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十八 资治通鉴 卷第十九
宋 司马光 撰 景上海涵芬楼藏宋刊本
卷第二十

资治通鉴卷第十九

 臣司马 光奉  敕编集

   汉纪十一起强圉大荒落尽亥黓阍茂凡六年

    丗宗孝武皇帝中之上

元朔五年冬十一月乙丑薛泽免以公孙𢎞为丞相封

平津侯丞相封侯自𢎞始时上方兴功业𢎞于是开东

阁以延贤人与参谋议每朝觐奏事因言国家便冝上

亦使左右文学之臣与之论难𢎞尝奏言十贼彍弩百

吏不敢前请禁民毋得挟弓弩便上下其议侍中吾丘

寿王对曰臣闻古者作五兵非以相害以禁暴讨邪也

秦兼天下销甲兵折锋刃其后民以耰锄棰挺相挞击

犯法滋众盗贼不胜卒以乱亡故圣王务教化而省禁

防知其不足恃也礼曰男子生桑弧蓬矢以举之明示

有事也大射之礼自天子降及庶人三代之道也愚闻

圣王合射以明教矣未闻弓矢之为禁也且所为禁者

为盗贼之以攻夺也攻夺之罪死然而不止者大奸之

于重诛固不避也臣恐邪人挟之而吏不能止良民以

自僃而抵法禁是擅贼威而夺民救也窃以为大不便

书奏上以难弘弘诎服焉弘性意忌外寛内深诸尝与

弘有隙无近逺虽阳与善后竟报其过董仲舒为人廉

直以弘为从谀弘嫉之胶西王端骄恣数犯法所杀伤

二千石甚众𢎞乃荐仲舒为胶西相仲舒以病免汲黯

常毁儒面触𢎞𢎞欲诛之以事乃言上曰右内史界部

中多贵人宗室难治非素重臣不能任请徙黯为右内

史上从之 春大旱 匈奴右贤王数侵扰朔方天子

令车骑将军青将三万骑出髙阙卫尉苏建为游击将

军左内史李沮为强弩将军太仆公孙贺为骑将军代

相李蔡为轻车将军皆领属车骑将军俱出朔方大行

李息岸头侯张次公为将军俱出右北平凡十馀万人

击匈奴右贤王以为汉兵逺不能至饮酒醉卫青等兵

出塞六七百里夜至围右贤王右贤王惊夜逃独与壮

骑数百驰溃围北去得右贤禆王十馀人众男女万五

千馀人畜数十百万于是引兵而还至塞天子使使者

持大将军印即军中拜卫青为大将军诸将皆属焉夏

四月乙未复益封青八千七百户封青三子伉不疑登

皆为列侯青固谢曰臣幸得待罪行间赖陛下神灵军

大捷皆诸校尉力战之功也陛下幸已益封臣青臣青

子在襁褓中未有勤劳上列地封为三侯非臣待罪行

间所以劝士力战之意也天子曰我非忘诸校尉功也

乃封䕶军都尉公孙敖为合骑侯都尉韩说为龙额侯

公孙贺为南窌侯李蔡为乐安侯校尉李朔为渉轵侯

赵不虞为随成侯公孙戎奴为从平侯李沮李息及校

尉豆如意皆赐爵闗内侯于是青尊宠于群臣无二公

卿以下皆卑奉之独汲黯与亢礼人或说黯曰自天子

欲群臣下大将军大将军尊重君不可以不拜黯曰夫

以大将军有揖客反不重邪大将军闻愈贤黯数请问

国家朝廷所疑遇黯加于平日大将军青虽贵有时侍

中上踞厕而视之丞相𢎞燕见上或时不冠至如汲黯

见上不冠不见也上尝坐武帐中黯前奏事上不冠望

见黯避帐中使人可其奏其见敬礼如此 夏六月诏

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壊乐崩朕甚闵焉其

令礼官劝学兴礼以为天下先于是丞相𢎞等奏请为

博士官置弟子五十人复其身第其髙下以补郎中文

学掌故即有秀才异等辄以名闻其不事学若下材辄

罢之又吏通一蓺以上者请皆选择以补右职上从之

自此公卿大夫士吏彬彬多文学之士矣 秋匈奴万

骑入代杀都尉朱英略千馀人 初淮南王安好读书

属文喜立名誉招致宾客方术之士数千人其群臣宾

客多江淮间轻薄士常以厉王迁死感激安建元六年

