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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陈韩朱列传第十二

孟坚

孟坚始事建州王延政为将。 保大初,查文徽讨王氏之乱,坚来降。 文徽即以兵付之,出奇鏖击有功。 及冯延鲁之攻福州也,坚亦在兵间。 吴越援兵自海道至,阻淖不得登岸。 延鲁不知兵,急于破敌,欲敛兵诱而蹙之。 坚谏曰:“吴越兵进退俱不能,方致死于我。得至平地,未见可胜也。”延鲁大言曰:“吾自击之,无预君事!”吴越兵得平地,果不可制。 李弘义自城中出,尽锐夹击,延鲁大败,弃军遁,坚力战以死。 延鲁虽贬,而其党方盛,故坚之死事不见录,国人哀之。

陈诲

陈诲,建州人。 生数月,矫健能驰走。 其父异之,名之曰阿铁。 及长,事王延政为将,唐师攻建州,傅其城,诲数出挑战。 先锋桥道使王建封克外郛,擒诲。 将斩之,已解衣伏头。 忽脱身绝驰,追者数十百辈莫能及。 自归大将查文徽,文徽骇异,用为战棹指挥使。 领故部曲,从攻福州。 冯延鲁败走,诸营皆溃,死者万计,委军实戎器不可计。 诲独殿后,收所弃金帛二十万以归。 文徽镇建州,诲为剑州刺史。 谍者告吴越戍兵弃福州遁,文徽暗而贪功,即率诲俱进。 诲以战舰入闽江,适春两江水暴涨,一夕七百里,抵城下。 击败福州兵,获其将马先进、叶仁安、郑彦华。 始知福州未尝有变,诲亲故多在城中,方遣间使招之。 文徽勒步骑亦至,福州来迎,文徽传令入城。 诲以所闻告,且曰:“仆闽人也,岂不能料闽人之情?宜先立寨整众,俟所招亲故来,得其实,徐图之。”文徽曰:“狐疑且生变,乘机据城,上策也!”遂入。 诲知其必败,植旗鸣鼓,列兵江干以须之。 文徽果败,被执。 诲全军还剑州,献马先进于金陵,用郑彦华为将。 唐兵两取福州,皆大败涂地。 诲在兵间皆有功,号名将,遂为建州节度使、兼侍中。 训兵积毂,隐然为大镇。 尝破福州兵于南台江,军声大震。 由是朝廷委以南方事,而名其军曰忠义。 及周兵入淮南,诲遣子德诚率镇兵赴难。 诸将多败,惟德诚颇有战功,拜和州刺史。 建隆三年,六月,诲引病求罢。 朝论难其代,乃以弟剑州刺史谦为留后。 召诲还都,后主亲临视。 七月卒,谥忠烈。 闽之乱,士民几歼焉,惟诲之宗族益盛。 谦与德诚,后亦继领建州旄节,诸子悉至显官。

