之弟子侯芭独知好雄书

予非为雄之学者而士之知与不知则千载同此慨

  送宋知县序

宣宗章皇帝时苏州守臣以吴中赋重抗䟽为民请

命一时虽未及大有恢张以沛旷荡之恩而诏书裁

减徳意甚美时又专委重臣经地物贡其法至为纎

悉此非乐为是繁碎亦因土之宜顺民之性不得不

然也岁久弊滋吏胥縁以为奸议者不深惟立法之

意务为一切以求简便名曰未尝纷更而实大变祖


宗之旧众从而和之以为真得变通之宜而三吴之


民阴受其祸已数年矣税籍日以乱钩校日以密催


科日以急而逋负日以积故为吏吴中者督赋为尤

难宋侯之为昆山也寛不废法威不病民承弊壊之


馀税辨而民以和而侯尤深言旧制之宜复为书白


于大府大府未能行也于是侯以征书北上当为天


子近臣得条上天下事此可后乎葢国家仰给东南


以区区一隅供天下财赋之半至于今而力竭气尽


已不胜其弊又重之以纷更譬如人衰老而服乌喙

其亦难以久矣夫法之沿也不可易变法之变而不


善也不可不复或谓纷更已定惧再更之难岂不大


悖哉昆山之东鄙土瘠而民尤贫均税以来困蹶益

甚岁复荐饥侯加意抚恤向之逃亡者鹄形鸟面争


出供役而于侯之将行莫不悲哀如失父母哿矣富


人哀此㷀独侯之徳政于是尤著其父老以予之寓

东鄙也乞文以送之惜予之不文无以道父老之意


独述其所闻见以赞侯之行云侯南阳人时嘉靖二


十四年八月也


  送郡太守历下金侯考绩叙

吴郡为太伯建国秦置守而属之㑹稽迄汉中叶人


物财赋甲于东南唐以降繁盛极矣今为王畿千里


甸服之地太守比古寰内诸侯尤号尊重星纪分野


环以大海汇以具区原田沃美生物鬯遂水陆之珍


包匦筐篚之贡纎缟茶纻空方之输三服官者不论


也一岁中漕挽委输至四百万乡邑之秀鸣佩执玉


接武 天朝四方之賔奉符乘轺络绎于传舎名为


列郡隠然一大藩云是以任是职者必天下之选金


公以济南名儒奋迹甲科为材御史奉使持节风行

闽峤天子忧悯元元思维股肱之郡根本之寄畴咨

在庭无逾于公俾以临治焉岁在壬子当报政之期


于时清风徐来𬴂驾初发州县属吏相率祖道于都


亭某周览阊阖之墟缅懐前政如韦应物白居易之


风猷逺矣国家稽古为治妙选良二千石二百年来


鸿名大徳嫓美前古称于父老之口代不乏人然当


天下无事休养滋殖累世熙洽吏治寛缓节目䟽略


虽赋役繁重而蠲贷之政屡下是以为郡者得优游


其间慕尚前史循良之治煦妪覆育以达其慈爱之


心至于上计述职得与文学法从锡晏赋诗而玺书


屡下用周汉增秩进律之典焉今承平日久吏治抏

敝疆场靡宁诏使旁午责数年之逋负于俗奢民贫


灾殣雕瘵之馀寛之则废上之供急之则伤民之命


自非识时通变之材其于上下损益之际未能调剂


之不失其宜也公于是时镇以寛静处以弘简不震


不竦能使上安而下服之可谓难矣某常有事郡中


望公进止肃肃诗曰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又曰古训


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公其有焉自惟


生长济西去历不二百里乡里晚进仰止徳闻非一


日矣今承乏为吏得与趋走之末瞻望徳容每事依


