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幼从塾师授欧阳文忠《醉翁亭》、范文正《岳阳楼记》,且读且念,若欲往而至其地。及大外舅谢青莲先生守滁州,以七十致政归,余时十一岁,调之南郊螺子山。既设食,按《记》而问所谓醉翁亭者今安在。大外舅为言琅邪风景,及亭所以数兴废,余至今犹恍惚其一二。向微欧阳公文传六七百年,偏于海内,则余发未燥,且不知有滁州,安知所谓琅邪醉翁亭者?

癸卯五月,余自宁都来高邮寿黄黄山七十,登其堂,见屏风间苏文忠所书此记,又念年二十读《开国记》,慨然思郭氏所以兴,大师略滁阳,李韩国被书生服道谒,命掌书记,及平僭乱,封爵极人臣。自恨童子时不识国家典故,仅从大外舅问山水亭榭之胜。余今年已四十,距问醉翁亭时三十年,读《大政记》二十年,日月奄忽,遂以至今,不禁流连太息。

而予内人实生于滁,比年再游江、淮,属余倘至滁,为询:“州守旧官舍在否?先大夫遗泽,滁人能道之否?”余居尝欲游息此地,慰二十年郁郁之志而不获遂,可叹也。黄山曰:“子何其多思也?”遂书所怀于屏以贻之。

(邱邦士曰:喜往复,善自道,齿颊之外,大有风神。必传!必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