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二百六十一 资治通鉴卷第二百六十二
唐纪七十八起上章涒滩(庚申),尽重光作噩(辛酉),凡二年。 北宋
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太中大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上柱国河内郡开国公食邑二千二百户食实封九百户赐紫金鱼袋臣司马光奉敕编集

后学天台胡三省音注

卷第二百六十三

    昭宗圣穆景文孝皇帝中之中

    光化三年(庚申、九○○)

    ①春,正月,宣州将康儒攻睦州;宣州将,田𫖳所遣将也。钱镠使其从弟𨱇拒之。从,才用翻。𨱇,音求。

    ②二月,庚申,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中书令。

    ③壬申,加威武节度使王审知同平章事。

    ④壬午,以吏部尚书崔胤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

    ⑤李克用大发军民治晋阳城堑,惧朱全忠之攻逼也。治,直之翻。押牙刘延业谏曰︰“大王声振华、夷,宜扬兵以严四境,不宜近治城堑,损威望而启寇心。”克用谢之,赏以金帛。

    ⑥夏,四月,加定难军节度使李承庆同平章事。难,乃旦翻。

    ⑦朱全忠遣葛从周帅兖、郓、滑、魏四镇兵十万击刘仁恭,帅,读曰率。五月,庚寅,拔德州,斩刺史傅公和;己亥,围刘守文于沧州。仁恭复遣使卑辞厚礼求援于河东,复,扶又翻。李克用遣周德威将五千骑出黄泽,攻刑、洺以救之。黄泽关在辽州辽山县黄泽岭。

    ⑧邕州军乱,逐节度使李鐬;懿宗咸通三年,升邕管经略使为岭南西道节度使。鐬,呼会翻。鐬借兵邻道讨平之。

    ⑨六月,癸亥,加东川节度使王宗涤同平章事。

    ⑩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王抟,明达有度量,时称良相。以其时言之,称为良相,所谓彼善于此也。上素疾宦官枢密使宋道弼、景务脩专横,横,户孟翻。崔胤日与上谋去宦官,去,羌吕翻。宦官知之。由是南、北司益相憎嫉,各结藩镇为援以相倾夺。抟恐其致乱,从容言于上曰︰从,千容翻。“人君当务明大体,无所偏私。宦官擅权之弊,谁不知之!顾其势未可猝除,宜俟多难渐平,以道消息。难,乃旦翻。以道消息者,言恶者以渐杀其势,则久而自消;善者以渐培其根,则久而自长。愿陛下言勿轻泄以速奸变。”胤闻之,谮抟于上曰︰“王抟奸邪,已为道弼辈外应。”上疑之。及胤罢,去年胤罢相,见上卷。意抟排己,愈恨之。及出镇广州,遗朱全忠书,具道抟语,是年二月,出胤广州,抟语即从容言于上者。遗,唯季翻。令全忠表论之。全忠上言︰“胤不可离辅弼之地;上,时掌翻;下连上同。离,力智翻。抟与敕使相表里,同危社稷。”表连上不已。上虽察其情,迫于全忠,不得已,胤至湖南复召还。复,扶又翻。丁卯,以胤为司空、门下侍郎、同平章事,抟罢为工部侍郎。以道弼监荆南军,务脩监青州军。监,古衔翻。戊辰,贬抟溪州刺史;己巳,又贬崖州司户;道弼长流驩州,务脩长流爱州;是日,皆赐自尽。抟死于蓝田驿,道弼、务脩死于霸桥驿。蓝田驿在蓝田县。霸桥驿在长安城南,近霸桥。于是胤专制朝政,势震中外,朝,直遥翻。宦官皆侧目,不胜其愤。为刘季述、韩全诲之乱张本。胜,音升。

    ⑪刘仁恭将幽州兵五万救沧州,营于乾宁军,乾宁军在沧州西一百里,盖乾宁间始置此军也。宋白曰︰乾宁军,本古芦台军地,后为冯桥镇,临御河之岸,接沧、幽二州之界。周显德六年,收复关南,始建为乾宁军。《九域志》云︰太平兴国七年始置军。葛从周留张存敬、氏叔琮守沧州寨,自将精兵逆战于老鸦堤,老鸦堤在乾宁军东南。大破仁恭,斩首三万级,仁恭走保瓦桥。瓦桥在涿州归义县南,至莫州三十里。宋白曰︰瓦桥亦谓之瓦子济桥,在涿州南,易州东。周显德收复三关,以其地控幽、蓟,建为雄州。秋,七月,李克用复遣都指挥使李嗣昭将兵五万攻邢、洺以救仁恭,败汴军于内丘。复,扶又翻。败,补迈翻;下同。范成大《北使录》,内丘县至邢州三十五里。《考异》曰︰《唐太祖纪年录》︰“七月,嗣昭攻尧山,至内丘,遇汴军三千,战败之,擒其将李瑰。”薛居正《五代史‧后唐纪》与《纪年录》同。惟《唐末见闻录》,“八月二十五日,嗣昭领马步五万取马岭,进军下山东,某日山东告捷,收得洺州。九月二日,嗣昭兵士失利却回。”《新纪》︰“八月,庚辰,陷洺州。”薛《史‧唐纪》︰“九月,嗣昭弃城归。”盖据此也。按《编遗录》,八月中云,“前月二十五日,上于球场飨士,忽有大风骤起,占者云贼风。果于是时李进通领蕃寇出攻洺州。”然则嗣昭出兵,乃七月二十五日也。《编遗录》又曰︰“八月,乙丑,出兵救洺州。”乙丑,九日也。又进通败奔归太原在八月,《见闻录》误。今从《编遗录》、《纪年录》、《梁纪》。王镕遣使和解幽、汴,会久雨,朱全忠召从周还。沧州下湿,雨水,难以驻军,且欲救邢、洺,故召还。

    ⑫庚戌,以昭义留后孟迁为节度使。

    ⑬甲寅,以西川节度使王建兼东川、信武军两道都指挥制置等使。时置武信军于遂州。“信武”,当作“武信”。王建兼指挥制置两道,则可以制宗涤、宗佶,盖讽朝廷以此命之。

    ⑭八月,李嗣昭又败汴军于沙门河,“沙门河”,疑当作“沙河”,即邢州沙河县。《考异》曰︰《编遗录》︰“七月二十五日,李进通领蕃寇出并州来攻洺州。八月乙丑,发大军救应之。上寻亦自领衙军相继北征,翌日,达滑台。军前驰报,洺州已陷,刺史朱绍宗因逾堞,堕而伤足,为贼所擒。”《唐太祖纪年录》︰“八月,李嗣昭又遇汴军于沙门河,击而败之。进攻洺州,刺史朱绍宗挈其族夜遁,我师追及,擒之。”《唐末见闻录》︰“八月二十五日,嗣昭进军下山东,某日山东告捷,收得洺州,捉得刺史朱温侄男。”《旧纪》︰“八月,庚辰,嗣昭攻洺州,下之。”薛《史‧梁纪》︰“八月,河东遣李进通袭陷洺州。”《新纪》亦在庚辰,乃二十五日也。《实录》在九月,约奏到。今从《编遗录》。进攻洺州。乙丑,朱全忠引兵救之,未至,嗣昭拔洺州,擒刺史朱绍宗。全忠命葛从周将兵击嗣昭。

    ⑮宣州将康儒食尽,自清溪遁归。康儒是年正月攻睦州。清溪,汉歙县地,后分置新安县,隋改为雉山,文明元年,复为新安,开元二十年,改为还淳,永贞元年,避宪宗名,改曰清溪,属睦州。《九域志》︰县在州西一百六十六里。

    ⑯九月,葛从周自邺县渡漳水,营于黄龙镇;朱全忠自将中军三万涉洺水置营。李嗣昭弃城走,弃洺州城而走。从周设伏于青山口,邀击,大破之。《考异》曰︰《唐太祖纪年录》︰“葛从周攻洺州,嗣昭弃城而归。是役也,王郃郎、杨师悦陷贼,洺州复为汴有。”《唐末见闻录》︰“九月二日,嗣昭兵士失利却回,被汴州捉到王郃郎。”《编遗录》、薛居正《五代史‧梁纪》︰“八月,帝遣葛从周屯黄龙镇,亲领中军涉洺而寨,晋人惧而宵遁,洺州复平。”《唐纪》︰“九月,汴帅自将兵三万围洺州,嗣昭弃城而归,葛从周伏青山口,嗣昭军不利。”《实录》︰“九月,嗣昭弃洺州,败于青山口。”今从《唐末见闻录》、《唐纪》、《实录》。按《考异》所录《唐纪》,盖《后唐纪》。

    ⑰崔胤以太保、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徐彦若位在己上,恶之;恶,乌路翻。彦若亦自求引去。徐彦若可谓知遥增击而去之之意者。时藩镇皆为强臣所据,惟嗣薛王知柔在广州,知柔镇广州见二百六十卷乾宁元年。乃求代之。乙巳,以彦若同平章事,充清海节度使。初,荆南节度成汭以澧、朗本其巡属,为雷满所据,肃宗至德二载,置荆南节度使,领荆、澧、朗、郢、复、夔、峡、忠、万、归十州,其后增领分隶不一,自雷满据澧、朗,又分置武贞军节度。屡求割隶荆南,朝廷不许,汭颇怨望。薛《史》曰︰汭奏请割隶,彦若为相,执不行,汭由是衔之。及彦若过荆南,汭置酒,从容以为言。从,千容翻。彦若曰︰“令公位尊方面,自比桓、文,成汭进中书令,故称之为令公。雷满小盗不能取,乃怨朝廷乎!”汭甚惭。

