巻二 医闾集 巻三 巻四

  钦定四库全书
  医闾集巻三
  明 贺士咨 编
  言行录
  先生曰人皆知神之神而不知不神之神且如此心藏往知来不可测度何神如之前乎开辟之初后乎万世之后髙极于苍穹之表深至于黄泉之下何所不贯此心之神如此惜乎今人皆错用此心
  京都中行教化亦是难变先是贵戚勲臣家奢侈浮靡之甚须上躬行以化之又多建官学选有才徳者领其事凡贵戚勲臣及其子弟皆收入受教严师弟子之礼虽勲臣已有事管领者亦要朔望入学听教行礼凡动作衣服宫室饮宴舆马之类一一教之如式有率教而过人者或违教而不法者许其师月陈之以凭赏责若然则巨室既善而人皆善矣雷动风行谁复沮碍惜乎今之不然也
  人材之成决在于教如永嘉之人自幼皆能写大字教使之然也
  若有一个臣断断兮无他技其心休休焉其如有容焉钦思此人绝不曽一见
  人于富贵之闗过不得者更说甚道理
  观庄周非孔子处曰若三代时有敢如此说者便须诛灭
  又曰今之为官者甚是难为盖无处无内宦故也祖宗宪纲都布按与御史相为賔主今以謟骄二字坏之尽矣惜哉
  杨信民惟至诚爱民故民爱之如父母
  为官须识大体如巡抚便须除奸革弊激浊扬清但若寛慢姑息便不成体面矣
  论为政曰只有一个虚已下问亲贤乐道之心何事不能作何功不能成
  朱文公除官因其处有奄竖循习与监司为賔主遂力辞其官嗟乎今监司之于内竖则犹弟子之于严师矣朱文公之才徳宁宗在东宫时已思慕之及登帝位始虽召用不久即遣斥况乎素不相闻者能信任之乎此君臣相遇自古为难也
  刘七丈患其族大而常相争先生曰予有一法能弭之刘起而问之先生曰是当以徳化之也今诚能依文公四时祭礼一一行之祭毕而馂莫使异姓之亲相杂序伦理笃恩义子孙之中有善之异于众者奖之以为劝有过者责之以为戒今能如此行之不一二年间皆化而和睦矣刘起谢曰谨奉教
  因谈韩信之事曰义利之间所争不多信不知大义所以后至叛逆族诛方其拒蒯通时其所处固是但其意以为汉王待之厚而不忍叛之却不知君臣之分既定尽职则为忠臣叛之则为贼臣矣君虽待我以薄甚至以刑戮加于身然我但当守人臣之义亦岂可叛之乎信不知此所以当君厚待之时则尽力报之贬降之时则怨望谋叛其心惟知利而已矣
  小司马议论文章鄙陋之甚其述赞可删
  曹操乃汉之贼臣后人当直呼名而已世之编诗者乃称曰魏武帝何其缪耶
  见人有尽和古人之诗者曰弊精神縻岁月一至于此可哀也已又曰纵作得好亦只假景虚情而已何足道耶
  与僚友相处须开心见诚方是道理
  周太王迁都之言孟子所载数句最好其曰不以所以养人者害人固是迁都正意其曰二三子何患乎无君此意尤好盖不漠然舍之而去也韩文公作琴操便只说得不以其所以养人者害人后面这意思便遗了荀彧为曹贼作谋一生至老乃自杀所谓死有馀辜者也当丧乱之世小有才而未闻大道者罔不杀身灭族人非遇明睿之主居大臣之位虽其才识过人得君宠任㫁大疑处大事然大臣愤怒谤毁交作主心狐疑而祸及矣故以小加大以疏间亲鲜能全其功而保其身者
  人言唐太宗諌行言听诚可事之君然今考其大伦之亏真所谓禽兽耳为之臣者于此不諌是舍大而言小舍重而言轻是可谓之忠乎茍于此諌之彼岂肯听从之如他事乎然则谓唐太宗为真可事之君者恐亦未之思也
  问白沙先生读秦誓自今观之其论未免过髙先生曰然白沙后尝寄书来云向日都中相与言者皆当弃去不可更留之是先生后来之意也
  先生教学者曰汝辈须打起精神及时进学到四五十以后精神短少更不能前进矣
