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叶使君还朝序
作者:袁宏道 
本作品收录于《潇碧堂集/12

    余山居以来,荆之为关尹者若而人,而独与今叶公敬君善。敬君喜谈学,津津经术,或者谓公大儒,将遗略细务,而君综理周悉,如栉之于发。甫下车,即除一切厉政,一钱必籍掌故,商民戴之若慈父母。或者虞其报满将不中格,且有罚,而君若不闻者。已而商争趋,竟无负额。余闻之叹曰:“叶使君心密而机静,经世才也。”夫圣人之操天下,即操其心者也。故忠信,圣学也。泉府通焉。后之君子轻试其才于锥刀缗筹之间,故其术止于桑弘羊、刘晏,而其究竟为士林之不屑。宋之安石,慨然以学自命,其始亦侈言理财也,而其心近疏,气近躁,故道失而财随之。非理天下难,所以理心者难也。馀观敬君公事之暇,辄进诸生商略性命,无一语不入解。间托为举子业,以畅旧旨,无一语不中圣贤窾奥。以至六书四韵,皆辨析毫发。虽纷庞丛杂之中,而幽闲自得,手不遗编。是其心未尝以静躁二,是真学术也,操天下之密枢也。今天下之利孔,百耗于唐、宋,而其规利之法,百苛于间架、手实,使君此行,试以密心,筹所以复天子及司国是者。

    昔者毕仲游奏记司马,以为人主行新法者事也,而欲兴作患不足者情也。苟未能杜其情,而徒欲禁其事,向来用事者必操不足之情,言不足之事,以动上意,虽致石人而听之,犹将动也。为今之策,当大举天下之计,明出入之数,使天子晓然知天下之馀于财,则不足之论,不得陈于前矣。光得书耸然。夫神宗大有为之资也,以为必如是而后可以富中国,故王、吕之说行,诚若毕仲游之言,其心不攻自破矣,惜温公之未尽用也。今上英特之姿,耻不为尧、舜,区区嗜好之笃,当必有万不可解者。举世无能喻其然,岂诚不喻,抑心未密耳。行矣使君,天下事烦君者不少,唯真学术可以应之,幸勿谓关事毕,且暂释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