彗星见或说王曰先吴军时彗星出长数尺然尚流血

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王心以为然乃益治

攻战具积金钱郎中雷被获罪于太子迁时有诏欲从

军者辄诣长安被即愿奋击匈奴太子恶被于王斥免

之欲以禁后是岁被亡之长安上书自眀事下廷尉治

踪迹连王公卿请逮捕治王太子迁谋令人衣卫士衣

持㦸居王旁汉使有非是者即刺杀之因发兵反天子

使中尉宏即讯王王视中尉颜色和遂不发公卿奏安

壅阏奋击匈奴者格眀诏当弃市诏削二县既而安自

伤曰吾行仁义反见削地耻之于是为反谋益甚安与

衡山王赐相责望礼节间不相能衡山王闻淮南王有

反谋恐为所并亦结宾客为反具以为淮南已西欲发

兵定江淮之间而有之衡山王后徐来譛太子爽于王

欲废之而立其弟孝王囚太子而佩孝以王印令招致

宾客宾客来者㣲知淮南衡山有逆计日夜从容劝之

王乃使孝客江都人枚赫陈喜作輣车鍜矢刻天子玺

将相军吏印秋衡山王当入朝过淮南淮南王乃昆弟

语除前隙约束反具衡山王即上书谢病上赐书不朝

六年春二月大将军青出定襄击匈奴以合骑侯公孙

敖为中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翕侯赵信为前将

军卫尉苏建为右将军郎中令李广为后将军左内史

李沮为强弩将军咸属大将军斩首数千级而还休士

马于定襄云中雁门 赦天下 夏四月卫青复将六

将军出定襄击匈奴斩首虏万馀人右将军建前将军

信并军三千馀骑独逢单于兵与战一日馀汉兵且尽

信故胡小王降汉汉封为翕侯及败匈奴诱之遂将其

馀骑可八百降匈奴建尽亡其军脱身亡自归大将军

议郎周霸曰自大将军出未尝斩裨将今建弃军可斩

以眀将军之威军正闳长史安曰不然兵法小敌之坚

大敌之禽也今建以数千当单于数万力战一日馀士

尽不敢有二心自归而斩之是示后无反意也不当斩

大将军曰青幸得以肺腑待罪行间不患无威而霸说

我以眀威甚失臣意且使臣职虽当斩将以臣之尊宠

而不敢自擅诛于境外而具归天子天子自裁之于以

见为人臣不敢専权不乃可乎军吏皆曰善遂囚建诣

行在所初平阳县吏霍仲孺给事平阳侯家与青姊卫

少儿私通生霍去病去病年十八为侍中善骑射再从

大将军击匈奴为票姚校尉与轻勇骑八百直弃大军

数百里赴利斩捕首虏过当于是天子曰票姚校尉去

病斩首虏二千馀级得相国当户斩单于大父行藉若

侯产生捕季父罗姑比再冠军封去病为冠军侯上谷

太守郝贤四从大将军捕斩首虏二千馀级封贤为众

利侯是岁失两将军亡翕侯军功不多故大将军不益

封止赐千金右将军建至天子不诛赎为庶人单于既

得翕侯以为自次王用其姊妻之与谋汉信教单于益

北绝幕以诱罢汉兵徼极而取之无近塞单于从其计

是时汉比岁发十馀万众击胡斩捕首虏之士受赐黄

金二十馀万斤而汉军士马死者十馀万兵甲转漕之

费不与焉于是大司农经用竭不足以奉战士六月诏

令民得买爵及赎禁锢免臧罪置赏官名曰武功爵级

十七万凡直三十馀万金诸买武功爵至千夫者得先

除为吏吏道杂而多端官职耗废矣

元狩元年冬十月上行幸雍祠五畤获兽一角而足有

五蹄有司言陛下肃祗郊祀上帝报享锡一角兽盖麟

云于是以庆五畤畤加一牛以燎久之有司又言元宜

以天瑞命不宜以一二数一元曰建二元以长星曰光

今元以郊得一角兽曰狩云于是济北王以为天子且

封禅上书献太山及其旁邑天子以他县偿之 淮南

王安与宾客左吴等日夜为反谋案舆地图部署兵所

从入诸使者道长安来为妄言言上无男汉不治即喜