以为师法诚恐此行用汉刺史入为三公之例留之

䑓省则何以慰吾吏民之思哉是以与诸属吏道其

所以而书之以为序此文牧斋先生汰之今仍存

  送郡别驾王侯考绩序

周官小宰以听官府之六计弊群吏之治一曰廉善

二曰廉能三曰廉敬四曰廉正五曰廉法六曰廉辩

夫善能敬正法辩六者于吏事可谓尽矣而必以廉

为本葢非廉不足以弊群吏之治是故吏之廉者非

独无伤于民财而已推其所为无非利于民者也吏

之贪者非直伤于民财而已推其所为无非害于民

者也何也廉吏之所出不以己私与之则尽廉让之

为也能徇人之情者也虽偶有失焉亦一二而已矣


贪吏之所出必以己私与之则尽攘夺之为也不能

徇人之情者也虽偶有得焉亦一二而已矣孔子曰


天下有道盗其先变乎天下有道则吏莫肯为不廉


此孔子所以谓之先变者也吴为东南财赋之薮岁


漕之所入常以一郡当天下之半地大物阜号为殷

富往者倭夷自外海转入吴境仍岁侵扰天子震怒


数诛易抚臣调天下兵屯海上师出逾年无功民既

苦侵暴又有供亿之扰吏复乘时以为奸利葢蛮夷

之祸固本吏治之所致迨军发繁兴黠猾拏攫利端

无穷则吴之子女玉帛不独填委于沧波浩渺之中


而亦潜输于刀笔筐箧之间矣自前岁携李告捷倭

亦不复大至稍稍向北海以去民媮得暂息然海防


未撤警报不止尚未有息肩之日也故尝以为欲倭

冦之无侵害在于使民得安其生欲民之得安其生


在于吏治之良求吏之良者无他亦无总于宝货而

已天子与二三大臣重惟东南之寄慎选牧守得云


中温侯宣布诏条振举纲维威爱并行百姓喁喁有

太平之望而庐陵王侯实为之佐时属邑长吏多缺


计到官以来在郡之日少而单车往来遍历所部东

自濒海旁縁大江渉五湖之区久者经年近者数月


最久至于昆山百姓以为非能屈侯以百里之寄乃

复见汉世郡太守刺史行县故事而加亲且久者也


侯为人清廉不扰真有郤金暮夜饮贪泉而不易之


操是以百姓悦而安之屈侯于县本非所望而人情


狃习反若所当然者则于其去也其能不戚戚以悲


乎于是乡进士有光等饯于江之浒以为是不能忘


者民之情也而摛辞以述侯之盛美吾徒之职也遂


书以序其行

  送南京虎贲卫经历郑君之任序


国家更前代枢密之制以五都督统天下兵留守四


十八卫京军分隶之而锦衣等上十二卫无所隶属


为环卫之师天子之亲军也虎贲葢其一焉虎贲氏


自周有之虎士八百人掌先后王而趋以卒伍守闲


宫门从遣征事四方以为行卫在汉则属之光禄勲


与中垒屯骑歩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为八校尉虎


贲中郎将挿两鹖尾纱縠单衣虎文锦袴为武卫之


贵选国家存其旧名而职掌无所异自永乐建都六


宫百官皆迁于北然皇祖宫𥨊官司留于南者如故


而兵卫亦无改焉依阻长江控引南北祖宗之虑逺

矣承平二百年不特诸曺职务清简而禁旅闲静无


事其佐幕之官日乘马具名刺相过从饮酒游山而


已自顷海上之警江淮之间往往骚动则留守百司


亦有不能一日宴然者况环卫之重寄乎临安郑君


初佐太湖县以能治剧调吾昆山昆山在海上当寇


冲君选练民兵教阅有法莅事未㡬承檄造舟于闽


越岁始还而京幕之檄又至葢以上官素知君故迁


转之亟县人虽惜之而不能留也以君之才往赞戎