  教李子英曰不改过决不能进然过岂能自知故又须朋友相规戒子英对曰朋友多不肯言奈何先生曰汝无虚已下问改过实心彼如何肯说昔者颜子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所以进于圣人之域今要得长进决须学颜子方得汝辈平日彼此相视以为渠便比我争多少我何必问渠既存此意所以人不肯言所以不能长进先生谓子英曰汝所教之学生俱已读小学乎对曰然曰小子须以是教之方有可望不然不过成就他一个利禄之私而已
  责门生曰东莱格言文公教条钦特提掇出来教尔诸生盖以此是为学总括处由是可以希贤希圣今尔诸生乃不能遵信如何成得人
  王瑞之壁上掲掇锦二字先生以克己二字易之曰人能克已岂不可以希贤造圣耶
  问古人数世同居者其庙制当如何曰此亦不难处既立继髙祖之宗所奉祀之庙于中却于其旁其后别立祠堂以为其馀继祖祢小宗等奉祀使之各主其祀外则合为一垣四时之祭以次行礼如此方为得宜若只合祀于一处便只是茍且将就必不能得停当矣今之读书者只是不信故一无所得
  事之无害义者从俗可也今人以此坏了多少事非圣贤误人人自妄引以为口实耳却不道若害于义则不可从也
  朱子调息箴甚善如感兴诗哀哉牛山木章结之以肃容正冠襟亦只是持敬之意
  朱子调息箴随时随处之言功夫全在此也主静先去了许多劳攘持敬之功方有入处
  圣人之道自是难盖以无时无处皆要合道至纎至微不可放过也若节义之士但只一长可取他事未必皆中节也
  吴草庐道统图说恐非有道者气象岂有十九岁人便可以道统自任古之自任者莫如孟子然公孙丑疑其为圣人便深不敢当岂有不待他人称已自以为盖有不可得而辞者乎况北方又有一许鲁斋安可谓天下无人
  草庐谢佥幕等书甚非圣门气象圣门开口便道敏于事而慎于言观孔子颜子谦逊便可见也
  后世著书之人不为名者少
  子夏之言病少
  天地间本一大中至正之道惟太过不及遂流于恶如丧葬之礼自有中制若墨氏之薄与后世之侈皆流于恶者也故程子曰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
  今之人天资美而坏之多矣若天资之偏由学问而有成者盖未见之也
  因论为学之道叹曰人须是信方可望不信则心不相符决无所成
  孔门自颜曽而下诸子之言鲜有无病者有子闵子无病其馀一人是一人气象规模
  人能着实信亦是难事如子路于孔子之言多是不信观有是哉子之迂也之类可见使其能信夫子之言安有事卫辄之失哉
  好问则裕自用则小如子路辈亦是自用之意多遇如是之师如是之友而有如是之失惜哉
  道理不周遍精宻终是顾得一头顾不得一头故曰不矜细行终累大徳又曰人一时不敬则一时放肆悖理矣
  陆子静读至其为人也孝弟章乃曰人既孝弟如何更说犯上此虽是他天资髙处便有简略细微之病如人亦有事亲长能孝弟者然些小犯上之事时或有之故为学之功不可不细宻周详也
  人之胆大敢为若不知道则弑父与君何所不至故曰胆欲大而心欲小不可有偏
  今之为官者多是不用人言孤立于上上下不交事安得济
  后生须下问以纳善然后可望
  草庐看来只是聪明博学躬行切实意思少故其出处著述皆有可议
  自来说草庐者便不见有躬行实得意思称许鲁斋便有躬行实践意思今其文字亦可见
  为己之学自是休歇不得今读书开口便是此理只是汝辈无此志故一无所得如小学中所载更不消说如大学开口便说明明徳论语开口便说学而时习之朱子释之便要明善复初中庸开口便说性道教由教而入者便要戒惧谨独孟子开头便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所谓仁义便即是明徳即是善与初即是性道皆是一般说话只是而今惟在举业上走把这一路都一笔勾了所以只如不读者一般全然不觉他是说个甚么大抵有志者事竟成志既不在此如何有所见有所得人惟知利而不知义所以量狭小若知得义之分惟以义为主则量不期大而自大矣