即言汉廷治有男王怒以为妄言非也王召中郎伍被

与谋反事被曰王安得此亡国之语乎以见宫中生荆

棘露霑衣也王怒系伍被父母囚之三月复召问之被

曰昔秦为无道穷奢极虐百姓思乱者十家而六七髙

皇帝起于行陈之中立为天子此所谓蹈瑕𠉀间因秦

之亡而动者也今大王见髙皇帝得天下之易也独不

观近丗之吴楚乎夫吴王王四郡国冨民众计定谋成

举兵而西然破于大梁犇走而东身死祀绝者何诚逆

天道而不知时也方今大王之兵众不能十分吴楚之

一天下安寜万倍吴楚之时大王不从臣之计今见大

王弃千乘之君赐绝命之书为群臣先死于东宫也王

涕泣而起王有孽子不害最长王弗爱王后太子皆不

以为子兄数不害有子建材髙有气常怨望太子阴使

人告太子谋杀汉中尉事下廷尉治王患之欲发复问

伍被曰公以为吴兴兵是邪非邪被曰非也臣闻吴王

悔之甚愿王无为吴王之所悔王曰吴何知反汉将一

日过成皋者四十馀人今我绝成皋之口据三川之险

招山东之兵举事如此左吴赵贤朱骄如皆以为什事

九成公独以为有祸无福何也必如公言不可徼幸邪

被曰必不得已被有愚计当今诸矦无异心百姓无怨

气可伪为丞相御史请书徙郡国豪桀髙赀于朔方益

发甲卒急其㑹日又伪为诏狱书逮诸矦太子幸臣如

此则民怨诸矦惧即使辩士随而说之傥可徼幸什得

一乎王曰此可也虽然吾以为不至若此于是王乃作

皇帝玺丞相御史大夫将军军吏中二千石及旁近郡

太守都尉印汉使节欲使人伪得罪而西事大将军一

日发兵即刺杀大将军且曰汉廷大臣独汲黯好直谏

守节死义难惑以非至如说丞相𢎞等如发䝉振落耳

王欲发国中兵恐其相二千石不听王乃与伍被谋先

杀相二千石又欲令人衣求盗衣持羽檄从东方来呼

曰南越兵入界欲因以发兵会廷尉逮捕淮南太子淮

南王闻之与太子谋召相二千石欲杀而发兵召相相

至内史中尉皆不至王念独杀相无益也即罢相王犹

豫计未决太子即自刭不殊伍被自诣吏告与淮南王

谋反踪迹如此吏因捕太子王后围王宫尽求捕王所

与谋反宾客在国中者索得反具以闻上下公卿治其

党与使宗正以符节治王未至十一月淮南王安自刭

杀王后荼太子迁诸所与谋反者皆族天子以伍被雅

辞多引汉之美欲勿诛廷尉汤曰被首为王画反计罪

不可赦乃诛被侍中荘助素与淮南王相结交私论议

王厚赂遗助上薄其罪欲勿诛张汤争以为助出入禁

门腹心之臣而外与诸侯交私如此不诛后不可治助

竟弃市衡山王上书请废太子爽立其弟孝为太子爽

闻即遣所善白嬴之长安上书言孝作輣车鍜矢与王

御者奸欲以败孝会有司捕所与淮南谋反者得陈喜

于衡山王子孝家吏劾孝首匿喜孝闻律先自告除其

罪即先自告所与谋反者枚赫陈喜等公卿请逮捕衡

山王治之王自刭死王后徐来太子爽及孝皆弃市所

与谋反者皆族凡淮南衡山二狱所连引列侯二千石

豪桀等死者数万人 夏四月赦天下 丁卯立皇子

据为太子年七岁 五月乙巳晦日有食之 匈奴万

人入上谷杀数百人 初张骞自月氏还具为天子言

西域诸国风俗大宛在汉正西可万里其俗土著耕田

多善马马汗血有城郭室屋如中国其东北则乌孙东

则于寘于寘之西则水皆西流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

盐泽盐泽潜行地下其南则河源出焉盐泽去长安可

五千里匈奴右方居盐泽以东至陇西长城南接羌鬲

汉道焉乌孙康居奄蔡大月氏皆行国随畜牧与匈奴

同俗大夏在大宛西南与大宛同俗臣在大夏时见卭

竹杖蜀布问曰安得此大夏国人曰吾贾人往市之身

毒身毒在大夏东南可数千里其俗土著与大夏同以

骞度之大夏去汉万二千里居汉西南今身毒国又居