政其必有以自见于有事之日者矣抑定𪔂之初所


置十二卫四十八卫皆天下精兵皇祖所以仆楚举

吴廓清海甸收闽越取中原拾宋掇秦制赵㧞燕者

乃今部伍残阙至无兵可补其废壊之由与所以当

修复之故不可不思也诗曰丰水东注维禹之绩四

方攸同皇王维辟又曰丰水有芑武王岂不仕诒厥

孙谋以燕翼子愿君以为居保釐之任者告焉

  送太仓守熊侯之任光州序

昔侬知高反岭南有众万馀人所过如破竹吏民皆

望风走天子以谓县官素不设备而责守吏不以空

手捍贼宜原其情故一切轻其法凡失守者皆夺两

官惟能任属大将使尽其材能之所宜卒走智高岭

南以平国家太平日久东南吴越之区山川秀美物


产饶富民老死不见兵革吏以期㑹鞭笞集赋税而


已不过三年辄得京朝官以去故天下士集于吏部


皆指以为乐土一旦倭奴来海外凭陵内地则大江

以南之州县无不骚动吏非素备婴城自守惴惴不


能保当是时朝廷虽有命将而吏以罪罢去者时时


有之议者谓宜责守城之事于有土之职而战胜共


武之服有将帅在也吏或失守当如皇祐之诏今熊


侯守太仓太仓东边海上贼入境即犯之如是者三

年而城不䧟宜在褒赏之科而为使者所劾落职为

光州固始县幕官吴中士大夫莫不叹惜之昔岭南

之贼敢于攻城而今海岛之贼利于掠野故城之能

全者不难而太仓之城为贼冲其全为独难而侯之

贤尤著闻于人侯为人凝然有器度虽仓卒扰攘之

际能从容以不乱羽书狎至而安闲自若武夫悍卒

见之帖然不敢出声此亦才气有过人者而州民之

所恃以为安者也天下无事使者乘势作威福以升

黜州县之吏唯其意之所之而民之好恶莫恤也若

军兴之际赏罚注措一举手揺足之间而死生存亡

于是焉系而犹以私意行之不知其何以为心海上

之役于今三年百万之师每战辄衄原野暴人之骨

川泽流人之血东南之祸亦惨矣由其道而不变吾


不知其所穷也方贼之初至有奸人为间挟大吏以

谋赚城登高指顾万目所见侯先其未发使人擒之


大吏愧汗开门夜走若非侯破散其谋贼必据太仓


城其祸当不止于今日矣前年之秋贼乘西风归岛

屿馀党数百人为官军所围假息南沙或以为穷寇

宜开其一角使者不从檄侯与诸帅固守迫岁暮诸


帅皆去侯自度力不能独支亦解围以归贼得乘船

而逸使者之所以劾侯以此两事夫南沙之责当有

所分若奸人为间乃侯之所擒而反谓侯荐其人于

大吏凡所刺举以好恶变乱失实类如此于是侯将

行其素所奖㧞士州学生张元䝉等来告谓予素知


侯不可无一言吾闻侯待罪虎丘寺日以登临为乐


穷五湖之胜己而受帅府之檄使还州募兵州人父


老前后欢呼如见父母而侯以罢官临其州之人自

以无愧色予乃区区若为之自䟽者葢以为吾东南


无穷之虑所不能不致其怨愤之辞实亦州人之志


  赠阳曲王公分守太仓序

阳曲王公为郡之三年迁河南按察司副使治兵毗


陵寻诏以常镇旧并苏松命公复还理所于太仓公


职任师帅以文学餙吏治至是忽寄兵戎之任而朝


野无异议若其素然者常以谓人材之于世其具有


不同苟以受命效职不过文书狱讼食货兵戎河渠

之事其治办往往亦多可观然此特自秦以来所谓


吏事而已古之所谓大任于天下要以读书学古识

治务知大体之为先有非俗吏之所能者是以不屑

于文书狱讼食货兵戎河渠之事而可以无所不通

公起进士守河南某州日与诸生讲论文学其佐大