    ⑱丙午,中书侍郎兼吏部尚书、同平章事崔远罢守本官,以刑部尚书裴贽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贽,坦之弟子也。裴坦见二百五十一卷懿宗咸通十年。

    ⑲升桂管为静江军,以经略使刘士政为节度使。

    ⑳朱全忠以王镕与李克用交通,移兵伐之,自洺州移兵伐赵。下临城,逾滹沱,攻镇州南门,焚其关城。全忠自至元氏,镕惧,遣判官周式诣全忠请和。全忠盛怒,谓式曰︰“仆屡以书谕王公,竟不之听!今兵已至此,期于无舍!”式曰︰“镇州密迩太原,镇州与太原仅隔山耳。《九域志》︰镇州西距太原四百三十里。困于侵暴,李克用自得河东以来,屡攻赵。四邻各自保,莫相救恤,王公与之连和,乃为百姓故也。为,于伪翻;下为人、为之同。今明公果能为人除害,则天下谁不听命,岂惟镇州!明公为唐桓、文,当崇礼义以成霸业;若但穷威武,则镇州虽小,城坚食足,明公虽有十万之众,未易攻也!况王氏秉旄五代,庭凑、元逵、绍鼎、绍懿、景崇及镕为五世,盖绍鼎、绍懿兄弟也,共为一世。时推忠孝,人欲为之死,庸可冀乎!”全忠笑揽式袂,延之帐中,曰︰“与公戏耳!”周式之说朱全忠,犹屈完之说齐桓公也;而当时汴、镇攻守之势,诚亦如此。全忠易怒为笑而延之,以其言中其要害也。乃遣客将开封刘捍入见镕,客将,主宾客,掌通名赞谒。镕以其子节度副使昭祚及大将子弟为质,质,音致。以文缯二十万犒军;文缯,绢之有文者,今谓之花绢。全忠引还,以女妻昭祚。还,从宣翻,又如字。妻,七细翻。

    成德判官张泽言于王镕曰︰“河东,勍敌也,勍,渠京翻。今虽有朱氏之援,譬如火发于家,安能俟远水乎!彼幽、沧、易定,犹附河东,不若说朱公乘胜兼服之,幽,刘仁恭;沧,刘守文;易定,王郜。说,式芮翻;下同。使河北诸镇合而为一,则可以制河东矣。”镕复遣周式往说全忠。复,扶又翻。全忠喜,遣张存敬会魏博兵击刘仁恭;甲寅,拔瀛州;冬,十月,丙辰,拔景州,执刺史刘仁霸;辛酉,拔莫州。

    ㉑静江节度使刘士政闻马殷悉平岭北,湖南之地在五岭之北。大惧,遣副使陈可璠屯全义岭以备之。璠,孚袁翻。武德四年,分始安置临源县,大历三年,更名全义,属桂州。国朝改全义为兴安县,在桂州东北一百五十里。殷遣使脩好于士政,好,呼到翻。可璠拒之;殷遣其将秦彦晖、李琼等将兵七千击士政。湖南军至全义,士政又遣指挥使王建武屯秦城。范成大《桂海虞衡志》曰︰秦城在桂林城北八十一里,相传以为始皇发戍五岭之地。城在湘水之南,瀜、漓二水之间,遗址尚存,石甃亦无恙。城北二十里有严关,群山环之,鸟道不可方轨。秦取百粤,以其地为桂林、象郡,而戍兵乃止湘南。盖岭有喉衿在是,稍南又不可以宿兵也。可璠掠县民耕牛以犒军,县民怨之,请为湖南鄕导,犒,苦到翻。鄕,读曰向。曰︰“此西南有小径,距秦城才五十里,仅通单骑。”彦晖遣李琼将骑六十、步兵三百袭秦城,中宵,逾垣而入,擒王建武,比明,复还,𦈈之以练,造可璠壁下示之,比,必利翻,及也。𦈈,充夜翻,絷缚也。造,七到翻。可璠犹未之信;斩其首,投壁中,桂人震恐。琼因勒兵击之,擒可璠,降其将士二千,皆杀之。引兵趣桂州,趣,七喻翻;下同。自秦城以南二十馀壁皆望风奔溃,遂围桂州;数日,士政出降,乾宁二年,刘士政袭据桂州,至是而败。桂、宜、岩、柳、象五州宜州之地,秦属象郡,汉属交趾、日南二郡界,后没于蛮。唐初,开置粤州,乾封中,更曰宜州。皆降于湖南。马殷又兼有桂管。《考异》曰︰《唐烈祖实录》、《新唐书‧本纪》、路振《九国志》、《楚世家》皆云光化二年殷克桂州。《马氏行年记》及王举《大定录》云天复元年。惟曹衍《湖湘马氏故事》云︰“天复甲子,宣晟自安州入桂州。天祐四年丁卯,十二月,收岭北七州;明年十月,平桂州。”差缪极甚。《新唐书‧方镇表》︰“光化二年,升桂管经略使为静江节度使。”而《本纪》︰“乾宁二年,安州防御使宣晟陷桂州,静江军节度使周元静部将刘士政死之。”岁月既已倒错,又以士政为元静部将同死,尤为乖误。今据武安节度掌书记林崇禧撰《武威王庙碑》云︰“我王临位五岁而桂林归款。”自乾宁三年至光化三年,五年矣,又与《实录》合,故从之。马殷以李琼为桂州刺史;未几,几,居岂翻。表为静江节度使。

    ㉒张存敬攻刘仁恭,下二十城,将自瓦桥趣幽州,道泞不能进;泞,乃定翻,泥淖也。乃引兵西攻易定,辛巳,拔祁州,景福二年,王处存表以定州无极、深泽二县置祁州。杀刺史杨约。

    ㉓癸未,以保义留后朱谦为节度使。朱全忠请之也。

    ㉔张存敬攻定州,义武节度使王郜郜,居号翻。遣后院都知兵马使王处直将兵数万拒之。唐中世以来,方镇多置后院兵。处,昌吕翻。处直请依城为栅,俟其师老而击之。孔目官梁汶曰︰“昔幽、镇兵三十万攻我,汶,音问,薛《史》作“问”。僖宗光启元年,幽州李可举、镇州王镕攻王处存,事见二百五十六卷。于时我军不满五千,一战败之。败,补迈翻。今存敬兵不过三万,我军十倍于昔,柰何示怯,欲依城自固乎!”郜乃遣处直逆战于沙河,沙河在新城北,望都县南。易定兵大败,死者过半,馀众拥处直奔还。甲申,王郜弃城奔晋阳,王处存素睦于晋,又婚姻也,故郜奔之。军中推处直为留后。存敬进围定州,丙申,朱全忠至城下;处直登城呼曰︰呼,火故翻。“本道事朝廷甚【章︰十二行本“甚”作“尽”;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忠,义武自张孝忠以来,事朝廷最为忠顺。于公未尝相犯,何为见攻?”全忠曰︰“何故附河东?”对曰︰“吾兄与晋王同时立勋,谓王处存与李克用同平黄巢立功。封疆密迩,自定州出飞狐,即河东之境。且婚姻也,脩好往来,乃常理耳;好,呼到翻。请从此改图。”全忠许之。定州城池高深,朱全忠知不可猝攻而拔,故许其和。乃归罪于梁汶而族之,以谢全忠,以缯帛十万犒师;全忠乃还,仍为处直表求节钺。为,于伪翻。处直,处存之母弟也。

    刘仁恭遣其子守光将兵救定州,军于易水之上;易水在易州遂城县界。遂城县于宋为安肃军。昔燕太子丹送荆轲于易水之上,即此地。全忠遣张存敬袭之,杀六万馀人。由是河北诸镇皆服于全忠。史言河北诸镇皆羁服于全忠,全忠不能并有其地也。

    先是王郜告急于河东,先,悉荐翻。李克用遣李嗣昭将步骑三万下太行,攻怀州,拔之,行,户刚翻。进攻河阳。河阳留后侯言不意其至,狼狈失据,嗣昭坏其羊马城。坏,音怪。城外别立短垣以屏蔽,谓之羊马城。会佑国军将阎宝引兵救之,河南府佑国军,东北至河阳八十五里。力战于壕外,河东兵乃退。宝,郓州人也。

    ㉕初,崔胤与帝密谋尽诛宦官,及宋道弼、景务脩死,事见上六月。宦官益惧。上自华州还,光化元年,上还自华州,事见上卷。还,从宣翻,又如字。忽忽不乐,乐,音洛。多纵酒,喜怒不常,左右尤自危。于是左军中尉刘季述、右军中尉王仲先、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阴相与谋曰︰“主上轻佻多变诈,难奉事;佻,土雕翻。专听任南司,时宦官谓之北司,谓南牙百官为南司。吾辈终罹其祸。不若奉太子立之,尊主上为太上皇,引岐、华兵为援,岐,李茂贞;华,韩建。华,户化翻。控制诸藩,谁能害我哉!”