大夏东南数千里有蜀物此其去蜀不逺矣今使大夏

从羌中险羌人恶之少北则为匈奴所得从蜀宜径又

无寇天子既闻大宛及大夏安息之属皆大国多奇物

土著颇与中国同业而兵弱贵汉财物其北有大月氏

康居之属兵强可以赂遗设利朝也诚得而以义属之

则广地万里重九译致殊俗威德遍于四海欣然以骞

言为然乃令骞因蜀犍为发间使王然于等四道并出

出駹出冉出徙出卭僰指求身毒国各行一二千里其

北方闭氐筰南方闭嶲昆眀昆眀之属无君长善寇盗

辄杀略汉使终莫得通于是汉以求身毒道始通滇国

滇王当羌谓汉使者曰汉孰与我大及夜郎侯亦然以

道不通故各自以为一州主不知汉广大使者还因盛

言滇大国足事亲附天子注意焉乃复事西南夷

二年冬十月上幸雍祠五畤 三月戊寅平津献侯公

孙𢎞薨壬辰以御史大夫乐安侯李蔡为丞相廷尉张

汤为御史大夫 霍去病为票骑将军将万骑出陇西

击匈奴历五王国转战六日过焉支山千馀里杀折兰

王斩卢侯王执浑邪王子及相国都尉获首虏八千九

百馀级收休屠王祭天金人诏益封去病二千户夏去

病复与合骑侯公孙敖将数万骑俱出北地异道卫尉

张骞郎中令李广俱出右北平异道广将四千骑先行

可数百里骞将万骑在后匈奴左贤王将四万骑围广

广军士皆恐广乃使其子敢独与数十骑驰贯胡骑出

其左右而还告广曰胡虏易与耳军士乃安广为圜陈

外向胡急击之矢下如雨汉兵死者过半汉矢且尽广

乃令士持满毋发而广身自以大黄射其裨将杀数人

胡虏益解会日暮吏士皆无人色而广意气自如益治

军军中皆服其勇眀日复力战死者过半所杀亦过当

会博望侯军亦至匈奴军乃解去汉军罢弗能追罢归

汉法博望侯留迟后期当死赎为庶人广军功自如无

赏而票骑将军去病深入二千馀里与合骑侯失不相

得票骑将军逾居延过小月氏至祁连山得单桓酋涂

王及相国都尉以众降者二千五百人斩首虏三万二

百级获裨小王七十馀人天子益封去病五千户封其

裨将有功者鹰击司马赵破奴为从票侯校尉髙不识

为冝冠侯校尉仆多为辉渠侯合骑侯敖坐行留不与

票骑会当斩赎为庶人是时诸宿将所将士马兵皆不

如票骑票骑所将常选然亦敢深入常与壮骑先其大

军军亦有天幸未尝困绝也而诸宿将常留落不偶由

此票骑日以亲贵比大将军矣 匈奴入代雁门杀略

数百人 江都王建与其父易王所幸淖SKchar等及女弟

徴臣奸建游雷陂天大风建使郎二人乘小船入陂中

船覆两郎溺攀船乍见乍没建临观大笑令勿救皆死

凡杀不辜三十五人専为淫虐自知罪多恐诛与其后

成光共使越婢下神祝诅上又闻淮南衡山阴谋建亦

作兵器刻皇帝玺为反具事发觉有司请捕诛建自杀

后成光等皆弃市国除 胶东康王寄薨 秋匈奴浑

邪王降是时单于怒浑邪王休屠王居西方为汉所杀

虏数万人欲召诛之浑邪王与休屠王恐谋降汉先遣

使向边境要遮汉人令报天子是时大行李息将城河

上得浑邪王使即驰传以闻天子闻之恐其以诈降而

袭边乃令票骑将军将兵往迎之休屠王后悔浑邪王

杀之并其众票骑既渡河与浑邪王众相望浑邪王禆

将见汉军而多不欲降者颇遁去票骑乃驰入得与浑

邪王相见斩其欲亡者八千人遂独遣浑邪王乘传先

诣行在所尽将其众渡河降者四万馀人号称十万既

至长安天子所以赏赐者数十巨万封浑邪王万户为

漯阴侯封其禆王呼毒尼等四人皆为列侯益封票骑

千七百户浑邪之降也汉发车二万乘以迎之县官无

钱从民贳马民或匿马马不具上怒欲斩长安令右内

史汲黯曰长安令无罪独斩臣黯民乃肯出马且匈奴

畔其主而降汉汉徐以县次传之何至令天下骚动罢

敝中国而以事夷狄之人乎上黙然及浑邪至贾人与