名亦然三迁至吾郡郡号人材渊薮公奖进人士孜


孜不倦当兵荒雕瘵之馀能以寛靖无事而治以此

推之将屯百万之众可以知其不劳指麾而有馀裕


矣海内承平日久一旦外侵内侮岂武力之未竞所


以治之之道未尽也昔任延为㑹稽都尉聘请高行


待以师友之礼遣功曺奉谒修书记于龙丘先生郡


中士大夫争往归焉后为九真武威所至立校官兴


儒学而侥外蛮夷保塞匈奴种羌绝不敢出儒者之


于兵戎岂异事哉公以壮年名位日进身为大吏而


问学如诸生此古大臣宰相之事也有光无所用于

世未尝敢交州郡而公特加优礼虽孤栖江海之间


自以得所向依自公在郡岁一再见己如朝夕见之


矣其在毗陵岁不一见如旬日见之矣常恐一旦逺


去而今返驾于吴葢枯槁沉溺之中津津然如有生


气以有光之于公如此凡士之于公可知也今岁礼


部㑹试及对大廷魁天下者皆吴士公长育作成之


效已见于此而明堂栋梁之材公所甄识犹或有未


尽出者自此将乘运而起为国家社稷无穷之计岂

区区吏事之所能及哉公提调所贡士王执法以公


之至太仓也郡士大夫皆往为贺执法门下弟子独


宜以文字赞述公之盛美以有光有一日之长又最


知公者推使言之而为序云尔


  送吴郡别驾段侯之京序


自东南有倭夷之警朝廷于额外増设官吏无虑百


数今年抚院奏行裁省悉送上部别驾蒲州假侯以


海防至当行时属县昆山缺令侯方署其事期年民


便安之而不忍于其去吾乡之进士二十有四人按


故事有赠行之文不以有光无似辱使序之葢天下


之所须者才也才不足以当其任与之百里之地蹐


蹐焉常若无所措其握持胶固自以为能有所执而

大者往往废弛颓靡而不自知其明与力仅至于其


小者而敝蹇强戾不胜其恣睢之习民何以堪之葢


孔子之门论为政详矣取其果与艺与达者宜若非


政之所先然非是三者莫能得乎人情也故尝论牧


民者譬之操舟使之张则张使之翕则翕以能得乎


风与水之情也不然未有不败者也侯有通敏之才


于赋籍兵琐一览悉记狱讼大小无不立决而取舎

操纵皆合于情故自士大夫至闾阎之小民咸便安


之侯尝令嘉祥矣又倅淮阴矣能以治兖者治淮以

治淮者治吴风土习俗夫岂尽同其达乎人情一也


故尝论牧民者譬之父母之生子为之择乳母焉其


乳母或以他故去而邻母代为之乳犹乳母也又复

为之别求乳母则过矣古之守令有假有守有摄然


久之即真也郡丞常行县事亦何不可哉而必选令

此亦法之过也侯河东儒者每至庠舎都讲诸生服


其经学而其门人多贵显于朝者先是数年间昆山

令缺栗侯永禄任侯环李侯敏徳王侯如瓒皆以别


驾来署县惟王侯泰和人而三公皆上党同县昆山

之人并称其贤侯今继之又贤也今太守王公以盛


徳年少在任公阳曲人而参佐以下大抵皆出山西

一时之盛非偶然者葢平阳蒲坂先王遗教其君子

有馀思焉岂非吾吴民之福哉而继侯署县者别驾

周侯又綘州人也余固惜侯之去喜昆山之人又得

侯同官同地者夫晋之君子其施于吾民者逺矣

本篇首删去九十馀字今从常熟本又按兵琐字出汉书丙吉传使东曺按边长吏琐科条其人张晏日

琐录也谓考按兵吏籍也苏子由文亦有考案边琐之语兵琐谓兵籍也常熟本不得其解遂改作兵戎

  送阳曲王公参政陕西序

陕西省治故长安周秦汉隋唐之所都昔人称其被

山带河四塞以为固而自汧雍以东至河华膏壤沃