  教门生曰予自来读书于举业上便不似尔辈汲汲当时心中便以为圣贤之书决然不是只教人科举决然都是行得者圣贤定不㑹欺人圣贤处下的方子人肯将去医病无不效者惑世诬民者甚多故学者不可不先穷理能穷理便不为其所诬矣
  命诸生歌诸生为学事科名之诗有一年长者亦嘻笑责之曰乐然后笑不知汝有何乐汝辈迷了正路胡行吾方髙声疾呼唤不回头却反嘻笑此何理也事师在乎严惮安可如此耶
  因诸生于朋友间全不知责善之道因命作朋友之论来看已而各作论来请教先生读之曰既知得朋友之伦是如此却都㑹这等说话乃全不依这言行便不是人了便如鹦鹉猩猩说人的话做不得人底事一般更成个甚么人
  教门人云无恒是个大病汝却有此病所以不得长进今要躬行须先以敬为主不敬便不是圣门家风今后放旷之言放旷之事便须收拾起方可望进经书中说自古贤圣未尝不以敬为首称昔程夫子专以敬为学当时苏东坡只要打破程夫子敬字至今观之程夫子便是贤圣之学东坡不免于小人而无忌惮也
  学者须与朋友讲论然后知见可髙明不然便孤陋寡闻以为好者却反是不好而不自知矣昔蔡伯喈得王充论衡秘不示人自今观之论衡中胡说者不少可见伯喈秘得没来头当时若与人共观岂无有知其缪者乎
  礼记有可疑者葢当时记礼之人非是深于道者是以多差误有圣贤之言当记而误遗之者有不得圣贤之意而妄为増添者有他人之言适其意而取之者有相传之缪误不决择而遂书之者故他经皆精纯而惟此有杂
  禹闻善言则拜葢圣人之心纯是天理故一闻善言便自不知不觉喜欢而拜谢之今人之心全是私意无为善之志虽闻人之善言如何肯拜耶
  乡人有兄弟争屋者先生谓其弟曰夷齐兄弟让国今却为两间房伤兄弟之情国与房孰重乎彼为人而吾独非人乎汝惟知利而不知义耳其人愧谢而去异日见兄来先生取小学夷齐让国虞芮让田二章以示之彼曰吾弟欲伤我先生复取孟子象欲杀舜章示之其人曰此圣人事也吾焉能之曰学圣人乎学小人乎其人虽以为然而未有痛切意及归而思之乃谓人曰贺公之教诚天理也非其言吾何以知之吾与弟争屋而经书中有兄弟让国者吾怪吾弟伤我经书中有弟欲杀兄而兄反亲爱之者吾然后知圣人教人之意详备如此也吾异日当谢教焉先生闻之谓子侄曰人性本善但为气禀习俗所坏耳义理之言自少至老绝不曽闻彼何由而入于善乎以此又见天下无不可改过之人也
  读白云许公集曰志圣贤之道甘处贫贱可谓贤矣但身心所得者浅是以不免于文士浮华之习佛老异端之惑淫媟鄙猥之辞也观其文可见又曰许公之所以如此者便无恶不仁之意故也所以圣人说好仁者说恶不仁者盖不恶不仁则其好仁之心亦不切矣今欲养贤才以辅治理须先考察知务实行十三四员提学之官使提督各处学校到任先考学官有不堪者罢送吏部听选别职即选本学生员及山林隐逸或有司见任之官徳行学问可为师法堪授学职者推举之使教生员本学推举者不妨其科举原自有司推举者仍令食原职俸禄一以躬行为已不事虚浮无益之文岁贡依程子所论之法不可但挨年岁如此数年之间俗弊可革而贤才渐多矣
  先生闻阁下某人劾退叹曰国家用人不能慎之于始致使小人蠹政二十馀年今虽劾罢于朝廷之事已无及矣茍不求所以用人之道虽罢黜一某人不知后来如某人者又有多少盖朝廷用入阁者皆出翰林翰林之选文字而已非尝考其行也又翰林之职只在修书作文茍非大无顾籍贪污请托之甚者外官何自而议之故不才者得冒滥大用况翰林之擢惟在进士首数名耳二甲以后虽有大徳大才者何由得入阁而大用乎此擢任之所以每不得人而误天下也