市者坐当死五百馀人黯请间见髙门曰夫匈奴攻当

路塞绝和亲中国兴兵诛之死伤者不可胜计而费以

巨万百数臣愚以为陛下得胡人皆以为奴婢以赐从

军死事者家所卤获因予之以谢天下之苦塞百姓之

心今纵不能浑邪率数万之众来降虚府库赏赐发良

民侍养譬若奉骄子愚民安知市买长安中物而文吏

绳以为阑出财物于边闗乎陛下纵不能得匈奴之资

以谢天下又以㣲文杀无知者五百馀人是所谓庇其

叶而伤其枝者也臣窃为陛下不取也上黙然不许曰

吾久不闻汲黯之言今又复妄发矣居顷之乃分徙降

者边五郡故塞外而皆在河南因其故俗为五属国而

金城河西西并南山至盐泽空无匈奴匈奴时有𠉀者

到而希矣休屠王太子日䃅与母阏氏弟伦俱没入官

输黄门养马久之帝游宴见马后宫满侧日䃅等数十

人牵马过殿下莫不窃视至日䃅独不敢日䃅长八尺

二寸容貌甚严马又肥好上异而问之具以本状对上

奇焉即日赐汤沐衣冠拜为马监迁侍中驸马都尉光

禄大夫日䃅既亲近未尝有过失上甚信爱之赏赐累

千金出则骖乘入侍左右贵戚多窃怨曰陛下妄得一

胡儿反贵重之上闻愈厚焉以休屠作金人为祭天主

故赐日䃅姓金氏

三年春有星孛于东方 夏五月赦天下 淮南王之

谋反也胶东康王寄㣲闻其事私作战守僃及吏治淮

南事辞出之寄母王夫人即皇太后之女弟也于上最

亲意自伤发病而死不敢置后上闻而怜之立其长子

贤为胶东王又封其所爱少子庆为六安王王故衡山

地 秋匈奴入右北平定襄各数万骑杀略千馀人

山东大水民多饥乏天子遣使者虚郡国仓廥以振贫

民犹不足又募豪冨吏民能假贷贫民者以名闻尚不

能相救乃徙贫民于闗以西及充朔方以南新秦中七

十馀万口衣食皆仰给县官数岁假予产业使者分部

䕶之冠盖相望其费以亿计不可胜数 汉既得浑邪

王地陇西北地上郡益少胡冦诏减三郡戍卒之半以

寛天下之繇 上将讨昆眀以昆眀有滇池方三百里

乃作昆眀池以习水战是时法既益严吏多废免兵革

数动民多买复及五大夫徴发之士益鲜于是除千夫

五大夫为吏不欲者出马以故吏弄法皆谪令伐棘上

林穿昆眀池 是岁得神马于渥洼水中上方立乐府

使司马相如等造为诗赋以官者李延年为协律都尉

佩二千石印弦次初诗以合八音之调诗多尔雅之文

通一经之士不能独知其辞必集会五经家相与共讲

习读之乃能通知其意及得神马次以为歌汲黯曰凡

王者作乐上以承祖宗下以化兆民今陛下得马诗以

为歌协于宗庙先帝百姓岂能知其音邪上黙然不说

 上招延士大夫常如不足然性严峻群臣虽素所爱

信者或小有犯法或欺罔辄桉诛之无所寛假汲黯諌

曰陛下求贤甚劳未尽其用辄已杀之以有限之士恣

无已之诛臣恐天下贤才将尽陛下谁与共为治乎黯

言之甚怒上笑而谕之曰何丗无才患人不能识之耳

茍能识之何患无人夫所谓才者犹有用之器也有才

而不肻尽用与无才同不杀何施黯曰臣虽不能以言

屈陛下而心犹以为非愿陛下自今改之无以臣为愚

而不知理也上顾群臣曰黯自言为便辟则不可自言

为愚岂不信然乎

四年冬有司言县官用度大空而冨商大贾冶铸煮盐

财或絫万金不佐国家之急请更钱造币以赡用而摧

浮淫并兼之徒是时禁苑有白鹿而少府多银锡乃以

白鹿皮方尺縁以藻缋为皮币直四十万王侯宗室朝

觐聘享必以皮币荐璧然后得行又造银锡为白金三

品大者圜之其文龙直三千次方之其文马直五百小

者椭之其文⻱直三百令县官销半两钱更铸三铢钱

盗铸诸金钱罪皆死而吏民之盗铸白金者不可胜数

于是以东郭咸阳孔仅为大农丞领盐鐡事桑𢎞羊以

计算用事咸阳齐之大煮盐仅南阳大冶皆致生絫千