    十一月,上猎苑中,禁苑在宫城北。因置酒,夜,醉归,手杀黄门、侍女数人。明旦,日加辰巳,宫门不开。季述诣中书白崔胤曰︰“宫中必有变,我内臣也,得以便宜从事,请入视之。”乃帅禁兵千人破门而入,帅,读曰率。访问,具得其状。出,谓胤曰︰“主上所为如是,岂可理天下!废昏立明,自古有之,为社稷大计,非不顺也。”胤畏死,不敢违。庚寅,季述召百官,陈兵殿庭,陈兵以胁百官也。作胤等连名状,请太子监国,以示之,使署名;胤及百官不得已皆署之监,古衔翻。上在乞巧楼,按《刘季述传》,乞巧楼在思玄门内,近思政殿。季述、仲先伏甲士千人于门外,即宣化门外。与宣武进奏官程岩等十馀人入请对。季述、仲先甫登殿,将士大呼,呼,火故翻。突入宣化门,至思政殿前,逢宫人,辄杀之。上见兵入,惊堕床下,起,将走,季述、仲先掖之令坐。宫人走白皇后,后趋至,拜请曰︰“军容勿惊宅家,有事取军容商量。”量,音良。今人谓议事为商量。季述等乃出百官状白上,曰︰“陛下厌倦大宝,中外群情,愿太子监国,请陛下保颐东宫。”颐,养也;言于少阳院自保也。上曰︰“昨与卿曹乐饮,不觉太过,乐,音洛。何至于是!”对曰︰“此非臣等所为,皆南司众情,不可遏也。愿陛下且之东宫,之,往也。待事小定,复迎归大内耳。”后曰︰“宅家趣依军容语!”趣,读曰促。即取传国宝以授季述,宦官扶上与后同辇,嫔御侍从者才十馀人,从,才用翻。适少阳院。季述以银檛画地数上曰︰檛,侧加翻。数,所具翻,俗从上声。“某时某事,汝不从我一言,其罪一也。”如此数十不止。历数之,至数十不止。乃手锁其门,镕铁锢之,锢,音固。遣左军副使李师虔将兵围之,上动静辄白季述,穴墙以通饮食。凡兵器针刀皆不得入,上求钱帛俱不得,求纸笔亦不与。时大寒,嫔御公主无衣衾,号哭闻于外。号,户刀翻。闻,音问。季述等矫诏令太子监国,迎太子入宫。《考异》曰︰按此月乙酉朔,己丑五日,庚寅六日也。废立之日,《旧纪》云庚寅,《旧‧宦者传》、《唐年补纪》皆云六日,无云五日者;而《实录》、《新纪》云己丑,误也。《唐太祖纪年录》,先云六日,后云七日,尤误也。崔胤所恃者昭宗耳,季述议废立,安肯即从之!《补录》、《纪年录》言胁之以兵,是也。《唐补纪》云“皇后穴墙取太子”,又云“令旨宣告大臣与社稷为主”,又云“后白军容,令圣上养疾。”皆程匡柔为宦者讳耳,不可信也。辛卯,矫诏令太子嗣位,更名缜。更,工衡翻;下同。缜,止忍翻。以上为太上皇,皇后为太上皇后。甲午,太子即皇帝位,更名少阳院曰问安宫。

    季述加百官爵秩,与将士皆受优赏,欲以求媚于众。杀睦王倚;倚,上弟也。凡宫人、左右、方士、僧、道为上所宠信者,皆榜杀之。榜,音彭。每夜杀人,昼以十车载尸出,一车或止一两尸,欲以立威。将杀司天监胡秀林,武德四年,改太史监曰太史局,有令、有丞。高宗龙朔二年,改太史局曰秘书阁,局令曰秘书阁郎中。武后光宅元年,改太史局曰浑天监,俄改曰浑仪监,长安二年,复曰太史局。中宗景龙二年,改太史局曰太史监,乾元元年,改曰司天台。置监一人,正三品,掌察天文,稽历数。秀林曰︰“军容幽囚君父,更欲多杀无辜乎!”季述惮其言正而止。季述欲杀崔胤,而惮朱全忠,但解其度支盐铁转运使而已。【章︰十二行本“已”下有“崔胤密致书全忠,使兴兵图返正”十三字;乙十一行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孔本同,“返”作“反”。】《考异》曰︰《旧传》︰“刘季述畏朱全忠之强,不敢杀崔胤,但罢知政事,落使务,守本官而已。胤复致书于全忠,请出师返正,故全忠令张存敬急攻晋、绛、河中。”按《旧纪》、《新纪》、《新‧宰相表》,此际皆无胤罢相事。全忠攻晋、绛、河中,乃在明年返正后,今不取。

    左仆射致仕张浚在长水,乾宁三年,上复欲相张浚,以李克用言而止,浚遂致仕居长水。宋白曰︰长水,本汉卢氏县地,后魏延昌二年,分卢氏东境库谷已西、沙渠谷已东,为南陕县。北有陕县,故名南陕。废帝元年,改为长渊,以县东洛水长渊为名。唐以犯唐祖讳,改名长水。《九域志》︰在河南府西二百四十里。见张全义于洛阳,劝之匡复;又与诸藩镇书劝之。

    进士无棣李愚客华州,上韩建书,略曰︰“仆每读书,见父子君臣之际,有伤教害义者,恨不得肆之市朝。上,时掌翻。朝,直遥翻;下并同。明公居近关重镇,盖谓华州控扼潼关,距关为近。君父幽辱月馀,坐视凶逆而忘勤王之举,仆所未谕也。仆窃计中朝辅弼,虽有志而无权;外镇诸侯,虽有权而无志。惟明公忠义,社稷是依。往年车辂播迁,号泣奉迎,累岁供馈,再复庙、朝,谓乾宁三年建[迎]上驻跸华州,光化元年归长安也。庙、朝,谓宗庙、朝廷也。号,户刀翻。义感人心,至今歌咏。此时事势,尤异前日;明公地处要冲,处,昌吕翻。位兼将相。自宫闱变故,已涉旬时,旬时,即旬日也。若不号令率先以图反正,迟疑未决,一朝山东侯伯唱义连衡,衡,读曰横。鼓行而西,明公求欲自安,其可得乎!言山东勤王之师若至华州,韩建亦不得安其位矣。其后朱全忠攻岐,遂徙建许州,卒如李愚之言。此必然之势也。不如驰檄四方,谕以逆顺,军声一振,则元凶破胆,旬浃之间,二竖之首传于天下,旬浃,谓一日、二日至于十日。浃,即协翻。二竖,谓刘季述、王仲先。计无便于此者。”建虽不能用,厚待之。愚坚辞而去。

    朱全忠在定州行营,闻乱,丁未,南还;十二月,戊辰,至大梁。季述遣养子希度诣全忠,许以唐社稷输之;又遣供奉官李奉本以太上皇诰示全忠。刘季述矫为之诰也。全忠犹豫未决,会僚佐议之,或曰︰“朝廷大事,非藩镇所宜预知。”天平节度副使李振独曰︰“王室有难,难,乃旦翻。此霸者之资也。今公为唐桓、文,安危所属。李振以齐桓、晋文谄朱全忠。属,之欲翻。季述一宦竖耳,乃敢囚废天子,公不能讨,何以复令诸侯!复,扶又翻。且幼主位定,则天下之权尽归宦官矣,是以太阿之柄授人也。”全忠大悟,即囚希度、奉本,遣振如京师诇事。诇,火迥翻,又翾正翻。既还,又遣亲吏蒋玄晖如京师,与崔胤谋之;又召程岩赴大梁。《考异》曰︰薛居正《五代史‧李振传》︰“十一月,太祖遣振入奏于长安,邸吏程岩白振曰︰‘刘中尉命其侄希贞来计大事。’既至,岩乃先启曰︰‘主上严急,内官忧恐,左中尉欲行废黜,敢以事告。’振顾希贞曰︰‘百岁奴事三岁主,乱国不义,废君不祥,非敢闻也。况梁王以百万之师匡辅天子,幸熟计之!’希贞大沮而去。振复命,刘季述果作乱,程岩率诸道邸吏牵帝下殿以立幼主。振至陕,陕已贺矣。护军韩彝范言其事,振曰︰‘懿皇初升遐,韩中尉杀长立幼以利其权,遂乱天下;今将军复欲尔邪!’彝范,即文约孙也,由是不敢言。”《编遗录》︰“上虽闻其事,未知摭实,但怀愤激。丁未,上离定州军前,十二月,戊辰,达大梁,欲潜谋返正,乃遣李振侦视其事。振回,益详其宜也,寻驰蒋玄晖与崔胤密图大义。”薛《史‧梁纪》︰“季述幽昭宗,立德王裕为帝,仍遣其养子希度来言,愿以唐之神器输于帝。时帝方在河朔,闻之,遽还于汴,大计未决。会李振自长安使回,因言于帝云云。帝悟,因请振复使于长安,与时宰潜谋返正。”按季述废立之前,李振若已尝立异,今岂敢复入长安与崔胤谋返正乎!今从《编遗录》。(《注》曰︰贞明中,史臣李琪、张衮、郗殷象、冯锡嘉修撰《太祖实录》,事多漏略,敬翔别纂成三十卷补其阙,号曰《大梁编遗录》。)又按《唐太祖纪年录》及《旧‧张浚传》皆云浚劝诸藩匡复,而《梁实录》及《李振传》皆云浚劝全忠附中官,与《纪年录》及《旧传》相违,恐《梁实录》误,《振传》据《实录》也。《唐补纪》曰︰“自监国居位,将及五旬,笺表不来,朝野惊虞,亢旱时多,虹霓背璚。崔胤睹其不祥,便谋内变,潜行书檄于关外,播扬辞舌于街衢。朱全忠封崔胤檄书并手札等与季述云︰‘彼已翻覆,早宜别图。’无何,季述以此书示于崔胤曰︰‘比来同匡社稷,却为鬬乱藩方,不审相公何至于此!’胤唯云︰‘无此事,遭人反图。刻蜡伪名,自古乃有。军容若行怪怒,则乞俯存家族。’季述乃与言,哲相保始终。胤其夜便致书谢全忠云︰‘昨以丹诚咨挠尊听,却蒙封示左军刘公,其人已知意旨。今日与胤设盟,不相损害,然远托令公为主,方应保全,兼送女仆二人,细马两匹。’全忠览书大诟曰︰‘刘季述,我与伊同王事十二三年,兄弟如故,特令报渠;不能自谋,却示崔相,道我两头三面,实是难容!我若不杀此公,不姓朱也!’乃掷于地,囚其使者,走一健步直申崔公,从兹与大梁同谋大事。”按崔胤曏来内倚昭宗,外挟全忠,与宦官为敌。今昭宗既废,胤所以得未死者,以与全忠亲密故也,全忠安肯以书示季述!季述恨胤深入骨髓,若得此书,立当杀胤,岂肯复以示胤而与之盟誓也!此殊不近人情,皆由程匡柔党宦官,疾胤之乱耳。

