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卷七 陆氏南唐书 传卷八
宋 陆游 撰 元 戚光 撰音释 张元济 撰校勘记景明钱叔宝手钞本
传卷九

南唐书列传卷苐八

冯延已字正中一名延嗣广𨹧人父令𫖳事烈祖至吏

部尚书致仕尝为歙州盐鐡院判官刺史滑言病笃或

言已𣦸人情颇恟恟延已年十四入问疾出以言命谢

将吏外赖以安及长以文雅称白衣见烈祖起家授秘

书郎元宗以呉王为元帅用延巳掌书记与陈觉善因

觉以附宋齐丘同府位髙者悉以计出之扵是无居已

右者元宗亦颇悟其非端士而不能去延巳负其才艺

狎侮朝士尝诮孙忌曰君有何𠩄解而为丞郎忌愤然

答曰仆山东书生鸿笔丽藻十生不及君诙谐⿰⿱亚⿰口亅欠 -- 𰙔酒百

生不及君谄媚险诈累劫不及君然上𠩄以寘君于王

邸者欲君以道义䂓益非遣君为声色狗马之友也仆

固无𠩄解君之𠩄解适足以败国家耳延已惭不得对

给事中常梦锡 --(右上‘日’字下一横长出,类似‘旦’字的‘日’与‘一’相连)屡言延已小人不可使在王右右烈祖

感其言将斥之㑹晏驾元宗立延已喜形于色未聴政

屡入白事元宗方哀慕厌之谓曰书记自有常职馀各

有司存何为不惮烦也乃少止保大初拜諌议大夫翰

林学士迁户部侍郎翰林学士承㫖又进中书侍郎四

年同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罢为太子少傅顷之拜抚

州节度使以毋忧去镇起复冠军大将军召为太弟太

保领潞州节俄以左㒒射同平章事延巳数居柄任揣

元宗不能察其奸遂肆为大言谓已之才略经营天下

有馀而人主躬览庶务大臣备位安足致理元宗果谓

然悉委以政凡事奏可而巳延巳初以文艺进实无他

长纪纲颓弛吏胥用事军旅一切以委𫟪帅无𠩄可否

愈欲以大言葢众而惑人主至讥𥬇烈祖戢兵以为龌

龊无大略尝曰安陆之役䘮兵数千辄食咨嗟者旬日

此田舎翁安能成天下事今上㬥师数万于外宴乐击

鞠未尝少辄此真英雄主也九年湖南平而朗州刘言

叛𫝑张甚元宗亦知用兵之难谓延巳与孙忌曰湖湘

之役楚人求息肩吾之出师不复已耳今若授刘言旄

节使和其民吾亦得休飬衡湘之民国其庶㡬乎忌即

欲奉行延已方以克椘为功乃曰本朝出偏师平一国

㝢县震动今一旦三分弃其二伤威毁重非𠩄以示天

下且诸将行奏功矣持不下又不欲縁军兴取资扵国

以损其功遣使如长沙调兵赋苛征㬥敛重失民心言

取长沙尽据故楚地周人亦伺衅而动朝论藉藉延

已力求去而元宗待之如初及周师大入尽失江北地

始罢延已犹为太子少傅数月复相㑹疾改太子太傅

建隆元年五月乙丑卒年五十八谥忠肃延巳工诗虽

贵且老不废如宫瓦数行晓日龙旗百尺春风识者谓

有元和词人气格尤喜为乐府词元宗尝因曲宴内殿

従容谓曰吹皱一池春水何干卿事延巳对曰安得如

陛下小楼玉笙寒之句时䘮败不支国㡬亡稽首称臣

扵敌奉其正朔以苟歳月而君臣相语乃如此延巳晚

稍自厉为平恕萧俨尝廷斥其罪及为大理卿㫁军使

李甲妻狱失入坐𣦸议者皆以为当𣦸延已独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言曰

俨为正卿误杀一妇人即当以𣦸君等今议杀正卿他

日孰任其责乃建议俨素有直声今𠩄坐已更赦宥冝

加弘贷俨遂免人士尤称之弟延鲁

延鲁字𠦑文一名谧少负才名烈祖时与兄延巳俱事

元帅府元宗立自礼部贠外郎为中书舎人勤政殿学

士有江州𮗚察使杜昌业者闻之叹曰封疆多难驾御

贤杰必以爵禄延鲁一言合指遽寘髙位后有立大功

者当以何官赏之然元宗爱其才不以为躐进尝内宴

出宝器贮龙脑数斤赐群臣延鲁曰臣请效陈平均分