金弘羊洛阳贾人子以心计年十三侍中三人言利事

析秋毫矣诏禁民敢私铸鐡器煮盐者𮡧左趾没入其

器物公卿又请令诸贾人末作各以其物自占率缗钱

二千而一算及民有轺车若船五丈以上者皆有算匿

不自占占不悉戍边一岁没入缗钱有能告者以其半

𢌿之其法大抵出张汤汤每朝奏事语国家用日晏天

子忘食丞相充位天下事皆决于汤百姓骚动不安其

生咸指怨汤 初河南人卜式数请输财县官以助边

天子使使问式欲官乎式曰臣少田牧不习仕宦不愿

也使者问曰家岂有𡨚欲言事乎式曰臣生与人无分

争邑人贫者贷之不善者教之所居人皆从式式何故

见冤于人无所欲言也使者曰茍如此子何欲而然式

曰天子诛匈奴愚以为贤者宜死节于边有财者宜输

委如此而匈奴可灭也上由是贤之欲尊显以风百姓

乃召拜式为中郎爵左庶长赐田十顷布告天下使眀

知之未㡬又擢式为齐太傅 春有星孛于东北夏有

长星出于西北 上与诸将议曰翕侯赵信为单于画

计常以为汉兵不能度幕轻留今大发士卒其势必得

所欲乃粟马十万令大将军青票骑将军去病各将五

万骑私负从马复四万匹歩兵转者踵军后又数十万

人而敢力战深入之士皆属票骑票骑始为出定襄当

单于捕虏言单于东乃更令票骑出代郡令大将军出

定襄郎中令李广数自请行天子以为老弗许良久乃

许之以为前将军太仆公孙贺为左将军主爵都尉赵

食其为右将军平阳侯曹襄为后将军皆属大将军赵

信为单于谋曰汉兵既度幕人马罢匈奴可坐收虏耳

乃悉逺北其辎重以精兵待幕北大将军靑既出塞捕

虏知单于所居乃自以精兵走之而令前将军广并于

右将军军出东道东道回逺而水草少广自请曰臣部

为前将军今大将军乃徙令臣出东道且臣结发而与

匈奴战今乃一得当单于臣愿居前先死单于大将军

亦阴受上诫以为李广老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

欲而公孙敖新失侯大将军亦欲使敖与俱当单于故

徙前将军广广知之固自辞于大将军大将军不听广

不谢而起行意甚愠怒大将军出塞千馀里度幕见单

于兵陈而待于是大将军令武刚车自环为营而纵五

千骑往当匈奴匈奴亦纵可万骑会日且入大风起砂

砾击面两军不相见汉益纵左右翼绕单于单于视汉

兵多而士马尚强自度战不能如汉兵单于遂乘六骡

壮骑可数百直冒汉围西北驰去时已昏汉匈奴相纷

挐杀伤大当汉军左校捕虏言单于未昏而去汉军发

轻骑夜追之大将军军因随其后匈奴兵亦散走迟眀

行二百馀里不得单于捕斩首虏万九千级遂至寘颜

山赵信城得匈奴积粟食军留一日悉烧其城馀粟而

归前将军广与右将军食其军无导惑失道后大将军

不及单于战大将军引还过幕南乃遇二将军大将军

使长史责问广食其失道状急责广之幕府对簿广曰

诸校尉无罪乃我自失道吾今自上簿至莫府广谓其

麾下曰广结髪与匈奴大小七十馀战今幸从大将军

出接单于兵而大将军徙广部行回逺而又迷失道岂

非天哉且广年六十馀矣终不能复对刀笔之吏遂引

刀自刭广为人廉得赏赐辄分其麾下饮食与士共之

为二千石四十馀年家无馀财猿臂善射度不中不发

将兵乏绝之处见水士卒不尽饮广不近水士卒不尽

食广不尝食士以此爱乐为用及死一军皆哭百姓闻

之知与不知无老壮皆为垂涕而右将军独下吏当死

赎为庶人单于之遁走其兵往往与汉兵相乱而随单

于单于久不与其大众相得其右谷蠡王以为单于死

乃自立为单于十馀日真单于复得其众而右谷蠡王

乃去其单于号票骑将军骑兵车重与大将军军等而

无裨将悉以李敢等为大校当裨将出代右北平二千

馀里绝大幕直左方兵获屯头王韩王等三人将军相