    ㉖清海节度使薛王知柔薨。

    ㉗是岁,加杨行密兼侍中。

    ㉘睦州刺史陈晟卒,弟询自称刺史。

    ㉙太子即位累旬,藩镇笺表多不至。王仲先性苛察,素知左、右军多积弊,及为中尉,钩校军中钱谷,得隐没为奸者,痛捶之,捶,止蕊翻。急征所负;将士颇不安。有盐州雄毅军使孙德昭为左神策指挥使,自刘季述废立,常愤惋不平。捥,乌贯翻。崔胤闻之,遣判官石戬与之游。判官,度支盐铁判官也。戬,即浅翻。德昭每酒酣必泣,戬知其诚,乃密以胤意说之曰︰“自上皇幽闭,中外大臣至于行间士卒,孰不切齿!说,式芮翻。行,户刚翻。今反者独季述、仲先耳,公诚能诛此二人,迎上皇复位,则富贵穷一时,忠义流千古;苟狐疑不决,则功落他人之手矣!”德昭谢曰︰“德昭小校,校,户教翻。国家大事,安敢专之!苟相公有命,不敢爱死。”戬以白胤。胤割衣带,手书以授之。德昭复结右军清远都将董彦弼、周承诲,清远都,亦神策五十四都之一。复,扶又翻。谋以除夜伏兵安福门外以俟之。

    天复元年(辛酉、九○一)是年四月,方改元。

    ①春,正月,乙酉朔,王仲先入朝,至安福门,孙德昭擒斩之,驰诣少阳院,叩门呼曰︰呼,火故翻。“逆贼已诛,请陛下出劳将士。”劳,力到翻。何后不信,曰︰“果尔,以其首来!”德昭献其首,上乃与后毁扉而出。扉,门扇也。崔胤迎上御长乐门楼,《新书‧仪卫志》︰太极宫端门曰承天门,承天门分为东西廊下门,自东廊下入长乐门,自西廊下入永安门。凡朝会之仗,门内各有挟门队。乐,音洛。帅百官称贺。帅,读曰率。周承诲擒刘季述、王彦范继至,方诘责,已为乱梃所毙。诘,去吉翻。梃,徒鼎翻。薛齐偓赴井死,出而斩之。灭四人之族,并诛其党二十馀人。宦官奉太子匿于左军,献传国宝。上曰︰“裕幼弱,为凶竖所立,非其罪也。”命还东宫,黜为德王,复名裕。裕之为宦官所立也,更名缜,今复其旧名。丙戌,以孙德昭同平章事,充静海节度使,静海军,安南;孙德昭遥领也。赐姓名李继昭。

    丁亥,崔胤进位司徒,胤固辞;上宠待胤益厚。

    己丑,朱全忠闻刘季述等诛,折程岩足,折,而设翻。薛《史‧梁纪》曰︰昭宗之废也,汴之邸吏程岩牵昭宗衣下殿。帝召岩至汴,折其足,至长安,杀之。械送京师,并刘希度、李奉本等皆斩于都市,由是益重李振。李振请诛刘季述等见上。

    庚寅,以周承诲为岭南西道节度使,赐姓名李继诲,董彦弼为宁远节度,赐姓李,并同平章事;与李继昭俱留宿卫,十日乃出还家,即旬休之制也。赏赐倾府库,时人谓之“三使相”。未几,周承诲、董彦弼复朋比宦官,独孙德昭不肯尔。

    癸巳,进朱全忠爵东平王。《考异》曰︰《旧纪》︰“二月,以全忠守中书令,进封梁王。”薛居正《五代史‧梁纪》︰“正月,癸巳,进封帝为梁王,酬返正之功也。”《实录》︰“癸巳,沛郡王朱全忠加定谋宣力功臣,进封东平王。”《新纪》︰“二月,辛未,封全忠为梁王。”按《编遗录》,此年二月辛未表让梁王。三年二月制云︰“兔苑名邦,睢阳奥壤,光膺简册,大启封疆;可守太尉、中书令,进封梁王。”或者今年已曾封梁王,全忠让不受,改封东平王,至三年乃进封梁王。而三年制辞,前官爵已称梁王,盖误也。今从《实录》。

    ②丙午,敕︰“近年宰臣延英奏事,枢密使侍侧,争论纷然;既出,又称上旨未允,复有改易,桡权乱政。复,扶又翻。桡,奴教翻,或奴巧翻。自今并依大中旧制,俟宰臣奏事毕,方得升殿承受公事。”大中故事,凡宰相对延英,两中尉先降,枢密使候旨殿西,宰相奏事已毕,枢密使案前受事。赐两军副使李师度、徐彦孙自尽,皆刘季述之党也。

    ③凤翔、彰义节度使李茂贞来朝;加茂贞守尚书令,唐自太宗以尚书令即阼,不复授人。郭子仪有大功,虽授之而不敢受;王行瑜怙强力,虽求之而终不获。盖君臣上下,犹知守先朝之法也。今以授李茂贞,唐法荡然,于此极矣。兼侍中,进爵岐王。

    刘季述、王仲先既死,崔胤、陆扆上言︰上,时掌翻。“祸乱之兴,皆由中官典兵。乞令胤主左军,扆主右军,则诸侯不敢侵陵,王室尊矣。”上犹豫两日未决。李茂贞闻之,怒曰︰“崔胤夺军权未得,已欲翦灭诸侯!”上召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谋之,皆曰︰“臣等累世在军中,未闻书生为军主;若属南司,必多所变更,更,工衡翻。不若归之北司为便。”上乃谓胤、扆曰︰“将士意不欲属文臣,卿曹勿坚求。”于是以枢密使韩全诲、凤翔监军使张彦弘为左、右中尉。全诲,亦前凤翔监军也。为韩全诲劫上幸凤翔张本。又征前枢密使致仕严遵美为两军中尉、观军容处置使。遵美曰︰“一军犹不可为,况两军乎!”按《新书‧宦者传》,严遵美尝历左神策观军容使,故云然。处,昌吕翻。固辞不起。以袁易简、周敬容为枢密使。

    李茂贞辞还镇。崔胤以宦官典兵,终为肘腋之患,欲以外兵制之,讽茂贞留兵三千于京师,充宿卫,以茂贞假子继筠将之。左谏议大夫万年韩偓以为不可,胤曰︰“兵自不肯去,非留之也。”偓曰︰“始者何为召之邪?”胤无以应。《新书‧韩偓传》,胤召李茂贞入朝,使留族子继筠宿卫,故斥言之而胤无以应。偓,于角翻。偓曰︰“留此兵则家国两危,不留则家国两安。”胤不从。李继筠卒与宦官劫帝幸凤翔。《考异》曰︰《唐补纪》曰︰“其月八日,李茂贞朝觐,留二千人在右街侍卫而回。崔胤申朱全忠,请三千人在南坊宅侧安下。凤翔劫驾西去,朱全忠又暗以车子载器仗,称是䌷绢进奉,推车子人皆是官健,入崔胤宅中。人心惊惶,不同前后。崔胤累差人唤召朱全忠不到。”《新传》︰“韩全诲等知崔胤必除己乃已,因讽茂贞留选士四千宿卫,以李继徽总之;胤亦讽朱全忠纳兵二千居南司,以娄敬思领之”盖取《唐补纪》耳。按韩偓《金銮密记》,偓对昭宗云︰“当留兵之时,臣五六度与崔胤力争,胤曰︰‘某实不留兵,是兵不肯去。’臣曰︰‘其初何用召来?’又胤云︰‘且喜岐兵只留三千人。’”据此,则是胤召茂贞入朝,仍留其兵也。又《旧纪》、《梁实录》、《编遗录》、薛居正《五代史‧梁纪》等诸书,皆不言全忠尝遣兵宿卫京师。若如《唐补纪》所言,岐、汴各遣兵数千人戍京师,则昭宗欲西幸时,两道兵必先鬬于阙下,不则汴兵皆为宦官所诛,不则先遁去。今皆无此事,盖程匡柔得于传闻,又党于宦官,深疾崔胤,未足信也。然胤所以欲留茂贞兵为己援者,盖以茂贞自以诛刘季述为己功,必能与己同心仇疾;宦官以利诱之,遂复与宦官为一耳。今从《金銮记》。