韩熙载

韩熙载,字叔言,北海人。 少隐嵩山,唐同光中,擢进士第。 父光嗣,平卢节度副使,军中逐其帅符习,推光嗣为留后。 明宗即位,讨乱,光嗣坐死,熙载来奔。 时烈祖辅吴,方修明法令。 熙载年少放荡,不守名检,补和、常、滁三州从事。 时人士自中原至者,多已擢用,熙载在京洛,早负才名,乃独落魄不偶,亦不以介意。 烈祖受禅,召为秘书郎,使事元宗于东宫,谕之曰:“以卿早奋名场,然未更事,故使历州县之劳,今用卿矣。宜善自修饬,辅吾儿也。”熙载亦不谢,在东宫,谈燕而已,不预世务。 元宗即位,拜虞部员外郎、史馆修撰,兼太常博士。 乃慨然曰:“先帝知我而不显用,是以我为慕容绍宗也。”始数言朝廷事所当施行者,尽无所回隐。 宋齐丘、冯延巳等皆侧目。 元宗意独嘉之,命权知制诰。 书命典雅,有元和之风,与徐铉齐名,时号韩徐。 契丹入汴,晋少帝北迁。 熙载上疏曰:“陛下有经营天下之志,今其时矣。若戎主遁归,中原有主,则不可图矣!”不省。 陈觉、冯延鲁福州丧师,初议置军法。 齐丘为之请,止削官,迁​​外郡。 熙载上疏请无赦,又数言齐丘党与,必基祸乱。 熙载不能饮酒,齐丘诬以酒狂,贬和州司士参军。 徙宣州节度推官,复入为虞部郎中,史馆修撰,迁中书舍人。 周太祖有天下,用事者犹议北伐,熙载曰:“北伐,吾本意也,但今已不可耳!郭氏奸雄,曹马之流。虽有国日浅,守境已固,我兵妄动,岂止无功耶!”言虽切,而朝廷暗于机会,经营中原之意终不已。 周人果以籍口,兵入淮南。 齐王景达以兵马元帅临边,陈觉为监军使。 熙载言:“出师,大事也,当先正名。莫信于亲王,莫重于元帅,安用监军使哉?”亦不从。 熙载才气逸发,多艺能,善谈笑,为当时风流之冠,尤长于碑碣。 他国人不远数千里,辇金币求之。 然性忽细谨,老而益甚。 蓄妓四十辈,纵其出,与客杂居,物议哄然。 熙载密语所亲曰:“吾为此以自污,避入相尔。老矣,不能为千古笑。”端坐托疾不朝。 贬右庶子,分司南都,熙载斥诸妓。 后主喜,留为秘书监,俄复故官,欲遂大用之。 而去妓悉还,后主叹曰:“孤亦无如之何矣!”宿直宫中,赐对多所弘益,后主手教褒之,进中书侍郎,卒年六十九。 后主谓侍臣曰:“吾竟不得相熙载,欲赠平章事,故有是否?”或对曰:“晋刘穆之赠开府仪同三司,即故事也。”乃赠右仆射同平章事。 废朝三日,谥文靖,命葬梅岭冈谢安故墓侧。 著格言及后述三卷,拟议集十五卷,定居集二卷。 初熙载尝使周,及归,元宗历问周之将相,熙载曰:“赵点检顾视非常,殆难测也。”及太祖受禅,人服其识。

朱元

朱元,颖州沈丘人,本姓舒。 少倜傥,通左氏春秋,与杨讷同为河中李守贞客。 守贞叛,俱来乞兵。 杨讷者,李平也,语在平传。 元既留事南唐,以驾部员外郎待诏文理院。 数上书论事,言今幸中原多故,苟支岁月,非所以为国。 当取湖湘、闽越、钱塘,以固基本。 且请专任军旅,以次讨定。 用事者嫉其言,共谮之,以为远人谋握兵,包藏莫测。 遂罢待诏,元失意,纵酒不视事,朝廷亦优容之。 保大末,周师入淮南,元请对言兵事,元宗大悦,命从齐王景达救寿州。 元善抚士卒,与之同甘苦。 每临战誓众,词指慷慨,流涕被面​​,闻者皆有效死赴敌之意。 破舒、和二州,以功加淮南西北面行营应援都监。 与边镐、许文缜栅紫金山,军声颇振。 益栅且及寿州,元恃功,时或违景达节制。 监军使陈觉,与元素有隙,且嫉其能,屡表元本学纵横,不可信,不宜付以兵柄。 元宗乃命杨守忠代之,守忠至元帅府,景达檄元计事。 元愤怒欲自杀,其客宋均曰:“丈夫何往不可,乃为妻子死耶?”遂举寨万馀降周,由是诸军皆溃。 边镐、许文缜、杨守忠皆被擒,寿州不守,遂画江请盟矣。 元在江南,娶查氏文徽女,至是伏诛。 文徽累表乞贷死,不从,以珠相覆尸于市哭之,陨绝。 观者皆为垂泣。 元归周,复姓舒。 世宗爱其骁果,以为蔡州团练使。 其母犹在沈丘,遂迎养焉。 太祖受禅,迁汀州防御使。 太平兴国初,卒。

【论】

论曰:亡国之君,必先坏其纪纲,而后其国从焉。 方是时,疆场之臣,非皆不才也。 败于敌未必诛,一有成功,谗先杀之,故强者玩寇,弱者降敌。 自故非一世也。 南唐如陈觉、冯延鲁、查文徽、边镐辈,丧败涂地,未尝少正典刑。 朱元取两州于周兵将遁之时,固未为奇功,而陈觉已不能容。 此元之所以降也。 元降,诸将束手无策,相与为俘虏以去,而唐遂失淮南。 臣事于周,虽未即亡,而亡形成矣。 欲知南唐之亡者,当于是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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