国当户都尉八十三人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

海卤获七万四百四十三级天子以五千八百户益封

票骑将军又封其所部右北平太守路博德等四人为

列侯从票侯破奴等二人益封校尉敢为闗内侯食邑

军吏卒为官赏赐甚多而大将军不得益封军吏卒皆

无封侯者两军之出塞塞阅官及私马凡十四万匹而

复入塞者不满三万匹乃益置大司马位大将军票骑

将军皆为大司马定令令票骑将军秩禄与大将军等

自是之后大将军青日退而票骑日益贵大将军故人

门下士多去事票骑辄得官爵唯任安不肻票骑将军

为人少言不𣳘有气敢往天子尝欲教之孙吴兵法对

曰顾方略何如耳不至学古兵法天子为治第令票骑

视之对曰匈奴未灭无以家为也由此上益重爱之然

少贵不省士其从军天子为遣太官赍数十乘既还重

车馀弃粱肉而士有饥者其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

振而票骑尚穿域蹋鞠事多此类大将军为人仁喜士

退让以和柔自媚于上两人志操如此是时汉所杀虏

匈奴合八九万而汉士卒物故亦数万是后匈奴逺遁

而幕南无王庭汉度河自朔方以西至令居往往通渠

置田官吏卒五六万人稍蚕食匈奴以北然亦以马少

不复大出击匈奴矣匈奴用赵信计遣使于汉好辞请

和亲天子下其议或言和亲或言遂臣之丞相长史任

敞曰匈奴新破困宜可使为外臣朝请于边汉使任敞

于单于单于大怒留之不遣是时博士狄山议以为和

亲便上以问张汤汤曰此愚儒无知狄山曰臣固愚愚

忠若御史大夫汤乃诈忠于是上作色曰吾使生居一

郡能无使虏入盗乎曰不能曰居一县对曰不能复曰

居一障间山自度辩穷且下吏曰能于是上遣山乘障

至月馀匈奴斩山头而去自是之后群臣震慑无敢忤

汤者 是岁汲黯坐法免以定襄太守义纵为右内史

河内太守王温舒为中尉先是寗成为闗都尉吏民出

入闗者号曰寜见乳虎无值寗成之怒及义纵为南阳

太守至闗寗成侧行送迎至郡遂按寗氏破碎其家南

阳吏民重足一迹后徙定襄太守初至掩定襄狱中重

罪轻系二百馀人及宾客昆弟私入视亦二百馀人一

捕鞠曰为死罪解脱是日皆报杀四百馀人其后郡中

不寒而栗是时赵禹张⿰冫昜 -- 汤以深刻为九卿然其治尚辅

法而行纵専以鹰击为治王温舒始为广平都尉择郡

中豪敢往吏十馀人以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而纵使

督盗贼快其意所欲得此人虽有百罪弗法即有避因

其事夷之亦灭宗以其故齐赵之郊盗贼不敢近广平

广平声为道不拾遗迁河内太守以九月至令郡具私

马五十疋为驿捕郡中豪猾相连坐千馀家上书请大

者至族小者乃死家尽没入偿臧奏行不过二三日得

可事论报至流血十馀里河内皆怪其奏以为神速尽

十二月郡中毋声毋敢夜行野无犬吠之盗其颇不得

失之旁郡国追求会春温舒顿足叹曰嗟乎令冬月益

展一月足吾事矣天子闻之皆以为能故擢为中二千

石 齐人少翁以鬼神方见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卒少

翁以方夜致鬼如王夫人之貌天子自帷中望见焉于

是乃拜少翁为文成将军赏赐甚多以客礼礼之文成

又劝上作甘泉宫中为台室画天地太一诸鬼神而置

祭具以致天神居岁馀其方益衰神不至乃为帛书以

饭牛佯不知言曰此牛腹中有奇杀视得书书言甚怪

天子识其手书问其人果是伪书于是诛文成将军而

隠之



资治通鉴卷第十九