    ④朱全忠既服河北,欲先取河中以制河东,己亥,召诸将谓曰︰“王珂驽材,恃太原自骄汰。驽,音奴。王珂恃李克用翁婿之亲而不事朱全忠,故云然。吾今断长蛇之腰,诸君为我以一绳缚之!”言河东、河中两镇连衡以通长安,今若取河中,是断李克用之腰也。断,丁管翻。为,于伪翻。庚子,遣张存敬将兵三万自汜水渡河出含山路以袭之,含山在绛州东。张浚之败也,出含口至河阳,渡河西归,即此路。全忠以中军继其后;戊申,存敬至绛州。晋、绛不意其至,皆无守备,庚戌,绛州刺史陶建钊降之;钊,音昭。降,户江翻。壬子,晋州刺史张汉瑜降之。全忠遣其将侯言守晋州,何𬘡守绛州,𬘡,音因。屯兵二万以扼河东援兵之路。朝廷恐全忠西入关,急赐诏和解之;全忠不从。

    珂遣间使告急于李克用,道路相继,间,古苋翻。克用以汴兵先据晋、绛,兵不得进。《九域志》︰太原西南二百六十里至汾州,汾州南三百五十里至晋州,晋州南百二十五里至绛州,绛州西南六十五里至河中府。援兵择便利投间隙而行,固不尽由驿道。但汴兵已屯晋、绛以塞其冲,并兵纵由捷径得进,汴兵遮前险,守后要,进不得援河中,退不得归太原也。珂妻遗李克用书曰︰遗,唯季翻;下又遗同。“儿旦暮为俘虏,大人何忍不救!”克用报曰︰“今贼兵塞晋、绛,塞,悉则翻。众寡不敌,进则与汝两亡,不若与王郎举族归朝。”自晋以来,妇翁皆呼婿为郎,迨今犹然。珂又遗李茂贞书,言︰“天子新返正,诏藩镇无得相攻,同奖王室。今朱公不顾诏命,首兴兵相加,其心可见。河中若亡,则同华、邠、岐俱不自保。同华,韩建;邠,李茂贞养子继徽;岐,茂贞所镇也。天子神器拱手授人,其势必然矣。公宜亟帅关中诸镇兵,固守潼关,赴救河中。帅,读曰率。仆自知不武,愿于公西偏授一小镇,此地请公有之。关中安危,国祚脩短,系公此举,愿审思之!”茂贞素无远图,不报。此时李茂贞若能救河中以连河东,异时凤翔必无受围之困。

    ⑤二月,甲寅朔,河东将李嗣昭攻泽州,拔之。

    乙卯,张存敬引兵发晋州;己未,至河中,遂围之。王珂势穷,将奔京师,而人心离贰,会浮梁坏,流澌塞河,舟行甚难,浮梁,谓蒲津之浮梁也。河中府治河东县,架浮梁以通河西县,自此路西入长安。塞,悉则翻。珂挈其族数百欲夜登舟,亲谕守城者,皆不应。牙将刘训曰︰“今人情扰扰,若夜出涉河,必争舟纷乱,一夫作难,事不可知。不若且送款存敬,徐图向背。”珂从之。壬戌,珂植白幡于城隅,难,乃旦翻。背,蒲妹翻。植,直吏翻,又如字。遣使以牌印请降于存敬。存敬请开城,珂曰︰“吾于朱公有家世事分,珂父重荣,朱全忠以舅事之。分,扶问翻。请公退舍,俟朱公至,吾自以城授之。”存敬从之,且使走白全忠。

    乙丑,全忠至洛阳,闻之喜,凡用兵者,拥强大之众以临弱小,必曰︰“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此以声形临敌者也。而弱小者能坚力一心而守之,以大众困于坚城之下者亦多矣。故善用兵者不以大众为可恃,而以攻城为最下。王珂之迎降,朱全忠之所以喜也。驰往赴之;戊辰,至虞鄕,《九域志》,虞鄕在河中府东六十里。先哭于重荣之墓,尽哀;河中人皆悦。珂欲面缚牵羊出迎,全忠遽使止之曰︰“太师舅之恩何可忘!全忠由重荣归国,故云然。若郎君如此,使仆异日何以见舅于九泉!”乃以常礼出迎,握手歔欷,歔,音虚。欷,音希,又许既翻。联辔入城。全忠表张存敬为护国军留后,王珂举族迁于大梁,僖宗广明元年,王重荣据河中,传兄重盈以及子珂,凡二十二年而亡。朱全忠自此有河中、晋、绛。其后全忠遣珂入朝,遣人杀之于华州。全忠闻张夫人疾亟,遽自河中东归。张夫人,全忠之妻也。

    李克用遣使以重币请脩好于全忠;好,呼到翻。全忠虽遣使报,而忿其书辞蹇傲,决欲攻之。《考异》曰︰《唐末见闻录》︰“乾宁四年六月,差军将发往汴州为使,其书云云,汴州回书云云。”据全忠书,有“前年洹水曾获贤郎,去岁青山又擒列将,”又云“镇、定归款,蒲、晋求和,”则非乾宁四年明矣。《唐年补录》︰“天复元年五月壬午,制以朱全忠兼领河中,仍诏与太原通和。初,朝廷以全忠吞并河朔,又收下蒲津,必恐兵起相侵,乃下诏太原、夷门,使务和好。时太原意亦以全忠渐强,先以书聘。”全忠书辞与《见闻录》同。全忠答太原书,又进表云︰“臣与太原曾于顷岁首缔欢盟,及其偶掇猜嫌,止为各争言气。”又云︰“但以来书意指,未息披攘。”又云︰“臣详兹来意,益切愤怀,不敢遂与通和,必恐有孤朝寄,已遣诸军进讨讫。”《续宝运录》载全忠表云︰“臣当道先自河府抽军,便赴太原进讨,已累具状,分析闻奏讫。臣今月二十三日,部领牙队到东都,李克用差到专使张特与臣书一封,并驼马、弓箭、银器、匹段等,与臣通和。其张特,臣且与回书放归讫。当月河府抽回兵士,即勒权于河阳屯驻;见排比收复潞州,便逦迤赴太原进讨次。其李克用与臣书一封,谨随状封进。天复四年二月奏。”其年三月二日,表到驾前,奉襄宗三月八日敕云云。云天复四年,尤误也。《编遗录》︰“天复元年二月,李克用遣军将张特执檄厚币而来释憾,亦差军将持函以为报。”又曰︰“辛巳,上欲北回军,便征北虏。近者李克用以甘言重币,请通和好,遂具事奏闻。”语与《补录》同。《唐太祖纪年录》︰“天复元年六月,太祖以梁寇方强,难以兵伏,阳降心以缓其谋,乃遣抽牙张特持币马书檄以谕之,请复旧好,书词大陈北边五部士马之盛,皆吾外援。朱温视之不怿,令敬翔脩报,词旨疏拙,人士嗤之。”薛居正《五代史‧梁纪》︰“天复元年二月,李克用遣牙将张特来聘,帝亦遣使报命。”《李袭吉传》︰“天复中,武皇议欲脩好于梁,命袭吉为书以贻梁祖。”书辞与《见闻录》同,其年月日各参差不同。据全忠答太原书云“今月二十二日使至”,又上表云“先自河府抽军赴太原”,又云“二十三日到东都”,则克用书达全忠,必在天复元年二月下旬。今从《编遗录》、《梁纪》。

    ⑥以翰林学士、户部侍郎王溥为中书侍郎、同平章事。以吏部侍郎裴枢为户部侍郎、同平章事。溥,正雅之从孙也,王正雅见二百四十四卷文宗大和五年。从,才用翻。常在崔胤幕府,故胤引之。

    ⑦赠谥故睦王倚曰恭哀太子。倚为宦官所杀,见上年。

    ⑧加幽州节度使刘仁恭、魏博节度使罗绍威并兼侍中。

    ⑨三月,癸未朔,朱全忠至大梁。自河中归至大梁。癸卯,遣氏叔琮等将兵五万攻李克用,入自太行,魏博都将张文恭入自磁州新口,武宗之讨刘稹也,自辽州开新路,达于磁州武安县,故谓之新口。葛从周以兖、郓兵会成德兵入自土门,洺州刺史张归厚入自马岭,义武节度使王处直入自飞狐,沈括曰︰北岳常山之岑,谓之大茂山,自石晋割燕、云与契丹,以大茂山分脊为界。飞狐路在大茂山西,自银冶寨北出倒马关,度北界,却自石门子、令水铺入瓶形、梅回两寨之间,至代州。今大茂祠中多唐人古碑,殿前一亭有李克用题名云︰“太原河东节度使李克用亲领步骑五十万,问罪幽陵,回师自飞狐路,即归雁门。”权知晋州侯言以慈、隰、晋、绛兵入自阴地。叔琮入天井关,进军昂车。昂车,即昂车关,在泽州昂车岭。辛亥,沁州刺史蔡训【严︰“训”改“诃”。】以城降。河东都将盖璋【严︰“璋”改“玮”。】诣侯言降,即令权知沁州。盖,古盍切,姓也。壬子,叔琮拔泽州,李【章︰十二行本“李”上有“刺史”二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存璋弃城走。叔琮进攻潞州,昭义节度使孟迁降之。河东屯将李审建、王周将步军一万、骑二千诣叔琮降;叔琮进趣晋阳。趣,七喻翻。夏,四月,乙卯,叔琮出石会关,营于洞涡驿。洞涡驿,临洞涡水。张归厚引兵至辽州,丁巳,辽州刺史张鄂降。别将白奉国会成德兵自井陉入,陉,音刑。己未,拔承天军,与叔琮烽火相应。