之比遍赐犹馀其半辄曰敕赐录事冯延鲁拜舞怀之

元宗为驩𥬇而罢保大中师出平建州以延鲁为监军

使诸将欲乘胜遂取福州枢宻使陈觉欲自为功乃请

衔命宣慰召李弘义入朝既见弘义不敢𤼵还至剑州

矫诏起𫟪兵命延鲁将之元宗虽怒觉之SKchar兵业已行

因命延鲁为南面监军使与觉及王崇文魏岑㑹攻福

取其外郛㑹吴越将余安援兵自海道至白虾浦将

舍舟而泞淖不可行方布竹箦登岸我军曺射之箦不

淂施延鲁曰弘义不降恃此援耳若麾我军稍退使吴

越兵至平地尽剿之城主降矣裨将孟坚争曰援兵已

䧟𣦸地将尽力与我𢧐胜负殆未可知延鲁不聴顷之

吴越至岸鼓噪𡚒跃而前与城中夹击我延鲁败走俘

馘五千人孟坚𢧐𣦸诸军遂大溃𣦸者万计委军实戎

器数十万国帑为之虗耗延鲁引佩刀自刺人救之不

𣦸朝廷议即军中斩延鲁及觉既有命矣㑹宋齐丘以

尝荐觉使福州自劾乃诏械延鲁觉还金𨹧属吏皆止

流窜延鲁流舒州㑹赦复少府监元宗择廷臣为巡抚

使分按诸州延鲁在焉右拾遗徐锴上䟽论其多罪无

才不足辱临遣不聴使还迁中书舎人以工部侍郎出

为东都副留守周师南侵分兵下东都延鲁宭蹙自髡

衣僧服而逃被执世宗𥼶之赐衣冠授给事中问江南

事占奏详华赐予加厚留大梁累年迁刑部侍郎得还

拜户部尚书 宋兴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州节度使李重进叛伏诛元宗

遣延鲁朝于行在 太祖将乘兵锋南渡旌旗戈甲皆

列江津厉色诘延鲁曰尔国何为敢通吾叛臣延鲁色

不变徐曰陛下徒知其通谋未知其事之详也重进之

使馆于臣家国主令臣语之曰大丈夫失意而反世亦

有之但时不可耳方 宋受禅之初人心未定上党作

乱大兵北征君不以此时友今内外无事乃欲以数千

乌合之众抗天下精兵吾宁能相助乎 太祖初意延

鲁必恐惧失次及闻其言乃大喜因复问曰诸将力请

渡江卿以为何如延鲁曰重进自谓䧺杰无与敌者神

武一临败不旋踵况小国能抗天威乎然亦有可虑

者本国侍卫数万皆先主亲兵誓同𣦸生固无降理大

国亦捐󠄂数万人乃可况大江天堑风涛无常若攻城未

下饷道不继事亦可虞太祖因大𥬇曰朕本与卿𭟼

耳岂聴卿㳺说㢤㑹捕重进叛卒日戮数十人延鲁因

奏事言曰叛者独一重进乎亦众人乎谓众人则陛下

应天顺人乌有此理独一重进则胁従者何罪 太祖

感悟后𫉬者皆贷不诛厚赐遣延鲁㱕南渡之师由是

亦辍后主嗣位延鲁颇自伐奉使之功尝宴内殿后主

亲酌酒赐之饮固不尽诵诗及索琴自鼓以侑之延鲁

犹自若后主优容不责也椘国公従善入朝 太祖授

旄节留之𨷂下后主复遣延鲁入谢疾作不能朝 太

祖待之素厚至是尤怜之遣使挟太医护视诏放朝还

金𨹧卒于家子僎韩熙载知贡举放及苐覆试被黜后

与其弟侃仪价伉入 宋继取名苐南唐公卿家莫能

及者价仕至殿中丞知福州至道咸平间历典藩郡以

政绩闻延鲁锐于仕进然喜言髙退事尝早朝集漏舎

叹曰玄宗赐贺监三百里鉴湖非仆𠩄敢望得赐玄武

湖亦遂素意徐铉𥬇答曰上于近臣岂惜一玄武湖恨

无知章尔延鲁不能

孙忌髙宻人一名凤又名晟少举进士如洛阳为进士

者例修𫟪幅尚名检忌豪举跌宕不能蹈䋲墨遂亡去

渡河客赵魏间唐荘宗建号以豆虑革为相革雅知忌

辟为判官迁著作郎眀宗天成中与髙辇同事秦王重

荣従荣败忌亡命至正阳未及渡追𮪍奄至亦疑其状

伟异睨之忌不頋坐淮岸扪敝衣啮虱追者乃舍去渡

淮至寿春节度使刘金淂之延与语忌阳喑不对授馆

累日忽谒汉淮南王安庙金先使人伏神座下悉闻其

𠩄祷乃送诣金𨹧时烈祖辅吴四方豪杰多至忌口吃

初与人接不能道寒暄坐㝎辞辩锋起人多憎嫉之而

烈祖独喜其文词使出教令辄合指遂预禅代秘计每

入见必移时乃出尤务谨宻人莫窥其际烈祖受禅历

中书舎人翰林学士中书侍郎元宗立齐王景遂排之