野千里虽三河天下之中王者之所更居然古今建

都之形胜无逾闗中者太祖高皇帝初定天下尝幸

汴幸洛将幸关陕时以扩廓帖木儿李思齐张思道

之乱戎马蹂践所过皆空城千里无行迹而金陵庙

祏已定遂为帝都亦其时与势不得不然也永乐北

迁而万世之业定矣然以长安为大省建布政司则

前代行省之官葢周之师保万民寄任不轻也司有

使其贰为参政即前代之参知政事宰相之亚也拊

循教化数千里之地非独汉京兆冯翊扶风之任也

今天子哀悯元元作兴吏治未及三载考绩之期特

行黜陟之典于是阳曲王公以按察司副使分司江

南遂晋是官予素受教于公辄附于古赠言之义以

赞公之行葢王者以六合为家其根本在生民非必

其行在所当轸念也长安浩穰称为陆海河山土地

无改于昔今之蹙耗甚矣岂非任岳牧者之责乎昔

郑国渠白渠两渠之饶衣食京师亿万之口至唐杜

佑以为大历初所溉田比于汉减三万八千顷是时

长安尚为京师而佑言己如此诚如杜氏计复此两

渠劝农置官严修障塞积糓缮兵以收漠南之地汉

唐之盛岂不庶㡬哉昔宋庆历初是时天下全盛范

文正公请城东京议者以为迂其后乃思其言先朝


丘文庄公亦以幽燕迫近沙漠而漕河易噎欲重山

后之守寻前元海运之法今以闗中百二之险诚使


膏壤千里百姓殷富而汉唐河渭之漕故在于此以


为国家之陪京此万世之虑也公蚤贵而好学方有


志于经世而其治吴寛靖文雅清廉慈爱吏民歌思


之余不容以颂述独以迂愚之说赞公仰答天子之


宠遇云

  送童子鸣序

越中人多往来吾吴中以鬻书为业异时童子鸣从

其先人游昆山尚少也数年前舣舟娄江余过之子


鸣示余以其诗已能出人今年复来吾友周维岳见

余为念其先人相与之旧谓子鸣旅泊萧然恨无以


恤之者已而子鸣以诗来益清俊可诵然子鸣依依


于余有问学之意余尤念之尝见元人题其所刻之


书云自科举废而古书稍出余葢深叹其言夫今世


进士之业滋盛士不复知有书矣以不读书而为学

此子路之佞而孔子之所恶无怪乎其内不知修己


之道外不知临人之术纷纷然日竞于荣利以成流


俗而天下常有乏材之患也子鸣于书葢历能诵之

余以是益奇子鸣夫典籍天下之神物也人日与之

居其性灵必有能自开发者玉在山而草木润渊生

珠而崖不枯书之所聚当有如金宝之气如卿云轮

囷覆护其上被其润者不枯矣庄渠先生尝为余言

广东陈元诚少未尝识字一日自感激取四子书终

日拜之忽能识字以此知书之神也非书之能为神

也古人虽亡而其神者未尝不存今人虽去古之逺

而其神者未尝不与之遇此书之所以可贵也虽然

今之学者直以为土梗已耳子鸣鬻古之书然且㡬

于不自振今欲求古书之义吾惧其愈穷也岁暮将

往锡山寓舍还归太末书以赠之


  送狄承式青田教谕序

予与承式同举于乡试于礼部皆不第而承式独以

禄养为急徘徊都下送予出崇文门外谓当得官浙


中因约余游钱塘西湖逺则在天台雁荡之间欲为


东道主人然又数不果今年始得处之青田青田在


万山中足以读书谈道优游自适而浙东学者近岁


浸被阳明之教为致良知之学承式为人敦朴敛约


不喜论说而中有自得者今为人师不容黙黙亦将

出其所有以考论其同不同何如也浙东道学之盛


葢自宋之季世何文定公得黄勉斋之传其后有王

㑹之金吉父许益之世称为婺之四先生益之弟子