    ⑩甲戌,上谒太庙;丁丑,赦天下,改元。雪王涯等十七家。王涯等诛夷见二百四十五卷文宗大和九年。崔胤将诛宦官,故先雪王涯等。

    ⑪初,杨复恭为中尉,借度支卖麹一年之利以赡两军,自是不复肯归。度,徒洛翻。复,扶又翻;下同。至是,崔胤草赦,草赦文及诸条件。欲抑宦官,听酤者自造曲,但月输榷酤钱;两军先造曲,趣令减价卖之,过七月无得复卖。榷,讫岳翻。酤,音故。复,扶又翻。《会要》︰会昌六年九月,敕扬州等八道州府置榷酤,并置官店酤酒,代百姓纳榷酒钱,并充资助军用;故有人私酤酒及置私麹者,罪止一身,不得没入家产。盖榷酤卖麹,本皆属度支。

    ⑫东川节度使王宗涤以疾求代,王建表马步使王宗裕为留后。

    ⑬氏叔琮等引兵抵晋阳城下,数挑战,数,所角翻。挑,徒了翻。城中大恐;李克用登城备御,不遑饮食。时大雨积旬,城多颓坏,随加完补。河东将李嗣昭、李嗣源凿暗门,夜出攻汴垒,屡有杀获;李存进败汴军于洞涡。败,补迈翻。时汴军既众,刍粮不给,久雨,士卒疟利,疟,逆约翻。寒热迭作为疟。泄下为利。全忠乃召兵还。五月,叔琮等自石会关归,《考异》曰︰《编遗录》︰“四月,壬戌,李克用遣张特赍书请寻欢盟,乃指挥诸军所在且驻留,见差发专人之太原,许通欢好。兼并州地寒,节候甚晚,戎马既多,野草不足于刍牧,寻令氏叔琮回戈。”《后唐太祖纪》︰“五月,氏叔琮及四面贼军皆退。”薛《史‧梁纪》,班师在四月。《后唐纪》,汴军退在五月。盖全忠以四月命班师,而叔琮等以五月离晋阳,故国史记之各异也。诸道军亦退。河东将周德威、李嗣昭以精骑五千蹑之,杀获甚众。先是,汾州刺史李瑭举州附于汴军,先,悉荐翻。克用遣其将李存审攻之,三日而拔,执瑭,斩之。氏叔琮过上党,孟迁挈族随之南徙。朱全忠遣丁会代守潞州。为丁会归李克用张本。

    ⑭朱全忠奏乞除河中节度使,而讽吏民请己为帅;帅,读曰率。癸卯,以全忠为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四镇节度使。当是时,自蒲、陕以东,至于海,南距淮,北距河,诸镇皆为朱全忠所有。使全忠以邻道自广,则当兼领佑国、河阳、陕虢,不应越此三镇而领河中;全忠所以领河中者,上以制朝廷,下以制李克用也。

    ⑮己酉,加镇海、镇东节度使钱镠守侍中。

    ⑯崔胤之罢两军卖麹也,并近镇亦禁之。李茂贞惜其利,表乞入朝论奏,李茂贞在凤翔,近镇也,故争卖麹之利。韩全诲请许之。茂贞至京师,全诲深与相结。崔胤始惧,阴厚朱全忠益甚,与茂贞为仇敌矣。

    ⑰以佑国节度使张全义兼中书令。

    ⑱六月,癸亥,朱全忠如河中。《考异》曰︰薛居正《五代史‧梁纪》︰“庚申,帝发自大梁。”今从《编遗录》。

    ⑲上之返正也,中书舍人令狐涣、给事中韩偓皆预其谋,故擢为翰林学士,数召对,访以机密。唤,绹之子也。数,所角翻。令狐绹相宣宗。时上悉以军国事委崔胤,每奏事,上与之从容,从,千容翻。或至然烛。宦官畏之侧目,【章︰十二行本“目”下有“事无大小”四字;乙十一行本同;孔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皆咨胤而后行。胤志欲尽除之,韩偓屡谏曰︰“事禁太甚。此辈亦不可全无,恐其党迫切,更生他变。”胤不从。丁卯,上独召偓,问曰︰“敕使中为恶者如林,何以处之?”处,昌吕翻;下同。对曰︰“东内之变,敕使谁非同恶!处之当在正旦,谓诛刘季述等时也。今已失其时矣。”上曰︰“当是时,卿何不为崔胤言之?”为,于伪翻。对曰︰“臣见陛下诏书云,‘自刘季述等四家之外,其馀一无所问。’夫人主所重,莫大于信,既下此诏,则守之宜坚;若复戮一人,则人人惧死矣。复,扶又翻。然后来所去者已为不少,去,羌吕翻。少,诗沼翻。此其所以忷忷不安也。陛下不若择其尤无良者数人,明示其罪,置之以法,然后抚谕其馀曰︰‘吾恐尔曹谓吾心有所贮,贮,丁吕翻,藏蓄也。自今可无疑矣。’乃择其忠厚者使为之长。长,知两翻。其徒有善则奖之,有罪则惩之,咸自安矣。今此曹在公私者以万数,公,谓有职名于官者。私,谓乞丐携养于宦者私家未有名籍在于官者。岂可尽诛邪!夫帝王之道,当以重厚镇之,公正御之,至于琐细机巧,此机生则彼机应矣,终不能成大功,所谓理丝而棼之者也。治丝而棼,《左传》鲁众仲之言。杜预《注》云︰丝见棼缊,益所以乱。况今朝廷之权,散在四方;苟能先收此权,则事无不可为者矣。”上深以为然,曰︰“此事终以属卿。”呜乎!世固有能知之言之而不能究于行者,韩偓其人也。属,之欲翻。

    ⑳李克用遣其将李嗣昭、周德威将兵出阴地关,攻隰州,刺史唐礼降之;进攻慈州,刺史张瑰降之。

    ㉑闰月,以河阳节度使丁会为昭义节度使,《考异》曰︰薛居正《五代史‧会传》︰“自河阳以疾致政于洛阳。梁祖季年猜忌,故将功大者多遭族灭,会阴有避祸之志,称疾者累年。天复元年,梁祖奄有河中、晋、绛,乃起会为昭义节度使。”按光化二年六月,会自河阳为昭义节度使。九月,李克用取潞州,表孟迁为节度使。时罕之已卒,必是会却领河阳,至此才二年,则非致政称疾累年也。又,是时全忠未尝诛戮大将;疑会降河东后,作传者误以天祐中事在前言之耳。孟迁为河阳节度使,从朱全忠之请也。

    ㉒道士杜从法以妖妄诱昌、普、合三州民作乱,妖,一遥翻。诱,音酉。昌州,乾元中割泸、普、渝、资等州界置。普州,汉牛鞞、资中、垫江、德阳四县之境,梁置普慈郡,后周置普州。合州,汉垫江地,宋置东宕渠郡,西魏置合州。《九域志》︰普州东至昌州一百七十五里;昌州东至合州一百八十里。王建遣行营兵马使王宗黯将兵三万会东川、武信兵讨之。宗黯,即吉谏也。

    ㉓崔胤请上尽诛宦官,但以宫人掌内诸司事;时宦官分领内诸司使。宦官属耳,颇闻之,属,之欲翻。韩全诲等涕泣求哀于上,上乃令胤,“有事封疏以闻,勿口奏。”宦官求美女知书者数人,内之宫中,阴令诇察其事,诇,古永翻,又翾正翻。尽得胤密谋,上不之觉也。全诲等大惧,每宴聚,流涕相诀别,日夜谋所以去胤之术。胤时领三司使,去,羌吕翻。三司,户部、度支、盐铁。全诲等教禁军对上喧噪,诉胤减损冬衣;上不得已,解胤盐铁使。

    时朱全忠、李茂贞各有挟天子令诸侯之意,全忠欲上幸东都,茂贞欲上幸凤翔。胤知谋泄,事急,遗朱全忠书,遗,唯季翻。称被密诏,被,皮义翻。令全忠以兵迎车驾,且言︰“昨者返正,皆令公良图,胤言返正之谋皆出于全忠。按《旧书‧帝纪》,全忠并河中,进检校太师兼中书令,故称令公。而凤翔先入朝抄取其公。李茂贞入朝,见上正月。抄,楚交翻。今不速来,必成罪人,岂惟功为他人所有,且见征讨矣!”全忠得书,秋,七月,甲寅,遽归大梁发兵。《考异》曰︰《唐太祖纪年录》︰“会汴入寇同华,宦者知崔胤之谋。时胤专掌三司泉货,韩全诲教禁兵,伺胤出,聚而呼噪,诉以冬衣减损;军人又上前披诉。天子徇众情,罢崔胤知政事。崔胤怒,急召朱温,请以兵师入辅。”《唐补纪》︰“时朱全忠在河中,胤潜作急诏令全忠入朝,又脩书云云。全忠得此书诏,便发河中,还汴。”按是时全忠未寇同华,胤亦未罢,《纪年录》误。今从《唐补纪》。

    ㉔西川龙台镇使王宗侃等讨杜从法,平之。《九域志》︰普州安岳县有龙台镇。

    ㉕八月,甲申,上问韩偓曰︰“闻陆扆不乐吾返正,乐,音洛;下同。正旦易服,乘小马出启夏门,有诸?”启夏门,京城南面东来第一门。夏,户雅翻。对曰︰“返正之谋,独臣与崔胤辈数人知之,扆不知也。一旦忽闻宫中有变,人情能不惊骇!易服逃避,何妨有之!陛下责其为宰相无死难之志则可也,难,乃旦翻。至于不乐返正,恐出谗人之口,愿陛下察之!”上乃止。