出为舒州节度使治军严有㱕化卒二人正昼挺白刃

入府求忌杀之入自西门吏士仓卒莫能御适忌间行

在东门闻乱得民家马乘之奔桐城叛卒不得忌乃杀

都押衙李建崇而逸忌坐贬光禄卿元宗素重之不以

为罪累迁左㒒射与冯延已并相毎鄙延巳侮诮之卒

先罢保大十四年周师侵淮南围寿州分兵破滁州擒

皇甫晖江左大震以忌为司空使周奉表请为外臣忌

见延已曰此行当属公然忌若辞则是负先帝也既行

知不免中夜叹息语其副礼部尚书王崇质曰吾思之

𤍨矣终不忍负永𨹧一抔土周世宗以楼车载忌扵寿

州城下使招仁赡仁瞻望见忌戎服拜城上忌遥语之

曰君受国恩不可开门纳冦世宗诘之忌谢曰臣为唐

大臣岂可教节度使外叛于是遣王崇质㱕而留忌㑹

暑雨班师忌亦従至大梁馆都亭驿遇入阁使班东省

官后屡召见饮以醇酒问江南事忌但言寡君实北面

无二心周将张永徳与李重进不能相倡言重进且反

唐人闻之以为有间可乘遣蜡丸书招重进重进表其

书于世宗皆斥渎反间之言世宗遂彂怒时锺谟亦奉

使在馆俱召见责让忌正色请𣦸无挠辞又问江左虗

实终不肯对比出命都承旨曺翰护至右军巡院犹饮

之酒数酌翰起曰相公得罪赐自尽忌怡然整衣索笏

东南望再拜曰臣受恩深谨以𣦸谢従者二百人亦皆

诛𣦸扵东相国寺世宗性⿳𣅽大氺 -- 𣊻急莫敢救者忌已𣦸乃始

追悔元宗闻之流涕赠太傅追封鲁国公谥文忠厚恤

其家擢其子为祠部郎中赐名鲁嗣

论曰南唐之衰刘仁赡𣦸于封疆孙忌𣦸于奉使皆天

下伟丈夫事虽敌雠不敢议也区区江淮之地有国

四十年覆亡不暇而后世追考犹为国有人焉葢自烈

祖以来倾心下士士之避乱失职者以唐为㱕烈祖扵

宋齐丘字之而不敢名齐丘一语不合则挈衣笥望秦

淮门欲去追谢之乃已元宗接群臣如布衣交间御小

殿以燕服见学士必先遣中使谢曰小疾不能着帻欲

冠褐可乎扵呼是诚足以得士矣苟含血气名人𩔖者

乌得不以𣦸报之耶传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

如腹心讵不信夫

廖偃彭师皓皆楚马殷之臣偃䖍州䖍化人祖爽父匡

图仕皆至刺史偃少倜傥喜奇节通左氏春秋班固汉

书马殷有国自秘书郎为裨将戍衡山县殷子希萼与

弟希崇争国希萼败见执师皓不知其世家自殷时为

将与希萼有旧怨希崇避杀兄名扵是命师皓幽希萼

扵衡山使甘心焉师皓叹曰留后欲使我弑君耶吾岂

为是㢤至衡山偃在焉相与护视希萼甚谨未尝失人

臣礼希崇意不快复遣召希萼㱕长沙终欲加害偃择

勇士百人执兵卫希萼昼夜击柝以警非常遂筑行府

与师皓奉希萼为衡山王请命于金𨹧元宗为出师㝎

楚乱希萼遂入朝偃师皓俱従行而偃为部署辎重指

挥使尤勤瘁希萼流涕曰吾逐于逆竖非偃尽忠岂䏻

免祸至金𨹧元宗召见两人叹奖之授偃左殿直军使

莱州刺史师皓殿直都虞𠉀而使偃守道州以备南汉

㑹朗州叛潭州亦溃偃𠩄部多潭人中夜作乱偃率亲

卒力𢧐不能支极骂而𣦸元宗下制哀悼赠右领卫大

将军宁州刺史谥曰节而师皓不见用卒于金𨹧后主

时徐铉为史官有丰城令刘虗巳移书眀偃大节云

论曰史之失传者多矣廖偃彭师皓之事可谓尽忠𠩄

事者而五代史则以为马希崇遣师皓偃囚希萼而师

皓奉希萼为衡山王是偃同受囚希萼之指而师皓独

能全之也江表志则以为师皓且従希崇害希萼偃百

计诱谕而𥨊其谋及卫希萼也师皓之计乃无𠩄施是

师皓实欲害希萼独赖偃以全耳呜呼何其异也惟十

国纪年言两人者俱有功差可考信故多采之大扺忠

于故君两人实同而偃功为多不可诬也张巡许逺之

事著如日星两家子弟犹有异论况偃师皓耶







南唐书列传卷苐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