  内外文武少不出于宦官宫妾之门安望天下之治耶一门生失爱于继母有怨之之意先生责之曰观汝所言心中全无天理矣古人处继母而尽孝者多矣见于小学经书中者汝可一一寻看汝之孝果能如古人而亲有不顺者乎汝之心乃大不孝非细故也我教汝两句切要之言可大书于壁时时玩味而自省庶乎有警于心耳西山先生曰罪已而不非其亲者仁人孝子之心也怨亲而不反诸已者乱臣贼子之志也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出乎此则入乎彼汝今既有怨亲之心便是乱臣贼子之徒矣可不惧哉
  为政须变移风俗且如杭州陋俗富家大族皆令妇女盛妆坐肆与人交易送丧出城同类设席邀丧主既醉方㑹葬此等风俗不终朝可革今国朝百数十年来乃无有变之者是可叹也
  教坊司所作淫邪鄙倍之乐坏人心术者也夫古乐久亡今欲考定律吕中和之声固是难事然此等邪秽亦不可以革之乎京师为天下观法首善之地也今却放三个院子乱人纪坏风俗欲天下化而入善可乎此弊之来虽逺然上欲革之吹嘘之耳何难之有
  因论为上司者曰下民无大无小皆呼为父母者何也以在上能安养之如父母之于子也乃或略无慈爱恻怛之心而惟以严刑峻法为事岂父母之道哉夫虎狼毒矣不食其子为民父母反虎狼之不如矣父母二字可不深思之哉
  朝廷取王宗贯敇谕方说得痛切方有个着实用贤之意王公素称正直不知此来如何处置须陈言将司礼监批圣㫖权柄归还阁下如祖宗初制使政不出于宦官方是第一等大事然后祸本可绝天下可平但未知王公果何如耳
  偶见南京寿俊㑹乃王宗贯守备时与成国公众人所作命名作序乃尹氏直也曰十数人中有好者有不知者如某人贪滥小人王公乃与之作㑹便是恶恶之意不十分了若不知其人却是糊突又曰耆英㑹名头本不十分今又做寿俊㑹岂不贻笑天下后人夫在已果英人称之可也自曰英可乎今某人为人如此乃自称为俊不几于无忌惮乎又曰白乐天九老㑹其名方是耆英之名是文潞公粗处若使皋陶稷契周程张朱肯如此名乎当时虽司马公亦预列然其初自谓年幼不敢班于是列文潞公乃命人于幕后图其像而强之㑹然则司马之谦退安知其不在于此乎又曰某人寿俊㑹言其在㑹中年少意欲比司马公你如何比得他简选武将须是先知些忠君孝亲道理更晓解兵法方可大用天与之良贵却弃而不求徇在外之得失乃死生以之可哀也已
  先生尝谓重门击柝自古然也今朝廷知重三边之防而腹里不尽建城郭各边惟谨墩墙之备而住种不尽筑堡圏承平之时因循不觉一遇盗贼蜂起何以自保先生之考二府君生于浙之定海年弱冠其叔考志初来辽补役叔考有弟当行临行避匿府君慨然曰塞垣非可独往我当共之始至广宁后迁义州奉事叔考极孝养叔尝疾逾旬朔府君昼耕于郊夜侍于家虽极辛苦不自知也尝商于南州有所获纵兄弟先持以归谓为已贿已而空囊抵家尊者诘责之不与之辨也又尝賖贸木棉于丁家道口赀货既出而天气亢旱府君不忍人之艰于食也遂弃劵而归客中无事手织草履置之门外见有跣足过者辄与之一日邸中树杪有蜡嘴鸟为巢同伴少年以计取其一其一飞鸣不已府君悯之劝同伴曰安用此子不见其配之哀鸣乎纵之可也乃譬晓百端同伴犹不可府君因具酒肴请之纵焉雌雄和鸣飞翔上下府君喜谓同伴曰斯不可乐耶途值脩桥者辄捐赀助之至一处适囊底空竭惟网巾上有金环一双遂解以畀之府君仁孝忠诚皆此类也先生母郭氏夫人勤慎仁慈先夫人张氏卒时有女数岁夫人养如已出既嫁之后恩意尤笃先生之夫人于归十馀年尚不觉其为先姑女也继母之贤世亦鲜焉用是郭先生及胡节妇咸有异行云












  医闾集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