    韩全诲等惧诛,谋以兵制上,乃与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李继筠深相结;继昭独不肯从。他日,上问韩偓︰“外间何所闻?”对曰︰“惟闻敕使忧惧,与功臣及继筠交结,功臣,谓李继昭、李继诲、李彦弼也。将致不安,亦未知其果然不耳。”然不,读曰否。上曰︰“是不虚矣。比日继诲、彦弼辈语渐强,比,毗至翻。倔,其勿翻。强,其两翻。令人难耐。令狐涣欲令朕召崔胤及全诲等于内殿,置酒和解之,如何?”对曰︰“如此则彼凶悖益甚。”悖,蒲昧翻,又蒲没翻。上曰︰“为之柰何?”对曰︰“独有显罪数人,速加窜逐,馀者许其自新,庶几可息。几,居依翻。若一无所问,彼必知陛下心有所贮,益不自安,事终未了耳。”贮,丁吕翻。上曰︰“善!”既而宦官自恃党援已成,稍不遵敕旨;上或出之使监军,或黜守诸陵,黜守诸陵者,剥色配役诸陵也。皆不行,上无如之何。

    ㉖或告杨行密云,钱镠为盗所杀。行密遣步军都指挥使李神福等将兵取杭州,两浙将顾全武等列八寨以拒之。

    ㉗九月,癸丑,上急召韩偓,谓曰︰“闻全忠欲来除君侧之恶,大是尽忠,然须令与茂贞共其功;若两帅交争,则事危矣。帅,所类翻。卿为我语崔胤,速飞书两镇,为,于伪翻。语,牛倨翻。两镇,谓汴、岐。使相与合谋,则善矣。”壬戌,上又谓偓曰︰“继诲、彦弼辈骄横益甚,横,户孟翻。累日前与继筠同入,辄于殿东令小儿歌以侑酒,侑,佐也。令人惊骇。”对曰︰“臣必知其然;兹事失之于初。当正旦立功之时,谓诛刘、王,迎上反正时。但应以官爵、田宅、金帛酬之,不应听其出入禁中。此辈素无知识,数求入对,【章︰十二行本“对”下有“或妄论朝政”五字;乙十一行本同;张校同;退斋校同。】或僭易荐人,数,所角翻。易,以豉翻。稍有不从,则生怨望;况惟知嗜利,为敕使以厚利雇之,言韩全诲等以利啖继诲、彦弼,惟其所指使而为之用,若受佣雇然。令其如此耳。崔胤本留卫兵,欲以制敕使也,言留岐兵以制宦官,事见是年正月。今敕使、卫兵相与为一,将若之何!汴兵若来,必与岐兵鬬于阙下,臣窃寒心。”上但愀然忧沮而已。愀,子小翻。

    冬,十月,戊戌,朱全忠大举兵发大梁。《考异》曰︰薛居正《五代史》︰“十月,戊戌,奉密诏赴长安。是时朝廷军国大政,专委崔胤,崔每事裁抑宦官,宦官侧目。崔一日于便殿奏,欲尽去之,全诲等属垣闻之。中官视崔眦裂,以重赂甘言诱藩臣,以为城社,时因宴聚,则相向流涕。时崔专掌三司货泉,全诲等教禁兵于昭宗前诉之;昭宗不得已罢崔知政事。崔急召太祖,请以兵入辅,故有是行。”按帝幸凤翔前,崔胤未罢相,此与《太祖纪年录》略同,亦误。

    ㉘李神福与顾全武相拒久之,神福获杭俘,使出入卧内。神福谓诸将曰︰“杭兵尚强,我师且当夜还。”杭俘走告全武,神福命勿追,逸杭俘使之告全武以诱之。暮遣羸兵先行,神福为殿,羸,伦为翻。殿,丁练翻。使行营都尉吕师造伏兵青山下。沈括曰︰临安县有青山镇。路振《九国志》作设伏青山路。全武素轻神福,出兵追之;神福、师造夹击,大破之,斩首五千级,生擒全武。钱镠闻之,惊泣曰︰“丧我良将!”丧,息浪翻。神福进攻临安;临安县,钱镠所起之地,衣锦军在焉。《九域志》︰临安县在杭州西一百二十里。两浙将秦昶帅众三千降之。帅,读曰率。

    ㉙韩全诲闻朱全忠将至,丁酉,令李继筠、李彦弼等勒兵劫上,请幸凤翔,宫禁诸门皆增兵防守,《考异》曰︰按《金銮记》︰“二十日入直,隔夜,崔公传语,明日请相看。侵早到门,崔出御札相示。”然则添人把门及降御札,皆十九日事。《实录》︰“己亥,差人把门。”己亥,乃二十一日。《实录》误也。人及文书出入搜阅甚严。上遣人密赐崔胤御札,言皆凄怆,怆,楚亮翻。末云︰“我为宗社大计,势须西行,卿等但东行也。西行,谓将幸凤翔。使胤等东行,趣朱全忠进兵。惆怅,惆怅!”惆,丑留翻。怅,丑亮翻。

    戊戌,上遣赵国夫人出语韩偓︰命宫人出至学士院语之也。《新》、《旧书‧帝纪》曰︰赵国夫人宠颜。语,牛倨翻。“朝来彦弼辈无礼极甚,欲召卿对,其势未可。”且言︰“上与皇后但涕泣相向。”自是,学士不复得对矣。

    癸卯,韩全诲等令上入阁召百官,百官自阁门入见于内殿,谓之入阁。追寝正月丙午敕书,丙午敕书依大中旧制,见上。悉如咸通以来近例。是日,开延英,全诲等即侍侧,同议政事。

    丁未,神策都指挥使李继筠遣部兵掠内库宝货、帷帐、法物,韩全诲遣人密送诸王、宫人先之凤翔。之,往也。

    戊申,朱全忠至河中,表请车驾幸东都,京城大骇,士民亡窜山谷。是日,百官皆不入朝,阙前寂无人。

    十一月,己酉朔,李继筠等勒兵阙下,禁人出入,诸军大掠。士兵衣纸及布襦者,满街极目。衣,于既翻。襦,汝朱翻。韩建以幕僚司马邺知匡国留后。朱全忠引四镇兵七万趣同州,四镇兵,宣武、宣义、天平、护国兵也。趣,七喻翻。邺迎降。

    ㉚韩全诲等以李继昭不与之同,遏绝不令见上。时崔胤居第在开化坊,按《五代史‧孙德昭传》,开化坊在长安东街。继昭帅所部六十馀人“六十”,当作“六千”。【章︰十二行本“十”正作“千”。】帅,读曰帅。及关东诸道兵在京师者共守卫之;史言崔胤所以不死于群阉之手。百官及士民避乱者,皆往依之。依李继昭之兵以避禁兵及岐兵暴掠。庚戌,上遣供奉官张绍孙召百官,崔胤等皆表辞不至。

    壬子,韩全诲等陈兵殿前,言于上曰︰“全忠以大兵逼京师,欲劫天子幸洛阳,求传禅;臣等请奉陛下幸凤翔,收兵拒之。”上不许,杖剑登乞巧楼。全诲等逼上下楼,上行才及寿春殿,李彦弼已于御院纵火。御院,天子及后妃所居之地。是日冬至,上独坐思政殿,翘一足,一足蹋阑干,蹋,与踏同。阑干,殿槛也。庭无群臣,旁无侍者。顷之,不得已,与皇后、妃嫔、诸王百馀人皆上马,恸哭声不绝,出门,回顾禁中,火已赫然。是夕,宿鄠县。《九域志》︰鄠县在长安南六十里。《考异》曰︰《续宝运录》︰“其年十月,朱全忠发士马;十一月,入长安。圣上幸凤翔,宰臣裴谂、翰林学士令狐涣等扈从。其皇后王氏及千官、太子、玉印、龙服,并是汴州迎在华州,相次脩东都宫室,旋迎赴东都。其年十一月初,凤翔士马入京,劫掠街西诸坊宝货士女至甚。及七日,汴州士马入京赴救,长安士庶并走,攒在开化坊。”其说妄谬,今不取。

    朱全忠遣司马邺入华州,谓韩建曰︰“公不早知过自归,又烦此军少留城下矣。”司马邺本韩建幕僚,以同州降,因使之谕建。少,诗沼翻。是日,全忠自故市引兵南渡渭,韩建遣节度使李巨川请降,献银三万两助军;全忠乃西南趣赤水。趣,七喻翻。