为黄晋卿而宋景濓王子充皆出晋卿之门髙皇帝

初定建康青田刘文成公实与景濓及丽水叶景渊

龙泉章三益四人首先应聘而至当是时居礼贤馆

日与宻议浙东儒者皆在葢国家兴礼乐定制度建

学养士科举之法一出于宋儒其渊源之所自如此

近岁以来处之科第至阖郡不见一人或者遂目为

深山荒绝之区而不知假令县岁贡数十辈岂尽谓


之才贤得人耶以瓯粤区区二百年有文成公为帝

者师不可谓之乏人也矣天下承平日久士大夫不

知兵一旦边圉有警束手无䇿徒望之勇猛强力之

人如此则古所谓合射献馘于学宫者何事耶文成

以书生当方谷珍起海上毅然建剿灭之䇿佐石抺

元师擒殄山冦卒以保障乡里挈全城以归兴王之

运其文武大略且未可以一乡一国之士概之矣承

式入公之里而与其子弟游能无慨然有感矣乎夫

山川之气积二百年当有发者况以先王之道六经

孔孟之语训迪之将见括苍之士必有文武忠孝出

而为国家之用者矣昆山本与抄本同今从之常熟刻小异当是初本

  送熊分司之任滇南序

嘉靖四十一年秋熊公以河南按察司副使太仓兵

备擢云南布政司右叅政州学生张端复其先大夫

思南守与公雅善公尝厚恤其家且以受知于公久

以州人之懐公也属余为赠行之序夫官与民利害

相系久矣其官制简者其民必静其官制繁者其民

必扰而法尝自简而趋于繁人情非好为自用以訾

毁前古而必以已之所为为是特出于因循变易不

觉日与古异趋至其闻古之道未尝不慨慕而欲追

复之也汉置郡太守其属有都尉典兵禁备盗贼亦

时省罢并职太守其后颇设刺史监之或临遣光禄


大夫博士循行天下然不常有而郡国寇盗所遣大


将亦绝少今制州郡之上命使日增以故职司不能

有所展往往监临无虑数人皆不过代郡行事而已


江南为畿辅近年以来复以省司来制内郡非祖宗

之旧葢权时之宜云公初以进士守太仓适有倭夷

之寇廷议以公寛仁直谅逺迩畏爱可当东南之寄


稍迁郡丞遂以按察司临制诸郡议者以为官制虽

变古而公以一人历数官皆民事兵马之职而终始

不离太仓之境如汉加魏尚为云中太守龚舎为泰


山祝良为九真而张乔为交趾刺史之比自公居官


任职岛夷不再侵濒海清宴此前代刺史郡守之明


效也于是公在吴十有二年始有滇南之擢吴民咨


嗟以不能复留为恨余意庙堂以公资望既高姑藉


此以为召入内䑓之地即滇南不可久矣抑今制常


以部院大臣循行天下吴民望公再驾如往时周文


襄夏忠靖二公吾知滇之民不能与吾吴民争公也


今天子二三大臣维新庶政必因民所宜虽官制不


必尽合于古而如前日之任公者可谓得古之遗意


矣滇南虽去京万里而公楚人也自巴黔以西无隔

滇道者今其地风土清淑四时景𠉀如春而花草妍

丽中州无有百姓安乐叶榆西洱之间无犬吠之警

直卧以治之而已矣诗曰君子来朝何锡予之虽无

予之路车乘马又何予之𤣥衮及黼又曰乐只君子

福禄膍之优哉游哉亦是戾矣余日以望于公焉

删篇首七十四字今从抄本补之

  送计博士序

昔者先王以道术教天下自周之盛时诗书礼乐以

造士葢其来已久而后孔子修而明之所谓博学于

文者博此而已博而约之以礼所谓一以贯之者也


孔子平日教人以讲学者非能舎乎是而别求所谓


道也其弟子身通六艺者七十有二人可谓彬彬乎


其盛矣孔子既没各以其所能教诸侯之国世主亦


知崇尚之葢于是时始有博士之官遭秦灭学其官

