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药轩遗诗》序
作者:谭友夏 
本作品收录于《鹄湾文草/卷4

    当此时也,予益不敢观人之诗矣。末法滔滔,苟滥相沿,赞叹少则怨怒多,必至之势也。人既视诗为可兴可废之物,而怨怒之后,遂失一友。赞叹由我,甚无足悋,吟者资为体貌,观者因而涉世。苟非有幽独刚静之士,不能宝赞叹以待才士诗成之日,而诗之一道未免以全交而废。吁,可念也。

    予友黄子伯素为孝廉,孝敬渊驯自守,奇士也。每囊其诗示予,予于手口间也甚踟蹰。伯素虽性恂恂无怨怒,而交亦坐是不深。久之,乞一毡养其亲,病蕲上遂死。予既久莫见其诗,茫然于君所以进退。而君之亡也,犹及囊其诗示予,命其弟仲宅踵门而致遗言。予急取观之,向声已杳然无存,而心升腕降、神起气落,几不知其所来。予赞叹之怀满不能流。使伯素而在,宁不足以深伯素之交?而予真实谈诗之意,与神鬼事友之心,俱不得不待乎今日也。

    予尝言:凡为诗者,非持此纳交也;所赏人诗者,非为我交好也。当伯素在日,好学深心,不止以进取自见;又内行夷粹,可畏而亲,谁不利其为友?迨其死而赞叹出,予亦拙于交伯素矣。拙于交伯素之人,而诚于读伯素之诗,亦庶乎诗之一道以拙交而兴焉。不然,予惟不敢观人之诗也。斯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