    癸丑,李茂贞迎车驾于田家硙,硙,五对翻。上下马慰接之。史言昭宗屈体以接李茂贞。甲寅,车驾至盩厔;乙卯,留一日。

    朱全忠至零口西,宋白曰︰昭应县界有零口,天授二年于此置鸿州,于郭下置鸿门县,盖古鸿门之地也。昭应,汉新丰县地,宋又改昭应为临潼。《九域志》︰临潼县有零口镇。闻车驾西幸,与僚佐议,复引兵还赤水。左仆射致仕张浚说全忠曰︰张浚时居长水。说,式芮翻。“韩建,茂贞之党,不先取之,必为后患。”全忠闻建有表劝天子幸凤翔,乃引兵逼其城。建单骑迎谒,全忠责之,对曰︰“建目不知书,凡表章书檄,皆李巨川所为。”全忠以巨川常为建画策,斩之军门。李巨川之诛晚矣。常为,于伪翻。谓建曰︰“公许人,可即往衣锦。”汉人曰︰“富贵不归故鄕,如衣锦夜行。”韩建,许州长社人也。衣,于既翻。丁巳,以建为忠武节度使,理陈州,唐置忠武军于许州。黄巢之自长安东出也,赵犨,陈人也,守陈州有功,朝廷以忠武节授之,奏徙忠武军治陈州。按是时天子已西幸,韩建自华徙陈,皆朱全忠为之,未经表授,即以为忠武节度使,何所禀命乎!以兵援送之。虑韩建中路逸而归岐;又虑其在华久,其将士有劫夺之者。《考异》曰︰《编遗录》︰“上引兵逼华州,韩建轻骑出墙归投。上于西溪亭子与建饮膳毕,却归赤水营。旬日,乃请建充忠武节度使。”《梁太祖实录》︰“乙卯,大军及华州,建来降。甲辰,署建权知华州事,仍以宣武牙推龚麟佐之。”《唐太祖纪年录》︰“丙辰,汴军攻华州,九日,建以城降。”《唐补纪》︰“同州刺史王行约闭城登垒,全忠斫开城门,屠之,不留噍类。华州韩建闻此,出城三十里迎之,只于迎处云︰‘令公本贯许州,便仰衣锦。’乃差人押出关东。”《旧传》︰“建令李巨川至河中送款,敬翔疾其文笔,劝全忠害之。”薛居正《五代史‧梁祖纪》︰“丙辰,帝表建权知忠武军事,促令赴任。”《实录》︰“乙卯,全忠取华州。丙辰,次武功,徙建为忠武节度使。”按此月无甲辰,盖丙辰字误也。全忠乙卯取华州,丙辰岂能遽至武功!《唐补纪》又云︰“昭宗不知崔胤伪行诏命,闻朱全忠平陷两州,十一月三日亥时,奔波西去。”按行约乃克用取同州时节度使也。程匡柔妄谬多此类。今取华州日从《梁太祖实录》,李巨川死从《昭宗实录》。以前商州刺史李存权知华州,徙忠武节度使赵珝为匡国节度使。赵珝徙节同州,亦非天子出命。车驾之在华州也,乾宁三年、四年,车驾在华州。商贾辐凑,贾,音古。天子行在所,从兵及百司供亿浩繁,故商贾辐凑以牟利。辐凑者,盖以车辐皆内凑于毂为谕。夫三十辐共一毂,毂者众辐聚凑之所;四方之商贾内向而聚凑焉,故曰辐凑。韩建重征之,二年,得钱九百万缗。至是,全忠尽取之。史言自古聚财者,率为他人积。

    是时京师无天子,行在无宰相,崔胤使太子太师卢渥等二百馀人列状请朱全忠西迎车驾,又使王溥至赤水见全忠计事。《考异》曰︰《编遗录》︰“于时长安无人主,朝廷无敕画,帝在岐下无辅臣,自汉、魏以来,丧乱未若今日。胤请王溥自西京至赤水,请上进军迎驾。戊午,离赤水。”薛居正《五代史‧梁纪》︰“己未,发赤水。”按《唐太祖纪年录》︰“朱温至长乐,崔胤帅百官班迎。”《编遗录》︰“胤请王溥自西京至赤水军前商议。”《实录》云“胤东寓华州”,又云“胤召溥至赤水”,皆误也。《旧纪》亦云︰“胤令溥至赤水,促全忠迎驾。”今从之。发赤水日从《编遗录》。全忠复书曰︰“进则惧胁君之谤,退则怀负国之惭;然不敢不勉。”戊午,全忠发赤水。

    ㉛辛酉,以兵部侍郎卢光启权句当中书事。时无宰相,权使之句当。句,古候翻。当,丁浪翻。车驾留岐山三日,壬戌,至凤翔。

    ㉜朱全忠至长安,宰相百官班迎于长乐坡;明日行,复班辞于临皋驿。班迎、班辞,非藩臣所得当。崔胤之奉朱全忠至此,为一身脱死计,非为唐社稷计也。宦官既诛,胤亦死于全忠之手,宜矣。帅,读曰率。乐,音洛。复,扶又翻。全忠赏李继昭之功,以其能保卫崔胤及百官也。初令权知匡国留后,复留为两街制置使,赐与甚厚;继昭尽献其兵八千人。孙德昭畏朱温之雄猜也。

    全忠使判官李择、裴铸入奏事,称︰“奉密诏及得崔胤书,令臣将兵入朝。”韩全诲等矫诏答以︰“朕避灾至此,非宦官所劫,密诏皆崔胤诈为之,卿宜敛兵归保土宇。”茂贞遣其将符道昭屯武功以拒全忠,《九域志》︰武功县在长安西北一百五十里。癸亥,全忠将康怀贞击破之。

    ㉝丁卯,以卢光启为右谏议大夫,参知机务。参知机务,唐久不除授,卢启自权句当中书为之。

    ㉞戊辰,朱全忠至凤翔,军于城东。《考异》曰︰《实录》︰“乙丑,全忠驻军岐城之东;丙寅,全忠军至城下。”按全忠癸亥离长安,乙丑、丙寅至岐,太速。今从《编遗录》、《新纪》。李茂贞登城谓曰︰“天子避灾,非臣下无礼;谗人误公至此。”全忠报曰︰“韩全诲劫迁天子,今来问罪,迎扈还宫。岐王苟不预谋,何烦陈谕!”上屡诏全忠还镇,全忠乃拜表奉辞。屡诏全忠归镇,韩全诲、李茂贞挟天子以令之也。全忠拜表奉辞,若不敢逆诏指者,然其意则有在矣。辛未,移兵北趣邠州。全忠之意在此。茂贞养子继徽镇邠;邠、岐,辅车之援也,若先得邠则岐孤。《九域志》︰凤翔东北至邠州二百二十二里。趣,七喻翻;下同。《考异》曰︰《金銮记》曰︰“十七日早,闻岐师昨夜二更却回,云军大衄。汴令有表迎驾,并述行止。汴军在岐东下寨。十八日、十九日,白麻︰‘卢光启可谏议大夫、参知机务。’二十日,翰林学士姚洎兼知外制诰。二十四日,汴令有表,奉辞东去。二十五日,汴军离发延英门。”《旧纪》︰“癸酉,全忠辞去。”今从《编遗录》。

    甲戌,制︰守司空兼门下侍郎、同平章事崔胤责授工部尚书,《考异》曰︰《实录》载制辞曰︰“四居极位,一无可称。”又曰︰“无功及人,为国生事。”按《旧传》,前云罢知政事、落使务,后云同平章事、盐铁转运使,《实录》前云罢胤盐铁使,至此制官位中复带盐铁使,皆误。户部侍郎、同平章事裴枢罢守本官。皆宦官之意也;时宰相皆不扈从。

    乙亥,朱全忠攻邠州,丁丑,静难节度使李继徽请降,复姓名杨崇本。全忠质其妻于河中,令崇本仍镇邠州。难,乃旦翻。质,音致。为朱全忠渔色,邠、岐复连兵张本。

    全忠之西入关也,韩全诲、李茂贞以诏命征兵河东,茂贞仍以书求援于李克用。克用遣李嗣昭将五千骑自沁州趣晋州,与汴兵战于平阳北,破之。汉平阳县,隋改为临汾,晋州治焉。唐府兵未废时有平阳府。

    乙亥,全忠发邠州;戊寅,次三原。自邠州东南至三原,一百五十馀里。十二月,癸未,崔胤至三原见全忠,趣之迎驾。趣,读曰促。己丑,全忠遣朱友宁攻盩厔,不下。戊戌,全忠自往督战,盩厔降,屠之。《九域志》︰盩厔县在凤翔府东南二百里。盩,音辀。厔音窒。全忠令崔胤帅百官及京城居民悉迁于华州。帅,读曰率。

    ㉟清海节度使徐彦若薨,遗表荐行军司马刘隐权留后。刘隐始得广州。

    ㊱李神福知钱镠定不死,或言钱镠为盗所杀,见上文八月。而临安城坚,久攻不拔,欲归,恐为镠所邀,自临安退还宣州,有千秋岭之险。乃遣人守卫镠祖考丘垄,禁樵采,钱镠,临安人,其祖父丘垄在焉。又使顾全武通家信;镠遣使谢之。神福于要路多张旗帜为虚寨,镠以为淮南兵大至,遂请和;神福受其犒赂而还。还,音旋,又如字。

    ㊲朱全忠之入关也,是年十一月,朱全忠入关。戎昭节度使冯行袭遣副使鲁崇矩听命于全忠。按光化元年,以冯行袭为昭信军节度使,天祐二年,始改昭信军为戎昭军。韩全诲遣中使二十馀人分道征江、淮兵屯金州,以胁全忠,行袭尽杀中使,收其诏敕送全忠。冯行袭以昭信节度使治金州,故得尽杀中使。又遣使征兵于王建,朱全忠亦遣使乞师于建。建外脩好于全忠,罪状李茂贞,好,呼到翻。而阴劝茂贞坚守,许之救援;以武信节度使王宗佶、前东川节度使王宗涤等为扈驾指挥使,将兵五万,声言迎车驾,其实袭茂贞山南诸州。为王建取山南西道张本。

    ㊳江西节度使锺传将兵围抚州刺史危全讽,天火烧其城,士民讙惊。讙,与喧同。诸将请急攻之,传曰︰“乘人之危,非仁也。”乃祝曰︰“全讽之罪,无为害民。”火寻止。全讽闻之,谢罪听命,以女妻传子匡时。妻,七细翻。

    传少时尝猎,少,诗照翻。醉遇虎,与鬬,虎搏其肩,而传亦持虎腰不置,旁人共杀虎,乃得免。既贵,悔之,常戒诸子曰︰“士处世贵智谋,勿效吾暴虎也。”《诗》曰︰袒裼暴虎。《注》云︰暴虎,空手以搏之也。处,昌吕翻。

    ㊴武贞节度使雷满薨,子彦威自称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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