犹不废汉得以因之武帝表章六经置五经博士其


后世加増广迄于东都遂有十四博士太常总领之

当其盛时石渠白虎之㑹天子亲制临决焉葢秦汉


之际六学殆㡬于绝然犹仅存而复著天之于斯文


若有阴翊于其间而国家运祚亦赖之以维持其所


闗系岂小哉汉以后数百年间朝廷之官世有变更

而唯博士独常置贾马王郑之学大行于魏晋之后


而梁之皇甫侃褚仲都周之熊安生沉重陈之沈文


阿周弘正张讥隋之何妥二刘皆以博士名当世至


贞观正义之行则前代诸家不复兼存而其说始归

于一学者徒诵习之以希世而唐之儒林衰矣宋之


大儒始著书明孔孟之绝学以辅翼遗经至于今颁

之学官定为取士之格可谓道徳一而风俗同矣然

自太学以至郡县学学者徒攻为应试之文而无讲


诵之功夫古今取士之𡍼未有如今之世专为一科

者也苟徒以应试之文而未能明其所以然吾恐国


家之于士其用之者甚重而养之教之者犹未具也


夫苟习为应试之文而徒以博一日之富贵士之所

以自为者亦轻矣知其所以讲诵而求自得之则虽


孔子之教不出乎此夫天下学者欲明道徳性命之

精微亦未有舎六艺而可以空言讲论者也柳州计

君之来教昆山以寛仁化导学者未一年用高第入

为国子博士余叹计君之贤庶乎有志于举博士之

职者为序以赠之


  送蒋助教序

全州蒋先生教昆山六年入为国子助教昆山之学

者四百馀人从两先生祖道郭门外而请予为文序

之国家文治熙洽宇内万里士无遐迩皆通明六学

彬彬然出为王国之用故先生来自岭表司教圻甸

今又进陟天子之成均以其教于一邑者推之天下

可知矣古者十五入大学学先圣礼乐而知朝廷君

臣之礼其有秀异者移鄊学于庠序庠序之秀异者

移国学于少学诸侯岁贡少学之异者于天子学于

大学曰造士而后爵命焉今州县之贡举近古逓升

之法矣而太学之官属亦取郡邑博士之高第夫岂

亦因其意而为之欤三代教养之制不可复详而遗

书之存者犹可以知其一二自宋之大儒以戴记所


载大学篇为古大学教人之法其说以古之明明徳

于天下者必始于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


国而后天下平其为格致之论条理甚析而近世之

说乃又有不然者夫学于太学而不知其所以为教


则所以为治国平天下者果何道也天下之士方讙


然以争矣至以前之所为说者以应有司之求而以


其所自为说者为私门传授之奥㫖而有司者无与

焉岂不悖于建学立官之意哉今世贡举之格要以


为一定之说徒习其辞而已苟求其意则六经圣人

之言有非一人之说所能定者矣汉之儒者号为专

门至于都授大㑹异同纷纷务求其是而不主一偏

故有石渠白虎之论是乃所以一道徳而同风俗也

天子宪天稽古数十年来郊丘宗庙明堂之礼多所

裁定而车驾亲御太学者再矣而予独疑今之六馆

之条格犹牵于选愞之议而月书季考非所以作成

天下之人材以仰体天子所以崇化厉贤之意而徒

得猥琐流俗之徒习其辞者以应有司之格焉非所

以兴四方太平之原制礼作乐镇抚四夷之具也予

太学弟子也故于先生之行而私以质焉










震川先生集巻之九    后学梁谿秦松龄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